“美国梦”的建构与解构:美国核心文化的是与非

2015-04-14 05:21:40曾繁健
江西理工大学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美国梦解构建构

曾繁健

(江西理工大学外语外贸学院,江西赣州341000)

“美国梦”的建构与解构:美国核心文化的是与非

曾繁健

(江西理工大学外语外贸学院,江西赣州341000)

摘要:“美国梦”是美国核心文化的符号浓缩,它建构起了世界帝国精神与财富的主轴,构成了当今世人竞相效仿的美国“优势”,这就是美国核心文化求“是”的一面。但如果以欧陆哲学的解构方法,在“美国梦优势”之外对其批评指瑕,那么,美国核心文化所内置的各种冲突与谬论就能够条分细缕地加以凸显;世人就能够对美国核心文化的“是非”纷扰“善”待有加,在预见美国核心文化“优势”的同时,也能看到其与生俱来的消解力量,它们让美国与世界的前途扑朔迷离,岐路重重,世界之路的重构任重而道远。

关键词:美国梦;美国核心文化;建构;解构;

什么是美国梦?它建构起了怎样的美国核心文化?对这些问题的回答,众说纷纭,智仁互见。亚当斯在《美国的史诗》(The Epic of America,1931)的序言中说:“美国梦给各阶层的美国人民,提供了一个更加圆满、富足而又幸福的生活,它是美国为世界思想和福祉做出的最大贡献。”[1]其实,美国梦还有另外一个更早的称呼“子嗣富强,代代向好”,意为美国人民的经济与社会地位必然“百尺竿头”,代代进步。从此,美国梦成为了美国的国家格言,它比喻性的文化内涵首推“个人经济的成功”——任何美国人,只要勤劳和智慧,就可以实现财富的增加;其次,怀揣美国梦,并为之奋斗的美国人,都可以获得个人价值的最大化,社会中的任何陈规陋习都不可能成为他们实现这一梦想的障碍。正如梭罗所说:“一个人只要坚定梦想的方向大步向前,努力按照自己的想象生活下去,那他一定会在平常的日子里获得意想不到的成功。”[2]其三,美国梦也代表着对个人自由的推崇,任何人纵使地位卑微,国家也必须为他们保有实现梦想的均等机会。但无论社会如何变幻,“财富成功”“后代总比前世好”的美国梦的首要文化核心依然可期,它强调以劳动的付出,而不是不劳而获的继承,获取个人的成功。2011年,《新闻60分》以及《名利场》杂志社共同进行的民调直接证明了这点,“让子女过上更好的生活,拥有一个成功的事业或公司”才是大多数美国人眼中的美国梦:53 %的美国人对此投了赞成票①注释:①民调来源与内容来自:Bernd Debusmann Jr.American Dream for Many is Better Life for Kids:Poll[N].New York:Reuters,2011-03-28.。

乐黛云[3]先生认为,“从哲学角度看,美国梦的精神原则是自由主义、个人主义、平民主义、实用主义、竞争主义和征服主义。”因此,基督教思想、民主体制、熔炉文化以及自由市场与美元经济等美国文化,是美国梦的核心,也是美国文化中的“是”,它们奠定了全球垂范而又唯我独尊的美国文化。但美国文化在建构美国精神支柱的同时,也在自我解构,它消解了蓄奴制文化体系内的谬论,建构起了美国安身立命的国家精神与文化体制;同时,它又在解构美国梦的核心文化,解构的能量就来自美国梦的“痼疾”。它也许没有积重难返,但毫不客气地说,这些与生俱来的美国核心文化的“非非”之面,衍生出了消解美国的超级能量。它们让美国梦成为了梦想的同时,也给美国形塑了万分的挑战。诚如斯言,则建构与解构是“美国梦”的二元属性,它既有务实的一面,也有梦幻消解的另一面。

一、美国梦的建构

美国梦的建构有二:一是其立国、治国精神的创立;二是其物质基础的确立,即财富创造、拥有和发展的精神工作原理。

(一)基督教思想的确立

基督教是美国文化的基础和核心,从北美最早建立的“丘阜之城”,至美国历届总统的就职演说,“上帝”成了其中必不可少的元素。麦金来总统说“惟有我们的先辈们信仰的上帝最值得我们信赖”;克林顿说“愿上帝永远永远保佑我们的美国”[4]。可见,在美国,基督教与政治高度结合,彼此配合,它是美国文化的神经中枢,是美国人的心灵慰藉,是美国的意识形态,“是美国民族的统一道德观和价值观”,“是美国政治生活的添加剂”,“是美国事业的精神支柱”[5]。豪不夸张地说,基督教文化无所不在,它协调美国生活的方方面面,即使美国因为政治主张的不同而纠纷不断,但他们也会在基督教的面前高度统一。如果从宗教与美国社会变迁的关系出发,基督教的每一次发展和变化都对美国社会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麦克洛克林(Mcloughlin)所称的“宗教大觉醒”有四次与美国直接相关,第一次大觉醒(1730—1760)诞生了美利坚合众国;第二次大觉醒(1800—1830)巩固了联邦,创立了参与式民主;第三次大觉醒(1890—1920)终止了美国资本主义的无序开发,开启了福利美国的时代;第四次大觉醒(1960—1990)制止了地区与国际财团对世界资源的囤积居奇和肆虐使用[6]。对此,董小川[5]也有类似的评判,认为宗教自由主义在美国兴起,促成了科学主义的勃兴和实用主义的创立。总之,基督教与早前的清教主义一样,不仅推动着宗教的改革,传播了福音,而且弥合了美国的政治纷争,形成了基督教主义与民主主义相结合的美国精神。

(二)民主文化的建构

“民主”二字的词源在希腊,由“demos”(人民)和“krativ”(统治)二字构成,合为“demokratia”,意为“人民治理”,即“政府的最高权力属于人民”。显然,民主的本质是国家或地区管理的一种方法,它是现代人类深思熟虑和自由选择的结果。在美国,民主普遍理解为“民有、民治与民享”,其民主制度的确立始于《独立宣言》,保护的内容主要包括自由、生命、平等以及幸福追求等。保护的方式之一是自治,人民既共同管理自己,又各自管理自己,民主选举与政党竞争为其核心;之二是权力的制衡,所以美国建立了三权分立的国家体系,保留了媒体监督的独立机制。于是平衡的近亲——稳定出现了,这成为美国民主对世界夸耀的资本:“美国宪法的长效性,官职的和平移交,坚持文职人员对军队的持续控制,新闻自由的顽强生命力。”[7]实际上,美国民主总是与基督教主义、个人主义、法治主义、自由竞争主义和实用主义密不可分。《独立宣言》开宗明义,首先以教条的形式确立了“圣经共和国”的神学特征;其次,三权分立的法治主义得以施行,自由竞争主义又受前述结构的匡扶及制约,实现着个人政治与经济层面的价值,前者主要指信仰、选举与结社的自由,后者包括择业、经营、贸易等自由。简言之,“民主”已成为美国公众对理想的执着信念,成了他们检验真理的标准,它与科学一样,主宰着美国是非曲直的裁判。

(三)熔炉文化的兴起

追本溯源,美国文化的形成就是移民文化的合成、更新与向心,它最早可以溯及盎格鲁-撒克逊新教文化。由于光荣革命后英国王室权利的削弱,及君主立宪的民主传统,英国政府“一般把北美领土(以)特许状(的形式)出让给贸易公司或个人,由公司和个人组织殖民活动,英王从中渔利”[8]。那时,北美劳动力严重紧缺,在英国政府开放包容的移民政策下,遭受宗教、战争迫害以及怀揣财富梦想的欧洲人、黑人、亚裔等纷至沓来,他们分属不同价值观念、宗教信仰和语言习俗的种族和民族,既相互适应,又以基督教、民主、法治和科学为轴心,以勤劳、创新的美国梦精神,融洽相处,最终在北美竖立了一种“熔炉文化”。戈登用公式“A+B+C+…=E”表示了这种文化的形成,A、B、C…为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他们交融汇合,通而同之,最后变成了具有共同美国文化特质的“E”(美国人):统一的语言——英语,(基本)统一的宗教信仰——基督教,统一的美国价值观和行为规范,统一的美国梦。但他们共性的同时,依然保持着各自鲜明的传统文化及民族、种族意识,戈登再次用公式“A+B+C+…= EA+EB+EC+…”表明了他们美国熔炉文化的演变历程及其政治与社会的进化功能[9]。

熔炉文化至少在以下几个方面居功至伟:一是促进了种族与民族的融合,缓和了他们之间的冲突;二是为个体财富梦想及实体经济的发展奠定了精神的基础;三是形成了引领世界的美国技术主义;四是创造了独占鳌头的美国经济;五是形塑了美国国家软实力;六是美国军事帝国主义的独步全球。尤其在二战后的七十多年里,熔炉文化中的美国移民受教育程度更高,专业技能更好,这帮助美国缓解了肤色、种族、性别的副作用。虽然,“新奴隶制”(New Slavery)依然会被一些学者用来描述当今美国的黑人状况,可在包容与进取的熔炉文化的熏陶下,为世人诟病的针对美国黑人的种族歧视和种族隔离,至少在法律的经文中得到了禁止。约翰逊总统先后签署的三个民权法案,明令禁止公共场所的种族隔离,明确保障黑人享有与白人一致的基本人权。实际的进步和改善远不止于此。在肯定性行动几十年的积极斡旋下,黑人家庭贫困率迅速下降,他们受教育的水平与白人的差距大为缩小,政治权利日益扩展,职业层次不断提升、住宅拥有率水涨船高,城市化水平持续攀升,黑白通婚明显走高,种族社交越趋频繁,黑人中产阶级急速膨胀①注释:①该引文由多位作者撰写,节选自《当代美国文化与社会》(朱世达主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中的第五章《黑与白》,该章竭尽调查数字之能事,以大量详实的数据,说明了美国黑人生存状况的改善。[10]。作为美国族群、种群对立的土著印第安人,其生存状况也得到了类似的改变。

(四)自由市场与美元经济的财富开元

美国梦的文化要义在于实用主义,财富的渴求和追逐是美国梦背后的真正动力和基础。为了实现这光荣的梦想,历届美国政府采纳了自由竞争的法则,促使美国人民进取创业以实现个人的财富梦想。随后,美国逐步走上了肇兴于欧洲的工业革命之路,开始向世界的其它地区出口机械设备,从一战之前的世界债务国,一跃成为了世界的债权国(虽然当代美国依然为世界最大的债务国),并最终主导了二战后的世界经济与金融市场。那么,美国经济发展的成功秘诀是什么呢?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市场自由竞争法则为其中的一大利器。正是自由竞争的无所不在,才使个人奋斗不息,企业优胜劣汰,一幅充满活力的经济竞争图得以在美国率先绘成。

美国经济发展成功的第二利器在于美元经济的财富开元。在美国持久国际收支赤字的影响下,固定汇率体系被抛弃,取而代之的是浮动汇率机制;1973年,美国政府停止美元兑换黄金,并先后两次将美元贬值。这个残缺不全的金汇兑本位制终于寿终正寝。但美元的世界地位并没有被削弱,而是得到了空前的强化;“美元本位制”心照不宣地走上了历史前台,触及的范围包括布雷顿森林体系以及金本位制下的全世界资产。这就使得“美元在远离美国国境的地方承担着货币的功能,成为了一种干预和储备货币、交换中介、会计单位以及价值储备工具”[11]。也正是因为美元如此重要的作用,美国政府通过联邦储备委员会,操纵着“世界央行”的行政杠杆,“负责制定贴现率和其它利率,指导外国的商业活动,以及对所有银行系统的运营进行一般性监管”;于是,美国以美元的一己之力,“牵动(着)世界市场上各国货币的神经”,“改变(着)世界上其他国家的经济政策”[11]。此外,美元还帮助美国商品获取了空前的市场,国内消费与出口导向性的经济体系内外兼修,实现了纸币与电子美元兼顾的货币流通大时代,美国借此赢得了无形的世界信用,实现了“胡萝卜加大棒”的外交政策,建立了一种对自己有利的世界政治与经济的平衡体制。

二、美国梦的解构

按照解构的方法,美国梦建构美国优势文化的同时,其消解的力量一刻也没有停止。这就意味着它所代表的美国核心文化,绝不是一个封闭自足、坚不可摧的体系,它既对自我消解否定,也肯定他者,毕竟“解构是他者的肯定思想的论述”[12]。

(一)民主政治文化的自我消解

美国民主政治文化内含基督教主义、个人主义、法治主义、自由竞争主义及三权分立主义等内容,但各主义之间的矛盾难以消弭。

基督教主义的天定使命使得美国民主政治文化具有了恒久的精神动力,它成了世界文化的千古“灯塔”。在此遗训的教导下,“基督教文化生来就存在着对其它文化根深蒂固的轻蔑和歧视,不愿意与其它文化平等共存,坚持主张天下归宗,主张用从基督教文化中衍生出来的西方的自由民主价值观来支配整个世界”[13]。这就是欧洲基督教扩张主义在美国的再现,它随心所欲地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行动。它以“上帝的选民”“人类的拯救者”自居,随意惩治他者宗教与政治的邪恶,9·11之后的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以及利比亚战争等,无不是基督教打倒“撒旦”,拯救世界的意志表达。《独立宣言》虽把平等权、生命权、自由权等视为不言而喻的真理,这一切却是建立在一种虚拟的经文平等之上,比如“机会均等”和“公平竞争”,而竞争者在自身条件方面的不平等,例如财产占有的不平等,出生的不平等,已经排除在“平等”的概念之外,这当然决定了个人平等的虚伪性,并迫使人民接受法定人权内置的不平等性。所以,杰斐逊眼中的“黑人有一股浓烈的臭气”,布什家族在美国政治上的成功就是“石油金钱的成功”[14]。

美国民主文化给美国无限幻想,但政治上,它是特殊集团与两党利益的交换,是利益与选票、政府与商业利益之间的冲突与平衡,其实质是金钱与权力较量的结果。为此,美国民主文化形成了利益与权力的三权分立;但号称民主典范的美国,政治自由主义的两党竞争也没有得到历史的一以贯之——林肯、威尔逊及罗斯福等,在战争进逼美国之时,也曾暂时中止了这样的民主法则。尤其二战后的美国,出于国家干预主义的需要,联邦政府的力量持续强化,总统的权力不断突破,相互制约的三权结构,正在遭到极权之熵的破坏。法治主义的光环也只能适应于美国梦“笑盈盈”的那一面,它看似处处给人保驾护航,可对美国的贫富分化,掠夺与被掠夺等负面形象,它则无能为力。但倘若有人擅闯自由的“禁区”,自由民主的传统文化就会对他说不,《嘉莉妹妹》的作者德莱塞则是其中的典型,他揭示了美国梦的阴暗面,以至于屡次遭受迫害,小说也被列为“禁书”,法治主义的言论自由成了一句空话。2013年的斯诺登现象,凸显了美国政府可以反恐和国家干预主义的名义,肆意颠覆个人的信息自由。这就进入了第22条军规的谬论胡同:美国保护了个人的自由和平等,但却是以牺牲个人的自由和平等为代价的;此时的宪法则成了利益集团摆弄人民的政治工具。

(二)基督教思想的解构

基督教思想的解构最早可以追溯到清教主义,它号称在北美竖立了一个欧洲的榜样——“新英格兰”;但它承袭了欧洲政教合一的传统,在马萨诸塞等地,建立起了教会与牧师主宰的寡头政治体制——他们对异教徒零容忍,实行宗教与政治的双重迫害,这与当时迫害他们,迫使他们背井离乡的英国劳德大主教毫无二致。于是悖论产生了,寻求自由,移民北美的清教徒也在限制其它异教徒的信仰自由,且以政府的强制手段实现他们既定的宗教目标。所以,“1641年马萨诸塞自由法令明确规定,如果确认某人相信或崇拜别的神而不是万能上帝,他将被处死。”[15]其次,“第一次大觉醒运动”虽然达到了宗教复兴、国家独立之目的,但在种族上他们不仅排斥印第安人和亚裔劳工,而且也对英国和欧洲视为异己;于是,美国民族意识强化的同时,也制造了种族与民族的敌对,基督教意识空前联合的同时,也使各宗教派别越发离心纷扰,公理会派与圣公会派,天主教、犹太教、浸礼派等与加尔文主义为核心的美国新教之间矛盾重重,他们各持己见。第三,与“西进运动”相对应的第二次大觉醒运动,使美国在基督新教的旗帜下空前凝聚,但在是否要皈依黑人奴隶的问题上,各基督教派别谬见不断,赞成者认为这样可以让黑人更好地当一个好奴隶,反对者认为这样会带来黑人奴隶的苏醒。第四,第三、四次大觉醒给美国带来了福利主义和新平等主义的理念,可农民、工人、小企业主与寡头资本的冲突有增无减,新教徒依然掀起了反对外来势力的本土主义运动(Nativism),白人“三K党”霸道复活,边缘宗教与基督教联盟的冲突一刻也没有消停[16]。

宗教复兴大觉醒运动的悖论之外,基督教文化蕴含了另一个本质的悖论,因为他们笃信基督教是“真理一样的信仰,是各种宗教终极发展的最后归宿”[17]。这就赋予了基督教高于其它宗教的极权地位,使它成为了世界其它宗教的教宗,是九九归一的宗教“大道”。可实际上,后殖民时代的批判家们认为,基督教远没有也不可能成为一统世界的宗教,它往往被他们讥讽为“白人的宗教”。难怪乎美国梦的缔造者亚当斯会说,“清教徒的领导者并没有让政府和人民拥有民主、拥有宗教信仰自由的本意”①注释:①引文出自Howard Schneiderman为詹姆斯·亚当斯《美国史诗》(The Epic of America,2011)所作之介绍,题名为:Introduction to the Transaction Edition,英语原文见James Adams.The Epic of America[M].Piscataway:Rutgers,2012:XIV.。更不要说他们会给美国之外的其它国家及人民以任何的民主和自由。所以,时至当代,美国历届政府打着“神的庇护”和“对上帝的敬畏”的旗号,对外领土扩张,经济上胡萝卜诱惑,军事上穷兵黩武,政治上大棒威吓,履行他们所谓的天赋人权的基督教使命,把“光明”和“拯救”带给世界的其它地区。

(三)熔炉文化的幻灭

熔炉文化给美国积极作用的同时,也存在天然的裂隙,各民族群体之间存在着结构性不平等,既有社会分层的问题,也有民族分层的矛盾。“社会分层是各类人的结构性的不平等,人们由于在社会等级制度中的地位不同而有着不同的获得社会报酬的机会”;而“民族分层”分析的是不同民族集团之间由于其结构性差异所引起的不平等[9]。这就意味着美国的不同种群、族群与宗教群体必然拥有不同的特权。大量财富的拥有者,政治与宗教权利的执杖者,自然占据着社会的上层,其它无产、无权者则只能是前者的附庸。美国的上层阶级或统治阶级虽然人口极少,却身居政府或企业帝国的要职,接受特殊的学校教育,尤其在圣公会私立寄宿学校,或者在哈佛、耶鲁等精英大学学习。而小企业主、企业经理、白领、专业技术人员等组成的中产阶级,尽管比例较高,也拥有一定的财富,但他们长期依附于大资本,政治冷漠,很难进入上层阶级的政治世界。即便美国中产阶级的数量不断扩大,社会与民族阶层分化的问题层出不穷:少数族裔聚居区及工薪阶层的贫困,青年经济状况的恶化,思想的迷茫,美国“白人中心主义”盛行(1992年洛杉矶的种族骚乱),有色人种的就业困难,少数族裔受教育水平的低下等;政治方面,黑人“参政的人数虽然增加”,却“被排斥在政府决策程序之外,远未能主宰自己的政治命运”。所以,美国作家迈凯尔·哈林顿指出,“反对黑皮肤的法律是可以废除的,但是穷的问题仍将存在;而这个问题又是由肤色所引起的历史性的和制度化了的结果;只要这种情况存在一天,生而为黑人便将继续成为美国所强加于其公民身上的最严重的残疾”①注释:①杨立文撰写了《当代美国文化与社会》(朱世达主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中的第五章《黑与白》的第一部分:一种族歧视的症结及其出路。[10]。

二十一世纪的今天,美国反移民倾向却越加强烈,熔炉文化中的移民平等,在法律经文上已经变得岌岌可危。1992年的美国加州187法案则是其中的始作俑者,美国民众在经济和福利衰退的双重压力下,强烈要求政府推行苛刻的移民法案;2002年,《关于加强边防安全和入境签证改革法》开启了美国反恐法案限制移民数量的先河。

(四)自由市场与美元经济的危机

自由市场并非万能,它无法解决公平与效率、竞争与垄断、均衡与危机之间的关系。按照奥地利学派的商业周期理论,自由市场经济内置了一个悖论:一定时期内,市场和产品走入普遍繁荣的同时,萧条就不可避免地随之而来。而美国解决萧条的办法,尤其当自由市场对经济系统性的失误无能为力之时,另一只看得见的手——政府干预就必然要发挥作用。美国经济发展的二、三阶段,即自由市场时代与政府控制时代,最能体现自由市场的危机;第二阶段历时144年(1789—1933),“自由市场配置达到高峰,并转而走下坡路,20年代开始的管制步伐在30年代得到加速”,罗斯福新政即是其中的典型;第三阶段跨度只有49年(1933—1982),“‘新政’开始的非市场控制稳步扩张”[18]。而2008年因为次贷危机引发的美国金融危机,奥地利学派的许多学者认为,政府才是商业周期的制造者,因为“现代市场经济的货币发行权在政府手里”,“经济萧条的最终根源是信用扩张”,正是美国政府干预不够,处置不当,比如危机之前美联储的低利率信用扩张政策,以及危机发生之后,格林斯潘离职前采取的长达17次的加息政策(以控制危机中的通货膨胀)等,才导致美国金融危机愈演愈烈;此后,政府直接干预自由市场的效率低下,“加深(了)经济萧条的程度和延缓其时间长度,使得‘大萧条’演变成‘大煎熬’”。[19]

当自由竞争引发传染性的金融危机,或者为了保护美国的企业与就业,美国的自由竞争就转化成了有限竞争,贸易保护主义措施则是美国政府干预自由市场经济的家常便饭、关税壁垒、技术壁垒,反倾销、超级301条款等措施的使用,是美国对自由竞争法则的最大对抗。2008年,房货危机惊碎“美国梦”,“市场之神”不再灵验。于是,美国政府又扮演起世界央行和经济警察的角色。2012年,民意调查机构“全球扫描”针对美国的自由市场经济进行了大规模的问卷调查,结果显示,持“自由市场经济是未来最好的经济体制”的美国人数大幅缩水:这表明自由市场的美国文化陷入了某种程度的危机[20]。

美元本位制使美元在全球大肆流通,美国之外的其他国家与地区,把产品信用化,并使之销往美国;于是,美元就成了全球市场与国际贸易结算的首选。由于美元本位制缺乏先天性的调整机制,它既能创造全球信用,又能导致信用恶性扩张;因此,世界贸易失衡泛滥成灾,以美元为主的国际储备资产急速积聚,它“造成经济过热及资产价格过度膨胀的现象”,股票、房产价格飞涨,世界经济陷入不稳定状态;随后股市崩溃、公司破产、银行倒闭;繁荣与萧条的商业周期循环往复。20世纪80年代末的日本经济泡沫、1998年东南亚金融危机及2008年的美国次贷危机,日本、泰国和美国都产生了经济泡沫[21]。更为有趣的是,美元本位制造成美国经常性账号产生巨额赤字,美国就成了世界最大的债权国;联邦政府与地方政府的停摆或破产在所难免,2013年,美国底特律市的法律破产即是明证。而美国的金融危机,反过来又要殃及美国之外的其它“池鱼”,全球经济衰退也就成为了必然;2009年始于希腊的欧洲债务危机见证了这一推论。诚如是,以美元本位制为特征的美元经济的失败也就行将不远。

三、结 语

美国梦建构与解构的二元悖论特质,形成了美国核心文化的是是非非;于是,人们不禁要问,对美国和世界来说,美国梦到底是挑战还是梦想?答案是两者都是,它集魔鬼与天使于一身。首先,美国梦的初衷在于通过不懈的劳动与学习,获取个人及家庭的财富和幸福,从而实现个人的社会及政治地位,这就是美国梦的实质。但20世纪美国城市梦的发展见证了催人上进但也令人沮丧的美国文化:他们试图以投机的手段,一夜暴富,好莱坞的明星梦,华尔街的金融梦,次贷危机中的美国地产梦等,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它如100多年前加利福尼亚金矿开采所折射出的美国梦文化一样,处处充满了名誉及财富的冒险和投机。其次,从历史来看,讽刺的是,林肯,诠释美国梦的代表人物,一位铲除黑奴制度的美国船长,却在阴谋的枪口下含冤而去;亚当斯,这位率先定义美国梦的美国人,对当时的美国新政失望至极,认为那简直就是对美国传统“自治精神”的背叛。这些不得不说是美国梦建构与解构的最好注脚,更是美国文化是是非非的绝佳观照。但不管怎样,美国梦是美国希望的图腾,它比“美国”更能成为美国身份的标志;它在建构美国的同时,也在不断解构美国;它在赋予人们可以预见的成功的同时,也在与生俱来的消解力量的作用下,让自己的前途扑朔迷离,岐路重重。

参考文献:

[1]James Adams.The Epic of America[M].Piscataway:Rutgers,2012:XX (Preface).

[2]Henry David Thoreau.Walden in The Writings of Henry D.Thoreau (150th Anniversary Edition)[M].Princeton:The Princeton UP,2004:323.

[3]乐黛云.美国梦·欧洲梦·中国梦[J].社会科学,2007(9):159-165.

[4]李剑鸣.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就职演说全集[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252,491.

[5]董小川.二十世纪美国宗教与政治[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4.

[6]William G.McLoughlin.Revivals,Awakening and Reform:An Essay on Religion and Social Change in America 1607-1977[M].Chicago:Chicago UP,1978:10-11.

[7]罗伯特·威布.自治:美国民主的文化史[M].李振广,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248.

[8]朱永涛.新大陆新文化——美国文化历程[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96:11.

[9]袁明.美国文化与社会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38-41.

[10]朱世达.当代美国文化与社会[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511-512.

[11]布朗参考书出版集团.美国经济与世界[M].赵静,译.北京: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4:18-19.

[12]高桥则哉.德里达解构[M].王欣,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13]刘国平.美国民主制度输出[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94.

[14]董鼎山.美国梦的另一面[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34.

[15]Dune.American Political Theology,Historical Perspective and Theoretical Analysis[M].New York:Greenwood Press,1984:2l一23.

[16]徐以骅.宗教与美国社会——多元一体的美国宗教[M].北京:时事出版社,2004:48-50.

[17]Slavoj譕i觩ek.The Monstrosity of Christ-- Paradox or Dialectic?[M].Massachusetts:The MIT Press,2009:2.

[18]陶坚.美国自由市场经济[M].北京:时事出版社1995:13.

[19]黄雄.美国金融危机的政府因素——奥地利学派商业周期理论的视角[J].财经科学,2009(1):1-7.

[20]Carol Lewis.and Bartley Hildreth.Budgeting:Politics and Power (2nd Ed)[M].New York:Oxford UP,2012:1.

[21]理查德·邓肯.美元危机:成因、后果与对策[M].王靖国,等译.大连:东北财经大学出版社,2007:5-14.

作者简介:曾繁健(1971-),男,副教授,主要从事跨文化形象学、英语文学中的中国形象与英诗研究,E-mail:altway@163.com.

基金项目:江西省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重点课题(编号:13ZD3L024)

收稿日期:2015-04-01

文章编号:2095- 3046(2015)04- 0070- 06 DOI:10.13265/j.cnki.jxlgdxxb.2015.04.017

中图分类号:G04

文献标志码:A

猜你喜欢
美国梦解构建构
还原
消解、建构以及新的可能——阿来文学创作论
阿来研究(2021年1期)2021-07-31 07:38:26
解构“剧本杀”
金桥(2021年6期)2021-07-23 01:27:14
残酷青春中的自我建构和救赎
于强 保持真实,从生活中解构设计之美
现代装饰(2018年11期)2018-11-22 07:27:26
彭涛形而上的现世解构
中国周刊(2018年4期)2018-05-15 02:57:58
建构游戏玩不够
紧抓十进制 建构数的认知体系——以《亿以内数的认识》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