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格曼新贸易理论对我国旅游产业布局理论的启发
肖俭伟1,曹国新2
(1.江西广播电视大学,江西南昌330046;2.江西财经大学旅游与城市管理学院,江西南昌330013)
摘要:我国现有旅游产业布局理论以古典经济学比较优势理论为指针,在解释性和预测性上都存在严重不足。克鲁格曼的新贸易理论以规模经济和多样化消费之间的两难冲突模型为基础,特别契合旅游产业现实,对旅游产业布局问题具有全面而精致的解释力和指导力。以克鲁格曼的新贸易理论为基干模型重建我国的旅游产业布局理论,是一条可行的路径。
关键词:克鲁格曼;旅游产业布局理论
曹国新(1971-),男,江西南昌人,副教授,研究方向:旅游与餐饮企业管理。
在全球化背景下运筹中国旅游的发展,产业布局是具有全局性和基础性的理论与政策问题。我国现有旅游产业布局理论大抵以古典经济学比较优势理论,即H-O模型为指针。认为由于具有不同旅游资源禀赋和旅游企业技术等产业要素的不同区域,生产同类旅游产品的机会成本不一样,旅游产品和旅游产业必然向拥有相应要素优势的区域集聚;旅游产业集聚能力应该与要素禀赋实力成正比;旅游流潜力应该与要素差异程度成正比;并形成了旅游资源优区与非优区,以及旅游产业集聚等策论议题。
然而,尽管我们可以在这一演绎模型下对旅游与非旅产业的选择与布局问题进行一些静态研究,却无法解释和指导旅游产业内的分工与布局问题。产业现实中存在着对H-O模型的严重悖离。比如,大量的旅游流发生于欧洲内部和长三角内部等,旅游资源禀赋非常相似,而不是互异的区域之中。再如,旅游流的增长有的伴生,有的不伴生旅游经济区内旅游企业的纵向一体化或横向一体化。第三,拥有互异比较优势的区域间,不一定会形成稳定的旅游流,并发育成旅游经济区。第四,许多新兴旅游接待区相对于邻近区域并不具有明显的比较优势,它们的形成似乎更依赖于某些偶然事件的扰动。虽经引入外部性、溢出效应、边干边学等修补方案,基于比较优势理论H-O模型的建模技术依然无法完美处理旅游产业布局特别是产业内布局的问题。
2008年度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保罗·克鲁格曼的新贸易理论,通过将规模经济、不完全竞争和产品多样性融入清晰的一般均衡模型,加深了我们对贸易决定因素和经济活动区位的理解,为我们提供了解释和指导中国旅游产业布局问题的新工具。
1.规模经济创造特色产品:关于旅游产品布局战略的学理
1979年,克鲁格曼在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发表了其代表作《收益递增、垄断竞争和国际贸易》[1],首先将D-S模型,即规模经济和多样化消费之间的两难冲突模型,应用于贸易理论的分析之中。D-S模型假设生产中存在无止境的规模经济,而消费者具有多样化消费的偏好,因此市场结构是张伯伦垄断竞争的。其均衡状态是,即使区域间没有技术和资源禀赋差异,各地企业也会由于规模经济而专注于同一组产品中的某些部分或一部分,再进行产业内贸易。同一产业内必然出现国际与区际产品分工,其根本原因在于,产业生产中存在取之不尽的规模经济。这就形成了花色减少、规模扩大、效率提高、成本下降、国际与区际贸易量增加的逻辑链条。从而解释了旅游产业资源相似区域之间差异产品形成和大量旅游流出现的原理。这意味着旅游与非旅产业间贸易发生的原因是要素禀赋差异,而旅游产业内贸易发生的原因是规模收益递增。
D-S模型为中国旅游产业布局至少提供了三点启示。第一,在规划中国旅游产品的国际与区际分工时,应重点考虑规模经济的问题。我国或国内某区域为国际、区际市场专业化生产具有鲜明特色的旅游产品,而不是所有可能的旅游产品,才是提高产业效率、增进游客福利的不二法门。第二,由于在旅游产业内分工中,规模经济的作用优于先天的要素禀赋条件,我国政府应规划出一些重点旅游接待区,通过非均衡政策促成规模经济,凝炼竞争优势。第三,在H-O模型下,旅游企业依托差异化的要素禀赋,产业结构应该是中小企业原子式竞争的,而这不符合旅游产业现实。在D-S模型下,旅游企业依托规模经济,必然做强做大。产业实践中,旅游企业做强做大、实现规模经济的方法有两种,即英日以大型旅游集团为核心并控制多层次分包企业网络的“精益生产”模式,和美法在中小企业之间建立动态分工网络的“弹性专精”模式。因此,“做强”的标准在于实现规模经济,“做大”则有大企业和大行业两种策略选择。其中,大企业策略的外在表现是纵向一体化或横向一体化;大行业策略的外在表现则是,旅游流增长、旅游企业业务精细分工、却不实行纵向一体化或横向一体化。我们的政策应该服务于中国旅游企业的做强做大,其核心是实现规模经济。
特色产品战略、非均衡发展战略和做大做强战略,本身是旅游业界的经验与常识,然而,只有在克鲁格曼新贸易理论中,才获得了严谨的理论解释、精炼的模型支持和有效的分析构架,具有了在学理上排除错误决策的能力与意义。
2.本地市场定位产品格局:关于旅游产品选择策略的学理
1980年,克鲁格曼在American Economics Review发表了另一力作《规模经济、产品差异与贸易模式》[2],通过在上述D-S模型中,引入萨缪尔森的沉没成本,考察了运输成本效应和本地市场效应,建立了他的“双头垄断模型”,用以具体解释任一国家或区域如何形成特色产品和贸易方向的问题:两个国家或区域的其他条件相同时,如果两个国家或区域对产品的需求偏好有相当大的不同,其中一国或一地就会专业化生产在本国或本地具有较大市场份额的那种产品,并成为这种产品的净出口方;如果两国或两地具有相同的需求偏好,拥有更大本地市场的地区可以支撑更高的工资率,将成为具有规模经济特征的净出口方。所以,产品格局是由本地市场定位的,各方都倾向于出口具有较大本地市场的产品。
因此,在全球化经济背景下,规划中国旅游产品的生产布局时,应重点考察既有旅游消费偏好。我国各旅游区应选择为本地人民和我国人民喜闻乐见的特色旅游产品,只有拥有足够大的区内和国内市场,才能实现规模经济,吸引旅游企业和相关生产要素向本地集聚,形成区际和国际竞争力。区域的才是国际的、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直到有了克鲁格曼,这句熟语才从经验的感悟变成了关于旅游产品选择策略的定理。
3.体制活力决定区位聚散:关于旅游产业竞争规制的学理
1991年,克鲁格曼在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发表了他的重量级论文《规模报酬与经济地理》[3],文中克鲁格曼建立了一个中心—外围模型,解释了产业中心区的形成原理:假设有两个产业形势相近的地区,因为某些偶然事件,产业均势被人力资源的流动打破,最初的人力资源流动将在流入区逐步积累规模经济,并推动实际工资的提高。达到一个阀值时,集聚的力量会突然增强,区域间的不平等内生地形成了,流入方成了产业中心区,流出方则衰退为边沿地带。但是,人力资源向产业中心区的集中也会激化当地市场竞争,挤压实际工资,产生从产业中心区向外分散的压力与预期。在产业中心区,集聚与分散的均衡同时存在,其方向取决于运输成本、规模经济和需求偏好的复杂相互作用,而运输成本下降和技术报酬递增是扩展规模经济、维持集聚趋势的基本条件。
按我国既有旅游产业布局理论,旅游接待区和旅游经济区的形成,取决于旅游资源禀赋或旅游企业技术的比较优势。库鲁格曼的模型则表明:历史和偶然事件是旅游接待区和旅游经济区的源头,而循环积累效应所形成的路径依赖,会将旅游产业长期锁定在同一区域。拥塞效应或另一个偶然事件,则可能扭转均衡点的方向,在凝聚新的旅游产业中心区的同时,使原有旅游接待区和旅游经济区衰退为边沿地带。竞争的关键在于,能否实现对偶然事件的掌控与策划、运输成本的下降和技术报酬的递增。这就解释了,H-O模型不能解释的,拥有互异比较优势的区域间,由于旅游产品不对路而不能形成旅游经济区;以及不具比较优势的地区为何有的形成旅游接待区,有的成为边沿地带的原理。
因此,在全球化经济背景下,规划中国旅游产业的制度环境时,构建旅游人才自由流动、旅游企业自主行动、旅游知识产权有效保护的制度体系,是保障我国旅游接待区形成、发展和升级,实现规模经济,形成国际竞争力的基础。具体而言,我国旅游景区政企不分、事企不分,制约人力资源流动和市场行动力的问题;旅游知识产权缺乏立法保护,抑制技术报酬率提升的问题;旅游接待区、旅游经济区建设和城乡建设相互隔离,抬升运输成本等规制问题,应该得到优先解决。其次,我国应对出境游实行一定程度的控制。在中心—外围模型的经济逻辑中,一定程度的出境游市场保护将在为我国旅游企业保留部分国内需求的同时,实际地增加国际市场上的出口份额,并为我国旅游接待区和旅游经济区的持续集聚争取时间。
在基于比较优势的旅游产业布局理论中,主流演绎模型的基本假设是,旅游资源禀赋或旅游企业技术属于外生要素不能流动,旅游产品完全竞争且运输成本为零,可将区位因素量化并入比较成本之中。尽管我们可以在这一演绎模型下对旅游产业布局的外部规模经济问题进行一些静态研究,对其内部规模经济等动态问题却不得不借助于外部性、溢出效应和边干边学等难以进行有效分析的概念。由于该模型在动态研究上存在缺陷,有世界旅游组织专家据以得出,中国旅游业不必多做很多事,就能在十年内自动成为全球最大的旅游接待区,这一与我国日益扩大的旅游贸易赤字和相对窘迫的入境旅游南辕北辙的结论,也就不奇怪了。因此,基于比较优势的旅游产业布局理论不仅在解释性上有问题,在预测性上也有问题。
中国旅游的全球竞争亟待可以有效解释和指导旅游产业布局实践的新理论,亟待一种能够对旅游产业内部规模经济和不完全竞争的旅游市场结构进行严谨分析的模型框架。这一模型框架的基本假设应该是,外生要素部分可流动,旅游产品不完全竞争且运输成本为正,规模报酬竞争内生产业区位分工。克鲁格曼用规模经济理解特色产品战略,按本地市场规范特色产品选择,以历史或偶然事件、运输成本下降和技术报酬递增解释产业区位格局的新贸易理论,满足上述基本假设的要求,能够兼容内部规模经济和不完全竞争的旅游市场结构,特别契合旅游产业现实,对旅游产业布局问题具有全面而精致的解释力和指导力。以克鲁格曼的新贸易理论为基干模型重建我国的旅游产业布局理论,不失为一条可行的捷径。
在重建我国的旅游产业布局理论时,克鲁格曼严谨、规范的写作风格也很值得借鉴。作为思维缜密、训练良好的经济学家,克鲁格曼推崇数学建模。可以说克鲁格曼的所有理念都可以在前人那里找到,但通过模型将它们变成定理,却是前人没有做到的。正因为有了模型,学术演进和学术批评才可能有效开展,也正是因为有了模型,我们才可能通过模型扩展建构我国的旅游产业布局新理论。模型化应该成为重建我国旅游产业布局理论时的基本写作方法。
参考文献:
[1]Paul R. Krugman. Increasing Returns, Monopolistic Competition, and International Trade[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1979,(9):469-479.
[2]Paul R. Krugman. Scale Economies, Product Differentiation, and the Pattern of Trade[J].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80,(5):950-959.
[3]Paul R. Krugman. Increasing Returns and Economic Geography[J].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1991(3):959-973.
责任编辑:邱美玲
[作者简介]肖俭伟(1963—),男,湖南湘潭人,教授,研究方向:旅游资源与人力资源开发,远程教育与教育社会学;
[收稿日期]2014-12-10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537(2015)01-004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