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精神世界”的沉重诉说
——刘平勇小说简评

2015-04-11 13:37郭冬勇
昭通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精神世界昭通叙述者

郭冬勇, 周 梅

(昭通学院 人文学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云南文学研究

聚焦“精神世界”的沉重诉说
——刘平勇小说简评

郭冬勇, 周 梅

(昭通学院 人文学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昭通作家刘平勇近年来发表了许多优秀的小说作品。关注于人物内心精神世界的状态,是他创作的核心主题。深度研究和解析其作品,可以从中看到刘平勇对于现实人生的思考和批判,对于理解整个昭通作家群的小说创作也有参考作用。

人物形象; 主观世界; 叙事策略; 精神荒芜

从2003年刘平勇的第一部小说集《另一种悬崖》出版迄今,他先后又出版了《一脸阳光》和《因为有爱》两部小说集,今年,他又推出了自己的第四部小说作品集《天堂邂逅》。可以说,在众多的昭通作家中,刘平勇是较为丰产的作家之一。作为一个文学创作者,刘平勇的经历是艰难坎坷的。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昭通农家子弟,在乡下当过村官、教过书,后来又做过记者和编辑,成了一个穿着“城市”外衣的“乡土人”。这种复杂的生活经历,使得他在创作中,能够熟练地把握各种题材,不论是城市生活,还是乡村故事,他都能够轻松地驾驭,不论是官僚政客,还是商贩农民,在他的笔下都显得顺畅自然。尤其是深入地剖析各种人物的内心世界,在不同的生活境遇中,展示他们精神生活的追求上,刘平勇更是饱含深情,在悲悯之中隐含他对于现实人生的判断与思考。

作为昭通作家群的实力干将,刘平勇在自己的创作中,一直都坚持着昭通作家群的一个显著的特征,那就是深入昭通这片热土,融入到生活之中,关切地注视着现实生活中的各种人物,切实地反映他们生活的苦难。但是,对于文学创作这一艰辛的活动而言,每个作家在自己的创作过程中,都有着自己的特点,对于苦难的理解,每一个作家也都有自己不同的认识,从而也各有自己的风格。从昭通作家群的小说创作来看,基本上对于生活苦难的表现可以分为两个大的方面,一是注重对客观生活的描摹,从现实的生活内容出发,在直接生活场景的展示描摹中显示生活的苦难;一是注重对人物主观世界的反映,从生活中人物的精神状态进行切入,使生活的苦难在心理刻画中得以自然地流露。在这两种殊途同归的创作选择上,刘平勇无疑更加偏爱后者。

在《一脸阳光》中,刘平勇就抓住了巧莲这一人物“爱慕虚荣”的看似可笑又让人同情的内在心理特征,进行故事的讲述。巧莲跟丈夫外出务工几年之后返回农村,当曾经承诺出钱给她请她帮忙拉选票的杨官得没有兑现承诺,并且伙同妻子美英将其毒打一顿后,她感觉到自己太“丢面子”,于是,为了找回自己丢失的“面子”,她费尽心机地请来了一些城里的亲戚朋友,“红的、白的、绿的、灰的轿车整整六张,气宇轩昂地驶进村庄来了。整个村庄沸腾了。沸腾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巧莲的想象。巧莲把埋藏了多年的笑容全部翻了出来。全部有条不紊地堆在脸上”。巧莲的生活目的就是为了打赢这场精神上的胜利战役,即使让本就不景气的家庭经济更为艰难,也在所不惜。《欲望的火车》更是以人物的内心情感历程为中心的一篇作品,主人公老野从一个贫苦的农村孩子逐步成为干部,后来又成为作家,但早年由于生活的贫困所带来的精神上的压力和伤害,如同附骨之蛆,像影子一样,追随着他摆脱不掉。因而,当他内心的压抑因素偶然被另一个女作家发现之后,他觉得自己生活的精神大坝一下子崩塌了,在精神的迷失中杀死了女作家。《找啊找》中的梅子,也是因为内心对“尊严”的渴望,不敢久居于“小三”的地位,反而意外死于自己情人的布局之中。

类似于此的关注于人的精神生活的揭示,在刘平勇的作品中不胜枚举。纵观其大部分的作品,可以看出,对于生活的苦难,他不是不关注,但相比较来说,他更关注人的主观精神,他非常擅于深入地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并将其作为核心内容,进行思考和审视。在创作中他也更喜欢直接地刺穿物质生活的苦难外衣,暴露出人物的内心世界。从芸芸众生的精神状态出发,展现整体生活中不同环境条件下的人生苦难,而这正是刘平勇创作的独特之处。

为了深入人物内心的精神世界,刘平勇在叙事策略的安排上,常常会主动地脱离传统全知视角的限制,采用类似于“移步换景”式的单个角色的固定视角进行故事的展开,由人物自身作为叙述的主体,展开对内心世界的自我反思。

对大多数的小说作品来说,通过全知视角的运用,来展现作品人物的内心世界,是一种很常见的方式,叙述者好像站在故事现场之外,冷静地观察,可以在同一时间内出现在不同地点,了解过去未来,随意地进入任何人物的内心深处,这种方法给予了创作者一个无所不知的“上帝”式的地位,使其可以自由地掌握故事的进行。在此,我们并不否认全知视角在叙事中的作用和地位,但是,由于全知视角在叙事文学中的普遍运用,使得叙事本身,已经成为一种自动化的存在,读者对于叙事形式的期待不能得到满足,更为重要的是人物内心精神世界的状态,作者已经通过全知视角进行了说明,从而使得读者在阅读中,感到自身作为接受主体的解释权的丧失。

对刘平勇来说,在他的作品中虽然也不排斥这种全知视角,但是,更为明显的是,我们可以从他的叙事策略中看到,他对于这种传统叙事模式的改变与尝试。为了让人物内心的精神世界更为自然地呈现出来,他有时候会把叙事的视角固定在一个焦点上,叙事者就是作品中的某一个角色,叙事接受者是故事中的另外一个角色,两个主要人物交替变换展开故事,而最终整个故事叙事的完成,则掌握在了作为作品接受主体的读者那里,从而给了读者一种充分的叙事参与感。

在《夜如白昼》中,小麦和小娟是故事的主要角色。作品第一小节先以小麦的故事开始,采用第一人称“我”,由小麦自己作为故事的叙述者,然后接下来是小娟的叙述,同样采用第一人称,小麦和小娟的叙述交替进行。在这篇作品中,虽然每个叙述者在叙事的展开过程中都对自己的故事做了交代,但是更重要的却是讲述另一个叙述者的故事,交叉变换的两个叙述者之间通过读者展开了精神上的交流与对话。而在《天堂邂逅》这一作品中,刘平勇以张大鹏和何胜利两个人物为主要角色,虽然继续采用了两个叙述者交替讲述的方式,但各个叙述者对所讲述内容的重心又发生了变化。张大鹏与何胜利不再是讲述对方的故事,而是开展了一次邂逅中的分阶段直接“对话”,以自己的经历作为故事的中心。这样的叙事安排,让作为接受者的读者,主动地参与了这场对话,在对话的间隙之中,自觉地站到了另一位说话人的位置上,对所听到的话语进行同步的思考,拉动两个说话者之间的沟通距离。

刘平勇的这种叙事策略上的改变,在创作的直接效果上,加强了读者对于叙事的参与,使读者感受到了阅读的主体感。而在间接层面上,与他创作中深度剖析人物精神世界有关,在阅读中,读者的参与让作品中主要人物的叙事形成了一种双方和三方对话的关系,每一方都可以作为另外两方的在场,认真体悟对方的内在心理,从而实现作者对于人物主观精神世界的深刻把握。

在刘平勇的笔下,除了他在题材内容上对人物精神世界的关注,并以自己独特的叙事视角进行反应之外,我们还可以看到,他对于生活中人物身上这种精神苦难的深层次原因,也有自己的思考。

杨官得和美英夫妇将巧莲毒打一顿之后,巧莲之所以无奈地忍受,其根本原因在于她觉得自己家里没有美英家里在村子里“有面子”,毕竟美英家城里有关系,门口可以摆几张摩托车,于是,她才决定家门口要摆上几张轿车,把美英家的气势压倒。可以说,《一脸阳光》所要表达的主题也在于此,即对于生活在乡村的农民来说,精神世界的“面子”或者是“尊严”已经变的畸形,这种畸形的心理状态,从反面又加重了生活的苦难。《茶花的月亮》则从另一个角度对这种追求精神上“尊严”的后果进行了揭示。茶花本来生活在大山之中,生活的压力虽然很大,但对她来说,还能够承受,可是在遇到一个从城里来山村采风的记者萧剑之后,她突然发现,原来生活中被她看作是正常的,可以承受的一切,都变的更加难以忍受,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的不像“人”的生活,与其说她决定去城市里寻找萧剑,不如说她是要去寻找她所认为的那种城市里才有的像“人”的精神理想,最终,她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刘平勇的作品中,这种为追求“更高”的精神价值而酿成的悲剧,是其作品在创作上的核心导向。对于任何人来说,努力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更有尊严,是每个人所天然拥有的权利。但是,这种做人的“尊严”的本质内涵,应该是多元化的,不是单纯地按照城市与乡村的二元对立模式来划分的。刘平勇的作品中,几乎每个渴望从乡村逃离,企图在城市里寻找精神世界的理想和价值的人,都走上了一条悲剧的道路。究其原因,除却了城市现代物质生活的影响之外,更深层次上还在于人物精神世界的贫瘠与荒芜。

城市在现代化的进程中,利用自己强大的物质生产能力,对农村展开了主动的进攻,城市的不断扩张,在挤占农村的生活空间之外,还在不断扩大着城市与农村的接触面,越来越多的人成为农村和城市的“边缘人”。那些由乡村进入城市,从城市返回乡村的人,内心世界之中存留的只是城市的灯红酒绿,繁花似锦的物质享受所带来的精神快感,简单地将其认同为精神层面上的人的“尊严”,城市的阴暗则被主动地摒弃在自己的认识之外。同时,城市有利用自己美化过的软实力去侵蚀乡村,那些前去乡村“传道”,为乡村勾画城市文明的人,其实又正是城市中遭受精神折磨的“受难者”,他们需要到乡村之中,释放自己被压抑的心灵,寻求精神的安慰。在城市与乡村的双向流动中,城市只看到乡村的美景,绝口不提城市的罪恶,乡村只看到城市的文明,矢口否认自己的纯真。每一方都是自我“蒙蔽”的人,他们都自觉地用一只眼睛看世界,只在内心深处构建对方的闪光点,主动忽视自己生活中的美好之处。

这种人物内心的单方面的认知,其实质反映了在现代进程当中,尤其是对乡村来说,已经陷入了一种“精神荒芜”的困境。但是,对于这种困境的理解,却往往发生在悲剧之后。正如《天堂邂逅》中何胜利所说的那样:“大鹏,你的家乡真美!你怎么还到城里打工呢?”摊贩张大鹏说,“是的,真美!但这是现在,要是过去就这样,我就不会到蒙城来了,我也就遇不到你了。”

刘平勇在昭通作家群这个庞大的创作队伍中,可谓是一个佼佼者。自崛起于中国文坛以来,昭通作家群之所以能够不断地发展,并取得优异的成绩,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因为这批作家,他们在深入大地,融入生活,体验生命的艰辛和苦难的同时,也抬头仰望星空,包含着对未来美好世界的深情。

作为一位作家,刘平勇通过自己敏感而细腻的笔触,站在生活的高度,凝视着纷繁复杂的人生。他的作品中既有生命个体的生活观照和体验,同时又有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判断和思考。可他不是一个社会学家,我们不能祈求他在作品中给出解决人们精神荒芜的必由之路,即使有,我们看到的也仅仅是一种美好的“乌托邦”式的理想。但正是在这种理想的存在,才让我们看到生活的希望。而这,应该就是刘平勇迄今为止,创作不息的动力源泉。

[1]刘平勇. 另一种悬崖[M]. 北京:作家出版社,2003.

[2]刘平勇. 一脸阳光[M]. 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9.

[3]刘平勇. 因为有爱[M]. 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9.

[4]刘平勇. 天堂邂逅[M]. 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5.

Serious Narration Focalizing on “Spiritual World”——A Brief Comment on Liu Pingyong’s Novels

GUO Dong-yong, ZHOU Mei

(School of Humanities, Zhaotong University, Zhaotong 657000, China)

In recent years, Liu Pingyong has published many good novels, the core theme of which is the characters’ inner spiritual world. By profound study and analysis, one can learn to see Liu Pingyong’s critical thinking on real life, which is referential for comprehending all the novels by Zhaotong contemporary writers group.

character images; subjective world; narrative strategy; spiritual desolation

2015-09-21

郭冬勇(1980— ),男,河南新郑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文艺美学研究。

I207.42

A

2095-7408(2015)06-004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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