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村庄信任研究
——以汉中市S村为例

2015-04-11 10:41雒亚男田小燕
商洛学院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信任村庄村民

雒亚男,田小燕

(1.西安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西安710061;2.咸阳师范学院商学院,陕西咸阳712000)

中国传统村庄信任研究
——以汉中市S村为例

雒亚男1,田小燕2

(1.西安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西安710061;2.咸阳师范学院商学院,陕西咸阳712000)

通过汉中市S村的调查访谈发现,传统村庄中的村民,对信任维护主体、对熟人以及陌生人的信任,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都在发生着变化。这些变化由经济、文化、劳动力结构等方面的变化引起,并对农村社会的稳定、农民收入水平以及劳动力的流动产生深远的影响。因此,需要将现代社会信任与传统村庄信任相融合,重构村庄信任的基础。

村庄信任;现状;融合

信任是一个社会得以存续、和谐发展的条件,是构建和谐社会,建设健康有序的市场环境,促进又好又快经济发展的基础之一。传统村庄信任在频繁的社会流动、不断扩大的贫富差距、传统文化的衰落、社会转型期的不稳定等因素的影响下,与现代社会逐步脱节。处于转型期的中国,必须找回或者重新建立村庄信任,为农村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稳定奠定基础。

一、传统村庄信任模式及基础

(一)传统村庄信任及其模式

信任是在一个人们相互协作、正式的共同体内,基于共同的价值观和行为规范,而形成的一种合理的期待,是一种普遍的文化特征[1]。中国传统村庄基本上是以血缘关系或者宗族关系为纽带形成的,在这样的村庄内,村庄信任体现的是具有自治性质的民间秩序,这种民间秩序是人们从一个诚实、合作的居住环境中形成的理性期待,是整个村庄共有的情感表达,村庄里每一个人通过一定的与当地文化相关联的行为规则和习俗加入到这个村庄空间系统中,而相互之间产生一种积极的预期和对这个村庄系统的依赖感、归属感。

中国的传统信任表现为德性和教养的信任。我国传统伦理道德的“五常”之一“信”,其理论就非常丰富,不仅是个人的素质和涵养,更是国家的基本特征,孔子时刻教育弟子并告诫世人“谨而信”和“主忠信”。在我国传统道德规范中,信任被视为国家的行为准则和基本道德之一。因此,传统的信任程度依照家人、亲戚、外人这样的“差序格局”来划分,形成了一个同心圆式的信任,靠圆心越近,信任程度越高,离圆心越远,关系程度越远,则信任程度越低,这种传统的、以血缘和地缘为基础的信任模式就是韦伯提出的“特殊主义信任”[2]。在传统的信任模式下,契约和制度是不信任的结果,所以,只有在不信任时,人们才需要契约和制度来约束和惩戒失信之人。

(二)传统村庄信任的基础

儒家文化是传统村庄信任的文化基础。文化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特征的根本性标志,是人类所特有的智慧的结晶。中国经历了漫长的封建社会,经济上以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为基础,文化上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思想为主流,政治上长期受到皇权专制的压迫,大环境的特殊性使得中国的传统信任独具特色。

农耕社会是传统村庄信任的物质基础。传统的农村社会是农耕社会,重农轻商的思想使人们不得不依附于土地而生存,同时古代的奴隶制度、严格的户籍限制和十分落后的交通条件限制了农民的流动,因此传统的村庄信任是以血缘和地缘为基础的,信任程度与血缘亲疏程度成正比,具有“差序格局”的特征。其不流动性构建了一个熟人社会,人们看重人情和人格,这种原则自发地约束着村民,失信的成本和代价是比较大的。

二、传统村庄信任的现状——基于汉中市S村的调查

汉中市S村位于陕西最西南角的嘉陵江谷地,自古以来就有“天下名关”的美誉,宝成铁路、阳安铁路在此交汇。S村总面积达268平方千米,人口4万人,其中常住人口3万人,流动人口5000人。村里大部分男性和没有上大学的青年都选择外出务工,因此外出务工是一项主要收入来源。女性和老人儿童多留在家中种地,文化程度普遍在高中以下,以小学和初中为主。笔者在S村以问卷和访谈的形式对村庄信任做了调查,研究对象主要是本村村民和在外打工的青年,同时还特别访问了回族村民,在此基础上分析该村的信任现状及其变化。

(一)S村村庄信任的现状分析

1.对信任维护主体的变化

在该村的调查中发现,村民对村镇机构的信任度下降,而对国家信任度普遍较高。首先是村委会不行使自身职责,缺乏有效监督,腐败问题也偶有存在;其次是信息传达不通畅,S村处于山区地段,地域面积较广,村民居住地很分散,当村委有与村民利益相关的信息时,往往都隔了一段时间村民才知道,而且大多是“道听途说”。例如,S村实施“陕南移民搬迁”,在新区购房有优惠政策,然而最先得到实惠的是村委会成员及其亲邻;再次是村委会很少举办集体活动,一方面是由于地理原因,家家户户距离比较远,不好管理,另一方面则是有很大一部分村民会外出务工,年末返家,过完年又走了,而留下的村民在家务农也很繁忙,很难抽得出时间参加集体活动;最后是村民对村委会的依赖感弱化,村民有事需要村委出面时,往往很难得到支持,手续也较繁琐,因此村民对村委所起的作用产生怀疑,也对村委的能力产生不信任。

村民相信国家出台的各种惠民政策的出发点是很好的,真的想要帮助农民过上好日子,只是在下层政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执行中变了“味道”。在访谈中也听他们提到了许多政府给予的补助名目,而且他们对于国家领导人还有一种崇拜情绪。

2.对熟人的信任度下降,但仍高于对陌生人的信任

询问到对邻居的信任时,70%的村民选择了“不信任”和“不太信任”,而且超过50%的村民承认两家由于土地和其他实际财产物资的界限不清存在矛盾,这种矛盾会影响彼此之间的信任关系。90%的人认为自己人不等于亲人,而且邻居家里出了事的话,大多数人选择观望,不会贸然出手帮助。例如,有一户人家与邻村另一户发生纠纷,本家亲戚在不涉及自己利益时,一般会选择明哲保身。“当陌生人来寻求帮助或者推销东西时,是否会给予帮助和购买”时,被访问的村民有90%回答说“会根据情况,自己有能力尽量会帮”“买东西的话会看自己是否需要和产品质量、价格”。他们认为与陌生人没有利益纠葛,一般情况下会相信他是真的需要帮助。但近年来,农村出现了很多以推销医药、为村民解决疑难杂症等各种借口来行骗的人,大大降低了村民对陌生人的信任程度。

3.信任对象:传统“熟人”向“生人”扩展

传统社会中,由于交通不发达、户籍限制、土地约束等一系列因素的局限,人们的交往对象大多是以血缘、地缘为基础的“熟人”,因此人们之间的信任也存在于熟人范围内,现代社会由于交通、工业化的发展,打破了时空限制,扩大了人们的交往范围,扩展到越来越多的生人[3]。这种不断扩大的“生人信任”终将取代传统的熟人模式,但是这种信任需要加以引导,否则将会演变成人与人之间毫无信任,也不敢信任的极端局面。

(二)传统村庄信任变化的原因

结构性原因:劳动力流动性增强。现代社会是流动的,非重复博弈环境极大地降低了不忠诚的成本,社会各交易环节之间的不确定性也增加了互相欺蒙的可能,同时陌生的生活环境使人们对新人群和新事物加强了警惕,致使人与人之间建立信任有一定难度,社会流动的代表——劳动力更是对构建社会信任产生了冲击。

经济原因:贫富差距。农村居民收入低,商品价格同时又在飞速上涨,处于社会底层的农民面对如此大的贫富差距和收支矛盾,心理开始发生转变。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是否富裕和能否快速富裕成为衡量一个人能力的标准,人们也只关注结果而不重视致富所采取的手段和方法,或者人们已经不在乎他是怎样富裕起来的,有一些采取不正当手段和方法致富的人对其他人产生了消极的影响。当一个社会充斥着各种病态的思想和虚假的东西时,信任从何建立呢?

文化原因:传统文化的逐渐衰落,而农村公共文化供不应求。文化和信任是互相影响的,传统社会人们依靠信任关系形成一定的文化习俗,作为对抗和防御未知生活的一种习惯性行为,甚至代代沿袭成为大家默认的风俗文化规则,而这种规则的传承又将传统社会的村民紧紧联系在一起,加强了村庄信任情感性和功能性的作用。然而,随着经济全球化趋势的加快,各国各地区越来越开放,打破了传统社会的封闭状态,各种外部文化一拥而进,对传统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导致信任的基础和载体坍塌,村庄信任难以保持。

个体原因:村民异质性对社会信任的影响。在影响信任度的诸多因素当中,人口异质性也是一个重要因素。我国传统农村社会的同质性较高,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耕生活。而进入现代化社会中时,日益普遍的社会流动导致村民受教育程度高低不等,职业多样化,导致村民之间的收入差距逐步出现并扩大,村民异质性越来越明显进而对村民之间的信任和互动产生了影响[4]。

(三)村庄信任变化的影响

村庄信任变化对农村社会稳定的影响。一方面,人们的信任都是从以往的父辈传下来的经验里得来的,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对他与社会的信任起着十分显著的决定作用[5]。假设一个人生活在不幸福的家庭,或从小被父母忽略、缺少亲情眷顾,或生活在充斥着欺骗、暴力和犯罪的环境中,目睹了人与人之间互相伤害、互相怀疑的现实,就很难让他对社会产生信任;反之,如果人们生活在美满幸福的家庭,成长于彼此信任、相亲相爱、生活水平处于中上阶层的环境中,对他人的信任度自然就高。结合之前的分析可以看出,农村目前存在的问题就是信任度下降很快,传统村庄信任逐渐衰落,对经济利益的追逐使人们彼此不信任,各顾各,导致村民关系变得脆弱,这对农村的社会稳定产生了消极作用。

村庄信任变化对农民收入的影响。传统的村庄模式下,人们过着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收入主要来源于农业,风调雨顺时人们还能维持温饱,如果遇上干旱、洪涝等灾害天气人们很可能颗粒无收。而现代社会里人们打破了血缘、地缘的限制,选择去城市发展,收入相对较高,而且工资是可以确定的。从而,信任作为一种社会资本,能够促进经济增长,它通过促进合作减少交易成本和降低制度而发挥作用[6]。

村庄信任变化对劳动力转移的影响。中国在经济转型中农村劳动力向外流动有着特殊性,有两种表现形式:一是接受教育较多学历高的青年,他们在城市里有机会获得好的工作和生活条件,可以享受到与城市居民无明显差别的社会保障、公共服务、权益保护,因此极有可能引起永久性转移;二是受教育程度偏低的农民转移到城市后,一般从事体力劳动,他们很难享受到无差别的服务、社会保障和权益保护,甚至面临各种歧视,在这一环境下,农民工虽会大规模流动,但缺乏长期流动的打算。而无论农村人口是否长期流动,他们在城市生活时引起的防备心理,即信任下降不会因为他们回到农村而消失。因此,只要存在劳动力转移,村庄信任就有可能下降,劳动力转移次数越多,规模越大,信任下降程度越大。而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下降会加速劳动力转移,形成恶性循环。

三、促进现代社会信任和传统村庄信任的融合

中国的社会转型还远未结束,传统村庄信任逐步衰落,过低的社会信任会打乱市场经济秩序,导致政府实施宏观政策困难,而市场的不稳定和政策失效会进一步削减社会信任。只有逐步建立现代化村庄信任,才能为农村经济社会的发展奠定基础。

(一)现代社会信任及模式特征

现代社会信任是取代传统的、以血缘和亲情为基础的信任,建立在制度和契约上的一种新型的信任模式。

信任体现在行为者与其他个体、团体或组织的行为和行动中,它不可避免地带有行为者的主观色彩、个体特质,也必然会受到社会制度的影响与约束。制度是用来约束个人行为,调整个体间交往互动的客观权威的行为规则系统。现代社会中,劳动力流动频繁,依靠传统“熟人模式”主观的、自觉的遵守社会道德已经不可行,只有制定出普遍认可的、约束力极强的、客观公正的法律制度来规范人们的行为,才能维持市场秩序和社会稳定。

契约是现代社会信任模式的另一个重要特征。传统社会中人们看重人情和人格,这种原则自发地约束着村民,人们失信会被全村人都知道,村子里的人将不会再和他合作,他想要再恢复名誉必然要付出更长的时间,因此失信的代价和成本是比较大的。而现代社会中,“地缘”的约束不复存在,非重复博弈环境极大地降低了不忠诚的成本,社会各交易环节之间的不确定性也增加了互相欺蒙的可能,由此逐渐形成签订契约,事先规定双方权利和义务,并以法律作后盾,由此加强双方履约的可能。

(二)现代社会信任和传统村庄信任的有机融合

传统村庄信任已经在农村存在了几千年,传统观念已然成为农民生活的一部分,他们观念的转变需要一个过程,其素质的提高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而现代村庄信任的建立需要比较富裕的经济基础、农民综合素质的提高、制度保障的完善,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随着现代社会的飞速发展,工业化进程比较迅速,相比过去的传统社会诚信和德行的信任,契约和制度式的信任正逐渐融入到人们的工作、学习、生活当中。虽然,现代交通的发达、科技的进步、人口的大规模流动等各种原因导致传统村庄信任逐渐衰落,但这并不代表传统信任完全失去作用,它依然为这个社会的稳定和谐起着中流砥柱的作用。一方面,在现代社会里,人与人之间关系复杂而繁冗的状况下,只有契约和制度信任才能维护和守护人们的社会交往,使人们结成群体采取共同的行动来抵抗各类风险,获得更好的生存机会;另一方面,基于家庭、亲友之间的交往,则要倾向于教养和德行的信任。

传统作为历史的产物,与转型期间处理新的复杂的社会关系之间总是存在着脱节和矛盾。现代社会更加重视制度角色和人际关系的表现技能。传统农村社会向现代型演化时,人际关系逐渐由人情型向契约型转换,人际信任也逐步由对他人品性承担型转为对契约关系和制度角色的技能掌握型。因此,建立现代村庄信任改造村民传统价值观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由注重人情关系、德行教养为主的,以亲属血缘家族为核心到自觉履行责任义务、以法律制度为基础的信任模式的变迁过程。

[1]福山.信任:社会美德与创造经济繁荣[M].海口:海南出版社,2001.

[2]许淑华,龚晓洁.农村信任现状及原因分析——以山东省S村为例[J].社科纵横,2011,26(1):45-46.

[3]范碧鸿.从传统到现代:信任关系的现代性转换[J].广西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31(2):141-145.

[4]李洁瑾,桂勇,陆铭.村民异质性与农村地区的信任——一项对农村地区的实证研究[J].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学报,2007(2):53-56.

[5]胡荣.中国农村居民的社会信任[J].中共天津市委党校学报,2005(2):46-51.

[6]陆铭,张爽.劳动力流动对中国农村公共信任的影响[J].世界经济文海,2008(4):77-87.

(责任编辑:李继高)

A Study on Traditional Chinese Village Trust——With S Village in Hanzhong as an Example

LUO Ya-nan1,TIAN Xiao-yan2
(1.School of Marxism,Xi'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Xi'an 710061,Shaanxi;2.Business School,Xianyang Normal University,Xiangyang 712000,Shaanxi)

Investigation and interview in S village in Hanzhong discovers that there are changes in trust subject,the trust to acquaintence and strangers among villagers under the impact of market economy. Changes in economy,culture,and labour structure contribute to such changes,and produce profound impact on social stability in rural areas,the income of peasants,and labour flow.Therefore,it is necessary to integ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with traditional village trust,and rebuild the base for village trust.

village trust;present situation;integration

C912.82

A

1674-0033(2015)05-0076-04

10.13440/j.slxy.1674-0033.2015.05.017

2015-07-13

雒亚男,女,甘肃天水人,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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