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 郭 平
(长治学院 中文系,山西 长治 046011)
刘勰的“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之论,反映了文学与时代的紧密关系。作为对文学现象进行研究的学科——文艺学,不可避免地会带有鲜明的时代特色,不同时期的文学研究、论著中会出现一些不同的高频词,比如建国30年内的“政治”、“阶级”、“党性”,20世纪80年代的“形象思维”、“主体性”、“审美”,新世纪的“话语霸权”、“身份认同”、“文化研究”,等等。这些词语是其所在时代文学研究的主流话语,也必然承载着大量的社会信息。因而,在文学研究的词语使用中,高频词多少会对非高频词造成一定的压制。文学研究中高频词的使用会造成一定的语境压力,即由这些高频词所形成的知识体系、研究思路、方式方法,会规范和影响人们对文学的宏观把握和微观分析以及理论言说。本文首先对近年来在文学研究中出现频率较高的“范式”话语及其所形成的表述范式进行分析,继而探讨“范式”话语广泛使用的原因及对文学研究的意义和价值。
范式(paradigm)最初是由美国著名科学哲学家托马斯·库恩在其著作《科学革命的结构》中提出并加以系统阐发的。但是“范式”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含义,英国学者玛格丽特·玛斯特曼在《范式的本质》中指出,库恩本人在使用范式时,竟然有21种含义,并将其概括为三类:“一是作为一种信念、一种形而上学思辨,它是哲学范式或元范式; 二是作为一种科学习惯、一种学术传统、一个具体的科学成就,它是社会学范式; 三是作为一种依靠本身成功示范的工具、一个解疑难的方法、一个用来类比的图象,它是人工范式或构造范式。”[1]尽管这三类含义基本包含了库恩的“范式”内涵,但由于语言自身在使用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被泛化,范式的内涵最终变得更丰富。对此,库恩也只好避谈范式,转而使用“共识”、“学科基质”等概念。
范式概念的多义性及内涵的不断丰富在文学研究领域也有所体现。“范式”一词主要用于表达一定时期文学创作和研究所遵循的、具有主体性地位的“一般理论原则、方法论规定、话语模型和应用范例”,即强调“范式”的哲学性地位:范式是对文学研究过程中的理论、方法、话语乃至范例的总结、概括。在文学研究中一旦形成了一种研究范式,这种范式就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同时还具有一定的规约作用。被称为“范式”的理论或方法不是对个人创作方法或研究特点的总结,而是某时期研究问题的思路的总称。[2]因而,我们可以把文学研究的方法以及理论基质所发生的变化称为范式的转型。李勇认为,文化、媒体和人文是文艺学范式转型的三个方向。[3]这三个方向尽管有相互交错的地方,但都分别是一种根本的文学研究方法或思路,这些方法或思路的改变则被称为“范式转型”或“范式转换”。鸿峻认为,新时期以来,中国文艺学跨学科研究经历了两个范式的转换:“以文学自身为本位的研究”和“不以文学自身为本位的研究”。在文学跨学科研究的宏观视域下,中国的文学研究不过是两种范式之间的交替转换。[4]文学的跨学科研究,具体表现在从交叉学科的角度对文学进行挖掘、阐释,借以摆脱先前狭窄的即主要从社会学或文学自身来展开的文学研究视野。
新时期以来,许多学者都致力于从交叉学科的角度来审视文学。有关文学地理学、文学伦理学、文学社会学、文学政治学、文学人类学、文学传播学、文艺生态学等交叉学科建设的努力,都旨在创建一种新的文学研究“范式”。这些范式有一个共同点:立足于文学,用其他学科的术语和方法来对文学进行研究。因此,以文学为研究对象、从其他学科的视野进行解读的文学研究方法、理论话语被称为新的研究范式。比如刘锋杰就认为,“在拉曼·塞尔登的教材中,社会的、意识形态的、阶级的与性别的诸种批评,都可以用文学政治学来统摄, 从而建立文学政治学的研究范式”[5]。
随着网络、电子时代的到来,在学科研究范式的基础上,又出现了新的文学研究范式。如欧阳友权认为,在文学的边界、文学理论的疆界都受到冲击的情况下,需要在文学研究中确立新的研究范式:“媒介范式”[6]。媒介范式是对于文学四要素研究方式的一个重要补充,即在世界、作者、作品、读者四要素之外,强调媒介在文学传播、文学意义生成中的积极意义。媒介范式可以认为是“文学传播学范式”的一个分支,是一种具体的文学研究方法。
因而,“范式”不仅可以用来表述一个时代的整体思维方式,还可以用来意指一种比较具体的研究方法。此外,“范式”一词在当今学术研究者的笔下并不具有方法论的意义。因为在实际的使用当中,“范式”一词是在“可以作为典范的形式或样式、模式”[7]364这个义项的基础上被反复使用的。文学研究中的“范式”,即是文学研究的典范样式或模式。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文学研究模式,这就造成了模式的多样化,而文学研究多样化的模式在当今的文学研究中则被表述为多种形态的范式。“范式”与很多词语连缀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构词模式“范式”。“范式”真正成为了文学研究新的理论增长点,与语言学转向、文化转向等词语一道,形成了一种“范式转向”:“范式”成为当今学者言说自己的理论观点的关键词,缺乏这一词语,似乎就没有办法表明自己观点的创新之处。
由“范式”所形成的各种理论表述或理论语词,使得“范式”成为目前文学研究中的一种重要的话语资源。在当今文学研究多元化的时代里,原来所坚守的宏大叙事、本质论等话语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定势思维及理论表述的局限,找寻新的但又不会造成束缚的文学研究视野和方法成为学者标举“范式”而较少使用“模式”的原因所在。程光炜在《文化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的多样观察》一文中认为,传统的现代文学已没有空白,唯有文化研究、媒介等是文本意义新的增长点。[8]欧阳友权也认为,新的电子媒介是文学研究新的增生点。两位学者都认为文学研究的方法或模式必须进行转换,强调从新的研究范式来研究文学。虽然在具体的应用中,范式与模式两个词在意义使用上的差异并不大,但我们还是预设了两者之间的差异:模式更在于模式的已然生成性,使用者处于不自觉的状态;而范式则强调自觉性,或者说使用者具有自觉的“范式意识”[9],且还具有革命性的内涵——托马斯·库恩在谈及范式转换时说:“当每次科学革命改变了经历革命的共同体的历史视角,那么,视角的改变将影响革命之后的教科书和研究著作的结构。”[10]5受思维习惯等因素所致,某种具有革命性的“模式”或方法我们会称其为“范式”。因此,我们在提到某种范式时多强调其“未生成性”,也即某种范式本身具有较大的可塑性和较强的生命力。这是“范式”成为学者语词新宠的一个原因。
“范式”一词之所以能成为文学研究中重要的理论话语,还与知识资源的更新方式有关。知识资源之所以需要更新,是因为原有的理论方法、思维方式、话语模式不能适应相应研究领域的发展需求。知识资源的更新最明显地体现在话语模式或者理论语词的更新方面。然而,知识资源需要得到一定“共同体”的认可,体现新知识的语词同时也要具有一定的普适性。因此,这些语词的内涵就需要从它最先使用的学科领域中延伸出来,成为诸多学科领域可以共享的语词,这就是语词的迁移现象。语词的迁移是当今文学理论跨学科研究中最重要的语言现象,当某一语词由某一领域迁移到另一个领域来使用时,该词的主要内涵不变,且与新领域的知识资源相结合,为新领域研究中的理论增生提供话语表述模板。比如,原本是心理学范畴的“精神分析”一词,被广泛运用到其他学科,形成了诸如精神分析社会学、精神分析文学理论、精神分析哲学、精神分析伦理学等学科或研究方法。范式也是这样的语词,与各种文学研究视角相结合形成了各种范式,具有一定的理论建构价值和方法论意义,尽管“范式”一词在使用中呈现出一定的随意性。
文学研究表述中“范式”话语的充斥,使得我们在文学研究过程中面临着一种范式语境的压力,即只要所强调的语词内涵类似于模式的话语都用“范式”来代替,无形中就形成了一种用“范式”话语表述的行文范式。这一范式的形成,体现并强化了这样三个意义:一是“范式”话语是我们现在标举研究文学新角度或新方法的语词表征,或者学术创新的语词表征。童庆炳主编的《文学理论教程》中指出了两种现代文学批评模式:语言学批评模式和心理学批评模式。但随着“范式”话语的流行,这两种文学批评模式被称作是语言学范式和心理学范式。诚如我们前面所说,范式与模式的内涵是有差异的,但在具体的使用过程中,两者之间的界限消弭了。因而,在文学研究范式的相关论述中,就可能缺乏真正的理论建树意义,而仅仅停留在语词的堆砌上,最终使得文学研究变成一些具有家族相似性的论文或著作:到处都是“范式”。二是由范式所衍生的“范式转换”成为当前文学研究理论、问题、对象以及方法自我调节机制的明显表征。库恩认为,“范式”是“指那些公认的科学成就,它们在一段时间里为实践共同体提供典型的问题和解答”[10]4。这就强调“范式”本身的时效性,“范式”及“范式转换”为文学研究提供了开放性的视野。范式转换是针对旧的文学研究模式不能适应新的文学现象的一种能动调节机制,在这种机制下,文学研究可以突破原有的模式,为文学研究继续进行的可行性提供理论基础,同时也能让人们从历时性与共时性的层面对文学研究的现象、方法有动态的全面的把握。三是由“范式”话语所形成的文学研究范式,在当前具有哲学意义和方法论的意义。文学研究范式所具有的哲学性内涵是指范式可以是一种整体的把握方式,可以从形而上的层面对文学研究有一个宏观的认知;所谓方法论的意义是指文学研究范式具有形而下的层面,即范式可以作为一种具体的研究手段或方法来解读具体的文学作品。所以,文学研究范式本身就具有了形而上和形而下的双重意义,或者说文学研究范式可以既是微观的也可以是宏观的,可以既是理论的也是实践的,这是文学范式现在可以畅行的重要原因。
上述的三个意义,其实都具有当下性,正如不同时期的文学研究中会出现新的理论语词一样,“范式”只不过是当今学术话语的新宠。当“范式”的革命性内涵渐渐趋于程式化,丧失了其陌生化效果的时候,有关“范式”的论文论著所形成的研究范式也就失去了真正的范式功能。此时的范式只是理论言说者的一种无意识表达,其所具有的理论增生功能也将趋于消亡,“范式”话语可能会失去其自身存在的理由。
当有关范式话语的理论表述处于自动化状态时,“范式”一词是否会真的消亡?“新近流行上帝死了,上帝死了的神学也被发掘出来,可是上帝死了之后更多的神再生出来,替代一神教的不是无神论,而是多神教。同理,小说死了以后,它留下来的不是一片空白,而是你争我夺,不断增生的一大群次生文类,每一个都在大喊大叫,要求获得承认。”[11]82这应该也是当前文艺学学科的生存状态:一种研究思路或者范式所造成的局限性日益明显时便会受到种种质疑,从而会有新的研究思路或方法出现,但先前的研究思路和方法并不会消失。因而“范式”一词在文学研究中被新的语词所取代,但范式所指的模式、思路或方法并不会消亡。
我们知道,一种话语的使用代表着一种价值。“范式”这一话语也不能例外。那么“范式”究竟具有怎样的表征功能?张旭东指出:“文本总是会产生行话套话和新奇的流行说法来代替旧的说法。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值得重视的症候,借以窥探某一历史时刻的集体性是什么,它的需求是什么,它的矛盾性何在,它的问题何在等问题——这些突然变得时髦的意识形态似乎总是会以某种方式对上述问题给出解答。”[12]“范式”的行话套话性的意义表征了文学研究过程中所形成的“术语”压迫性,即每个观点的言说者都需要在一定的话语框架中表达自身的想法,这当然与我们的学术体制有密切的关系。而学术体制又是我们这个时代整个社会体制的一个组成部分,也反映着我们这个时代的意识形态。因此,一系列“范式”话语所形成的范式是我们这个时代意识形态的表征,借用范式话语而形成的文学研究范式也是我们这个时代意识形态的表征,这就需要对由“范式”话语所形成的表述的范式重新进行审视。
在我们强调差异性的时代里,追求多元化、非中心化也是文学研究努力的方向。在“范式”语词充斥的语境压力中,人们都试图依托“范式”这一话语共同体来争先表述自己的理论观点。诚然,理论观点不同,所形成的范式也就不同。因而,所强调的每一种范式并不必然是所有人的共同体,“艺术家永远不会停止互相反对,互相否定”[13]8,因此,文学研究的不同学者会立足于自身学科范式的基础之上,有可能造成对整体语境的忽略,这样也就形成了文学研究视野的局限性。叶舒宪《本土文化自觉与“文学”、“文学史”观反思》与雷世文《现代报纸文艺副刊的原生态文学史图景》两篇文章,尽管分别是从人类学和传播学的角度来对文学进行诠释,探讨文学自身的特征以及文学史的构成方式,但他们都认为,对于文学的解读、对于文学史的重写都应该放在某一个视野之下来观照,从而建构既能还原文学现实又能探讨文学真正本质的文学研究范式。叶舒宪认为应该放在“文学人类学”的视野之下,因为“文学人类学的文学观是一种宏观的整合性的文学视野”。[14]同样,雷世文则从文学传播学的角度认为“以单行本构筑的文学史至少掩盖了某些东西。作家选集作品所做的淘汰工作,使我们再也无法从单行本中看到其作品的原貌”[15]165。因而,文学研究必须考虑整个“复调的文化氛围”[15]160。其实,每个学者都认为自己站立在一个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视野,但终究只是停留在一种理论的建构与言说上,即便对文学的研究有一些本质的解释,但只能算是一种解释,是对文学现象诸多解释中的一种解释,这种解释形成了一种立场。
但这种立场并非完全不同于其他的立场。目前文学研究的诸种立场都是以范式为学术话语来涵盖其表述角度和表述方法的,这就导致表面上不同的范式表述最终却不过是一群家族相似的语词而已。也就是说,这些看起来多元性、互不相同的范式论,实质却是相通乃至相同的:这些貌似不同的范式都有共同的原型,都试图通过对自身的强调以便与以往的研究方法和学术立场相背离。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所谈论的范式与传统的是完全“隔”的,毕竟对于范式的过分强调可能会忽略新旧理论之间的承袭关系。我们现在所谈的范式多被认为是文学研究方法或者对文学解释的不同角度,那么传统的文学研究模式,比如作者论、作品论乃至读者论等等概念虽然是从文学的本质为根本切入点的,但这些角度也是解释文学的角度。从这一点来看,文学研究范式转型的提法本身就忽视了转型前后两种范式之间的承继关系。并且,我们现在所谈的范式是作为文学研究逃离“文学本质论”的一种尝试,也使得“文学”这一至今仍在不断绵延的话语继续延展内涵。每一种范式也都是对文学涵义的丰富和继续阐释,每一种阐释都是对文学本质的一种预设,尽管那种本质中心论的文学研究模式已经受到了冲击,但对文学本质问题解答的雄心却从没有中断过。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认为各种范式论根本上可以被认定为是一种文学本质论的研究模式。
以往的文学研究总是拘囿在对“文学本质论”的抽象解读中,强调文学理论对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指导性、规约性,缺乏具体的实践模式,一旦将抽象的理论与具体的文学批评关联在一起的时候,文学就成为任抽象理论随意宰割的对象。以“范式”为话语中心的文学研究,虽避免空谈文学的本质,却也会在“本质论”的无意识影响下,一方面试图找寻规制文学活动的本质理论,另一方面也试图对具体文学现象的研究提供方法。这是当今文学研究范式论极具意义的方面。也就是说,当文学理论向文学批评转向的时候,文学研究范式就负载了传统文学研究的宏观规约和价值关怀。目前文学研究的范式比较注重把对文学现象的分析要与社会现实充分联系在一起,强调文学、文学批评对社会生活的干预功能,把文学作为研究对象来对生活中的各种象征物进行喻体化的展示,将不言自明的东西变得失去惯性,使得日常生活陌生化起来,使得文学研究能起到“熏”、“浸”、“刺”、“提”的功能。
在多元化的社会里,价值观必然也是多元的,多元的价值观也会给人造成价值失范的印象。而目前的文学研究中普遍存在的范式话语及其形成的表述范式,可以认为是学者重建价值观的努力。阎嘉认为,“我们必须明确理论自身的使命,那就是它将以自己的方式来建构一种价值体系,而不是‘直接指导’什么创作实际,或者更糟的是给作家和创作以‘教训’”,并认为这是当今文学理论的“唯一出路”[16]5。当前,学者们不仅是在重建文学研究中的范式,也是在重建当今社会具有引领作用的价值观。而这也正是文学研究者的幸事和艰巨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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