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富 明
(河南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河南 洛阳 471023)
论人类解放超越乌托邦的内在依据
彭 富 明
(河南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河南 洛阳 471023)
乌托邦是人类文化中一个基本精神传统,它与人类解放存在某些方面契合,但并不表明人类解放等同于乌托邦。人类解放是近代历史时期的特定产物,具有鲜明的历史性、阶级性和科学性特质,与乌托邦无论是内在精神实质,还是外在表现形式,均存在着深刻分歧。如果混淆乌托邦与人类解放的界限,将会导致对人类解放信念的消解。
人类解放;乌托邦;信仰;超越
人类解放是马克思主义的最高命题,这是马克思主义信仰者的普遍共识①,也是甄别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的重要标尺。然而,许多学者嘲讽马克思主义的人类解放理论是无法实现的乌托邦。作为马克思主义的最高命题和价值旨归,如果人类解放的可能性遭到怀疑,那么,马克思主义整个理论大厦的科学性必将受到质疑,其后果是:人们会放弃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动摇社会主义的信念,丧失对共产党执政的信心。所以,从学理上辨析人类解放与乌托邦两个概念之间的关系,探寻人类解放超越乌托邦的内在依据,这不仅是一个亟待解答的理论课题,还是一个关涉社会主义命运与前途的重大实践课题。
一
在人类文化的长河中,乌托邦是一个绵延不绝的思想传统,从柏拉图的《理想国》到近代的《乌托邦》、《太阳城》、《新世界》等著作中,都弥漫着浓厚的乌托邦精神,致使当代一些西方学者对乌托邦精神给予高度颂扬。著名哲学家布洛赫指出,人的生存是被各种各样的激情与渴望所驱使的,而希望则是人各种激情和精神中最本质的东西,它使人的生存直接地指向未来,指向那些“尚未”存在的东西,从而使人能够创造性地开创未来。这种对于未来的幻想所激发出来的改造现状的欲望就是“乌托邦精神”。布洛赫从生存论视角,阐述了乌托邦与希望的内在关联,它表明一个思想,即人不是某种给定存在物,而是一个尚未完成的过程,一个不断向未来可能性开放的不断生成、不断超越的过程。卡尔·曼海姆据此强调说:“如果摒弃了乌托邦,人类将会失去塑造历史的愿望,从而也会失去理解它的能力。”[1]236
当代一些著名哲学家们在赞扬乌托邦精神的同时,纷纷把马克思主义的人类解放理论看做新时期的乌托邦。布洛赫明确说,马克思主义也是一种乌托邦,一种“具体的乌托邦”[2]。这种“具体乌托邦”与“抽象乌托邦”相对立。后者是一种贬义的乌托邦,它与人们随意描绘与抽象臆想相关,而前者则是指向未来的一种梦想和期盼,是随着知识的增长而发生的一种新型乌托邦,这是一种“有知识的希望”,一种对应于乌托邦主义的慎思笃行。布洛赫在《乌托邦的精神》中还明确地把乌托邦精神看做人与动物相区别的根本标志,看做人的一种超越性向度,它不是外在地加给人们生活的东西,而是历史和社会生活本身所固有的东西。布洛赫认为,由于马克思主义否定对未来社会作任何精确的预言,而是主张积极地参与改造社会的历史过程,从而与旧的幻想、抽象的乌托邦主义相对立[3]。
布洛赫能够洞察到马克思主义与传统乌托邦的差异,这是深刻的一面,而他又把马克思主义的人类解放看做乌托邦,却是错误的。乌托邦与人类解放有一定程度的契合,但是它们存在着本质差异,绝对不能把人类解放等同于乌托邦。乌托邦与人类解放都表现为梦想与现实之间的一种张力。恰如马克思·韦伯所言,关于世界应该如何的概念与现实世界发展了冲突,就产生了现实存在与理想之间的紧张感,同时也对未来产生了一种希望感,从而为人类企图按照自己的理想改变世界的活动创造了基本前提。现实的矛盾与缺陷是人类憧憬乌托邦的心理因素,而人类解放是在对现实的非正义进行批判的基础上提出了人类未来发展的方向与出路。简单地说,乌托邦至多表达了人类对未来的一种主观愿景,它本身没有多少理性依据与现实基础,也不是社会历史必然显现的趋势。但是,人类解放代表着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是历史辩证法必然展开的未来画卷。两者在诸多方面存在着根本差异,需要深入探究与比对。
二
历史地看,人类社会发展离不开对乌托邦精神的向往,这是阶级社会被压迫阶级的本能反应和对命运无法抗争的无奈叹息。而人类解放则是近代历史时期的特定产物,具有鲜明的历史性、阶级性和科学性,它与乌托邦无论是内在的精神实质,还是外在的表现形式,均存在着深刻的分歧。
首先,从概念上看,两者含义迥异。托马斯·莫尔在1516年出版的《乌托邦》中赋予乌托邦两个含义:一是“福地乐土”(eutopia),一是“乌有之乡”(outopia)。乌托邦既表示努力追求“福地乐土”的崇高,又表示寻找“乌有之乡”的徒劳。在道德上,乌托邦或许是“福地乐土”,而在历史上,它却可能是 “乌有之乡”[4]1。乌托邦的根本含义是无法实现的空想。尽管现代哲学家对乌托邦的概念作了新的阐释,但美妙、虚无、空想依然是乌托邦概念的独特标签。
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著名学者马尔库塞指出,乌托邦是一个历史概念,传统的乌托邦观念指的是不可能实现的社会变革方案。而他坚持,一切不与自然规律相悖的方案都是可能的,不可能只是暂时的,这种可能性是在历史的发展中显现的,而不是一开始就有标准来测定其可能与否。马尔库塞把乌托邦和可能性联系起来,推进了人们对乌托邦的认知。正如彼得·克莱科克在《激进派的悖论:1945-1970年美国左派的困境》一书中写道:“马尔库塞把‘乌托邦’定义为随着历史发展不断扩大的人的希望的地平线。当一个时代幻想的梦境在物质上(即在经济上和技术上)成为切实可行时,它们就会转变为历史的可能性。”[5]哈贝马斯也确认:“绝不能把乌托邦(utopia)与幻想(illusion)等同起来。幻想如果建立在无根据的想象之上,是永远无法实现的,而乌托邦则蕴含着希望,体现了对一个与现实完全不同的向往,为开辟未来提供精神动力。乌托邦的核心精神是批判,批判经验现实中的不合理、反理性的东西,并提出一种可供选择的方案。它意味着,现实虽然充满缺陷,但应相信现实同时也包含了克服这些缺陷的内在倾向。……(历史上)许多被认为是乌托邦的东西,通过人们的努力,或迟或早是会实现的,这已经被历史所证实。”[6]
马尔库塞和哈贝马斯扩展了乌托邦概念的含义域,发展了乌托邦理论。然而,他们把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纳入到乌托邦的范畴,看似赋予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以学理合法性和现实正当性,但恰恰削弱了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的革命性与科学性,何况把人类的理想看做乌托邦的不同层次表现,混淆了理想与空想的界限,无意间贬低了人类思维和想象的价值。人类解放概念含义较为明确,是指人作为一个类,从人与自然、人与社会领域中发生的一切关系之中彻底摆脱束缚,获得自由全面发展的历史过程。它不是“福地乐土”,也不是“乌有之乡”,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类未来的前进方向,它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有着必然的正当性。
其次,对待现实,两者态度悬殊。乌托邦与人类解放都否定现实的非正义性,批判现实弊端与丑恶的一面,然而在态度上两者还是有差距的。乌托邦对现实持彻底否定态度,只看到现实的丑陋与罪恶,看不到现实是历史发展进程中的一个环节,看不到恶是历史进步的一个因素。诚如恩格斯所说:“以往的社会主义固然批判过现存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后果,但是它不能说明这个生产方式,因而也就不能对付这个生产方式;它只能简单地把它当做坏东西抛弃掉。”[7]740因此,乌托邦是一种悲观的道德主义情感,它要在现实的世界之外虚构一个幻想中的世外桃源、瀛洲仙境,而这一切均子虚乌有,难觅踪迹。
人类解放对现实持辩证的态度,既批判现实非正义不合理的地方,又客观地评价现实的历史进步性,并能洞察现实矛盾的根源,寻求历史发展的动力。所以,人类解放不是创想世外桃源,更不是创想在某个孤悬海外的地方实现梦想,而是在我们生活的世界上实现人类的普遍解放,它不是某个国家获得解放,不是某个民族获得解放,而是整个人类的每个人都获得解放。人类解放就是在尘世建立“天堂”,在共产主义社会实现每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因此,人类解放既批判现实又尊重现实,既立足现实又超越现实。现存的物质条件和生产关系是历史留给我们进行活动的客观基础和限度,是人类通往解放的阶梯和基础,否则人类解放就会沦为空想、流于形式。正如马克思所说:“只有在伟大的社会革命支配了资产阶级时代的成果,支配了世界市场和现代生产力,并且使这一切都服从于最先进的民族的共同监督的时候,人类的进步才会不再像可怕的异教徒那样,只有用被杀害者的头颅做酒杯才能喝下甜美的酒浆。”[8]773现代大工业创造的发达生产力是人类解放的物质基础,离开这一现代文明成果,根本无法实现人类解放的伟大事业,只能是贫穷和恶的东西再次沉渣泛起。
再次,从对理想的描绘来看,两者展现的图景不同。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康帕内拉的《太阳城》等乌托邦式著作,以文学小说的体例讲述乌托邦国家的故事,对乌托邦城公民的生活、风俗、饮食、文化、家庭、教育、政治管理、军事体制、经济活动、体育比赛,甚至是男女的服饰都有细致详尽的描写,目的是显示与现实世界的不同。人类解放反对对未来作详细的规划,认为制定得越是详细越会陷于空想。所以,人类解放理论只是论证了实现人类解放的条件和达到人类解放的基本原则,而没有对未来人们生活的日常图景作出细致入微的勾画。
布洛赫客观地说:“马克思十分谨慎,无意用艳丽的色彩来预先描绘任何一种未来社会。他完全有理由脱离其乌托邦先驱者的操作过程,而这些人往往据此把纯粹的愿望确立为未来。在社会生活的风貌中,凭空捏造、无中生有的国家童话与外面世界完全无涉,或者很少相干的。尽管这种抽象的操作过程很少是私人的,而且在其中随便浮动着;此外,接踵而至的乌托邦多半也不受时代的制约,甚至不合乎时代的精神境况。”[4]1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人类解放不是一步可以达到的去处,而是一条不断从政治解放走向社会解放走向劳动解放的漫长过程,是人逐渐把人的本质归还给人自身的上升过程。用诗意的语言表达就是“人类解放在路上”,通过人类无数代的努力逐步摆脱社会一切不公正的关系对人的束缚与奴役,使每一个人都获得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最后,在未来的社会关系上,两者的制度基础不同。乌托邦构想的城市国家建立在贤人统治与神学等级制之上,如在太阳城里,最高统治者是一位司祭,叫做“太阳”,也称为“形而上学者”。他是世俗和宗教界一切人的首脑,一切问题和争端要由他作出最后的决定。在他的下面有三位领导人,分别是“威力”、“智慧”和“爱”。沃尔金指出,康帕内拉在《太阳城》中没有安排过特殊生活、受特殊教育的固步自封的统治阶级。然而,统治这个社会的又是一些具有司祭和世俗教师双重身份的人,他们构成了独特的、宗教的教阶。最高执政者是最明智的哲学家,同时他又是最高司祭。法官和低级职员都是一些教师和司祭。这说明,太阳城的政治制度是民主原则与“贤人统治”原则的混合物。
以神学等级为基础的贤人政治与人类解放的制度是根本不同的。人类解放的过程是一个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迈进的过程,是一个政治上消灭国家、消灭阶级、消灭强制性分工的解放过程。当强制性的外在政治力量消失了,个人就不再受压迫受奴役,第一次真正地成为社会、自然和自身的主人,个人潜能获得自由全面和充分的发展。宗教信仰作为精神上世俗世界的异化,也失去了生存的根基,失去了与政治权势相互依持的基础。随着虚假共同体的瓦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一种新型社会组织形式即自由人联合体所替代。在自由人联合体中,社会管理是建立在真实民主基础上的自我管理,经济基础是重建劳动者个人所有制,分配原则是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共产主义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制度等与乌托邦描绘的空想社会显然有着根本的制度差异,一个是建立在迷信和权威统治之上的虚幻城邦,一个是建立在自由人联合体之上的真实共同体。
人类解放超越乌托邦的内在依据不仅存在于上述几方面,更重要的还表现在实现理想的途径与道路存在着天壤之别。
三
在实现途径上,乌托邦的实现寄希望于“天国”的降临或某一时刻人类理智的觉醒。因此,面对现实,它是沉静的反思,而不是革命的行动。正像朱迪思·希克拉曾指出的那样:“从柏拉图到托马斯·莫尔先生及其效法者,乌托邦都是一个使人沉思而不是使人行动的超历史的范型;它是一种现实道德判断的准则,而不是一种对未来的规定。”[9]83莫尔把太阳城这个乌托邦的孤岛想象成一种完美的社会秩序,然而对它的实现却没有抱乐观的态度。他说,乌托邦社会是“我所憧憬的,但不期待它随后就能实现”[4]1。莫里斯·迈斯纳认为,西方世俗的乌托邦思想的悠久传统,既不含有历史的期望,也不要求政治上的积极行动。他特别指出,这是一种消极形式的乌托邦,主要是对未来美好正义的社会作学究式的描述。从古到今,这种乌托邦形式持续不断地浮现。它的历史意义就在于揭露了现实社会的弊端,并向人们宣示了新的可能性生活。
莫里斯·迈斯纳赞成积极乌托邦形式,说它不仅提出了对未来社会的幻想,而且把这种幻想与人们行动的期望结合起来,即认为它的降临或多或少已迫在眉睫,至少是正在到来的过程中,一种乌托邦主义可使人们相信能够靠自己在现世的行动创造完美的新秩序。因此,这个乌托邦主义就要求根据对必然东西的幻想去采取集体的政治行动以改造社会。据此,他指出乌托邦精神在19世纪马克思主义理论中找到了特别有力的表述[3]。把马克思主义归结为积极形式的乌托邦是错误的,但他看到了马克思主义与传统乌托邦特征的区别还是有一定意义的。正是在此种意义上,布洛赫表达了对乌托邦精神的肯定:一方面,乌托邦精神表达了对现实的不满和批判,这种批判渴望新生活,敢于向旧的价值秩序和不合理的社会秩序发出挑战;另一方面,乌托邦希望体现了对一种尚未实现、尚未成为现实的美好事物的期待和向往,它是我们永恒的目标,是我们存在的超越性维度,是我们的良知与救赎。现实的世界是一个虚假的世界,种种虚假的意识形态把我们下降成为动物,使其丧失了乌托邦精神,而乌托邦精神的复活将导致一场彻底摧毁虚假世界的战争,这一精神的复活就是对现实的虚假和罪恶的宣战。就此而言,乌托邦的功能是每个社会憧憬未来的依据,是在任何历史情况下可能成为更好发展阶段的依据[3]。布洛赫所说的乌托邦精神对现实的宣战,具有很大的鼓动性与迷惑性,他不是引导人们积极投身于火热的社会变革实践中,而是在精神领域里进行观念革命,以为如此就能实现人类解放。其实,精神革命与人类解放视域中的社会革命有着天壤之别。
恩格斯对空想社会主义借着理性原则构想的理性正义王国神话所进行的批判同样适用于乌托邦。他说:“对所有这些人来说,社会主义是绝对真理、理性和正义的表现,只要把它发现出来,它就能用自己的力量征服世界;因为绝对真理是不依赖于时间、空间和人类的历史发展的,所以,它在什么时候和什么地方被发现,那纯粹是偶然的事情。”[7]721他认为,“真正的理性和正义至今还没有统治世界,这只是因为它们没有被人们正确地认识。所缺少的只是个别的天才人物,现在这种人物已经出现而且已经认识了真理;至于天才人物是在现在出现,真理正是在现在被认识到,这并不是历史发展的进程所必然产生的、不可避免的事情,而纯粹是一种侥幸的偶然现象”[7]721-722。在此,恩格斯科学地区分了空想社会主义与科学社会主义的区别,在一定意义上,这也是人类解放与乌托邦的在实现途径上的根本区别。
人类解放是一种革命的理论,它是在探索到人类社会发展规律和实现人类解放的社会政治条件之后,号召被压迫被奴役的无产阶级和广大劳动群众起来进行积极行动,推翻资产阶级统治,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砸碎套在人们身上的政治与经济枷锁,挣得自由获得解放。马克思明确地讲,哲学家们只是在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马克思的人类解放理论不是在书斋里苦思冥想的成果,而是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的新世界。马克思提倡哲学要与现实联姻,不仅要实现哲学的世界化和世界的哲学化,而且主张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的东西还需要物质的力量来摧毁。人类解放理论不是仅仅去解释世界,更重要的是以它为指导去改变现存世界。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明确地说:“共产主义对我们说来不仅仅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也不仅仅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而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8]87。布洛赫也客观地讲:“在马克思那里,这一最后的、永久的洞察就是:真理不是自为的真理,而是一种解放的真理,一种世界变革的真理,即解释世界目的和意义在于改变世界,以理论为钥匙,以实践为杠杆。”[2]
总之,人类解放不是乌托邦,人类解放不仅是一种关于人类解放的理论,更是关于人类解放的实践与革命的行动。自古以来的乌托邦思想都是由于社会生产力和人类交往范围不甚发达的产物。人类解放理论是现代大工业发展的产物,两者产生于不同的物质基础,反映着不同生产力发展水平、阶段。作为人们对未来世界的精神向往与探求,一个是以自发的方式在精神中构想未来生活的图景,一个是基于现代生产力和社会关系的辩证演变规律,科学地回答了人类解放作为人类社会未来发展向度的科学性、必然性和正义性。如果混淆乌托邦与人类解放的界限,只会导致对人类解放信念的消解。如果说“乌托邦始终坚持正义的首要性,借此建构一种和谐的公共生活,每个人在其中都可以实现自我的完善”[10]31。那么,人类解放则是对乌托邦的根本超越,它不是不要正义,而是首次真正地超越了正义。这种超越不是人类的梦呓,而是通过现实的实践和革命活动来不断地向这个方向迈进,是超越乌托邦迈向人类解放必由之路。肯定地讲,通往人类解放的道路不是平坦的,它是一个极其漫长的、现实的必然运动过程。当今的社会现实距离马克思恩格斯设想的人类解放与共产主义理想之间不知横亘着多少难以跨越的喜马拉雅山,但是我们坚信,不管通往人类解放的道路多么遥远,多么漫长,这一理想一定能够变为现实。正如1992年春邓小平在深刻剖析苏东剧变的形势后断言:“我坚信,世界上赞成马克思主义的人会多起来的,因为马克思主义是科学……不要认为马克思主义就消失了,没用了,失败了。哪有这回事!”[11]383这是一个伟大政治家对人类解放科学性和人类社会未来发展方向的崇高信念。
注 释:
①关于人类解放是马克思主义的最高命题的问题,经过学术界近十年的充分讨论,终于达成共识。如李鹏程认为,“人的解放问题是马克思碰到并考虑的中心问题,阐明人,是马克思进行哲学研究的根本目的,是马克思哲学革命的真实思想基础”(《人的解放问题是马克思实现哲学革命的思想纲领》,《学术月刊》1982年第4期)。杨适认为,“马克思全部思想学说的宗旨:就是人类的解放”(《重读马克思》,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杨魁森认为,“马克思主义的实质是什么?从根本上说,它就是人类解放的学说。整个马克思主义,就是围绕着‘人类解放’这个历史主题,以阐明人的社会本质,展示人的发展方向,寻求人的解放道路为基本内容而形成和发展起来的”(《马克思主义与当代思潮》,吉林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陈学明认为,“马克思的哲学可以概括为‘人类解放的哲学’”(《走近马克思:苏东剧变后西方四大思想家的思想轨迹》,东方出版社2002年版)。孙正聿认为,“就其实质内容和社会功能而言,马克思的学说就是关于人类解放的学说,也就是关于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学说”(《人的解放的旨趣、历程和尺度》,中国人民大学复印资料《哲学原理》,2002年第5期)。俞可平认为,“人类解放是马克思主义的根本价值和最高命题”(《人的全面发展:马克思主义的最高命题和根本价值》,《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01年第5期)。
[1]Karl Mannheim.Ideology and Utopia [M].New York:Harcourt Brace,1952.
[2][德]E.布洛赫.马克思,直路,具体的乌托邦[J].梦海,译.现代哲学,20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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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范晓丽.“乌托邦的终结”与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J].国外理论动态,2007(6).
[6]章国锋.哈贝马斯访谈录[J].外国文学评论,2000(1).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Sir Thomas More.Utopia[M].New York:Appleton-century-Corfts,1949.
[10]陈周旺.正义之善[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
[11]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责任编辑:李安胜】
On the Inherent Basis of Human Liberation beyond Utopia
PENG Fuming
(Marxism College, He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Luoyang Henan 471023)
Utopia is a basic spirit tradition in human culture. It is compatible with human liberation in some way, but human liberation is not Utopia. Human liberation is the specific product in the historical period of modern time, with distinct historic and class nature and scientific qualities.It is different from Utopia in internal spirit and external form. The confusion of Utopia and human liberation will lead to the disbelief of human liberation.
human liberation; Utopia; faith; beyond
2014-11-02
教育部人文社科规划项目“马克思恩格斯正义理论研究”(编号:10YJA710039)。
彭富明(1972-),男,河南淅川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政治哲学研究。
A81
A
1672-3600(2015)02-005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