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红,李映霞
(湖南商学院,湖南长沙410205)
伴随我国现代公司制的普及,职场生存成为当下中国人一种全新的社会存在方式。描述当代白领们在职场中的成长,同时分享职场生存规则的“职场小说”应时而生。在职场众生图中,职场“新女性”形象独树一帜。这些女性形象如李可《杜拉拉升职记》中的杜拉拉、秦于希《米娅,快跑》中的米娅和崔曼莉、《浮沉》中的乔丽等,不仅个性鲜明,而且还整体呈现出经济独立、勇于挑战、坚持自我的特征;这些女性在职业中追求自立,在情感中处于主导地位,在与男性相处中呈现一种和谐的状态;具有全新的两性观。这些特质不仅是我们以前的文学作品中传统女性形象无法比拟的,也是在此类文学作品之前的“女强人”形象所不具备的。她们成为20世纪以来中国文学作品中一道独特的女性风景。
职场小说中刻画的这一类新女性形象,其家庭背景平凡普通、相貌平平;她们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是:拥有高学历。她们都是知识女性,受过良好的教育,拥有高学历,因此有机会进入较好的职场平台,成为职业女性,依靠自身的勤奋努力,通过正规的手段实现人生目标。比如《杜拉拉升职记》中的杜拉拉出身于普通家庭,相貌平平,没有背景,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民营企业上班,不甘于人生就此平淡,在面对职场骚扰之后,杜拉拉毅然辞职,向外企DB公司投出橄榄枝,成为DB公司行政部的一员,在激烈的职场角逐中,卖力地工作,不依靠男性、不依靠潜规则,成长为一位精明干练的HR经理,年薪涨到23万,拥有令人啧啧称赞的收入、地位和头衔。崔曼莉的《浮沉》中乔莉也与杜拉拉有相似之处,乔莉在北京上大学,受过高等教育,毕业后选择远离杭州的家留在北京发展,进入世界500强的赛思中国做一个前台,抓住机会,通过自己的不断努力做起了销售。经过几年的打拼,最后签下7亿元的大单子。
“乔莉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灯火,不免有一点犹豫,自己这样努力辛苦地打拼,是不是没有什么价值?但是转眼,她便开始谴责自己,她宁愿这样吃苦,也要证明自己可以在社会上独立,而且可以生活得很好。她苦笑了一下,也许女人太要强了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是自己已经变成这副模样,想改变也来不及了,这就是现在的社会,可以让各式各样的人按照他们对人生的理解去生活、去索取,这就是一份宽容。”①
以上引自《浮沉》中的文字,寥寥数语,我们不难看出,乔莉作为职场女性不同于其他女性,宁愿吃苦,有目标,有理想,在为职业、人生努力拼搏,在工作中适应社会,通过社会改变自己,对于“各式各样的人按照他们对人生的理解去生活、去索取,这就是一份宽容。”乔莉的这番想法正是职场新女性的新的价值观。
职场“新女性”在现下知识经济发展处于波澜壮阔的背景下进入职场,她们从事着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因为兴趣驱使,她们在职业中投入更多的热情。尽管是在逆境中成长,同时能够在工作的艰辛和努力中寻找到快乐和满足感。她们在自己的职场生涯的规划上设定了正确适当的目标,遇到困难,不退缩,不放弃,在逆境中成长,通过自己的智慧摸索出一条生存之道,并在职场中游刃有余,这些都代表了职场新型“新女性”事业独立的形象。
李可刻画的《杜拉拉升职记》中的杜拉拉,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职场菜鸟,一路成长为一个专业干练、精明能干的HR经理,期间经历了众多艰难险阻。在刚刚进入DB时,因为直爽、不通情理的性格使然,杜拉拉在公司里屡屡遭受打击,来自上司、不同科室的折磨、玫瑰的小手段等等,使得杜拉拉深感挫败,环境总是让她喘不过气来,但是杜拉拉并没有就此气馁,或者直言放弃,而是在内心中对职场为自己建立了一个探险的大冒险乐园,把DB企业幻想成一个可以冒险、探险的世界,在这个冒险的乐园中,杜拉拉把自己幻想成一个可以在江湖中游走的小小女剑侠,把这些打击、困扰转变成一场场征服的游戏。最后,不仅在这些打击困难逆境中成长了,还提升了薪酬和地位。
《浮沉》中的乔莉作为新时期的女性,同样展现了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同样地体现了不轻言放弃的精神,在逆境中以一种别样的方式解决职场中遇到的困境。在“晶通”的单子上,乔莉别具匠心用一盘棋来博弈,把合作的胜负用一盘棋来决定是否继续下去,对合作胜负用下棋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体现了乔莉在职场中的生存智慧,在职场困境中善于找方法、找解决途径。同时在面对职场工作中出现的种种问题,公司已经明白告诉她晶通的单子可以放弃,去进行下一个项目后,乔莉在自己感到绝望的时候都没有放弃,依然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寻求新的解决方法,她总能够用自己的智慧,找出最直接最有效地解决方案,而不是去依靠他人,最后签下7亿元的单子。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职场小说中刻画的职场“新女性”也是能够在职场困境中不抛弃、不放弃,在逆境中寻求新的解决方法,并且自信沉稳地展现自己的能力和智慧,面对职场出现的困境也能够游刃有余地解决,从而实现自己在逆境中的成长。
在职场小说中,职场女性的情感生活也是一大亮点。在小说中,爱情、家庭、婚姻等已然不是职场女性唯一的心灵寄托和依靠。职场小说中刻画的“新女性”在女性意识觉醒、肯定自身价值后,在选择自己的人生伴侣时,把择偶观和恋爱观的主导权都把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一味地被动。她们对爱情的追求和拥有是建立在自立自强的基础上。与传统女性相比,她们不会因为父母的“媒妁之言”、社会地位、物质财富、等级观念,以及公司规定等外在因素,而放弃感情选择。不会因为一套房子一辆车就把自己嫁出去,或者因为父母的压力就随意决定自己的情感,她们更加尊重情感的选择,追求的是男女情感的平等。
职场小说中的“新女性”在经济自主、社会地位提升、有良好的教育背景的基础下,对异性的情感标准出现多样化,财富和物质固然成为一部分人择偶的标准,但多数职业女性并不会因此为了“上位”服从“潜规则”。如职场小说中刻画的典型人物乔莉和杜拉拉等,在面对物质诱惑来换取爱情时能坚定自己的立场,不以感情或身体去违背自己的原则。她们与男性一样,追求在两性情感关系中的独立人格和尊严。在相对公平的情况下,并不希望牺牲自我委曲求全来换取爱情,这说明职场女性在情感中寻求的是一份相互尊重和相互理解。
例如在《浮沉》中作者重点刻画的女主人公,职场小说中的女主角:27岁还处于单身状态的乔莉,不免常常要面对闺蜜“趁着年轻,找个金龟婿嫁了,要不到老了,吃亏的是自己”的告诫,面对父母的“年龄不小、该解决个人问题”的催促,以及詹德明劝解的说辞:“女人要学的东西,你一样不会;你学的东西,都是男人应该学的,”詹德明看着她,“现在我明白了,女强人就是这么造就的,世界真奇怪啊。”……“女人的学问很大,”詹德明说,“学温柔,学大方,学漂亮,学性感!学讨男人欢心,学着让男人花光钱,还要感动得涕泪横流。这些,都是本事!……?”乔莉表示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这不是有违平等吗?大家应该互相尊重、互相照顾。”②面对种种这样的看法、外在的压力,乔莉并没有一味地被动,而是依然渴望能遇到欣赏自己的能力、需要被呵护的时候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渴望与伴侣之间心灵的契合。
当职场女性在“职场”与“感情”出现冲突时,她们并不会去牺牲自己的工作去成就男性,同样在情感生活中,也不依附于男性。女性更多的是处于一个主导地位,并不是一味牺牲。例如《杜拉拉升职记》中的杜拉拉和王伟:王伟作为职场精英,英俊、多金、体贴、善解人意,具备了众多女性梦中情人的特质。而杜拉拉姿色平平,又是一个职场菜鸟,此时杜拉拉的魅力体现在个人品质和工作素质中,她吃苦耐劳,聪明果敢,表现出色,于是王伟被她吸引。但杜拉拉和王伟同为DB公司的员工,③“公司明文规定:公司对谈恋爱没有相关限制,不过员工之间要结婚的话就有规定了,直线上、下级之间不可以有婚姻关系,否则其中一个要调开——一般说来,夫妻双方中会有一方主动离开公司。”办公室恋情有一方必须离开公司,为了不影响事业,杜拉拉要求和王伟选择隐瞒恋爱关系。“公司里有哪个经理在内部谈恋爱的,要是被公司知道,你是销售总监,总不会离开,那不就得我离开吗?我好不容易升到经理,不愿意这么快就离开。”④这说明她在恋爱与事业两者之间,更明显倾向于事业。而王伟也是尊重杜拉拉的想法,同意两人的恋爱关系不对公司的人公开。可以看出在《杜拉拉升职记》中杜拉拉作为女性,在情感中属主导的一方,并没有因为为了男性放弃自我,为了情感放弃自我、牺牲自我。当爱情与职场两者发生冲突时,杜拉拉选择自己的事业,最终的结果是王伟做出让步,辞职了,杜拉拉继续留在DB公司。杜拉拉却并没有为爱情表现失意而不能好好生活,放弃工作,仍旧是兢兢业业地工作,并且取得了更高的地位。所以,职场小说中的“女强人”拥有独立的生存能力,在相对公平的情况下,并不希望牺牲自我委曲求全来换爱情,更多的是希望在情感中得到自主。
职场中的“新女性”们也渴望爱情,但是并不随意付出自己的感情,相比较其他的职业女性,她们更渴望与伴侣之间是心灵之间的契合,希望爱情中没有掺杂其他的附属条件。对于结婚这件事,职场“新女性”更希望是因为幸福而结婚,而不是因为年龄、来自家庭的压力和外界的社会压力,更不是因为结婚而结婚,她们更多的是追求情感自主。因为追求在事业中自我价值的实现,追求情感平等和相互尊重,难免错过社会普遍认定的最佳婚恋年龄,于是被称作“剩女”,这是对女性的一种极大的不尊重。但实际上“剩”说明我们进入了一个文明的社会,女性有了更多的自由,对生活方式有了一定的尊重和理解。这也说明职场女性在投身职场后女性意识觉醒,肯定自身价值,向往自由,追求人生价值,逐渐改变了传统的恋爱观念。“剩女是一种进步的表征,在现代社会里,婚姻家庭双方经济独立,女性不依赖于男性,女性可选择是否繁衍后代,生活的多元化使得女性对待婚姻的态度有了变化。”⑤
除了上述特征之外,在职场小说中,这些职场新女性更表现出一种清醒现实的生存智慧:一是对自己有一个准确的定位,二是熟知职场生存规则,三是善于处理与男性之间的关系。这类“新女性”,她们能够认清自己所处的职场环境,不好高骛远,不虚谈浪漫化、理想化的职场环境,拒绝理想、浪漫化的幻想;懂得如何利用有效资源,懂得如何交往、沟通、协调、合作,懂得如何做人,在维持着严谨而又寓意微妙的职场生存规则时进退有度,又不失自我,慢慢从职场中摸索出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而且,她们在追求女性自主的征途中,不再是一味地采取与男性对抗的做法,而是更看重两性之间的和谐平衡。
如《浮沉》中的乔莉,刚刚进入销售时,对销售一窍不通,并没有幻想销售是很好做很简单的工作,对销售她深知自己是一片空白,既没有过高地让自己处于理想化的状态,也没有让自己处于消极的态势,而是认清现实,知道销售是个竞争激烈的环境,想要成功就必须得努力。中乔莉在正式成为销售后“知道销售是用数字说话的,现在,她的人事关系全部转到了销售部,如果长时间卖不出东西,她就要走人了。进入赛思集团的销售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被自己白白浪费了,那多可惜,而更可怕的是,如果离开赛思去新的公司应聘,别人听说她是因为卖不出一分钱东西才离开的,那谁还愿意雇用她呢?”⑥乔莉能够清醒地认识自己所处的环境,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所以在职场中积极了解职场生存规则,不断完善自己,迅速成长。她在工作之余向销售业绩优秀的前辈学习,同时也翻看着内容又陌生又枯燥程序员手册,她告诫自己不许偷懒,不许放弃。乔莉知道在签单之前,就需要跟客户见面,陪喝茶、陪聊天、陪吃饭是不可避免的,对此,乔莉并没有表现出排斥、不喜,而是面带微笑地与客户谈技术、谈职场、谈打球,甚至谈人生。由此可以看出成长起来的乔莉深谙职场游戏规则,能够合理地把握自己的处事方式,体现出清醒的职场生存智慧。
职场女性在职场生存中不可避免会遭遇困境,但她们并不是采取一味地与世隔绝的心态,没有表现出与职场环境格格不入,与男性敌视的状态。比如《杜拉拉升职记》中胡阿发为难杜拉拉,《浮沉》中客户方卫军对乔莉的潜规则,职场女性能够及时快速地做出反应,避免使自己受到伤害。在《杜拉拉升职记》中,小说开头就描写了杜拉拉受到公司老板胡阿发明里暗里的职场性骚扰,杜拉拉并不是拍案而起、愤然离去,在生存面前,她只能智取。“拉拉只求他先松开手,他一松手,她几乎想大呼救命或者马上跑出去,但是拉拉舍不得那份薪水。都说EQ在斗争中成长得最快,她果然急中生智”,⑦用自己的智慧保护了自己,巧妙地替自己解了围。
《浮沉》中乔莉同样受到过职场骚扰客户的骚扰,而她利用自己的智慧,巧妙地解决了这一问题。当客户方重要人物工程师方卫军对她进行性骚扰,并威胁她,提出无理的性要求时,她没有慌张失措、被迫委屈自己牺牲自己,也没有就此知难而退,放弃自己的订单,乔莉把与方总工的对话录下来留下证据,并巧妙利用方总工妻子的关系,没有正面和客户发生冲突又保护了自己,充分体现出职场女性在职场事业生存困境中的生存智慧。
职场小说中的“新女性”在工作中与男性或女性相处更是呈现一种和谐的状态。《杜拉拉升职记》中的杜拉拉在刚进入DB与海伦关系紧张,到最后成为无话不谈、互相帮助的好友,离开DB公司的玫瑰给予杜拉拉忠告,可以看出这类女性能够在职场中做到同性之间的相处融洽。同时男同事也乐于帮助杜拉拉,在工作上给杜拉拉出谋划策,欣赏杜拉拉、赞扬杜拉拉的表现,以上种种方面可以看出,杜拉拉与DB公司的男同事相处也是呈现一种和谐的状态。《浮沉》中的乔莉在工作上一开始与刘明达合作,到最后与陆凡合作,相互配合,都能够体现出女性和男性在职场的和谐相处。
值得注意的是,在职场小说中,并没有把男性刻画成“在场的缺席者”,许多职场女性初入职场时,都或多或少地得到过男性上司、同事在工作上的指导和提点,把女性和男性放在同一地平线上,让他们共同参与,共同竞争,共同协作,共同进步,呈现出两性在职场上的和谐,而非对立。“女性”也从原来的从属地位处境逐渐向主体地位变换,在生存、平等、发展的追求奋斗中,显示出自己的智慧和光芒。
注 释:
①崔曼莉,《浮沉2》,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98页。
②崔曼莉,《浮沉2》,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203页。
③李可,《杜拉拉升职记2》,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8页。
④李可,《杜拉拉升职记2》,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57页。
⑤管健,《剩男剩女,我剩故我在》[J].民生民意周刊,人民论坛,2011年,54~55页。
⑥崔曼莉,《浮沉1》,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10页。
⑦李可,《杜拉拉升职记》,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0页。
[1]卢绪玲.从边缘到边缘——以女性主义的视角解读《杜拉拉升职记》[J].影视评论,2010(1),28-30.
[2]管健.剩男剩女,我剩故我在[J].民生民意周刊,人民论坛,2011(1),54-55.
[3]荒林.中国当代女性文学思潮的演变[J].广东社会科学,2005(1),155-161.
[4]杨国蓉.“杜拉拉”的生产与消费——兼女性主义视角的阐释[D].兰州:西北师范大学,2013.
[5]闫寒英.中国本土职场小说中的父权制意识色彩[J].求索,2011(7),213-215.
[6]孙锐.从现代职场小说看新女性的生存困境[D]吉林:吉林大学,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