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体论视域下老子“道论”与柏拉图“理念论”异同之探讨

2015-04-10 05:22左少杰西北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陕西西安710119
昭通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本体论柏拉图老子

左少杰(西北大学 哲学与社会学学院, 陕西 西安 710119)



●哲学研究

本体论视域下老子“道论”与柏拉图“理念论”异同之探讨

左少杰
(西北大学 哲学与社会学学院, 陕西 西安 710119)

在中国与古希腊哲学的发展史上,老子和柏拉图的哲学思想较前人都有着质的飞跃。前者的“道论”不仅体系庞大,而且内在附有极强的逻辑性,与含有神秘色彩的“帝命观”、“天命”、“天道”等思想分道扬镳,从整体的角度来把握万事万物的产生和发展;后者的“理念论”亦是撇开具体事物,从万事万物的共相出发来解释世界。不过,虽然两者都站在回答世界本原的角度从整体(共相)上来阐发自己的哲学思想,但二者在具体的细节上有着明显的差异。前者的“道”与万物属于一种“母子”关系,而后者则属于“隶属”关系。虽然后来研究者对二人的思想有着众多说法和意见,甚至是怀疑,但二者的思想依然是后来哲学发展的不朽源泉。

共相; 本体论; 道; 理念; 老子; 柏拉图

中国之古代,“道”观念在老子给予哲学内容的规定前就已存在,虽然在符号的使用上较老子之前大有不同,但老子之“道”亦是在“帝命观”、“天命”、“天道”等附有神秘色彩领域上的突破,进而规定了“道”的哲学范畴。这一历史性的突破,意味着“中国哲学的突破”[1],因此“中国哲学的突破”亦是这一时期的历史代号。而与这一代号近似的概念,即雅斯贝斯的“轴心时期”理论。就是在这一时期,世界各地一时间出现了思想大爆发的态势,人们开始从整体上来认识和把握所处的万千世界。中华大地、印度、伊朗、巴勒斯坦、希腊等地区显得尤其活跃。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地区互不相通,甚至不知彼此的存在,但为何在思想跳跃伴随着新思想的产生,都在数世纪内发展起来了呢?但凡读过马克思主义有关的著作,想必这一问题便迎刃而解,故在此不做多余解释。

显而易见,这一时期的中国,最具代表性的当属老子以及他的“道论”思想。那么,在当今我们所熟知的古希腊那里又会是谁呢?然而,要谈与老子的“道论”思想最为相切的,便是柏拉图的“理念论”,至少在本体论的范畴内。进而又引发了另一个具有争论性的问题,即老子的道家哲学有无本体论一说。在此笔者认为,对于老子的“道论”是否使用了本体论这个概念的讨论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这一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老子是否使用了本体论的概念,而在于他是否答复了本体论的问题。本体论之问题,既是回答世界的本原是什么?万事万物之“母亲”是什么?下面,我们先从老子的“道论”切入,来回应这一不该是问题的问题。

众所周知,想要了解老子的道家哲学,必先要知道作为整个体系最基础性概念的“道”,只有明白了“道”的含义,才能进入老子深邃的思想大门。而“道”最本初的含义,研究的标准格外之难,研究者们不得不深入由老子编纂的《道德经》内,在整个著作中,“道”字大约出现了七十多次,但到底何为“道”?历来研究者说法不一,当然他们站的角度亦不相同。其中包括最为宇宙本原解释的“道”,作为客观规律解释的“道”,作为规则解释的“道”,作为道路解释的“道”等等。因此,了解“道”的真正含义,就要从“道”的具体使用上来做判断。为了回应上面提出的问题,在此我们只说明作为万事万物本原解释的“道”,这种解释,实际上已得到了众多学者的赞同,其最主要的支撑点在于老子本人在《道德经》第二十五章提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2]从老子这句话中我们清楚的看到,他在这里所说的“道”是先天地生的,为“天下母”之意,即万事万物的本原。“天下”,泛指世界上一切事物和现象;“母”即母亲。[3]故而“天下母”是指世界上一切事物和现象的母体,即本体。因此老子在此所回答的便是宇宙本体的问题。

在解决上述困扰之后,便有了同柏拉图“理念论”做一比较的共同平台。那么同样的,柏拉图“理念论”的关键,对“理念”这个作为核心概念的理解如同老子的“道”一样重要。“理念”,在希腊原文之中,idea和eidos均来自作为动词的idein,即观看的意思。其大概是指“可看得见的东西”,即所谓形象。进而扩展至“灵魂”的“可见形象”,故有抽象的性质。柏拉图再吸取毕达哥拉斯学派、赫拉克利特、巴门尼德以及恩师苏格拉底的思想以后,把“理念”规定为:“由一种特殊性质所表明的类”。[4]所以在柏拉图这里,“理念”就是指:“我们凭感官认识到的可感事物都是一种处在生生灭灭,有始有终的变动过程中(吸收了赫拉克利特的流变说),因此是不能被看作是真实的,而真正实在的东西是不生不灭,永恒存在的;而这种真实的存在就是永存不息的概念,进而他在这里把这个一般概念称之为“理念””。比如美的花在凋谢之后,而“美”这个概念是固定的,永远都存在着,不因美的花凋谢而消逝。所以,“美”这个概念既是美的花的理念。而美的花之所以为美,正是因为这个具体的花分有了“美”的一部分,是对这个“美”理念的募仿(这里主要吸收了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事物对数的募仿)。正如柏拉图本人所说的一样:“美之所以为美,是因为它分有了”美“这个理念而获得美的”。这个“理念”既是可感事物理想中追求的原型,始终再向这个原型靠近,但却永远只能分有它的一部分。“理念”是可感事物存在的依据,可感事物只是“理念”的派生物。由此我们可以清楚的得出,柏拉图这里所说的“理念”亦是万事万物募仿的本体。

从老子之“道”与柏拉图的“理念”中可知,他们二人在这个时代较前人的思想都有了巨大的突破。即他们都开始意识到整体的存在,自身和自身的限度。[5]他们舍弃宇宙万物的一切具体属性,寻找宇宙的起点和产生万物的总根源,体悟到宇宙万物之中最本质的共相。[6]老子从“道”这个母体来阐述万事万物的产生,柏拉图则从“理念”这个募本来说明万事万物的产生。这种从整体的角度来认识世界,无疑是人类史上的一大进步,都在不同程度上对宗教以及神学思想有一定的撼动作用。

那么,“道”是如何生出万事万物的呢?而“理念”又是怎样派生出万物的呢?首先,“生”是道家哲学乃至中华文化的最为重视的一个问题。[3]至于“道生万物,在《道德经》中:”道生之”,是对道生万物的高度概括,意思是一切事物都是由“道”而产生的。其中更为详细的描述则是:“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而“道”产生万物的过程又是怎样的呢?在《道德经》第四十二章中他这样写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2]大概是指统一而未分化的道在它运动过程中分出阴阳二气,阴阳二气交合而产生出天、地、人,再由天、地、人产生出万物。而更精确的则是:“势成之”,指自然运行的必然趋势成就了万物。[7]还有在第四章中老子说:“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是说“道”通过中和而发挥其功能,万物经过中和而不至于溢出,这里的“和”即“和谐”,是道生万物的机制。虽然后来研究者们解释上几句莫衷一是,但从原文中的内容我们可得知,它与赋予神秘色彩的思想以及《周易》等相比,在思维层次上显然不同,更者,老子的“道论”在这个层次上显然是以抽象概念表达出一种哲学的万物生成论。

同样在柏拉图那里,“理念”又是如何派生万物?他认为有两种途径,一是“分有”说,二是“募仿”说。分有(metheksis)一词拥有“部分”之意,那些可感事物获取存在的根据正是因为分有了理念的一部分。在《斐多篇》中,他曾有过这样一段精彩的描述:“如果美之外另有别的美的东西,而这些东西美的原因,只能是它们分有了美自身,这对于全部别的事物来讲亦是如此。”另外,由于理念自身是绝对同一的,与相反者是不能相容的,正如美和丑的理念不能被美的花分有。本性决定了有些事物只能分有某种理念,一旦分有了相反的理念,它就不再是此事物了。比如火只能分有热的理念,一旦分有了冷的理念就冰冷了,而不再是火了。募仿(mimesis)作为理念派生万物的另一种方式,柏拉图认为,募仿就是创造出的具体事物是通过造物主摹仿理念而来的。他在《国家篇》中指出,现实国家的设计者要想使国家变得更加美好和幸福,就必须以作为模式的理念国家为依据。另外他还指出,木匠是根据床的理念而造出现实中的床,而画家画中的床是摹仿了现实的床制作出来的,所以,现实中的床是对理念之床的摹仿,画家画中的床则是摹仿的摹仿。

通过粗略的介绍,我们可以看到,老子之“道”是作为万事万物的总根源和总根据,柏拉图的“理念”亦是万事万物的募仿者和总根据,在这个范畴内两者颇为相似。但仔细探究,他们还是有一定的区别。

首先,在老子那里,他把“道”首先看作是万物的总根源和总根据,万事万物都是由道产生或生成的。正如:“道生一,一生二……。”这里,“道”与万物是一种“母”与“子”的关系,“源”与“流”的关系,“根”与“枝”的关系,是一种内在的产生关系,即由上(道)而下(万事万物)的血缘关系。并且,道与万物始终是没有分开的,即道生成万物之前孕育万物,道生成万物之后内在于万物。如陈鼓应先生所说:“万物在创生之前,潜在于混沌未分的道中,与道为一体;万物创生之后,内在的包含着道,体现着道,道与万物仍然是一体,道与万物从来就没有分开过。”[8]而柏拉图的理念与万物是二分的,这也为其后来的困扰埋下了前提。相比之下,老子的“道物”关系明显高潮了许多。万事万物由道产生,是一种符合常理之事,人类亦是如此,由此可以映射出在老子所处的时代,君主对臣民的统治是符合常理的,是理所应当的,常人亦无发选择这种被统治、被管理的局面,应该顺从在君王的辅助与仁政之下。从这个层面出发,结合老子之道家思想,他本人更希望在君王遵循自然之理前提下让子民自由发展,君王的主要任务是帮助子民实现自身的价值与愿望,即“无为而治”的思想。

其次,在柏拉图那里,他根据可感事物对理念的分有和募仿,最终把世界分为两种,一是现实世界,二是理念世界,人们感官所触及的具体的、变更的现实世界是对理念世界的分有和募仿,理念世界是现实世界最求的目标。因此在他这里,“理念”与万事万物是一种募仿与被募仿的关系,也可以说是一种隶属的关系。值得注意的是,柏拉图并没有说明可感事物是怎样产生的,只是用了“分有”和“募仿”来解释它们存在的合理性问题。进而,一旦可感事物“分有”或“募仿”了理念, 这里便体现出可感事物的一种主动性的存在,并非如老子道论中万事万物产生过程中的被动性。因此,在柏拉图所处的时代,君主的统治有其合理(有哲学思想的人来管理国家)之处,但君主残暴不仁时,公民是可以进行反抗的,可见柏拉图的思想对当时处在统治地位的政权的“合理性”提出了追问。

再次,老子之“道论”本体论中包含了物质、运动、时间、空间等哲学概念,在《道德经》中有:“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2]”其中这里的“逝”就是在阐述时间的概念;而“远”则是在说明空间的概念;“反”是对前两者的范围加以表述,即时间和空间是没有限度的。而在柏拉图那里,他所谓的“理念世界”则是独立于时空之外的,而理念是绝对的、不动的、永恒的,虽然在他晚期思想中对这些内容有所调和,但较老子之“道”庞大的逻辑思维体系来说,还是显得狭隘了些。

虽然这样将两者进行比较显得有些牵强,毕竟所处的环境以及本地区文化的承接所造成的差异足以让二人背道相驰,但值得关注的是,老子和柏拉图所生活的时代都是政治混乱的场面,统治者的残暴使得国家支离破碎,基于这样相似的政治环境,两位先哲从不同的角度出发,都表现出了对国家和现状的深度关切。不仅如此,更让当代人深思的是,不知彼此的他们都从万事万物的整体(共相)来阐发自己对周围世界的认识及看法,相比两者之前的所有思想,这是人类历史上(尤其在哲学上)迈出的一大步,从而打开了哲学思辨史的大门,这亦成为后来者不断探讨的永恒话题。

[1]刘刚. “道”观念的发生——基于宗教、知识的视角[M]. 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09.

[2]范应元. 老子道德经古本集注[M]. 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3]张尚仁. 道家哲学[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

[4]苗力田, 李毓章. 西方哲学史[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12).

[5]卡尔·雅斯贝斯. 历史的起源与目标[M]. 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

[6]胡孚琛, 吕锡琛. 道学通论:道家·道教·丹道[M].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

[7]王英杰. 自然之道——老子生存哲学研究[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8]陈鼓应, 白溪. 老子评传[M]. 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

重要声明

为适应我国信息化建设的需要,扩大作者学术交流渠道,本刊相继加入了《中国学术期刊(光盘版)》、《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万方数据——数字化期刊群”、《中文科技期刊数据库》、台湾中文电子期刊服务-思博网(华艺CEPS)。作者向本刊提交文章发表的行为即视为同意我刊上述声明。刊登后可供以上数据库以数字化方式复制、汇编、发行、信息网络传播本刊全文。本刊所发稿酬包含《中国学术期刊(光盘版)》、《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万方数据——数字化期刊群”、思博网(CEPS)等数据库的使用费,不再另付其他报酬。如作者对以上声明有异议,请来函说明或在投稿时声明,本刊将作适当处理。

——本刊编辑部

On The Sight Of Ontology:The Discussion Of The Differences And Similarities Of Lao tzu’s Dao AndPlato’s Concept

ZUO Shao-Jie

(Philosophy and Sociology Department,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Xi’an 710119, China)

In the history of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 and the ancient Greek philosophy, the philosophy of Lao tzu and Plato from predecessors has a qualitative leap. The former system of “Dao” is not only huge, strong logicality, and inner attached with mysterious “emperor life view”, “mandate of heaven”, “heaven” and so on though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overall grasp the emergence and development of all things; The latter’s “concept” is also quite apart from the specific things, starting from the total phase of all things to explain the world. However, while both stood in the answers from the whole world origin Angle (total phase) elucidates his own philosophy, but both has obvious differences in the details. “Tao” of the former one with everything belongs to a kind of “mother-child” relationship, while the latter belongs to the “membership” relationship. Although later researchers for their ideas have many ideas and opinions, even doubt, but both still is the immortal sour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later philosophy.

Universal; Ontology; Dao; Idea; Lao tzu; Plato.

2014-10-09

左少杰(1990— ),男,陕西西安人,在读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B223.1

A

2095-7408(2015)01-009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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