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 刚,虞崇胜
(1.国家教育行政学院,北京 102617;2.武汉大学政治文明与政治发展研究中心,湖北武汉 430072)
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设立国家安全委员会,将国家政治安全问题再次提上重要议事日程。作为国家安全的核心内容之一,政治安全是社会稳定和改革发展的前提,维护好国内政治安全,对于有效推进社会转型关键期国家安全战略的顺利实现发挥着关键作用。随着现代社会面临的不确定性及潜在风险日益增多,如何维护和实现政治安全,已经成为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战略目标。从政治发展和政治学研究的角度看,以政治安全为根本的总体国家安全观是对新时期国家安全的全方位、系统性战略定位,将政治安全纳入国家安全的研究范畴,将在很大程度上拓展安全研究和国家安全研究的议程,这对于推进安全理论研究和维护国家长治久安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安全涉及人类生产生活的众多领域,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论,获得安全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最基本需求。因此,安全问题一直是世界各国政府普遍关注和重视的现实问题,也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众多学科的学者长期研究的重要课题。中国很早就有追求安全的思想,在古汉语中,“安”与“危”相对应,可理解为“安全”之意,如“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可保也”(《易·系辞下》)。《左传》中也有类似表述:“《书》曰: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这里讲的其实就是安全,并且主要是指国家(城邦)安全。“全”则有“保全”“完整”之意。如《孙子·谋攻》中提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所谓“安全”则指平安的、无危险的一种状态。如汉焦赣的《易林·小畜之无妄》中有言:“道里夷易,安全无恙。”宋代范仲淹在《答赵元昊书》中写道:“有在大王之国者,朝廷不戮其家,安全如故。”这一用法一直沿用到现代汉语中,即“安全”意味着“没有危险、不受威胁、不出事故”的状态。在国外,“安全”(security)的含义相对要丰富一些,它既强调主体处于某种免于危险或恐惧的状态,也指维护安全的措施或机构。当然,这种词源上的解释只是揭示了其最基本的含义。
人类社会活动的方方面面几乎都与安全问题密切相关,作为国际政治领域的一个基本概念,安全具有更为丰富的内涵。安全体现了现代国家的基本价值追求,国家通过履行维护安全的职责来获取政治合法性和社会认同,这使得安全在国家政治议程中始终具有地位的特殊性和议题的优先性。在追求和实现安全的过程中,不同安全主体所持有的立场和价值观迥异,因此学者们对安全内涵的界定也各有侧重。但总体上,安全具有主客观二元性是学者们的普遍共识。如哥本哈根学派的代表人物巴里·布赞认为,安全是客观和主观的结合。某些问题被认为是安全问题,不仅是因为存在某种客观的威胁,还因为那些问题在主观上也被当作一种威胁而提了出来。不仅如此,巴里·布赞和琳娜·汉森后来又继续发展了这一观点,认为“安全的基本认识只有包括三个部分的综合才是全面的,这就是客观安全、主观安全和话语安全”[1]37。新现实主义理论的代表人物阿诺德·沃尔弗斯也持有类似观点:“安全在客观意义上,表明对所获得的价值不存在威胁,在主观意义上,表明不存在对这样的价值会受到攻击的恐惧。”[2]28国内学者李少军将其概括为:“所谓安全,就是客观上不存在威胁,主观上不存在恐惧,后果上不蒙受损失。”[3]一般而言,安全主体在客观上受到某种威胁,在主观上必定会有所反映。人们谈论安全与不安全,本身就是对于威胁本身形成的主观判断。安全的目标不仅是要造就一种安全现状,更要营造一种安全的心态。由此可见,应该从客观施予和主观感受相结合的角度来理解安全内涵,即安全是指一段时间内相关社会主体没有危险、不受威胁、免除恐惧的状态,以及维持这种状态的能力。“没有危险”,主要侧重于客观状态;“不受威胁,免除恐惧”,则侧重于主观感受;而主体维持这种状态的能力则偏重于潜在的和发展的视角[4]。这充分体现了安全的如下特征:第一,安全具有主客观相结合的二元属性;第二,因时间、地点、条件、行为体等的变化而导致的相对性;第三,安全内涵在不同层次、不同面向的多维性。
安全研究是二战后国际政治领域的重要议题,其理论研究范式也经历了比较复杂的演变过程,从最初的传统安全研究到批判性安全研究,安全研究的重心从对主权国家的关注逐步转向对社会个体的关注。传统安全观主要聚焦于国际政治领域的国家安全问题,把国家当成唯一的安全指涉对象,以国家间军事威胁和武力使用作为安全的核心内容,表现出强烈的国家中心主义。这种以零和博弈思维为指导,以军事安全为导向的安全概念存在着固有的内在缺陷,在现代国家极为不合时宜,因为它很容易将安全等同于一个危险而模糊的符号,威胁政治文明的进程和社会和谐。20世纪70年代后,随着安全研究指涉对象的不断拓宽,对于安全本质等问题的探讨引发了人们广泛的思考,安全理论研究的重心也从国家层面转向对个体的关注。巴瑞·布赞和奥利·维夫等人首次将军事安全、政治安全、经济安全、社会安全和环境安全归入安全研究的范畴,认为这五个领域是紧密联系相互交织在一起的,“各个领域正在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但是每个领域仅仅被看成是它的本体的一个维度而已”[5]。它们之间相互发挥作用,形成“一体五翼”的安全体系。这种观点为人们理解安全问题提供了新思路,打破了长久以来把军事安全放在安全领域首位的狭隘思维,使得安全理论研究的议程也随之不断得以推进和拓展,尤其是把政治安全作为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提出,受到各界重视并迅速成为安全研究的重要范畴。
政治安全是安全理论研究的重要领域,也是各主流理论研究范式不可回避的中心议题,近年来政治安全研究的实践意义也不断受到政府层面的高度关注。中共十六届四中全会指出:“要坚决防范和打击各种敌对势力的渗透、颠覆和分裂活动,确保国家的政治安全。”当然,这里所提及的政治安全主要是从国家主权安全和主流意识形态安全层面来界说的。由于政治安全的内涵早已超越了冷战时期国家间相互对峙平衡的一国一域的安全,更是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军事安全,因此,中共十七大进一步指出:“世界仍然很不安宁,传统安全威胁与非传统安全威胁相互交织。”特别是近年来全球网络信息技术的深入普及,加速推进着全球化进程,世界各国明显呈现出国内问题国际化、国际问题国内化的趋势,各种非传统安全事件层出不穷,其引发的消极效应更是超越了单一地域和特定领域。这促使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政治安全与国家发展之间的关系。鉴于此,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在部署全面深化改革蓝图的同时,决定成立国家安全委员会,以加强对国家安全工作的集中统一领导,并突出强调了维护国家的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是国家安全的核心内容,而对内维护国家政治安全则是新时期国家安全战略的重中之重。
我国把政治安全确定为总体安全的核心,反映了维护国家政治安定有序的复杂性、长期性、艰巨性和内向性。因此,对政治安全的内涵及其边界进行准确界定就显得尤为重要。一般而言,对政治安全内涵的界定涉及对政治安全主体、政治安全议题、政治安全核心构成要素及其相互关系的认识,以及运用何种手段来维护国家政治安全。虽然学界近年来对这些问题有一些积极的探讨,但从研究成果来看,对于政治安全的学理研究还显得较为薄弱,对政治安全体系的构建也缺乏系统性思考,尤其是对维护国家安全的外部防范机制关注较多,而对维护政治安全的内生机制重视程度显然不够。
总体上,学者们从不同侧重点对政治安全的内涵进行了研究,代表性观点如下:
其一,国家主权安全说。这种观点突出强调了国家是政治安全的主体,认为政治安全是主权国家在面临其他国家外部威胁和政治干预的情况下,运用军事力量排除所有外部威胁和干预,以确保国家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的一种政治稳定状态。这一视角着眼于政治安全所面临的外部挑战,并以应对外部威胁为目标而展开相应的对策研究。国家主权安全说倾向于以军事力量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很显然,这一视角仍然具有传统安全的显著特征,在某种程度上它混淆了政治安全与国防安全、传统国家安全的边界。随着全球化背景下国际关系格局的深刻变化,传统安全中军事因素威胁的比重大为降低,而金融危机、网络风险、生态环境恶化等非传统安全问题不断凸显,使得这一研究视角不断式微。
其二,政治制度安全说。这种观点侧重于从国家基本政治制度和政治体制的稳定来阐述政治安全,认为政治安全主要是指政治体系的连续性和有序性,其主要目标就是确保国家基本政治制度不变,政治体制保持相对稳定,主导政治制度和政治体制的主流意识形态不断得以巩固和维持。“从内在逻辑讲,政治安全是政治稳定和政治发展的动态平衡和良性互动;从外在形式上看,政治安全是国家的国体、政体、国家结构形式以及意识形态、政党制度等诸种因素的协调统一。”[6]110这一视角已经逐步得到学界的重视和深入探讨。
其三,意识形态安全说。这种观点突出强调了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在政治安全战略中的重要地位,认为主流意识形态安全是政治安全的核心,只有不断提升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引领能力,才能有效实现国家政治安全。主流意识形态是国家政治安全的灵魂,对于培养公民的政治认同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意识形态安全具体体现在国家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观念、价值体系等能够适应国内外政治环境的变化,并能从容应对其他社会思潮的挑战,它意味着全体社会成员拥有共同的价值观念和价值取向,而这对于维护国家根本利益、整合社会资源、完善国家能力构建都至关重要。可见,主流意识形态安全在政治安全战略中的重要地位是不言而喻的。
其四,执政安全说。这种观点侧重于从执政党的角度来界定政治安全,主要探讨在对国家权力的掌握、控制和行使的过程中,如何才能进一步巩固和提升执政党执政地位。政党是现代国家政权得以维持和延续的关键要素,主要政党尤其是执政党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执掌国家政权是执政党的核心政治目标,而政权一旦建立起来,执政党就会通过意识形态的宣传、教育和灌输等方式显示其执政的合理性,使其执政理念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因此,政权安全在很大程度上就表现为执政党的执政安全。正因为如此,很多学者认为中国的政治安全问题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中国共产党长期执政的政体安全。如郑永年指出:“中国政治改革的首要问题是政治安全问题,政治安全从某种意义上来理解就是执政党长期执政问题。”[7]如何提升执政党的执政地位,是中国政治安全面临的最严峻挑战,这对于加强中国共产党的执政能力建设,思考如何在新形势下增强应对政治风险和解决社会矛盾的能力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其五,政治状态说。政治状态说是指研究政治安全问题应该始终围绕政治体系这个主轴展开,政治安全即国家政治体系的安全,具体是指“国家政治体系处于结构合理、功能配合、运转协调、变化有序的良好状态”[8]。只有围绕政治体系来思考和构建国家政治安全战略,才能把政治安全与总体国家安全观中的经济安全、军事安全、社会安全、文化安全等方面的问题区别开来,这对于廓清政治安全的内涵和外延,构建有效的国家政治安全体系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对政治安全内涵及其边界的准确界定直接关涉政治安全行为体的行动策略和行为边界。无论从什么角度界定概念,概念本身所指向的主体、对象及核心要素是需要首先把握的。政治安全具有安全的一般属性,它也必须依附一定的主体而存在,脱离主体单纯地谈论安全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因此,必须弄清政治安全到底是谁的安全,如果主体模糊,那么界定将毫无意义。狭义上的国家安全属于传统安全研究的范畴,其核心主体主要是国家,维护安全的主要内容就是确保国家领土完整和主权不受侵犯,维护安全的途径也主要以军事实力和武力手段为主。而政治安全问题涉及意识形态、政治秩序、文化传承、制度设计和社会认同等多方面内容,与传统国家安全相比具有更为丰富的内涵。由于全球化背景下各国所面临的内外政治环境的日趋复杂化,政治安全内涵的侧重点在不同时期会不断发生变化,但从政治系统论的角度出发,我们主张政治安全问题应该首先围绕政治这个主轴展开,也就是说只有从政治体系构成要素的角度出发,才能更加深入地理解政治安全的本质。同时,当我们综合考察国内政治安全时,也不应把问题无限泛化,政治安全的核心内涵如果过于宽泛,实际上也并不利于对其进行准确定位和深入开展研究,尤其是要把它与国家间的安全议题以及其他跨国性的安全问题区别开来。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政治安全是国家政治体系不存在颠覆性威胁,具有较高政治合法性且治理良好的状态,以及能够有效维持这种状态的能力。具体而言,是指一国政治体系在政治发展进程中协调运转,维持政治结构和政治秩序的相对稳定,并能适应国内外政治环境的各种变化,从而确保政治运行的稳定性和连续性。这一内涵具体包括两方面的含义:首先,从客观状态来看,政治安全是国家政治体系始终处于某种良好的运行状态;其次,从安全能力来看,政治安全是国家政治体系在运转过程中,能够适应国内外政治环境的变化,对各种社会风险和矛盾具有较强的调适功能,最终确保政治系统的相对稳定和有序运行。这一界定使政治安全的指涉对象不仅仅聚焦于政治单元,也集中在政治体系层次上;不仅仅关注安全状态,更关注在复杂环境下维护政治安全的能力和过程。随着政府层面和学界对政治安全问题的高度重视,政治安全研究的理论高度和战略意义愈加凸显,可以预见的是,围绕政治安全体系和能力构建,凸显政治体系内部生长机制的政治安全研究,将成为安全和国家安全新的研究议程和研究趋势。
影响政治安全的因素有很多,既有直接因素,又有间接因素;既有外部因素,又有内部因素;既有传统安全因素,又有非传统安全因素;既有对抗性矛盾,又有非对抗性矛盾。但从总体上看,起决定作用的是间接因素、内部因素、非传统安全因素以及非对抗性矛盾。对于我国政治安全战略而言,应该根据国内外政治环境的变化,利用体制内外的多元力量,从国家层面到社会层面,从观念层面到制度层面来构建我国政治安全体系。在社会转型的关键期,我国政治安全面临的主要威胁不是外部想要对抗中国的某个敌国,而是国家政治体系在自身运行过程中存在的种种隐患和风险。因此,保障中国政治安全应重点关注政治体系的内部因素。结合我国的实际状况,可以从国家政权安全、意识形态安全、政治制度安全、政治秩序安全和执政安全五个基本维度来构建国家政治安全体系。
国家政权是一个国家政治权力的组织形式和存在形式,通常表现为国家政权机关运用法定的公共权力维护整个社会的统治和管理。在我国,国家政权机关主要指立法机关、行政机关和司法机关。需要指出的是,中国共产党不是国家政权机关,但是作为执政党,它与国家政权有着紧密的关系。无论是国家政权机关的公共权力,还是执政党的领导权和执政权,归根到底都来源于人民,因此应当统一于人民。我们认为,政权安全就是指国家政权在运行过程中,能够有效抵御和防范国内外的干扰因素和威胁,确保政权不被颠覆,并使其保持稳定性和持续性的良好状态。政权安全的主要内容就是要保持合法政权及其政府的长期存在,维持政治统治的权威性和有效性。具体表现为统治阶级的基本政权稳固有力,既能抵御国外颠覆势力的威胁,也能控制国家内部可能出现的破坏活动。在现代国家,政权得以维持和延续一般依赖于几个关键的要素:领导政权的政党,政权的思想政治基础,政权的组织形式等。对中国政权安全而言,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符合国情的根本政治制度是直接关系国家政权安全的核心因素,各因素共同发挥作用,缺一不可。
“意识形态”这一概念是由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哲学家、政治学家德斯图·德·特拉西最先提出并使用的。在特拉西看来,“意识形态”是“思想的科学”的代名词,它的职责就是为了批判一切宗教、形而上学、传统、权威的神秘和偏见,并建立一种科学的评价标准,进而改造社会。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第一次使用了“意识形态”概念,并对意识形态的历史形成、本质特征、功能等进行了详细的阐述。因此,马克思、恩格斯被公认为是现代意识形态理论的奠基者,人们普遍认为是他们确立了意识形态的现代语境[9]5。虽然把意识形态作为认识对象并非始于马克思,但“正是由于他的著作的影响,意识形态的概念才会像今天这样广为流传”[10]3。人们对意识形态的研究不能避开马克思的意识形态理论,“从这个意义上讲,马克思意识形态理论已成为当下人们研究意识形态的一个重要参照系”[11]17。作为国家上层建筑的核心组成部分,主流意识形态是国家的灵魂,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和排他性,它是该国国家利益和价值取向的重要体现。
意识形态安全是一个国家或地区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观念、价值体系能够适应内外政治环境的变化,从容应对其他社会思潮的冲击和挑战,从而能够保持其价值观体系的相对稳定和良好的适应性。意识形态安全是政治安全体系的核心组成部分,也是国家软实力的重要体现,它意味着全体社会成员拥有共同的价值观念和价值取向,以最大限度保障全体成员整体行为的一致性。因此,必须有效地维护意识形态安全,为政治安全提供思想保障。同时,主流意识形态只有遵循继承性、开放性和实践性的原则,在与不同社会思潮的较量中保持其自身优势,并不断实现理论创新,才能得到大多数社会成员的高度认同和自觉践行,进而巩固主流意识形态的政治地位,维系整个社会的稳定。
政治制度是围绕政治活动而形成的所有政治体制的总称,通常是指国家政权的组织形式。按照制度主义的观点,政治制度是社会政治领域核心的结构性要素,是影响社会发展和政治稳定的关键因素。“制度问题带有根本性、全局性、稳定性和长期性”[12]333,从这个意义上讲,确保国家根本政治制度不被破坏,并保持政治制度的长期稳定运行,是政治安全的根本保障。毋庸置疑,科学合理并能有效运行的政治制度将充分协调不同社会阶层的利益,形成相对公平的利益分配格局,这有利于实现社会的和谐稳定和国家的长治久安。如果政治制度不合理和不健全,不仅会影响国家经济发展和国民财富的正常增长,而且还会破坏社会公平,激化社会矛盾,最终造成社会发展停滞和社会秩序紊乱的不良后果。历史上一些国家的兴衰成败,以及当今世界一些国家内部充斥的混乱状况都可以从制度上的缺陷找到合理的解释。一个国家外部的崛起,其实质是其内部力量的延伸,在国家崛起的过程中,健全国家内部制度,尤其是不断优化政治制度设计,确保政治制度安全,是推进国家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动力。
在现代社会,国内外政治环境的复杂性和社会各方利益诉求的多元化对政治制度安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保护国家基本政治制度不被破坏,使其保持基本稳定,并不断完善和优化政治制度设计,这是维护我国政治制度安全的应有之义。而优化政治制度设计的有效路径就是要不断适应社会经济的发展,对国家政治体制进行深入改革和进一步完善。我国政治体制改革是社会主义政治制度的自我完善和发展,总体上是在我国政治体制的框架内进行的渐进性变革,其实质是在不改变基本政治制度性质的前提下,对制度设计进行逐步调整,以不断增强其适应性。因此,应该大胆借鉴人类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不断对政治制度进行完善和优化,这是发展社会主义政治文明的必由之路;同时,也是推进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制度化、规范化和程序化的必然选择,是确保政治安全的系统工程。
政治秩序是一个历史范畴,它是随阶级、国家的出现而出现的。对人类社会的政治生活而言,亨廷顿认为“首要的问题不是自由,而是建立一个合法的公共秩序”[13]7。而对于政治共同体来说,构建合理的政治秩序就成为其最基本的价值目标,这也是人们把政治秩序视为政治安全核心内容的重要原因。政治秩序首先表现为政治体系处于某种相对稳定的非冲突状态,同时,政治秩序也是一种通过社会规则、政治控制力约束政治主体行为的制度化的动态政治过程。因此,政治秩序是政治状态与政治过程的高度统一。
政治秩序安全是确保国家各项政治活动有序进行的关键所在,也是政治安全的具体体现。在新媒体环境下,政治秩序安全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治参与的有序性。传播媒介和传播模式的跨越式发展使各种社会价值观念和政治文化的传播更为便利,政治话语权的争夺也表现得更为激烈,这凸显了制度化政治参与的重要性。理性的制度化的政治参与将有力促进政治秩序安全,而无限膨胀失去控制的政治参与将会导致政治动乱,也必然会威胁国家的长治久安。因此,畅通广大民众政治参与的正式渠道,提高政治参与的制度化水平,扩大体制外政治参与的规范化程度,不断满足社会民众参与国家政治生活的内在需求,将在有效增强社会凝聚力的同时,进一步巩固政治秩序安全,为国家政治安全奠定坚实基础。
现代政党产生和存在的意义在于通过执政推进或影响国家政治发展。所谓执政安全,是指执政党能够稳固、长久、有效地执掌政权。具体来说,一是执政党的执政地位不被动摇,二是执政集团的施政不被反对。现代民主国家一般都有多个政党存在,其中一个或几个政党是执政党。执政安全是执政党巩固执政地位的前提,也是执政党最基本的目标。
根据权力运行的不同阶段,可以把执政安全分为掌权安全、控权安全和用权安全三个方面。西方政党制度大多实行两党制或多党制,选举在西方政治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通过争取选民、赢得选举来夺取和控制国家政权是政党的主要目标。同时,当两党或多党联合执政时,各党派之间或政党内部各派别为了获取国家权力,时常会出现控权之争。因此,掌权安全和控权安全是西方执政党执政安全的核心内容。而对社会主义中国而言,由于始终奉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制,执政党的执政地位是由宪法明确予以规定的,各民主党派不具有执政地位,而是通过参政议政的方式影响国家公共政策的制订和执行,这与西方国家政党有明显的差异。作为执政党,中国共产党构建了完善的权力体系,其面临的最大执政安全问题就是如何实现用权安全。也就是说,执政党在行使国家权力的过程中,是否符合人民的意愿、利益和要求,是否具备较强的执政能力,能否有效抵御各种执政风险,是实现执政党执政有效性、维护执政安全的核心内容。
在对政治安全的核心内涵和基本要素进行详细阐述之后,我们有必要对其基本特征进行梳理,以促进对其内涵的深刻理解,同时也加深对国家政治安全战略的系统认识。概括来讲,政治安全主要有如下基本特征:
第一,政治安全是静态性与动态性的统一。如前文所述,政治安全既体现为在特定环境下政治体系处于某种良好的运行状态,又体现为政治体系能够适应国内外政治环境的变化,对各种社会风险和矛盾进行有效调适,以确保政治系统稳定和有序运行的动态过程。随着人类政治文明程度的提高,各国由彼此敌对走向相互依赖,且依赖程度不断提高,国际社会政治诉求和国内各阶层利益诉求的多元化呈现,使得政治环境趋向于复杂化。而各国政治文化的多样性和差异性也导致新的政治问题层出不穷,这就更需要我们打破僵化思维,以一种动态发展的眼光来看待政治安全问题。静止不变的安全状态和模式是不存在的,只有不断发展进化的政治安全才具有持久生命力。
第二,政治安全是主观性与客观性的统一。政治安全首先体现为国家政治体系免于各种因素的侵害和威胁并处于运行良好的状态,这种状态是客观存在的,具有明显的客观属性。同时,政治安全又体现为国家政权主体和其他政治行为体对国家政治体系所处状态的一种主观认知和心理感受。也就是说,政治安全不仅涉及在复杂的政治环境中政治体系本身所体现出的某种客观状态,又体现为政治主体和相关行为主体的一种主观上的心理活动。
第三,政治安全是绝对性与相对性的统一。根据新型国家安全观,政治安全是国家安全的根本,具体表现为政治体系处于一种相对确定的事实或状态,这种状态在某一特定阶段具有绝对性。但是,这种状态会因政治环境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并且在面对威胁政治安全的某些客观因素时,不同的行为主体将持有不同的态度和行动策略。一方面,由于各方主体对于政治威胁因素的认知不同,对威胁因素的优先性及解决顺序也有较大差异,这直接影响着对政治安全的不同理解;另一方面,维护安全的行为策略对其他利益主体而言往往意味着潜在的威胁和风险。因此,政治安全总是相对而言的。
第四,政治安全是确定性和不确定性的统一。在通常情况下,一个国家的政治体系是否处于良好的状态,是可以直接通过一些指标来观察和评判的。但在互联网时代,随着新媒体环境下信息传播模式的创新,几乎所有的人类行为都已经被纳入全球网络化进程之中。不同社会思潮和价值观念的碰撞更趋频繁,社会公众的价值取向和政治认同也不断趋向多元化,网络社会中出现的不确定性因素和潜在的风险也越来越多,所有这些变化使得我国面临的安全威胁不再容易直接观察和量化分析,从而逐渐呈现出不确定性和复杂化倾向。
第五,政治安全是主导性和交互性的统一。现代国家安全包含了政治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安全、文化安全、环境安全等多方面的安全,在中国总体安全战略中,政治安全是其他领域安全得以实现的政治保障,因此必须突出强调政治安全的主导地位。同时,政治安全问题的形成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有的因素是单独起作用,但更多的是多种要素叠加发挥增效作用。政治安全是与人民根本利益紧密结合一起的,中国提出的总体国家安全观,就是以人民安全为宗旨,以政治安全为根本,以经济安全为基础,以军事、文化、社会安全为保障,以促进国际安全为依托,进而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国家安全道路,中国所要构建的国家安全体系也是集多种安全于一体的国家安全体系。因此,政治安全与其他领域安全是相互影响并交互发挥作用的,不能脱离其他安全范畴孤立地维护政治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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