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毕业后的第六年,回想起校园时光,说恍如隔世,并不夸张。
2009年发生的一切,直至如今依然历历在目,也许是因为早年间我每天坚持写博客的习惯,使得那一年种种细碎的琐事,都因此在时间的长河中,占有一个个清晰的刻度。
离校之前,我在写《深海里的星星》,作息时间跟其他同学基本是完全相反的,她们白天出去找工作,我在宿舍睡觉,晚上她们睡觉了,我则默默地开着台灯写稿。
写不动了的时候,就蹑手蹑脚去阳台上抽根烟,看一看远处的教学楼,想想未来,满心都是担忧。决定留在长沙之后,我开始到处找房子。
朋友开着车载着我满城绕,问我预算多少,我老老实实地讲,没多少,只能先找人合租。
那时候,长篇还没有写完,所以也没有版税可言,前途未卜。
最后在城南找了一个两居室,跟一个女生合租,月租九百,我的房间稍微大一点,我出五百,她出四百,回学校收拾好铺盖,拎上当年离家时我妈硬逼着我带的水桶,就这么开始真正的、成年人的生活。
房子是老房子,没空调,房间就像蒸笼一样。有老鼠,有时半夜爬到床上来,我一吓醒就再也睡不着了。房东是个中年男人,偶尔会发短信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酒吧玩,机智如我,当然轻松化解了。如果说,还有什么其他困境,也就只有那一个问题——穷。
穷啊,真是穷,千字一百的短篇一个月写三四篇,专栏也写,所有的生活成本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付完押金和租金之后,我的卡上只剩不到两千块钱,而距离下一次发稿费还有很長的时间,为此,我也哭过几回。
我没日没夜地写稿子,同时还在杂志社实习了三个月。那三个月当中,我很少迟到,每天早上转两趟公交车去上班,下班后在回家路上买个盒饭,吃完就趴在电脑前写稿。
8月份最热的那段时间,我莫名其妙地发了一次烧,一时冷一时热,同屋的女生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厚毛衣让我穿上,说带我去看病。
我耗尽全身力气穿上毛衣之后,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太、热、了。到医院,医生说,吊个水吧。我心里一惊,脱口而出说,不行,我没时间。
医生说,我作为医生的职责是要给你治病,你非要拒绝我也不能强迫你。我想了一下,穿着那件毛衣又回去了。
室友给我买了药,我吃下之后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用土法子焐了一身汗,醒来之后已经是半夜,烧退了,便爬起来继续写作。
我的第一本长篇就是在那个老房子里写完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我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开始的地方。
诚然,它不够好,不够美,但是它收留了一个单枪匹马闯江湖的年轻女生,上有片瓦,下有一粥一食,那一年我几乎没有买过新衣服,但我写完了一本书。
对于22岁的独木舟来说,没有什么比那更重要的了。
在我少年时代,因为家境的缘故,从来没有过出去旅游的经验,而当我经济独立之后,我最迫切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到那些我没有去过的地方看一看。
我用第一笔版税,买了一个入门级的单反相机和一个广角镜头。实习期结束时,领导问我,有没有转正的想法?我完全没有犹豫,说,不用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六年前,我就想这么说了。只是,我用的另外一个说法:“生而为人,我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又到了毕业季,毕业,究竟意味着什么呢?租房、实习、求职、旅行、考研、分手or不分手。校园时代的结束,也是成年生活的开始。
离开校园,就是离开这一生最单纯无忧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