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湖北省保康县贫困山区人情风的调查与思考

许寿荣 王忠良 黄丽敏

对湖北省保康县贫困山区人情风的调查与思考

许寿荣 王忠良 黄丽敏

湖北省保康县地处鄂西北，东依古隆中，西接神农架，南通大三峡，北靠武当山，是省定国家级贫困县、襄阳市唯一全山区县。这里有楚源地的悠久历史，丰富的自然资源和纯朴的民俗民风。但由于是贫困山区，受交通、信息、传统文化等诸多因素的影响，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人情”的“礼”尚往来的形式不断演变，渐渐失去理性，在山区保康已有恶性循环的趋势。最近，当地有关部门对保康人情风问题开展了专题调研活动，组成8个调查小组，深入11个乡镇、7个县直单位、6个社区进行个别走访座谈76人次，召开座谈会12场次，发放问卷调查446份，摸清了相关情况。

一、送“礼”的现状和特点

根据走访座谈、问卷调查，保康县群众反映当地的人情“礼”之风盛行，已远远超过居民的经济承受能力，严重影响正常工作生活。

人情名目杂、往来范围广、走动“频率”快、支出比例高。过去，人情消费只限于婚丧嫁娶等少数项目，现在则增加到二十种之多。据调查，目前城乡盛行的人情往来名目有：满月、周岁、12岁、36岁、48岁、60岁、70岁、80大寿，以及参军、上学、搬家、开业等。比较少见的还有：3岁、24岁、66岁、72岁、84岁、90岁、金婚、立碑等。

在鄂西山区县城，本来就是熟人社会，只要有邀请，总会去赴约，久而久之，你来我往，关系渐熟，范围便越来越广。调查显示，保康县户平均人情次数达到94次，最高的户一年可达到600多次。群众坦言，70年代一次人情5元左右，80年代20、30元，而现在农村一次人情大多最低100元，城镇大多200元以上，多的甚至达上千上万元，人情支出数目越来越高。

铺张浪费多。现在许多婚礼大操大办，已成了比阔气、讲排场的舞台，婚车队伍蔚为壮观，婚礼酒宴十分奢华。请客者大事小事都要隆重设宴，动辄几十上百桌，助长了不正之风。比如白事竞相炸鞭、红事比着唱戏点歌等等，花钱流水，耗资巨大。一方面是送礼者不堪重负，叫苦不迭；另一方面受礼者大手大脚，铺张浪费，形成愈演愈烈、竞相攀比之势。

干部自律差。2007年以来，保康县委、县政府先后开展了狠刹人情风、制止铺张浪费、禁止大操大办等一系列专项治理活动，先后出台了《关于治理人情风制止大操大办的若干规定》《关于禁止喜庆事宜大操大办的规定》等一整套制度和监管措施，对一些典型案例进行了查处和通报，但仍有一些党员干部违纪违规，顶风而上，致使人情风屡禁不止。

二、社会危害和影响

人情超过限度，带来的只能是社会资源浪费和人情的异化。保康县愈演愈烈的人情风，腐蚀着人们的思想，扭曲了同志间的友谊，丢掉了艰苦朴素的传统美德，甚至败坏了党风、政风、社风，成为滋生腐败的温床。

一是加重了当地居民经济、精神负担。随着人情风的蔓延，初衷本善的礼尚往来已经演化成了被强制消费的“奢侈品”，日益畸化为庞大的“人情债”，扭曲了家庭消费结构，干扰了人们正常生活，成为不少人难以承受的经济负担。更有甚者，因无力承受“人情债”的经济负担，开始实施盗窃、抢劫等危害社会安全稳定的违法犯罪活动。调查反映，人情风不仅费工误事、疲于应付，还伤心劳神不堪重负，别人有事不去心里难安，自己有事不办心中难过，常想着要送“人情礼”或还“人情债”。本应充满温馨的人情往来，不但没有给人们带来幸福感，反而为送礼者造成一种精神负担和压力。

二是败坏了社会风气。我国素有文明古国、礼仪之邦之称，礼尚往来本来在人们情理之中。然而，现在的“礼”已超越了“情”的本义，异化为无休止的“人情债务”链条。实际上，众多人都是人情风的受害者，而有些人却又是人情风的始作俑者。社会风气每况愈下，社会发展成本也大大增加。

三是损害了干部形象。人情风盛行，与党员干部的不正之风不无关系。有些党员干部置上级三令五申于不顾，想方设法躲避监管。有的不断更换场所、分批请客送礼，甚至巧立名目，借机敛财，助长了人情风的蔓延。人民群众认为，党员干部搞一次特殊就会失一分威信，破一次规矩就会留一个污点，谋一次私利就会失去一份感召力。现在的人情风是社会腐败的产物，也是党员干部“带头作为”的结果，直接影响到党员干部的威信。

三、主要原因分析

目前，保康人情风愈演愈烈，人情消费泛滥成灾，既有深刻的历史背景，也受现实社会环境的影响，现已成为一个根深蒂固的社会问题，除了“面子”问题，还有攀比心理、补偿心理、从众心理作怪。调查认为，主要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

礼尚往来，传统习俗的影响。中国是礼仪之邦、人情社会，自古以来就重视礼尚往来，有人情往来的风俗，家里有了红白之事，都要告知亲朋好友。这是中国的文化传统，体现了守望相助的精神。保康县对这一民间习俗一直有着很深的感情，这种传统文化为人情主义的生存发展提供了天然的土壤，为人情成风奠定了感情基础。

碍于情面，相互攀比的心态。人情事小，面子事大，在某种意义上说，面子比票子还重要。调查显示，近50%的人都认为人情风的根源是面情观念、相互影响、相互攀比、跟风助风，为人情成风提供了发展变化的环境。

社会发展，交往空间的扩大。近些年来，随着人们经济收入的增加和生活水平的不断改善，在人情消费方面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同时，现在的交通和通讯越来越便利，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更加频繁，人们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广泛，无论相隔距离多远，交通是否便利，请客者只需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就行了。更有甚者，个别乡镇的人们乐于在电视上点歌做广告，经常数人同时广而告之，为人情风泛滥提供了便利条件，导致请客送礼的圈子越来越大。

补偿损失，借机敛财的诱惑。人情往来已成了保康群众生活的一部分，人们沉陷其中不由自主，除了传统习俗的绑架，还有经济利益的考量。有的人充分利用当地这一风俗，借机敛财，损害民意，侵吞民利。据反映，有的党员干部一年过四次事，次次请客，回回收礼，借机谋利。近年来年，保康县院查处的贿赂职务犯罪案件中，无一例没有利用“人情”之借口，实施贿赂腐败。

关系社会，不良风气的促成。许多人认为，人际关系才是第一生产力，无论什么事情，有熟人就好办，送了“情”就好办，反之则会处处碰壁，事事艰难，该办的事也办不成。在这种“有关系就有一切”的不良风气影响下，都想借人情互换来建立自己的人际网络，忙于其中。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为谋取利益，把赶情送礼作为一种铺路搭桥的手段，乐于其中。一些投机者正是利用人情关系敲开权力之门，使许多不合法、不合规的事一路“绿灯”。

制止不力，不断反弹的后果。近些年来，保康县围绕治理人情风，制止大操大办，反复开展专项治理，但成效不大。调查反映，这些治理时紧时松。同时，监管查处措施不力，方法单一，宽此严彼，常常是有了举报查，没有举报不查，大操大办受到查处的只是极少数，大多数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导致各项规定缺乏应有约束力，人情风不断反弹“回潮”。

四、预防和建议

治理不当的人情风是人心所向、发展所需、势在必行。

全员参与，专项治理。建议在全县开展治理人情风专项行动，县委出台治理人情风的决定，召开专题会议，全面动员部署，狠刹人情歪风。要建立工作专班，明确责任主体，强化监管责任，由纪委主抓，文明办、工会、共青团、妇联等相关部门联合施行，各行政机关、企事业单位和社会团体普遍参与，县、乡（镇）、村各级党组织层层来抓，专人负责，狠抓落实，形成全县上下齐抓共管、各负其责的强大合力。

干部带头，城乡同步治理。保康县的人情风是城乡之间相互影响，干群之间互为牵连的社会之弊。治理人情风要坚持城乡一体，干群同步，坚持把党员干部（包括村干部）作为监督的突破口，明确公职人员带头，率先参与人情风治理活动，带头破除传统的人情风陋习，从简办理婚丧嫁娶事宜着手，当好表率，做出榜样，树立禁奢崇俭的新形象。同时，在农村同步开展人情风治理专项，形成全县城乡步调一致的治理工作态势。

明确范围，有序规范治理。要研究出台治理人情风的规范化制度和约束性规定，从制度上对人情活动加以规范。调查显示，90%以上认为除婚丧嫁娶和60岁生日外，其他各种人情名目都应该尽快被禁止。这一规定，既要考虑中国几千年的文化积淀，坚持以人为本、符合民意、有人情味，还要被人们接受，具有治理的针对性、可操作性。

真抓实管，持之以恒治理。治理人情风必须常抓不懈、持之以恒、防止反弹。要切实加大监督检查力度，实行动态巡查、明察暗访，在坚持举报制度的同时，对各宾馆饭店实行日常巡查制度，加大明察暗访力度，不让违规者“钻空子”。对所有违规者都要一视同仁，发现一起，查处一起，决不迁就。特别是对违反规定的党员干部要及时处理，公开曝光，真正把制度抓细，把监管抓真，把处罚抓严，一抓到底，杜绝反复，让文明新风成为大家的自觉习惯。从2013年开始，县纪委监察机关加强从严治理和督办检查，对违规“人情”宴请20多起进行党纪政纪处理，在干群中起到了积极影响。

突出宣传，舆论引导治理。宣传和新闻媒体要利用广播、电视、网络、报刊、廉政公益广告等，广泛宣传陈规陋习和人情风的危害，推广婚事新办、丧事简办的文明新风，形成“大操大办可耻、新事新办光荣”的强大舆论氛围。文明办和工青妇等组织要发出倡议，在城乡广大干部群众中开展宣传教育活动。农村、社区要大力开展“除陋习、树新风”的移风易俗活动，大力倡导健康向上的人情消费新观念，让群众自我“醒悟”、自我“减负”。文化旅游部门要对我县传统文化习俗进行研究，不断推出既符合传统文化又贴近时代发展、既隆重又节俭的现代文化习俗，通过动画、漫画、故事、简易知识手册等多种方式进行传播和普及，为建设美丽幸福新保康提供强大的社会动力。■

（作者单位：许寿荣，湖北省保康县人大办公室；王忠良、黄丽敏，湖北省保康县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