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式法律教育的实践探索

骆福林

(常州大学史良法学院，江苏常州213164)

一、培养卓越法律人才需要诊所式法律教育

“卓越法律人才培养计划”是新时期引领和指导法学教育发展方向的重大战略方针。卓越法律人才首先是法律人才， “法律人才是指具有法律素养、法律知识、法律技能并从事法律职业的专门人才。就此而言，法律人才的界定应包括专业和职业两方面的要素。”［1］教育部《关于实施卓越法律人才教育培养计划的若干意见》将卓越法律人才分为“应用型、复合型卓越法律人才，国际化卓越法律人才和中西部卓越法律人才。其中，应用型、复合型法律人才就必须具备应用法律的能力、技能。可见卓越法律人才必须具有法律技能是其应有之义。

肇始于20世纪60年代美国的诊所法律教育把医学院学生临床实习中的诊所式教育模式引入法学教育，“让学生在教师的指导下，在真实的或者虚拟的‘法律诊所’中，通过代理真实的案件，亲自参与诉讼或者仲裁来学习法律知识，并为委托人提供法律咨询和服务，从而诊断法律问题、开出法律处方。”［2］诊所式法律教育的目的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学习律师执业技能;二是培养学生法律信仰。诊所式法律教育属于实践教学范畴，“诊所教育的天然本质是实践性”［3］。“法律教育具有两重性，即学术性和实践性。从理论教育的角度，法律教育被归类为人文社会科学，即通过传授法律理论知识以培养学生的法律理论素养，具有学术性;从职业技能培训教育的角度，法律教育主要是一种法律职业教育，即通过社会实践和实地训练以培养学生从事法律职业的思维、技巧和道德，具有实践性”［4］。南京师范大学龚廷泰教授的《本科教育质量工程的检视和卓越法律人才的培养》一文对卓越法律人才概念的解析也认为卓越法律人才应具有“从事法律职业的基本能力”。中国法学教育研究会副会长，诊所法律教育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冀祥德教授在2014年12月31日刑事法律诊所热点问题研讨暨诊所教师培训会议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体系构建下的法治人才培养与卓越法律人才计划、诊所法律教育的发展密不可分，诊所法律教育应当是每一个法科院校的必修课程，诊所法律教育入法学教育之‘主流’刻不容缓”［5］。所以，诊所式法律教育与卓越法律人才培养是契合的，它是培养卓越法律人才法律技能和法律信仰、法律价值观的新理念、新模式、新方法，卓越法律人才的培养需要诊所式法律教育。中国法学教育研究会诊所法律教育专业委员会龙翼飞主任在2014中国诊所法律教育年会暨卓越法律人才培养计划与诊所法律教育论坛上表示“诊所法律教育已经正式纳入到中国政府实施的‘卓越法律人才培养计划’之中，是中国诊所法律教育发展新的里程碑”［6］。

二、诊所式法律教育的实践与探索

笔者所在学校于1995年开始招收法学本科专业学生，长期致力于本科教学，尤其重视实践性教学，2010年开始探索诊所式法律教育，该教学方式现在已经基本成型。

(一)诊所式法律教育的目标定位

由于诊所式法律教育来源于美国，其主要是通过法律实践学习律师的职业技能，这一教育目标在美国是合理的，因为美国的法官、检察官是从富有经验的律师中选拔的。但在中国引入诊所式法律教育，目标如果仅定位于习得律师执业技能就过于单一，“无疑会导致诊所式法律教育的功能缺陷”［7］32，因为中国的法官、检察官选拔机制与美国迥异，法科学生毕业后通过司法考试除从事律师工作外，如果再通过公务员招考可直接任职法官、检察官，更勿说还有其他更多的职业选择。所以，中国的诊所式法律教育不能仅学习律师技能，还应当学习审判技能、检察技能等。基于这样的目标定位，笔者所在学校诊所式法律教育旨在培养学生的法律执业能力、职业伦理和法律信仰。

(二)课程设置及主要内容

笔者所在学校从2010年把法律诊所课程纳入法学专业本科培养方案，分法律诊所 (1)和法律诊所 (2)以及实践性教学环节的法律诊所三个板块。法律诊所 (1)在第六学期开设，64学时，理论教学和实验教学各32学时，理论教学主要内容有司法文书写作、职业技能培训和职业伦理，其中，职业技能培训包括接待当事人、调查、谈判、调解、出庭技能等。实验内容主要为模拟，包括模拟会见、模拟辩论、模拟谈判、模拟调解、模拟庭审等;模拟形式有二种:一是真实案件模拟，模拟时利用诊所设备录音、录像，然后指导教师回放点评;二是利用模拟实训软件进行模拟。法律诊所(2)在第七学期开设，均为实践课时，主要内容为在武进区人民法院和武进区法律援助中心开展实践活动。在武进区法院采用工作日轮流值班制，值班学生轮流在诉讼服务中心提供导诉、咨询和代写诉讼文书服务以及到各业务庭、诉前调解中心旁听审案、调解，为法官、调解员从事辅助工作。在武进区法律援助中心主要提供咨询服务和跟随教师从事法律援助工作。

(三)机构的设立和场地

2011年笔者所在学校设立“法律诊所”，隶属于文法学院，由院实验中心负责日常管理，由法律系具体开展实践活动。学院配套一大间、二小间用房，配置了录音、录像系统、投影仪、电脑、打印机和其他硬件设施，购买了模拟实验软件，加上原有的模拟法庭，可以说校内的设备基本齐全，满足了教学需要。此外，学校与所在地的司法机关合作开展诊所式法律教育，武进区人民法院诉讼服务中心提供办公室一间和法律咨询台席位一个，武进区法律援助中心提供办公室二间。

(四)师资的选拔

师资力量在诊所式法律教育中起着重要作用，“在美国，往往是三位左右教师共同完成一门法律诊所课程的讲授和指导，一名诊所教师指导四至五名学生进行学习。法律诊所教师大部分具有丰富的实务经验，并且是诊所的专职教师，不再担任其他专业课程的讲授，而且有着独立的评价体系。由于诊所课程在我国多数高校尚处于起步阶段，校方对于诊所教育课的重视程度不够，便造成了师资力量严重不足，要找到几名有实务经验、而且对诊所教育有兴趣的老师共同担当一门诊所课程实属不易。”［7］4笔者所在学校法律诊所师资有校内和校外两种:校内师资在自愿基础上从具有律师工作经验的教师中选拔了三名;从法官、调解员和社会律师中聘请了多名校外指导教师。

(五)学生的选拔

笔者所在学校法学本科专业分设经济法和律师实务两个方向，经济法方向60人左右，律师实务方向30人左右。法律诊所在两个方向的培养方案中有所不同。经济法方向的法律诊所 (1)和法律诊所 (2)均为专业任选课，同学可以根据兴趣选择。律师实务方向的法律诊所 (1)为专业任选课，但法律诊所 (2)为专业必修课。如此设置一方面突出了律师实务方向法律诊所课程的重要性，另一方面起到了选拔学生的作用。总体而言，诊所式法律教育的学生选拔体现了自愿与强制相结合的原则。

(六)教学模式

在美国，诊所式法律教育模式分为四类:虚拟的法律诊所、真实当事人法律诊所、校外实习诊所以及街道法律诊所。我国的法律诊所教育模式有以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为代表的模拟法庭实践教学模式、以清华大学为代表的法学专业教育实习、以北京大学为代表的“诊所式”实践教学模式和法律咨询与社会调查四种主要模式。笔者所在学校诊所式法律教育采用校内与校外相结合、模拟与真实相结合、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模式，在校内通过课堂教学和设立的法律诊所、模拟法庭进行理论教学和模拟实训，建有法律诊所录播回放系统 (见图1);在校外与法院、法律援助中心合作，走向社会接触和办理真实案件。

图1 法律诊所录播回放系统

(七)经费来源

目前开设法律诊所的学校除少数获得项目资助外普遍存在经费短缺问题，笔者所在学校也不例外。法律诊所的建设主要通过实验室立项获得学校资金资助，但日常运行资金缺乏。目前日常运行资金来源主要有:第一，学生认识实习经费转移而来;第二，市、区法律援助中心援助案件的办案补贴;第三，江苏省法律援助基金会的资助资金。这些资金只能基本维持法律诊所的运行需要。

(八)学生成绩的评定

“诊所式教育学生成绩的评定是个难点，主要原因在于学习环节的不可逆性导致成绩评定的不科学性;学习过程同时是成绩评定的过程易导致成绩评定不公;教学环节的多样性、答案的非唯一性和学生的分工也导致成绩评定的困难。”［7］105笔者所在学校探索采用双导师评分制，校外教师根据学生表现评定成绩，校内教师根据学生提交的实践报告和平时表现评定成绩，按照不及格、及格、中、良、优等级制综合评定成绩。

三、诊所式法律教育的实践效果

当前我国一些法律院校开展的诊所式法律教育，存在的突出问题就是实效性不高，在提高法律专业学生独立运用法律知识、处理法律实际问题的能力方面没有能够达到预期的理想效果。笔者所在学校法律诊所开设时间相对较晚，得以在吸取其他学校经验、教训基础上加以改进，从而取得了较为满意的效果。参加法律诊所实践的学生在课程实践报告和体会中反映取得了以下收获。

(一)提高了人际交往能力

大多数学生反映通过法律诊所活动，接触了不同类型的当事人，处理了不同种类的法律问题，由此提高了人际交往能力。

(二)锻炼了询问、归纳和表达能力

在法律诊所实践中，学生不只是倾听当事人的陈述，必要的时候需要进一步询问当事人，以明确案情和诉求更重要的是总结当事人的陈述，从中抽象出法律问题、法律要点。如何清晰、适当、准确地回答当事人的问题是关键。这一过程训练了学生的询问能力、归纳能力和表达能力。

(三)锻炼了动手能力

在诊所活动前，学生必须按照要求事先制定活动计划和方案。学生反映这些前期工作培养了他们的工作计划性，学会了从杂乱无章的事实和可能性中整理出分析、解决问题的思路和方法。而无论是提供咨询还是参与模拟庭审抑或是撰写法律文书都大大锻炼了我们的动手能力。

(四)加深了对理论知识的理解，拓展了知识面

法律诊所就是理论知识和法律实践的结合。学生普遍反映通过诊所实践活动对原有理论知识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同时，针对实践中遇到的自己尚无能力回答的实际问题可以事后进行学习，从而拓宽了自己知识面。

(五)培养了认真、细致、踏实的工作态度和职业道德

法律工作必须严谨、细致，来不得半点马虎，一个错别字都可能酿成大错，这既是一种工作态度也是职业道德。大部分学生反映在诊所实践中无论是口头表达还是制作的书面法律文书都或多或少存在因为马虎造成的低级错误，通过诊所实践活动培养了我们脚踏实地，认真、细致、负责的工作态度。

此外，不少同学认为法律诊所实践培养了他们的爱心、公益心，学会了为当事人、委托人着想，寻求最佳方案为当事人谋取法律允许范围内的最大利益，强化了法律信仰。

四、诊所式法律教育的经验与改进

笔者所在学校诊所式法律教育开展较晚，有一些经验但也存在不足，需要进一步完善。

(一)经验

1.取得校方认可与支持

校方的认可与支持是法律诊所得以设立和维持的程序和保障。法律诊所于业外人士而言是新鲜而陌生的，要让一个或者一些人同意设立他不甚明了的法律诊所首先得通过适当的方式使其明白法律诊所的性质和意义，而这需要付出努力。笔者所在学校法律诊所教学总学时数达136是与教务处多次沟通的结果。作为有工科传统的学校对实验室情有独钟，因此，我们以兴建法学专业实验室的名义申请并获得了法律诊所的立项，办公用房和硬件设备顺理成章得到了解决。

2.与就近司法机关合作开展诊所教育

法律诊所“以区域法律教育为背景，使法律诊所教育呈现区域化特点，实现本区域范围内法律诊所教育的互适性。”［8］诊所式教育离不开司法机关的支持，但“距离不是问题”只是神话，就近才是真。因此，学校与所在地司法机关开展深度合作，这些机构离学校只有10分钟公交车车程，这方便了师生，节省了成本。

3.将认知实习与法律诊所相结合，获得经费支持

按照学校规定，学生认知实习有经费补助，于是将法学专业学生的认知实习与诊所教育相结合，缓解了法律诊所经费短缺的问题。此外，由于学校法律援助有一定的影响力和知名度，江苏省法律援助基金会给予我们一定的资金资助。

4.与法院合作，采用学生分组轮流值班制

诊所式教育不仅使学生学习律师执业技能，还要学习审判技能、检察技能。诊所与所在地法院合作，参加诊所教育的学生分组轮流到法院值班，每位学生均需在诉讼服务中心导诉、咨询岗位、诉前调解中心岗位、业务庭岗位学习一段时间，习得一定的调解技能、审判技能。

(二)尚需完善之处

1.与检察院合作，习得检察技能

虽然设立法律诊所时已经考虑到与人民检察院合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也与检察院进行了多次洽谈，但一直未确定合适的切入点，现在与所在地人民检察院已经达成了意向，由法律诊所的学生为他们开展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调查工作。

2.与更多的律师事务所合作解决部分师资、案源和经费问题

诊所式法律教育与律师事务所具有目的和功能上的契合性与优势的互补性，能够实现良好的合作。通过合作一方面可以为律师事务所提供人力资本和社会影响力的帮助，更重要的是可以为法律诊所解决案源、资金和师资难题。目前学校法律诊所的合作律师事务所还较少，今后将与更多的、就近的律师事务所合作，安排诊所学生定点跟随执业律师办案，习得办案经验并争取资金支持。

3.确定法律诊所的主要方向，打造特色

目前笔者所在学校法律诊所是“全科式”的，特色不明显，今后将确定1～2个主要方向，比如劳动者权益保护、消费者权益保护、未成年人权益保护、老年人权益保护等。有方向才有特点，有特色才有成就。

［1］吴汉东，刘茂林.卓越法律人才培养若干问题探讨——基于中南大法学教育的思考和探索［C］∥教育部高等学校法学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中国法学会法学教育研究会2011年年会暨“‘十二五’规划与法学教育发展战略”论坛论文集，2011:2.

［2］甄贞.一种新的教学方式:诊所式法律教育［J］.中国高等教育，2002(8):33－34.

［3］王晨光，陈建民.实践性法律教学与法学教育的改革［J］.法学，2001(7):3－7.

［4］方益权，申晓丽，易招娣.法律诊所式教学与法律专业人才培养［J］.中国高教研究，2010(5):91.

［5］刑事法律诊所热点问题研讨暨诊所教师培训会议成功举行［EB/OL］.(2015－01－22)［2015－03－28］.http:// www.cliniclaw.cn/article/?1050.html.

［6］2014中国诊所法律教育年会暨卓越法律人才培养计划与诊所法律教育论坛成功举办［EB/OL］.(2014－12－25)［2015－03－28］.http://www.cliniclaw.cn/article/?1026.html.

［7］徐新意.诊所式法律教育与职业化法律教育 ［C］∥中国诊所法律教育10周年庆典暨诊所法律教育论坛论文集，2010.

［8］王金兰，崔素琴，李墨.法律诊所教育”三化”路径之研究——河北省法律诊所教育调研报告 ［J］.教育教学论坛.2010(31):1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