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栏目主持人:张再林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陕西西安710049)
文明对话与文化比较
本期栏目主持人:张再林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陕西西安710049)
主持人语:随着现代西方哲学从形而上转向形而下、从思辨世界走向生活世界之“范式”的转型,身体逐渐成为这一“范式”转型的重要学术话语。从尼采“一切从身体出发”之振聋发聩的呐喊,到梅洛·庞蒂“世界的问题应该从身体开始”,再到大洋彼岸舒斯特曼的身体美学的隆重登场,无不印证着这一被忽视千年的“身体”正在由被“遮蔽”而得到“澄明”与“现身”。对身体哲学而言,这里的“身体”作为一个哲学概念,已非柏拉图、笛卡尔等传统西方哲学家眼中的那种处于心灵/肉体、精神/物质对立二分关系中的身体,亦非尼采非理性主义哲学意义上的封闭的、原初的、不动的、另一套意识哲学体系中的作为“阿基米德点”(支点)的身体,而是一种消解了心灵/肉体的相互对立而作为意义的“纽结”和“意义的发生场”,同时“与世界共在”的、不断生成的,亦即在时间中展开的灵性化的身体。
如果说西方后现代哲人对意识哲学的批判和纠拨使身体从哲学舞台的后方走向了前台的话,那么中国哲学则是以身体为其根本的、“原生态”的身体本体论哲学。在中国哲学中,不是“意识”而是“身体”、不是“我思故我在”而是“本在身”、“安身方可立命”成为中国古代哲学的堪称纲领性的标识。无论从《易经》借用显体的方式把整个宇宙视作是人身体的化身,还是《中庸》中的“诚于中,形于外”,《大学》的“心广体胖”,老子的“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庄子的“形恃神以立,神须形以存,形神相亲”;还是泰州学派“明哲保身”的思想命题,以及王夫之“即身而道在”,顾炎武的“古有学道,不闻学心”,颜习斋的“形既不践,性何由全”,戴东原的“人伦日用,身之所行”等等的表述,无不昭示着中国哲学所固有的“身体哲学”之精义的显发。我们由此不但能洞察中国哲学中的身体已非生物学意义上的肉体之身,而且能够揭橥中国古代哲学这一“根身”的哲学旨趣。不惟如此,中国古代哲学不仅以身体建构世界图式,而且从身体推及人伦;不仅对身体无上尊崇,而且能在对身体的备为顶礼中体现出一种生生不已的生命意识,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一生命的流行过程中企求精神上的“凤凰涅槃”。
综观西方身体哲学不难发现,虽然经由尼采、梅洛·庞蒂、舒斯特曼等人对几乎被遗忘的“身体”的极大关注与不断提撕,使西方哲学中的方兴未艾的身体运动狂飙趋向于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西方哲学的身体运动并未能完全摆脱西方传统意识哲学的阴霾之笼罩,使得这一身体运动并无太多地体现出身体的生命发生机制。相形之下,后现代西方哲人对身体的把握并不像中国古代哲学哲人那样地直截了当、鞭辟入里。
尽管如此,身体在西方哲学中的朗显,不但为中西方文化之间的对话架构了一座可能的通达之桥,也为中西方哲学之间的融通提供了一个可以想望的契合点。或许通过在身体视域下的中西对话,我们不但能进一步发现中国古代文化别具一格的思想宝藏与特色,而且能够进一步消解意识哲学话语的独白与霸权,尤其是来自西方话语的独白与霸权。以至于可以说,中西哲学身体场景下的“对话”,不但有助于揭示出中西方哲学的某种相似之处,而且能对厘清中西方哲学的各自所具有的独特文化气质不无裨益。在这一意义上看,中西方哲学已不应该再是服从于“此消彼长”或“非此即彼”的“论争逻辑”,而该当是力求体现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互摄融通和彼此欣赏。
张再林,西安交通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中西哲学和中国哲学的现代阐释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