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调元《函海》编修与版刻考论

2015-04-01 01:03
上饶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刊刻嘉庆丛书

王 永 波

(四川省社会科学院 文学研究所,四川 成都 610071)



李调元《函海》编修与版刻考论

王 永 波

(四川省社会科学院 文学研究所,四川 成都 610071)

《函海》是与《汉魏丛书》《津逮秘书》《知不足斋丛书》齐名的著名私刻丛书,它的出现不是偶然的。《函海》初刻于乾隆壬寅年、次刻于乾隆甲辰年、三刻于嘉庆辛酉年,均由李调元亲手校订刊刻。嘉庆己巳李鼎元校刻本、道光乙酉李朝夔补刻本、光绪辛巳钟登甲重刻本在体例、编排、书目、函数等方面已非李本原貌,反映了《函海》版刻的复杂状态。《函海》内容与卷次的变更是李调元思想转变的产物,其重心由专刻明前珍本古籍向巴蜀典籍转化,传承巴蜀文脉意识逐渐加强,客观上为保存、流传巴蜀文献起到积极作用。李调元编修《函海》使用的各种方法,至今仍具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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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海》是清代乾隆时期由四川著名学者李调元编修的一部大型古籍丛书,其内容以历代蜀人著述为主,代表了清代四川丛书编纂的最高成就。李调元(1734—1803),字羹堂,号雨村,别署童山蠢翁,常以雨村、童山、调元作为其著作落款。绵州罗江人。乾隆二十九年(1764)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后历任吏部考功司主事、翰林院编修、广东乡试副考官,寻迁考功司员外郎、吏部员外郎。乾隆四十三年(1778)任广东学政,三年任满回京,擢升直隶通永道。三十八年(1773)因参永平知府弓养正,为所讦而罢官,下保阳皋司狱。次年春遣戌伊犁,行至涿州为袁守桐奏获赎免。随即返回绵州故里,家居二十余年,以著述自娱。著作有《童山诗集》42卷、《童山文集》20卷。编修《函海》40函、856卷(以嘉庆本为准)、收书159种,为保存巴蜀典籍做出了巨大贡献。《清史列传》卷七十二有传。《函海》一书的编集、修订与刊刻持续了一百多年,先后历经李调元初刻、李鼎元校刻、李朝夔补刻,所选书目经多次增删,以致函数、卷数、册数与书目数各版皆有异同。这是清代版刻史上一个突出的现象,值得加以研究。

清代是中国丛书编撰史上的鼎盛时期,尤其是清代中叶以后,随着文化的繁荣和学术的兴盛,各种私刻丛书相继出来。这些丛书不仅体类完善,而且内容也向学术化、精粹化转变。清代各种重要的学术著作几乎都被收入到丛书之中,从而有利于学术事业的发展。清代私家丛书编修的参与者主要是学者和藏书家,故编修的丛书在版本与质量方面都有保证。这其中以张海鹏《学津讨源》20集、《墨海金壶》16集、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30集、卢见曾《雅雨堂丛书》、黄丕烈《士礼居丛书》、潘仕成《海山仙馆丛书》、黎庶昌《古逸丛书》等为翘楚,代表了清代私刻丛书的水平。清代四川编撰的丛书首推李调元《函海》,它的出现绝非偶然,而是有着多种因素相互促成的。

四川自明末清初兵祸战乱后,不仅人口锐减,文物毁坏,而且案卷、图书等文献亦散失殆尽。清初政府两次移民入川,文教方面还未恢复元气。李调元于乾隆二十四年(1759)获乡试第一名时,学政史贻谟曾对他说:“余校试蜀中三年,并未见一秀才,今方见一秀才也。以川中书少,无师承,见闻不广故也。”[1](P261)川中少书致使读书人少,这是李调元萌发编修《函海》念头最初的动机。后他随父入京,继而登第,开始了漫长的官宦生涯,所到之处无不细心收集有关巴蜀先贤的文献资料,为编修《函海》作准备。

乾隆壬寅版《函海》前有李调元《函海总序》,其云:“余不能化于书而酷有嗜书癖,通籍后,薄游京师,因得遍访异书,手自校录。然自《汉魏丛书》、《津逮秘书》而外,苦无足本。幸际圣朝,重修《永乐大典》,采遗书,开《四库》,于是人间未见之书骈集麇至,石渠天禄,蔑以加矣。余适由广东学政任满,蒙特恩,监司畿辅,去京咫尺,而向在翰林同馆诸公,又时获鳞素相通,因以得借观天府藏书之副本。每得善本,辄雇胥录之。始于辛丑秋,迄于壬寅冬,裒然成帙,真洋洋大观矣。有客谀余所好,劝开雕以广其传,遂欣然为之。”[2](P366)清政府于乾隆三十八年(1773)二月开设四库全书馆,由皇六子永瑢负责,任命内阁大学士于敏中为正总裁官,编撰《四库全书》,历时9年方告竣工。为了编修《四库全书》,从全国各地征求古籍善本,据统计达13000多种,献书最多的鲍士恭、范懋柱、汪启叔、马裕四家赐以内府所印《古今图书集成》各一部,以资表彰。同时朝廷开放宫廷内府藏书,“人间未见之书骈集麇至”,加上李调元同四库编纂官邵晋涵、程晋芳等人为至交,“因以得借观天府藏书之副本”,这样便利的条件为李调元编辑《函海》提供了绝好的机会。

清政府在乾隆年间实行“稽古右文”政策,重修《永乐大典》,开四库采集遗书,公私编书刊刻之风盛行。李调元监司畿辅,参加了这项工作。他充分利用借观内府藏书之副本,雇请胥吏抄写从汉到明罕见之善本书籍。尤其是他利用《永乐大典》进行辑佚,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函海》所收梁元帝萧绎《古今同姓名录》2卷、南唐刘崇远《金华子杂编》2卷、宋徐总干《易传灯》4卷、宋赵善湘《洪范统一》1卷、宋赵汝适《诸藩志》2卷、宋张行成《翼玄》12卷、宋高晦叟《珍席放谈》2卷、宋潘时竦《月波洞中记》1卷、宋阙名《产育保庆集》2卷、宋崔敦礼《刍言》3卷、宋李心传《旧闻证误》4卷、宋李帮献《省心杂言》1卷、宋吴箕《常谈》1卷等23种书,即是李调元从《永乐大典》中辑佚单独成书,因收入《函海》流传至今。李调元公事之余,积极在京城访书,凡是他遇到的罕见之书,无论刻本还是钞本,总是想尽办法重录一遍,尤其是巴蜀先贤的著述。《函海》收录唐人苏鹗《苏氏演义》2卷,前有李调元《苏氏演义序》曰:“陈振孙称其考究书传,正订名物,辨讹证误,有益见。闻龙果溪以家藏本刻之,尤本传布绝少,予数求之不得,忽从友人处借得钞本,因急为梓行。”[3]又如《函海》收录宋代蜀人蹇驹撰写的《采石瓜洲毙亮记》一卷,李调元序曰:“陆梅谷云是书向无刊本,钞忄吴甚多,偶于马云衢斋头借得善本,又云此书不啻左氏之传春秋,又云阅古人传记最苦史笔庸下,此乃铁中铮铮者,其推崇可谓至矢。《函海》一书意在表彰乡先辈,故梓行之。”[3]李调元凡是从他处借到之书补钞,几乎都要写入序中,这样的例子很多,限于篇幅就不一一例举。

李调元家藏书颇丰,这为他编修《函海》一书奠定了物质基础。其父李化楠字廷节,号石亭,乾隆七年(1742)进士,历官余姚、秀水知县,后迁沧州、涿州知州,宣化府、天津北路、顺天府北路同知。著有《醒园录》2卷、《石亭诗集》10卷、《石亭文集》6卷。曾在家乡修建藏书楼醒园,藏书数万卷,为川西第一藏书家。李调元《石亭府君行述》说:“府君官余姚日,以川中书少,遍购威信书籍数万卷。以舟载至家,造万卷楼以藏之。”[4]李化楠在浙江为官时曾购买了大量的书籍,走水路用船运回四川。李调元也深受其父的影响,在各地购买了很多珍本、孤本,从而使万卷楼的藏书提升了档次。李氏万卷楼藏书分为经史子集共40厨,几乎网罗了当时能见到的巴蜀文献。李调元利用这些藏书,整理典籍潜心著述,在修订《函海》时进行了大量的增补。

《函海》一书主要收集罕见之典籍,尤其是其他丛书不录之书,这与当时丛书的编修思想与方法有关联。李调元在《函海总序》说:“余蜀人也,故各书中于锦里诸耆旧著作,尤刻意搜罗,梓行者居其大半。而新都升庵博学鸿文,为古来著书最富第一人。现行世者除《文集》、《诗集》及《丹铅总录》而外,皆散佚不传,故就所见已刻未刻者,但睹足本,靡不收入。书成分二十函,自第一至十皆刻自汉而下以至唐宋元明诸人未见书。自十一自十四,皆专刻明升庵未见书,自十五至二十,则附以拙刻。冀以仰质高明,名曰《函海》。”[2](P367)他的编书指导思想就是专门搜罗“自汉而下以至唐宋元明诸人未见书”,而且以巴蜀文献为主。《四库全书》馆臣从《永乐大典》辑佚成书540余种,但收入《四库全书》者仅385种,所选之书皆从正经正史角度出发,卫道之气太浓,摒弃民俗野语、俚词杂作之类的著述。乾隆时期的江南藏书家喜爱刻书,如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所选录之书,无不是流传有序的名家精校本、精钞本,这些书堪称善本,代表了藏书家的理念与趣味,但往往忽视汉唐旧籍。李调元看到《知不足斋丛书》对保存古籍作用巨大,于是步鲍廷博后尘,发愿刊刻《函海》专收未见书与罕见书,声称所编之书要与《知不足斋丛书》并驾齐驱,成为书坛佳话。

《函海》的版本比较复杂,原因在于此书既非一时一地一人刊刻成,也非板式整齐划一,而是在函数、卷数、册数、书目数等方面都不一致,形成这种状态的原因有多种,需要探究其本来面目。

李调元在青年时代即有刊刻巴蜀前贤著述的志趣,并且有过亲身实践。乾隆三十年(1764),李调元在翰林院任庶吉士,曾与邓在珩合刊《李太白全集》16卷,《童山文集》卷五有《重刻李太白全集序》,今存乾隆甲申刻本《李太白全集》。《函海》不是一蹴而就编成,而是李调元长期对巴蜀文献搜集、辑佚、整理的结果,期间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据《童山自记》《童山诗集》《童山文集》诸书可知,李调元在乾隆三十年入京任职翰林院之前,即已经完成了辑《蜀雅》20卷、《程氏考古编》10卷、《易传灯》4卷、《仪礼古今考》2卷、《月令气候图说》1卷、《夏小正笺》1卷、《蜀碑记》10卷、《蜀语》1卷、《尚书古文考》1卷、《续孟子》2卷、《通俗编》15卷等书整理、撰写工作。入京任职之后,在6年的时间内,李调元在公事之余,把主要精力放在旧籍的编纂上,先后完成整理的著述有《藏海诗话》1卷、《月波洞中记》1卷、《唐史论断》3卷、《珍席放谈》2卷、《江南余载》2卷、《旧闻正误》4卷、《江淮异人录》2卷、《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上下40卷、《省心杂言》1卷、《雪履斋笔记》1卷、《龙龛手镜》3卷、《吴中旧事》1卷等。出任广东学政期间,完成了《岭南视学册》26卷、《观海集》10卷、《粤东试牍》2卷、《全五代诗》100卷、《南越笔记》16卷等。乾隆四十六年(1781)李调元任满回京,又授直隶通永兵备道,监管海防、河务、屯田,驻通州,辑成《出口程记》1卷。至此,李调元才开始全面校订《函海》,并于次年刊刻成书,称为通州本衙版。

乾隆四十七年壬寅(1782)冬在通州刊刻的《函海》为首版,此书不易见到,以致多种版本著作未曾著录。例如《中国丛书综录》只著录《函海》之嘉庆、道光、光绪三种版本,而台湾商务印书馆1973年出版的《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丛部仅著录乾隆甲辰本《函海》,国内多种图书馆古籍书目及工具书均对乾隆壬寅本《函海》只字不提。1992年3月,上海古籍出版社编辑邓长风先生在美国国会图书馆见到乾隆壬寅初刻本《函海》,发表了《<函海>的版本及其编者李调元——美国国会图书馆读书札记之五》一文,才揭晓《函海》初刻本的原始面目。根据邓文可知,《函海》壬寅初刻本凡20集,收书142种,分装20函,卷首有李调元乾《函海总序》1篇,见前文两次所引。这篇《函海总序》作于乾隆四十七年十二月初六日,从中可以看出李调元编纂《函海》一书的动机、过程、体例以及编排,反映了李氏编修该书的艰难。李调元发愿编《函海》的念头自青年时代起便一直存在,原因是蜀中书少,他要整理蜀中先贤著述,以传蜀学文脉。到京城任职后,遍访异书加以校录,积累原始文献。但他发现除了《汉魏丛书》《津逮秘书》以外,所见到的有关巴蜀文献的书籍都不是足本,幸而朝廷开馆修《四库全书》,他有机会能见到内府藏书。这样从乾隆四十六年辛丑(1781)秋到四十七年壬寅(1782)冬一年多的时间,才将《函海》所收书籍底本找齐全,并于壬寅年冬在通州官衙刊刻成书。

《函海》初刻本卷首目录之前附有程晋芳索书诗原诗以及李调元的和诗,李诗为《和程鱼门索余所刻<函海>原韵》,其诗曰:“新都夙所嗜,余书雕始开。书成曰《函海》,其卷尚未排。”[5]此诗与程晋芳原诗都收入《童山诗集》卷二十三,编年在乾隆壬寅秋冬之间,根据内容可证作于《函海总序》之前,此时目录尚未排完。细玩诗意,可知程晋芳事先已知李调元要刊刻《函海》一书,想索要一部,故写了一首索书诗寄去。但此时《函海》尚未竣工,“其卷尚未排”,李调元只是将已经印好的《全五代诗》100卷赠之。远在苏州的袁枚听说李调元刊刻《函海》,心情极为迫切地在《答李雨村观察书》中说:“再启者,尊著《函海》,洋洋大观,急于一睹为快。虽卷帙浩繁,一时无从携带,倘有南来便船,望与选刻拙作五卷,一齐惠寄,是所恳切。”[6](P230)袁枚收到李调元的《函海》后,即作诗《奉和李雨村观察见寄原韵二首》答谢,其一曰:“访君恨乏葛陂龙,接得鸿书笑启封。正想其人如白玉,高吟大作似黄钟。童山集著山中业,函海书为海内宗。西蜀多才君第一,鸡林合有绣图供。”[5]《函海》在开雕的同时,李调元借机将自己的部分著作如《童山诗集》42卷、《童山文集》20卷,以及《全五代诗》100卷少量印刷成单行本,赠给亲朋好友。朝鲜国副使徐浩修索要《函海》,李调元只给他《童山诗集》与《童山文集》,只有陈韫山、程晋芳、祝德鳞等少数知己,才得到李调元寄赠的全套《函海》。祝德鳞《雨村以所刻<函海>见贻即送其归蜀仍用寄怀韵二首》其一云:“集排二十曰函海,策蹇驮来驴背折。”[7]上述各人收到李调元寄赠的《函海》,正是壬寅初刻本。

壬寅本《函海》是最初的刻本,其在《函海》版刻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此书的初刻时间正是李调元任职京畿通永道上,年富力强精力旺盛,刊刻《函海》志在必得。初版《函海》所收之书,很多都是精校本,而且大都是足本,如宋李纲《靖康传信录》3卷、宋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40卷、宋刘过《龙洲集》10卷、宋赵炎《建炎笔录》3卷等,对研究宋史很有作用。又有不少是珍稀本,例如宋龚鼎臣《东原录》1卷,晁公武《郡斋读书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马端临《文献通考》、《宋史·艺文志》均不载,可见其珍罕程度。而且,李调元本人的《续制义科琐记》一卷仅壬寅本才有,后出各本皆无,可谓弥足珍贵。《函海》板片自从李调元带回罗江后,屡经印刷和挖改,已经出现文字漫漶甚至断板的现象,加上嘉庆、道光、光绪各版《函海》经众手修改,在文字方面已经不是原来的面貌,故壬寅本在版本校勘上的价值显而易见。初刻本《函海》第十五至二十函专收李调元著作,共41种,凡卷首有李调元署名的,分别加上撰、辑、校三种明确的标示,他对这三种分类是极其严格的,表明李调元严谨的治学态度。而且,壬寅本《函海》比后刻的嘉庆本、光绪本多出10种李氏著作,分别是《杨扬字录》2卷、《雠林冗笔》4卷、《史说》6卷、《官话》3卷、《剧话》2卷、《弄谱》2卷、《东海小志》1卷、《唾余新拾》10卷、《续拾》6卷、《补拾》2卷、《续制义科琐记》1卷、《汇音》2卷。上述10种著作皆署曰“李调元撰”,今嘉庆本、光绪本皆无,可补李调元著述之缺。

正当《函海》初刻本竣工之际,也就是在乾隆壬寅秋冬间,李调元因议稿事得罪英廉、舒赫德等人,招致下狱。次年发遣伊犁,后经直隶总督袁守桐奏赎免,故李调元无暇顾及《函海》的后续编刻工作。《童山自记》说:“余在通永道时,刻《函海》二十集,共一百五十部成,欠梓人三百金,扣板不发。陈韫山为赎焉,又代完分赔一千二百两。”[1](P261)乾隆四十九年甲辰(1784)春,李调元赎罪后在通州潞河书院开始对《函海》作增补修订工作。这是《函海》的第二次刊刻,李调元不仅补写了《函海后序》,而且还修改了《函海总序》。修改总序的原因在于此次刊刻增加了函数与书目,故原序中的数字不再适合。甲辰本《函海总序》说:“书成,分为30函,自第一至十皆刻自晋而下以至唐宋元明诸人未见书;自十一至十六专刻明升庵未见书;自十七至三十则附以拙刻。”[8]《函海后序》说得更为详细一些,其云:“余所刻《函唬》书共三十集。其前十六集皆古人丛书也,而己书亦附焉,盖用后体例也。小卷不计,总全卷共一百五十种书。始于戊戌春,迄于壬寅冬,阅五年而成。予在通永道,遭事去官,板片零散;又半在梓人林姓家,以镌赀未楚,居奇不发。时余获罪在保阳皋司狱,方将远戌万里,无暇及此,自料此书不能辑完矣。会予姻亲永定南部观察陈公韫山讳琮者,枉过通廨,视予儿女,见板片零落,慨然曰:‘此雨村不朽业也,奈何使其中弃乎?’问知其故,立出三百金,交予弟检讨鼎元墨庄,使购板归。适予亦荷总制袁清恪公保奏,得赎回通,因完公羁留之暇,修成此书。凡有校雠,责之余季墨庄,其去取余独任之。时虽前序云‘成于壬寅冬’,实成于甲辰春。”[8]壬寅本《函海总序》为“书成分二十函,自第一至十皆刻自汉而下以至唐宋元明诸人未见书。自十一自十四,皆专刻明升庵未见书,自十五至二十,则附以拙刻。”甲辰本《函海总序》变为“三十函”,多了十函。“自汉而下”也改为“自晋而下”,收书范围缩减,其他各函收书内容也有变化,但二序均署“乾隆四十七年十二月初六日”,只不过是李调元挖改前序而已,因为署时间与函数的不同导致《函海》版本判断的混乱,始作俑者正在于李调元本人。

甲辰本刊刻在乾隆四十九年(1784)三月,《函海总序》说“分为三十函”,但今存甲辰本《函海》却为24函,并非是30函,极可能是李氏所说的“板片零散”“板片零落”,虽经陈琮出金赎回板片,但不是全部赎回,或者中途有板片遗失情况发生。甲辰本比壬寅本多出4函,在书目上多出《方言藻》2卷、《出口程记》1卷、《乐府侍儿小名录》2卷、《蜀雅》20卷等13种书,而删减了《续制义科琐记》1卷,使收书总数达到158种,比壬寅本多出12种书。而这多出的著作基本上是李调元本人的,可以说甲辰本是对壬寅本的补刻,基本面貌没有改变,而且两书的刊刻均在通州,不过甲辰本的校勘者多了李鼎元而已。

乾隆五十年(1785),李调元将《函海》板片运回老家罗江,至迟在乾隆末年他还对甲辰本板片进行过补订与改易,而且重印过一次,这次刊刻的《函海》增加到三十函。此次刊刻的《函海》牌记已经变为万卷楼,以他的藏书楼作为牌记名。中国国家图书馆存有一部乾隆末年李氏万卷楼刻道光五年(1825)李朝夔增修本,为清末著名藏书家杨守敬藏书,钤“宜都杨氏藏书记”“朱师辙观”诸印,题“川西李雨村编函海、万卷楼藏版”。这部道光五年的增修本虽不是乾隆末年万卷楼原刻本,但它是依据万卷楼刻本而进行的增修本,可以证明乾隆末年的确有李氏万卷楼刻本《函海》的事实。《中国丛书综录》在著录嘉庆本《函海》时也说是“清乾隆中绵州李氏万卷楼刊嘉庆十四年(1809)李鼎元重修本”[9](P138),从中可以窥知乾隆末年李调元的确刊刻过一次《函海》。此外,还可以从其他文献中得到印证。《童山诗集》卷二十三有李调元《甲寅九月十四日中允余秋室副郎中范摄山典试蜀闱榜发回京道过绵州枉驾见访适余游中江不值以书问询兼寄所画兰扇并索函海作二律诗答之》,卷三十四有《得袁才子书奉寄二首》,其序云:“兼寄近刻七种,并索余《函海》。以数所倾慕之人,一旦得闻謦亥欠,不胜狂喜。”[5]两首诗分别作于乾隆五十九年(1784)、嘉庆元年(1796),距离壬寅本、甲辰本刊刻已经十多年,故李调元向余集和袁枚赠送的当是新近刻本。袁枚十多年前曾问李调元索要过《函海》,见前文所引,当时李调元寄的应该是壬寅本。又王昶《春融堂集》卷四十五有《跋函海所刻金石存》一文,其中透露出《函海》曾在乾隆末年刊刻过的讯息。其云:“吴君玉扌晋,淮安山阳人,生平好古,撰《金石存》十五卷,于乾隆三年自为序以记之。余与其弟玉钅容会试同年,故见其书,录而藏之。后三十年,余在西安,闻绵州李君羹堂调元刊《函海》,此书刻于其中,谓无名氏作。余寓书以告之。今《函海》刻成,则以是书为赵扌晋所编,且谓赵氏是吾乡人,曾于乾隆初年以博学鸿词荐。是时所举鸿词未尝有赵扌晋,而吾乡所荐鸿词亦未有其人。且谓其别字钝根老人,未审错误何以至于斯也?”[10](P815)王昶字德甫,号兰泉,江苏青浦人,著名金石学家,著有《金石萃编》160卷、《春融堂集》60卷。其任西安按察使在乾隆四十八年(1783)至五十一年(1786)间,当时他看到的《函海》只能是壬寅本或甲辰本,读到里面所收《金石存》15卷作无名氏,就写信告诉李调元让其更正。“今《函海》刻成”,必是其离开西安若干年后的事情。直到王昶去世,嘉庆本《函海》尚未刻成,故他见到的这个本子应该就是乾隆末年李调元万卷楼刻本。

据《童山自记》所载,嘉庆五年(1800),李调元避乱至成都。四月初六日,罗江万卷楼被焚,所幸《函海》板片无恙。四月二十六日,家人周荣送《函海》板片7000余片至成都,租青石桥白衣庵楼一间屋存储。此时李调元已经67岁,他在成都对《函海》做了最后一次的修订,对书目做了一些调整,并于次年刊刻成书。嘉庆本《函海》今存多部,查阅较易。此书卷首右上角印“川西李雨村编”,左下角印万卷楼藏版,显然是源于乾隆末年万卷楼刻本。在嘉庆版《函海》前照例有李调元《函海总序》,依然是经过挖改前序而成,数字有些变化。其云:“书成分为四十函,自第一至十皆刻自晋六朝以至唐宋元明诸人未见书;自十一至十六皆专刻明升庵未见书;自十七至二十四则兼刻各家未见书,参以考证;自二十五至至四十则附以拙纂。名曰《函海》。”[3]今存嘉庆本分为40函,但所收书的编目实际上与李调元的自序所分有些不同。嘉庆本《函海》收录杨慎著作在十一至十八函,二十、二十一函中所收三种书以及二十四函之后的绝大部分,都是李调元所辑、所撰的著作,故嘉庆本实际书目与函数与序中记载并不一致。嘉庆本《函海》在《函海总序》之前,尚有一篇李鼎元作于嘉庆十四年(1809)的《重校函海序》,中云:“吾兄《函海》之刻,流传海内已廿有年,而读者每以鲁鱼豕亥脱文阙简为病。读其归田后所著及续刻诸书,复二十函,亦颇有前刻之病。因合四十函重加校正,讹者正之,脱者补之,残毁者足之,阙文者仍之,虽未敢定为善本,然亦可以告无罪于雨村矣。”[3]李调元卒于嘉庆七年(1802),李鼎元写此序时已去世7年,可见嘉庆本在嘉庆间有两次刻印,一次是李调元手订本,一次是李鼎元重校正本。李鼎元对嘉庆本所做的工作即序中所言,“讹者正之,脱者补之,残毁者足之,阙文者仍之”,做到了版本文字校正。

嘉庆本对比乾隆本最大的区别在于重新调整了书目,首次增入了李调元父李化楠的《李石亭诗集》10卷、《李石亭文集》6卷,同时李调元对自己的著述做了大面积的调整。新增加《全五代诗》90卷、《童山诗集》42卷、《童山文集》20卷、《粤东黄华集》4卷、《谈墨录》16卷、《蠢翁词》2卷、《古音合》2卷、《童山选集》12卷、《罗江县志》10卷、《蜀碑记补》10卷、《六书分毫》3卷等书。同时,去掉了《粤东观海集》10卷、《汇音》2卷、《弄谱》2卷、《东海小志》1卷、《唾余新拾》10卷、《唾余续拾》6卷、《唾余补拾》2卷、《井蛙杂记》10卷、《杨扬字录》2卷、《雠林冗笔》10卷、《史说》6卷、《官话》3卷、《剧话》2卷等十余种己著。增删相抵实际收书159种,分装40函,这是《函海》最后的定本,经过李调元的亲手编定。嘉庆十四年(1809)李鼎元重校本的《函海》,即此40函,不过剔除了《剧话》2卷,其余均同。嘉庆本是李调元晚年的补订本,其加入《童山诗集》《童山文集》,是希望这两种诗文集能随着《函海》流传下去,从中可以看出前年万卷楼火灾对他的深刻影响。但嘉庆本成于李氏晚年,无论是精力、财力都不能与乾隆诸版相比,在纸张、印工、板式上都不如壬寅本、甲辰本,而且疏漏错误在所难免。但嘉庆本《函海》作为李调元晚年自定的刊本,它在收书范围、编排体例等方面都真实地反映了李调元的意愿。它首次大规模收入了李化楠、李调元父子的著作,甚至包括《罗江县志》这样的著作,从中可以窥知其思想的剧变,无疑是很好的史料。

李调元避乱成都时,还曾刊刻过《续函海》62卷,分装6函,收书11种。与嘉庆六年版《函海》一并刊行。卷首有李调元嘉庆六年(1801)八月所写《续函海序》,云:“前刻《函海》一书,业已流传海内,其板由京载回,藏于万卷楼之前楹。自去岁庚申,凶焰忽延,长思莫守。于四月初六日,万卷一炬,化为烽云,幸《函海》另贮,未成焦土。以故五月中即雇车搬板至省,寄放青石桥白衣巷。迄今已及一年,改讹订正,又增至四十函,可谓无恨矣。然随身箧中所带钞本,其中有内府修《全书》时,经诸纂修者所校定,而未入聚珍版者,皆人间未见书,亦例得刊出,嘉惠来学。”[3]《续函海》所收11种书分别为《长短经》9卷、《杨诚斋》10卷、《环溪诗话》1卷、《金德运图说》1卷、《韶舞九成乐补》1卷、《清脾录》4卷、《唾余新拾》2卷、《新搜神记》12卷、《榜样录》2卷、《雨村诗话》16卷、《雨村诗话补遗》10卷。其中《唾余新拾》壬寅本、甲辰本曾收入,不过是10卷,此处为2卷,可能是缩减本。《续函海》中自《唾余新拾》2卷以下皆为李调元自著书,最大的亮点是新增入《雨村诗话》16卷足本,而壬寅本、甲辰本所收录的《雨村诗话》皆为2卷本。《续函海》除了嘉庆六年(1801)原刻本外,尚有光绪二十三年(1897)广汉钟氏校刻本,两书今皆存。

道光五年(1825),李调元子李朝夔再次对《函海》进行了增补。李朝夔此次的增补,仅补刊《金石存》5卷、《全五代诗》10卷、补遗1卷,《童山文集》补遗1卷、《蠢翁词》2卷,共计40函、163种书。道光本卷首有贺懋椿《重镌函海序》,其云:“岁甲申孟秋,李生以补刻《函海》来谒曰:生前辱大君子教,检先大夫初刻元本重付梨枣。始因卷帙浩繁,虽破产为之,犹不能就,赖戚友之千金亻次也,数年蒇事。”“是编溯自两晋以来,更补诸书所未备,汇为四十函。”[11]次李鼎元《重校函海序》、次李调元《函海总序》、次道光乙酉李朝夔《补刻函海跋》,中云:“越壬戌,先大夫见背,夔惟谨藏此板,以期世守而已。后叔墨庄自京艰归,不忍残缺以废先君之举,爰加校订,亦大苦心,因获初刊原板所印全部,急照残缺者逐篇抄录,付梓补入。”[11]道光本在版刻上所下功夫较大,李朝夔以初版《函海》校正嘉庆本之残缺、字迹漫漶处,又收集李调元遗著,使其著述更加完备。这是《函海》版刻史上收书最多的一种,功莫大焉,故此书流传颇广。民国间商务印书馆出版《丛书集成初编》以及近年台湾艺文印书馆出版《百部丛书集成》,所收《函海》底本即道光本。

光绪七年(1881),四川广汉人钟登甲以乐道斋的名义重刊了《函海》,但他改动了《函海》的编次与体例,主要的动机在于销售《函海》一书以牟利。此书收著作162种,数目上较道光本少一种,依旧分装40函,卷首有钟登甲《重刊函海序》,称赞《函海》之不朽。钟本打破了前版书的体例,如将第一函所收《华阳国志》12卷、《郭子翼庄》1卷、《古今同姓名录》2卷、《续录》1卷、《素履子》3卷分拆为3函,第一函仅收《华阳国志》,其余分别收录在第二函、第三函,有点标新立异的意味。由于李化楠《李石亭诗集》10卷、《李石亭文集》6卷、李调元《童山诗集》42卷、《童山文集》20卷已经有了单行本,故钟登甲从丛书中抽掉,另外收入流行较少的著作,例如李调元《童山诗音说》4卷、《春秋左传会要》4卷、《井蛙杂记》10卷等书,当然这些书在乾隆诸版中都已收入,从中可以看出钟登甲的精明。光绪本与前列诸版在收书上唯一例外的是,其收录了李调元《诸家藏书簿》10卷,此书之前所有《函海》皆阙。在开本上,钟氏为了节省经费,将《函海》以巾箱本的形式刊刻,故成为《函海》版刻史上开本最小的书。乐道斋刻本无论在收书范围、编排体例,还是在纸张、板式上均不是李调元编本之旧貌,它的目的在于盈利,不过是借刊刻《函海》作为牟利的手段而已,谈不上版本价值。

综上所述,《函海》一书的版刻跨越多个朝代,前后经历百余年,版刻情况较为复杂。大体而言,乾隆壬寅本、甲辰本是李氏在通州编刻而成,此时各方面条件具备,两种书在质量上堪称上乘,是后版《函海》文字校勘的底本。书板运回四川后,板片经过多次搬运,遭到散失厄运,书目开始残缺不齐,出现文字异同。虽经李调元晚年亲自手订,但也显得力不从心。而且嘉庆本、道光本先后经过众人参与,在编书体例、宗旨上与乾隆版已有差异。嘉庆、道光本大幅度增收蜀人著作,包括李氏父子著述,使此书逐渐向乡土化方向转变,可以看出李调元晚年心境的变化。光绪本已非李本旧貌,目的在于牟利,无法跟前版相提并论。

李调元编修《函海》,最初的动机是收集巴蜀先贤著述及天下罕见之书,这是他个人的爱好,通过多次刊刻《函海》这个目的基本达到。历史上蜀人编纂的丛书甚多,但清代仅有两部,除了这部《函海》,另外一部就是二仙庵版《道藏辑要》。《函海》的贡献要远远大于《道藏辑要》,《清史列传》卷七十二《李调元传》曰:“其表彰先哲,嘉惠来学,甚为海内所称”[12](P5917),高度评价了李氏编修《函海》的历史贡献。

《函海》首次大规模收集了明代杨慎的著作,这对保存、流传杨慎著作贡献最大。杨慎是继北宋苏轼之后四川最有成就的文学家,诗词歌赋、金石经史皆有佳作,据四川省图书馆编《杨升庵著作目录》,多达298种。这些著作举凡经史子集皆有涉猎,可以看出杨慎渊博的学识。明清丛书收录杨慎著作不多,康熙《四川总志》目录亦不全。李调元通过在浙江、广东等地任职之机,广搜博采,特别是在翰林院誊抄《四库全书》所辑部分,利用内府藏书辑佚,将杨慎流传较少之书汇辑于《函海》中,收录著作40余种,占有9函之多。杨慎的许多著作,如《升庵经说》14卷、《山海经补注》1卷、《禾丸林伐山》20卷、《世说旧注》1卷、《金石古文》14卷、《丽情集》1卷等书,通过收入《函海》而流传至今。而且,在收集杨慎的著作时,李调元特别注意杨氏著作的足本,可见他的用心。今编升庵全集,皆依靠《函海》本,李氏保存杨慎著述功莫大焉。

对于其他巴蜀历史文献著述,《函海》也尽可能做到网罗无遗,倾注了李调元大量的心血。有关蜀中历代史学著作,是李调元重点搜寻的对象。自汉代文翁化蜀以来,蜀中史学一直兴盛不已,史学名家辈出,宋代还在眉山刊刻过著名的眉山七史。《函海》收录的历代蜀史著作有《华阳国志》12卷、张唐英《蜀木寿杌》2卷、陈亮《三国纪事》1卷、唐庚《三国杂事》2卷、赵汝适《诸藩志》2卷、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40卷等史学名著。王象之《蜀碑记》10卷、李调元《蜀碑记补》10卷、黄休复《益州名画录》3卷等属于巴蜀人文特色浓郁的著作,《函海》亦收录。至于李调元自己的《罗江县志》10卷,则是《函海》收录的唯一一部地方县志,虽然有单行本问世,但李氏依旧将其收入丛书中,是想借着《函海》流传自己的著述,用心可谓良苦。蜀中方言著述,收录了9部,基本上反映蜀中音韵、训诂之学。明人李实《蜀语》一卷是现存最早一部“断域为书”的方言词汇著作,专门解说四川方言词汇。该书从词义、词形、词音三方面来解说四川方言,共收录四川方言词语563条,客观地反映了明清之际四川方言的发展态势与变化。杨慎《奇字韵》5卷,以奇字标示字体之稍异者,类似四声,保存了不少秦汉之际巴蜀地区的古汉字,对研究巴蜀文字很有益处。杨慎《斋琐录》10卷,则是将方言与经典、字书相互印证,目的在于“古字可复,俗字可正”,创造了音韵训诂学新的研究方法,值得推广。

四川历来文人辈出,清代即有多位著名的文学家,李调元有志于编集一部诗歌总集,《蜀雅》20卷就是他多方采集而成的一部清代四川诗歌总集。他在《蜀雅序》中说:“余束发授书来即矢此志,广搜远采,披沙炼金,阅有岁时,汇为一册,统名为《蜀雅》。”[3]在序中他还规定了选诗标准,即“明以前不选,明有科甲而入仕本朝或流寓隐居者悉入卷首”[3],不管有无官职是否成名,“总以诗取人”,这个入选标准保证了《蜀雅》的质量。入选者有吕大器、费密、费锡琮、唐甄、刘道开、邓子仪、岳真等诗人,并对一些诗做了点评。李调元《蜀雅》20卷,与袁说友《成都文类》50卷、杨慎《全蜀艺文志》64卷、费经虞《蜀诗》15卷、孙桐生《国朝全蜀诗钞》64卷相接轨,完整地描述出自宋至清蜀中诗歌发展轨迹与面貌,对研究清代四川诗歌极有参考价值。

《函海》也保存了李调元本人的全部著作。李调元有关诗歌、辞赋、金石、音韵、民俗、戏剧、文艺理论等方面的著作颇多,除了诗文集有单行本外,其他著述皆依赖《函海》而流传下来。同时,其父李化楠的《李石亭诗集》10卷、《李石亭文集》6卷、《醒园录》2卷等著作也因《函海》而保存下来。总之,李调元编修《函海》对传承巴蜀文化典籍起到了极大的作用,现在研究巴蜀文化,李调元编修的《函海》依然是重要的参考书,越来越凸显它的学术价值。

李调元在编修《函海》的过程中,主要做了三个方面的事情。首先是收集刊刻底本。例如他从《永乐大典》中辑佚出23种书,又分别从友人处借到《华阳国志》12卷、《苏氏演义》2卷、《采石瓜洲毙亮记》1卷、《龙洲集》10卷、《瑾户录》1卷等书,或雇请人抄录一份,或借来直接刊刻于丛书中,故而都写了一篇序以纪其事。也有从书肆买来的钞本,如《金石存》15卷。这些书都是有现成的本子可资刊刻。此外,李调元还辑了很多著作,这更需要精力和时间。李氏的辑书,情况有多种。有从一部大书中按照某个主题辑录者,如《尚书古字辨异》1卷、《左传官名考》2卷、《春秋三传比》2卷。有从大型丛书、类书中辑录者,如《诸家藏画簿》10卷、《诸家藏书簿》10卷。也有大量采集民歌、民谣、传说汇集为专题民俗学著述者,如《粤风》4卷、《蜀雅》20卷。更有他花费巨大精力从数百种文献中辑成的诗歌总集《全五代诗》100卷。古籍编纂有时辑书比著书更难,资料的收集并非一蹴而就,需要长时间的收集、整理与甄辨,最后才能编辑成书。

[1] 伍文.蜀学史料[A].蜀学(第四辑)[M].成都:巴蜀书社,2009.

[2] 邓长风.明清戏曲家考略全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3] 李调元.函海[M].李氏万卷楼刻本,嘉庆六年(1801).

[4] 李调元.童山文集(卷十八)[M].李氏万卷楼刻本,道光五年(1825).

[5] 李调元.童山诗集(卷二十三)[M].李氏万卷楼刻本,道光五年(1825).

[6] 詹杭伦.李调元学谱[M].成都:天地出版社,1997.

[7] 祝德鳞.悦亲楼诗集(卷十四)[M] .海宁祝氏刻本,嘉庆二年(1797).

[8] 李调元.函海[M].李氏万卷楼刻本,乾隆四十九年(1784).

[9] 上海图书馆.中国丛书综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10] 王昶.春融堂集(卷四十五)[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13.

[11] 李调元.函海[M].李氏万卷楼刻本,道光五年(1825).

[12] 佚名.清史列传(卷七十二)[M].北京:中华书局,1987.

[责任编辑 许婴 校对 许婴]

A Study on the Compiling and Carving of LI Diao-yuan'sHanHai

WANG Yong-bo

(Literature research institute,Sichuan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Chengdu Sichuan 610071,China)

HanHaiisafamouspersonallycarvedcollectionwhichenjoysthesamefamewithHanWeiCongShu,JinDaiMiShuandZhiBuZuZaiCongShu.Itdidn'tcomeoutatrandom.ItwascarvedintheRenyinyearofQianlongforthefirsttime,intheJiachengyearofQianlongforthesecondtime,andintheXinyouyearofJiaqingforthethirdtime,allofwhichwererevisedandblock-printedbyLIDiao-yuanhimself.LIDing-yuan'srevisedandcarvedcopyofJiaqing'sJisiyear,LIChao-kui'saddedandcarvedcopyofDaoguang'sYiyouyearandZHONGDeng-jia'sre-carvedcopyofGuangxu'sXinsiyeararealldifferentfromLI'soriginalcopyintermsofstyle,edition,bibliography,functionandetc.,whichreflectsthecomplexstatesofthecarvingofHanHai.Infact,thechangeofcontentandvolumenumberaretheoutcomeofthechangeofLIDiao-yuan'sthoughts,thecoreofwhichchangedfromonlycarvingtherareandancientbooksoftheearlyMingdynastytocarvingBashu'sancientcodesandrecords,andinwhichhisconsciousnessofinheritingBashu'sculturalcontext.AlloftheseplayanactiveroleinpreservingandinheritingBashu'sliteratureinanobjectiveway.AndthemethodsusedbyLIDiao-yuaninrevisingandeditingHanHaistillhaveareferentialmeaningtillnow.

HanHai;LIDiao-yuan;revisingandediting;carving;copy

2014-11-14

2013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唐代郎官与文学研究”(13BZW061)

王永波(1972-),男,湖北天门人,副研究员,文学博士,南京师范大学博士后,主要研究唐诗学、目录版本学。

G256.22

A

1004-2237(2015)01-0071-09

10.3969/j.issn.1004-2237.2015.0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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