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燕 芳草本心

陈珂

“芳芳”，不是苍天大树，而是芳草一片，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芳芳”的顽强与坚韧恰似纯棉的特质。

“芳芳”，是李小燕创业时，接手即将倒闭的服装店的名字，是李小燕当时未加调换的品牌名字，缘分使然，恰恰像极了李小燕的内心，创业时的坚韧不拔，坚持纯棉时的一往无前，不经意间的灵感火花，个人姿态上的绵薄有力。

当李小燕提出用纯棉做时装发布时，周围的朋友都反对，纯棉在大家的印象中，就是居家、运动的平庸符号，很难联想到高级时装，似乎不利于品牌传播。

但小燕觉得，每个家庭的衣服中一定会有大量的纯棉存在，妈妈给婴儿的第一块面料一定是纯棉，这除了纯棉柔软、透气的服饰性能外，对肌肤最温馨地呵护，是纯棉纤维质朴的品格且最适合人类穿着的关键。作为设计师，利用现代科技的发展，对纯棉纤维进行时尚设计创作，应该是有极大发挥空间的。

在叙述个人经历时，小燕强调相信直觉，就是本着内心的意愿，想做纯棉。

纯棉常给人一种平民的感觉，小燕说，只要你能赋予纯棉更多内涵，它是能成为高端人群、白领人群、普通人群都能享用的时尚物品。

小燕曾以“咖啡”为灵感设计纯棉时装举行发布会，咖啡作为一种普通的饮品，加不同的配料就能产生不同的变化，适合不同的口味和人群的需求。纯棉纤维为何不能像咖啡这样，让所有的人都能喜爱呢？所以，设计创新是关键。她的主题“风语咖啡”纯棉时装秀，使她获得了中国十佳时装设计师称号。后来，小燕以“天后”为主题发布纯棉作品，表达的是纯棉是她心里的高贵品性，此举让她荣获了中国最佳女装设计师称号。小燕用设计让纯棉时装变得更时尚、更艺术，纯棉时装的设计创新，成为她在中国时装界的一个符号。

对纯棉时尚的挖掘，使小燕越来越专注纯棉精神内涵的表达。她暗自确定了目标，让纯棉能在更多场合更多环境中被人们穿着，通过努力不懈地设计创新，把纯棉从狭窄的消费范围当中解脱出来，拓展开去。

纯棉容易皱，看起来是个缺点，小燕想，既然它容易皱，为什么不直接做成一种“皱”的文化呢？台湾布农族特有的面料“棒丝”，是用民间的手法，高温蒸、拧、晒制而成。小燕采用棒丝的手法，将纯棉棉线经过9次高温蒸、拧、晒，制作出的纯棉面料，拥有非常自然的褶皱，绉的肌理做出的连衣裙、衬衫等独具特殊的风格，投放市场格外受欢迎。

纯棉面料在印花过程中会显得很“雾”，通过现代的冷转移印花，解决了这个难题，让纯棉印花能显得非常绚丽。为了保持纯棉面料的纯天然环保性，小燕大量采用植物染料，在丰富设计的同时保证了健康环保。她说，随着科学技术的发达，纯棉可以带来意想不到的奇迹，它可以像丝一样轻柔，可以像皮革一样挺括，甚至可以做出貂绒一样的质感来，关键看你是否用心去研究它。

小燕根据穿着者的需求，对纯棉纤维的时尚创新中，从浅到深，得到了升华。

小燕用最普通的棉绳来盘绣，运用到礼服上，去掉了纯棉原本的淳朴感，取而代之的是艺术上的升华。她以“大地投影”为主题发布作品时，大量采用这样的手法，并在纯棉面料上盘绣出太阳图腾、花卉图腾，以其丰富惊艳时尚表情，获得业界好评，荣获了中国服装设计最高奖“金顶奖”。

对纯棉时尚表情的成功创新，使小燕有了将纯棉扩展到更多的领域的信心。棉线是纯棉纤维最基本的表现，有线才会变成布。她用棉线跟油画原料相结合，做成纯棉艺术画，称其为“棉本作”。她将“棉本作”印在面料上，做成时装，也做了家居用品。广东省服装设计师协会将李小燕设计制作的“棉本作”作为礼品，送给了美国棉花协会总部收藏。

为了她心爱的纯棉时尚事业，小燕到了一种忘我的境地。

2009年9月，小燕不慎摔倒，腰椎第四节骨裂，她躺着进了医院。

这时离10月的北京时装周发布会只有一个多月，医生要求小燕一定要卧床一个月。躺在病床上，小燕怎么也难静下来，她一年来对纯棉文化的创新积累，在她脑中不断涌现，要把这些想法表达出去，让更多的消费者加深对纯棉时尚的认识！小燕趟在病床上开始了画图设计，然后把设计图稿传到公司安排制作。

不到半个月，到了时装打版制作的关键时刻，她坚决要求出院，医生让她签字，出了问题医院不承担责任。她毅然来到了服装版房，与员工们一起没日没夜地开始设计制作纯棉时装。

有朋友说她着了魔，她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把心里涌动的那些构思做出来。”她带着新设计的作品到黄河边拍摄。其中有一张图，模特穿着太阳图腾的服装，整个人像是睡在山脊上，感觉是太阳照着无限大地。

后来有人问她，什么是灵感？她说其实触动到自己有创作冲动的，就为之灵感。她曾经与朋友去陕北黄河边游玩，看到那里的山脉，看到黄河水源时，感受到大地之上与大地之下蓬勃的生命的力量。“太阳。山的褶皱。黄河水奔流。深深印在我脑子里，踢都踢不出去。”她有了这样的冲动，并通过作品把心底的感受传递了出来。

做完发布，看秀的朋友说自己边听音乐边看服装表演，感动得落泪了。北京服装学院院长刘元风说她的作品设计得干净、简洁……称赞声频频传来，小燕又哭了。她常常在准备发布会时哭。那是因为真的很辛苦。她说，我每次做发布会，发誓这次秀做完了再也不做了。可每当秀做完，小燕又在研究，这场秀哪些地方没做好，下一次发布一定要注意改进，身边的人都笑她，你不是说再也不做了吗？

小燕说：“这就是内心的感受，假不来的，每次发布，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中展示，交流，学习，提升，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设计上，对自己的影响都很大。这就是时尚的魅力，这就是时尚业能进步的关键。这就是设计师能在精神上逐步达到更高的境界，实现心灵轮回的根本。”

小燕说，作为时装设计师，自己找到了最能表现与传递思想与设计手法的方法，就是不断在做设计发布会，把自己的心声用作品表达出来。

小燕相信直觉，她认为直觉是一种天然的能力，会让某种感受进入内心，由己及彼，她认为多数设计师或是艺术家，都有很强的敏感度。她直觉很强，所以很多时候做设计，她一定从内心本意出发。“大地投影”发布会，她提出要延续做“本白棉”，身边的人质疑要一直做吗？她坚持说：“这不是是不是一直做的问题，而是内心里就是有它的存在。”

也是因为过去的积累，李小燕在做设计时越来越能尊崇自己的本性，尊崇纯棉的本性，跨越技术本身，更少局限性，更自在更随心地去做设计，从而到达了更高的精神层面。

这也恰恰符合她对产品与穿着者之间关系的阐述。她说：“作品拿出来，是真的要跟消费者产生共鸣后，人家才愿意掏钱买你的衣服，如果你设计的作品不是他想要的，消费者是不会买的，这是硬道理。”

李小燕把自己的设计经历分为四个阶段：最开始追求型、质、色的表达，到挖掘纯棉文化，之后追求纯棉时尚的精神，最后又回到本源。

最初怀着热血澎湃的心情，小燕把精力投入到服装设计型、质、色的完美结合，调动所有对设计的理解，运用所有设计语言去丰富作品，用非常积极的态度让表达更加淋漓尽致。这个阶段的主要代表作以“热爱纯棉”等主题的发布会。

第二个阶段，是如何把纯棉作为一种时尚文化传递。小燕2008年以“态度”为主题，以“本白棉”为载体的作品发布，重点表现天然面料健康穿衣的理念，纯棉特质中的质朴与恒久美好。

第三阶段，表现纯棉时尚文化的精神。代表作是2009年以“大地投影”为主题的发布，依然使用本白棉，重点表达纯棉的精神灵感。因此获得了时装设计的最高奖金顶奖。

2014年，小燕的设计再回到本源，以“蕊”为主题的时装发布，通过还原、留白、回音三个环节传递内心，传递服装设计中设计师、销售者、穿着者之间最本源的关系。还原，是指不管现在社会多么复杂，希望将非常浑浊的东西还原到最基础的清澈。留白是在人与人之间留下更多空间，对旁来讲，多一些包容，对内来讲，给自己留下更多空间去思考。回音是希望将内心世界传递出去后能得到好的反响。发布会的最后那首歌，油菜花开的季节，也在说，不管我们多么浮华，希望我们的内心是纯净的，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能像纯棉一样，恒久，温暖。

李小燕打了个比喻，做服装，其实跟农民差不多，“四季要很分明，产品应该什么时候出来就必须要出来，冬天来了，厚的衣服必须要出来，夏天来了，薄的衣服必须要出来了，晚一点都不行。有时候也需要靠天，比如今年做了很多厚衣服，今年冬天却不冷，比如，热的时间特别短或者特别长，或者做了很多季节性的衣服，都会影响服装销售，这都是对你坚持度与坚硬度的考验。”

无论如何，从1995年至今，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