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文
(广州市番禺区文化馆,广东 广州,511400)
水运网络、地方教化与天后崇拜
——以明中叶至清中叶广州府番禺县沙湾巡检司地区为例
朱光文
(广州市番禺区文化馆,广东广州,511400)
番禺县南部(简称“禺南”)大谷围地区地处广州城正南方,历来是广州港的出海门户。沙湾巡检司地处大谷围的沙湾(市桥)水道沿线。明清时期的番禺沙湾(市桥)水道是连接珠江口和珠三角腹地的重要水上运输通道。明代中叶到清初前后,在南宋时期建立祭祀天后神庙的乡镇及广州城的影响和推动下,天后庙开始在沙湾司沿江地区陆续出现。雍正以后,尤其是乾隆年间,珠三角滨江、滨海乡村水运日渐繁忙,从珠江口的黄阁,到连接珠三角腹地的南山峡,都有天后神庙被不断地兴建、重修或扩建,乡民们模仿官方的礼仪与地缘关系整合、叠加,创造出独特的天后祭祀仪式。明中叶到清中叶沙湾司的天后崇拜的演变,是珠江口与内河水运网络演变的集中反映,也是明清禺南地方社会转型期的集中反映,是经济发展、区域社会变迁与乡村社区互动的结果。
水运网络;地方教化;天后崇拜;番禺县沙湾巡检司;禺南大谷围地区
禺南大谷围地区①禺南地区,即番禺县南部地区的简称,包括清代番禺县的沙湾巡检司和茭塘巡检司,今包括广州市番禺区、海珠区、荔湾区的芳村、花地一带及黄埔区的深井、长洲两岛。今广州市番禺区范围涵盖了清代茭塘巡检司南部和沙湾巡检司北部的民田区域。番禺区的陆地主体部分,在地理学界一般称为“市桥台地”,而在当地俗称“大谷围”或“大箍围”。广义上的“大谷围”其实也包括了周边的小岛(如沙湾镇一带、大学城一带,俗称“小谷围”)及后来的环绕台地的冲积平原。也有学者认为,地方文献所谓的“江南洲”指的正是今番禺区一带,而非今海珠区(河南)一带(参见王颋:《中世纪及前珠江下游河道和海岸(上)》,暨南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编:《中国历史地理研究》(第5辑),西安地图出版社,2013年9月,第544—558页。)因此,笔者将研究的番禺区一带,称为“禺南大谷围地区”。沙湾巡检司地处禺南大谷围地区南部,即沙湾(市桥)水道沿线地区。地处广州城正南方,四周水道环绕并连通周边河网,历来是广州港的出海门户地区。笔者所见文献的最早记载是自南朝梁开始就有西来的佛寺在小谷围的北亭出现②(清)乾隆:《番禺县志》卷之五《古迹·寺观》。相同的记载又见(清)康熙《番禺县志》卷之四《建置·寺》。。唐宋时期,大谷围沿江、沿海地区就出现多座佛寺,其中不少就为梵僧所建③(明)《广州志》卷之二十五《番禺县·寺》。,这与广州海外贸易的繁荣以及禺南地区作为出海门户的区位优势有密切关联;宋代广州周围出现八大镇,其中位于禺南大谷围的就有瑞石、平石两镇④广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元大德南海志残本》(附辑佚),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1年4月。;明万历年间,石砺塔(今称莲花塔)在禺南石砺岗(今称莲花山)建立,成为明代广州城的风水塔和海上贸易的航标之一;清代粤海关在这一带市桥、紫泥设立的挂号口及其附属设施,成为十三行贸易管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⑤(清)梁廷枏总纂,袁钟仁校注:《粤海关志》卷五《口岸一》,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61-72页。,沙湾司岐山乡张殿铨家族创办了隆记茶行,成为十三行行商之一⑥《张裕庆堂乙房族谱》(乙房)。;同时,禺南大谷围地区也是与海外贸易和水上运输有关的水(海)上保护神的传播和栖息之地,明以来,有“小波罗”之誉的板桥南海神祠和被茭塘司岗尾十八乡轮流供奉的洪圣王所在的岗尾庙就是扶胥港海神崇拜的延续。①朱光文:《官祀在民间——番禺县茭塘司南海神祭祀与地方社会》,《广州文博·肆》,北京:文物出版社,2011年4月;而作为外来海神的天后崇拜也在这个地方生根发芽,下面笔者拟从水运网络、地方教化与天后崇拜关系的角度,剖析沙湾巡检司的沙湾水道沿线地区天后崇拜的时空演变。
关于早期珠江三角洲的天后信仰我们了解不多,只是大约知道广东天后信仰开始于南宋时期。南宋后期湄洲女神受到朝廷的重视,受封灵惠妃,朝廷对天妃信仰的重视也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其在东南沿海的影响。据《宋史·地理志》、王象之的《舆地纪胜》、洪迈的《夷坚志》等记载,宋代许多福建商人前来广东经商,“化州以典质为业者,十户而闽人居其九,闽人奋空拳过岭者,往往至富”②(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一一六,《化州》,第4页。,南宋著名学者、福建莆田人刘克庄(1187-1260)的《城南诗》咏广州:“濒江多海物,比屋尽闽人”。③(宋)刘克庄:《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十二《城南》,第10页。
广东与福建相连,随着闽人、浙人的大量南下经商或迁徙,开拓东南海疆,以及贸易往来的频繁,珠三角地区的天后信仰逐渐形成规模。宋代的广州城便已建有天后庙。嘉熙四年(1240)初,刘克庄赴任广东提举。在他向广州天后庙祈福后撰写的《到任谒天妃庙》中,让我们看到了一幅广东人遍地信奉天后的景象:“某持节至广,广人事妃,无异于莆,盖妃之威灵远矣。”④(宋)刘克庄:《后村居士集》卷三十六。又据《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后集卷二《崇福夫人神兵》载:“广州城南五里,有崇福无极夫人庙,碧瓦朱甍,庙貌雄壮,南船往来,无不乞灵于此。庙之后宫,绘画夫人梳装之像,如鸾镜、凤钗、龙巾、象栉、床帐、衣服、金银器皿、珠玉异宝,堆积满前,皆海商所献,各有库藏收掌。凡贩海之人,能就庙祈筊,许以钱本借贷者,纵遇风涛而不害,获利亦不赀。庙有出纳二库掌之。船有遇风险者,遥呼告神,若有火轮到船旋绕,纵险亦不必忧。凡过庙祷祈者,无不各生敬心。”这一崇福无极夫人当为湄洲神女妈祖。天后信仰在宋时的广东已相当盛行:“神之祠不独盛于莆,闽、广、浙、甸皆祠也。”⑤参见《浙江通志》卷二百一十七,《祠祀一》之丁伯桂:《民山顺济圣妃庙记》。
珠江口深圳赤湾和香港九龙的天后宫,即均建于南宋。在香港,据九龙蒲冈村《林氏族谱》记载,“莆田北螺村林长胜移居九龙烂围,生二子,名松坚、柏坚,以行商为业,往来于闽粤之间。一次,偶遇狂风巨浪,驶泊佛门(位于九龙),飘至南塘澳口,船板破碎,松坚兄弟扶神像登岸,遂因篷宫于南塘石塔之下。”⑥据香港大学编:《东方文化》三卷二期,1956年。转见李晓龙:《西樵天后信仰与地方社会》(西樵历史文化文献丛书),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12月。这便是香港九龙北佛堂妈祖庙的缘起,可见南宋后期香港已有天后庙。
到了元代,天后信仰在珠三角发展最大的事件就是与土著神——南海神之间争祀的故事。黄阁是南宋以来珠江口一处著名的天后祭祀中心,从流传于当地的传说中可知,南海神与天后曾经为了夺得在黄阁的祭祀权而经历一番争夺:
相传,福建莆田的天后娘娘有一次云游四海路过黄阁,见(这里)田园风光,山水宜人,月岭山钟灵毓秀,十分喜欢这里。当时,有波罗神者(即南海神),也看重中(黄阁)这个风水宝地,两神发生争执,为了表示各自的理由,波罗神埋下了一个古钱,以为有证据在先。然而,聪明的天后娘娘用一根绣花针插在钱孔之中。经过论理论据,终于天后娘娘取得了胜利。⑦参见麦旺发、麦胜天、张瑞霞编著:《黄阁古今》,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6年12月第2版,205页。
这是经过黄阁当地人整理过关于天后在当地取得祭祀权的传说。与黄阁隔海相望的番禺石碁就有一座祭祀洪圣王(即南海神)的庙宇,位踞山岗高处遥望远处,就是声称是广东四大庙宇之一的黄阁天后宫。据传石碁洪圣王庙门口挂有一对灯笼,点亮时会像一对会发光的眼睛望着对开的黄阁天后宫,使之发生不吉利的事情。所以每年黄阁都会派人来给洪圣王庙上香,方能逢凶化吉。①《石碁八景》,参见石碁文化站编:《岐山拾趣》,1993年10月,第82-83页。
这个传说似乎想要表达,尽管天后在珠江口一带取得了胜利,但是天后想要在当地继续待下去还得要尊重“地主”南海神(洪圣王)的。这说明两大海神在珠江口一带的争祀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据说后来黄阁乡民在天后庙不远处,也建了一座新的洪圣王庙用于祭祀南海神。而“龙穴珓(筊)杯”的传说也反映了天后在珠江口立足并非一帆风顺:
相传黄阁镇天后古庙开光之日,天后娘娘泛一仙槎(神船),从闽来粤参加庆典,但仙槎行至珠江龙穴岛海面时被一大石阻挡,天后娘娘驾仙槎破石直航,巨石一分为二,像一对“珓(筊)杯”立于现龙穴岛以东海面上,后人称之为“龙穴珓(筊)杯”。②参见麦旺发、麦胜天、张瑞霞编著:《黄阁古今》,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6年12月第2版,第205页。
综上所述,宋元时期,是包括禺南大谷围地区在内的珠江三角洲天后信仰演变的早期阶段,供奉天后的庙宇只在广州城由官府祭祀和一些重要的海上交通据点出现,且与本土神明——南海神发生祭祀权的争夺,其真正深入发展是在明代以后。
明代以后,南海神在珠江口的垄断地位逐渐被打破,天后崇拜在包括禺南大谷围地区的珠江三角洲地区普及开来。光绪五年(1879年)由戴肇辰编修的《广州府志》卷六七“建置略四·广州府·东莞”记载道:“天后宫在归德门外五羊驿东。明洪武元年征南将军廖永忠建。”明代中叶,在南宋建立天后庙的海上交通据点及广州城的影响下,祭祀天后的庙宇开始在沙湾司沿江地区陆续出现。
1、市桥慈济宫
市桥乡位于市桥水道的中上游北岸。明清时期,市桥西南、北、东北三面为低丘,是个四面环水、河网密布的岭南水乡市镇。明至清代中叶,市桥手工业发达,种类繁多,其中以织布、晒莨、染整、造船、酱油几个行业较盛。③番禺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番禺县镇村志》,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12月。市桥乡的慈济宫(即天后庙)是当地众多神庙之一。④如黎族聚居的中屯有报恩祠—普渡禅林—关帝庙古庙群;吴、韩、李三姓西屯有北帝庙;李、黎、张等姓聚居的南屯有主帅庙。慈济宫位于市桥乡的东南,处于谢族聚居的东屯。其位置曾在迁海前后发生过变化。为了区别,慈济宫有旧庙和新庙之分。
(1)明中叶—迁海期间的市桥慈济宫
乾隆《番禺县志》载:“慈济宫,在番禺市桥,近海。明万历间,谢葵吾、林肖川、黄廉所创建。”⑤(清)同治《番禺县志》卷二十四《古迹略·二》。可见,祭祀天后的庙宇由市桥乡民建于明万历年间。然而,市桥天后得以隆祀,显然与在当地影响极大的迁海事件有关。康熙《番禺县志》载:“慈济宫,在市桥乡,前临沧海,后接飞凤山,汪洋巨浸,极目千里,疍舟晚薄,渔歌之声相接。徙海时,诸寺观皆毁,而此庙以灵感巍然独存云。”⑥(清)康熙《番禺县志》卷之四《建置·二十六》。乾隆《番禺县志》亦载:“……有谶云,先是市桥历建慈济宫祀天后。康熙元年徙海,祠庙尽废,而此以灵显独存……”⑦(清)乾隆《番禺县志》卷二十《杂记·市桥凤船》。又据乾隆《番禺县志》所载的七律诗也说到了市桥慈济宫在迁海得以保存的情况:“两经徙海断飞鸿,壁屹难移慈济宫。飞凤山前蛋幻市,青螺嶂外雀乘风。渔歌蛋妇较商羽,僧诵梵船证异同。灌日沧溟何处极,北来瑞气上元中。”⑧(清)乾隆《番禺县志》卷十九《诗·李文浩(番禺令)慈济宫》。
可见,清初迁海期间,处于迁界范围的市桥祭祀天后的慈济宫得以独存,至于为何能独存,乾隆《番禺县志》并没有详细说明缘由。从明代中叶到清雍正七年(1729)前,每至天后诞(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三日)时,市桥乡慈济宫应该有诞会活动。不过,文献并没有这方面的记载,可以预见,这一时期的天后诞会很可能规模比较小,也没有风船和水色的参与,隆重的天后祭祀活动是在迁海之后。
(2)雍正七年的沙茭盗乱、市桥天后圣显及其隆祀
市桥慈济宫闻名于世,是在雍正七年广东官府围剿沙茭二司盗乱的天后圣显之后:
雍正七年,剧盗李士雄等竄匿海壖,有司屡捕弗获,巡抚杨文乾迁怒,不分玉石,建议尽剿茭沙。朝廷特命制军孔毓珣按之。时水陆官兵数千汹汹不测,将及市桥。黎明忽见神珠冠象笏,衣红袍现空中,言为生民请命。比抵岸,其夕亦如之。如是者三,制军异之,议抚之,意乃决,两司生民数十万得无恙。是制军之仁固大,而天后之灵亦赫矣。居民爰造凤船报神,其制,则庠生谢暨上所造也。①(清)乾隆《番禺县志》卷二十《杂记·市桥凤船》。
可以看出,雍正年间广东官府调动水陆官兵数千,围剿以剧盗李士雄为首的沙茭二司盗乱,将殃及市桥乡无辜百姓,市桥慈济宫中的天后圣显“为生民请命”,终使官府放弃对市桥乡的围剿。其后,市桥乡民制作凤船巡游,隆祀天后,并最终发展成为大型凤船水色巡游迎神赛会活动。
雍正七年天后圣显后,市桥庠生谢暨上造了最早的凤船隆祀天后。不过,与后来的规模相比,这座凤船的规模偏小,且并无水色伴随,最隆重的天后祭祀水上巡游出现在乾隆年间。而使两司民众免遭杀灭的孔毓珣,不但与清初迁海于当地有功的周有德、王来任两官员一起,被奉祀于番禺学宫内的名宦祠中,而且被供奉在包括市桥乡在内的禺南迁海范围各乡的专门祠庙中。可见,明代中叶到清初迁海前后的市桥天后崇拜的演变,既是是市桥地区水运发达和造船业繁荣的见证,更是官府因势利导,试图通过作为官府祀典的天后信仰教化民众的需要。
2、新桥圣母宫
新桥乡位于番禺市桥水道的中下游北岸。圣母宫位于新桥乡南坊,主要供奉天后,两旁还分别供奉着一尊金花娘娘和观音娘娘像。此外,为了纪念为解除迁海政策而进言的广东巡抚王来任,圣母宫旁边还修建了思复祠。新桥圣母宫及其临近的思复祠、周族祠堂、乡公所,以及对面的跨龙桥构成昔日新桥乡的祭祀文化中心。1949年前,圣母宫是整个新桥乡的政治、经济、信仰、娱乐中心。每年的农历三月二十三日是天后诞,新桥村民都会到圣母宫祭拜天后娘娘,祈求风调雨顺、健康平安。同时,还会进行醒狮、演神功戏等为天后诞助兴。此外,每年端午节,该乡的龙舟都以“圣母宫”作为旗号参与本村和各地的龙舟活动,在横跨新桥涌的跨龙桥底上演“打单旗”和“考三尖”的绝活。他们还会在圣母宫屋顶和广场举行名为“散龙膥”的民俗活动,将天后信仰与龙舟习俗有机地结合起来。
在新桥圣母宫一侧的思复祠保留了一块刻于乾隆二十三年(1759年)的(新桥)《重修庙宇碑记》,较为完整记录了圣母宫及其前身在乾隆二十三年(1759年)及其之前的演变历史。其中有一半的篇幅记载了圣母宫于乾隆二十三年(1759年)重修前的情形:
神之灵,昭昭也,而娘娘为甚。吾乡之古庙,娘娘尤甚。庙之创建不知所自何年?顺治己亥曾葺之,祯珉澌灭。栋甓间,但见彝器欝积,光怪陆离而已。说者谓向未乡先有庙,四面原悉洪涛,此则河之洲也。蓬莱三岛,得毋类是?乡自江右起注,洪武丙寅嘉乃开国丕绩,赐履南来。熏厥声灵,维更□数。嘉靖督学使魏有毁庙,继相邻庙宇,概付荒烟,兹庙独存。越国朝甲辰奉迁,己酉复奉巡抚王公请命展界海滨,庐里荡然,而庙卒如故。②(清)乾隆二十三年(1759年)(新桥)《重修庙宇碑记》。
据传该庙始建于建村之前,所在地原来是新桥涌中的一个岛洲。明嘉靖年间,魏校毁淫祀的过程中,圣母宫前身的庙宇得以保存。直到清初迁海前的顺治十六年(1659年)修葺该庙的时候,庙里的情形仍然是为士大夫不齿的“光怪陆离”的境况,从碑记中的“近如重修事火”可知,这里祭祀的其中一个神可能是火神。换言之,里面所供奉的神明很可能是不被官府认可的淫祀:“顺治己亥曾葺之,祯珉澌灭。栋甓间,但见彝器欝积,光怪陆离而已。”前文说圣母宫“不知所自何年”,且直到顺治己亥年时仍是光怪陆离的情形。可见,那时候天后崇拜其实尚未产生,即使那时已经产生,也很可能只是草创的阶段。到康熙三年(1664年)朝廷迁海及康熙八年(1669年)复界,圣母宫的前身庙宇都得以保存:“越国朝甲辰奉迁,己酉复奉巡抚王公请命展界海滨,庐里荡然,而庙卒如故。”可见,迁海复界之后,新桥天后宫的出现是与官府恢复地方社会秩序,推行教化政策是密切配合的。
3、沙涌天后宫
沙涌乡也位于沙湾水道下游北岸,是明初洪武年间以来由江、胡、幸三大姓军户建立村落。昔日沙涌乡有关帝、天后和北帝三大庙。其中最早的是关帝庙(鼎隆堂),被村民称为“旧庙”,而天后宫被称为“新庙”,由此可见,天后宫的出现后于关帝庙。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三是沙涌天后诞,天后庙的主事者和乡民等从三月二十二晚开始直到二十三诞日当天进行祭祀天后的活动。天后宫内除了供奉天后外,还供奉金花娘娘和观音菩萨神像。
天后宫内至今保留了康熙三十年、乾隆五年、乾隆二十八年、乾隆四十一年、乾隆五十四年、咸丰九年、民国十年、民国三十六年共八次的重修记录。其中,乾隆五年、乾隆二十八年、乾隆四十一年、乾隆五十四年、咸丰九年五次的重修都是与关帝庙一起重修并刻碑的。只有民国十年、民国三十六年这两次的重修与北帝庙一起重修并刻碑。其中,康熙三十年《重修天妃宫碑记》载:
乡之东出门寻丈,有岿然独峙者,天妃宫也。考其经始创自前朝,去今百余年矣。乡人士尸祝受嘏亦已多□□,复重修焉。鸠工庇材,约之、椓之,既动垣墉,遂塗塈茨,浃旬而落成,少长咸集,仰而觐见,夫栋宇寔寔枚枚,俯而拜……西控青萝之阳,南眺虎门之波,波涛汹涌,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众信钟于斯,鼓于斯,俎豆于斯……①(清)康熙三十年(1691年)(沙涌)《重修天妃宫碑记》。
从“考其经始创自前朝,去今百余年矣”可知,该庙始建于明代中后期,但现在的庙宇很可能是迁海复界后建成的。而从其位置“乡之东出门寻丈,有岿然独峙者,天妃宫也”可知,该庙始位于该乡东南巽位,即“水口”位置,正好“西控青萝之阳,南眺虎门之波”,一语点出了天后宫不但是“众信钟于斯,鼓于斯,俎豆于斯”的乡主菩萨,且作为水口庙宇是沙涌乡民水上交通的保护神,保护沙涌乡民从市桥水道西面上游的南山峡到东南虎门之间水上贸易运输的安全。
4、南山峡口天后宫
上文康熙三十年(沙涌)《重修天妃宫碑记》所提到的“西控青萝之阳”正是市桥水道上游的南山峡的位置。南山峡位于大谷围西南、青萝嶂和大夫山之间,是大箍围南水(市桥水道)连接大谷围西水(即今陈村水道)的便捷通道。乾隆《番禺县志》载:“南山峡,在抱旗峰之南三里,石壁相峙,珠江贯其中。”②(清)乾隆《番禺县志》卷之四《山水》。早在元至元二年(1336年)在南山峡口已出现“南山觉海尼寺”,洪武十四年(1381年)重建。③(明)《广州志》卷之二十五《番禺县·寺》。明末,沙湾人何子海在其《书田记》提到“沙湾八景”中就已经有“峡口斜阳”一景;清代官府在南山峡设“南山汛”用于驻兵管理。明清时期,依托南山峡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便捷的水上运输条件而形成一河两岸众多的砖瓦窑生产基地。据宣统《番禺县志》载,到清末民初,南山峡一带的砖瓦业已成为广州城和珠江三角洲地区重要的建材基地。④(清)宣统《番禺县志》卷十二《实业志》。俗称为“四埠”一河两岸的砖瓦生产基地的繁荣一直延续到1949年前夕。可见,明清时期南山峡具有重要的水运交通和军事防卫意义。
《南山峡口古庙碑记》显示,早在雍正四年(1726年)这里已经出现了一座在市桥水道水运网络中极为重要的天后庙——南山峡口天后宫。碑记用了一半的篇幅讲述了复界后员岗崔族入赘南山乡,开始在南山峡口一带定居纳入清代图甲,建祠立宅并创庙天后庙的过程。这里呈现了清初迁海复界后,地方社会通过人口从非迁海波及区(员岗)向迁海直接影响区(南山)的区域内部流动(入赘)的方式来实现社会的恢复。
峡口天后宫,南山乡香火也。余族祖□隐公娶西□百城黄公女,至则观其乡,负山临水以耕、以钓,足为隐者所盘桓。遂自员山偕安人来定居,址即其自号,意念深矣。生子女,女妻钟山南隐公李公。久之,壻犹翁志,从而徙居,亦以南山为可隐也。建祠立宅,随同创庙在峡前,地广一亩,税载员冈三图五甲崔大勉户。庙貌嗣世修理,祈藉庥荫广子孙。俾相时出处,如昔人所云“开门而出仕,闭门而归隐”,于斯以卜之也。①(清)雍正四年(1726)《南山峡口古庙碑记》。
复界后,南山峡一带的水运贸易也在逐渐恢复,作为祭祀水上保护神——天后的天后庙也应运而生。因此,碑文的后半部分运用大量的文字描述了南山峡在周边地区乃至珠江流域水运网络中的重要地位。
夫天后为水神,天一生水,六化成之,配天以始万物,五行之生,惟水居先。故神之尊,位配上帝。今南山,滨海峡,为水所归注。溯厥水,源自缅甸、牁牂,经黔滇、西粤,东流肇阳,合韶江,绕西樵、甘竹。而后,环抱大夫山之阴,特成一峡,以束其流,复加青萝为之障,实称万壑之奔赴,而庙據其上,故极澎湃之奇。搃□峡内,全不见其所往。盖水以行之,山以畜之,非独形胜异也。于一生六,成之义深,有脗合其祀天后神□宜,地杰则神灵,而人受福庥荫,宁有涯哉?斯□庙也,叠障层峦拥其后,波澜汹涌壮其前,鸡犬桑麻,潮以弥望,人之所乐,神之所护也。然则前世之尊神,期以泽后人,后日之辑庙,又以承先志,皆为迓福之举已矣。春兰秋菊,江乡终古事也。尚其蓀舞,而世循之。另社地三分零。钦定序选直省知县、癸卯恩科举人崔魁文薰沐拜撰。钦定序选直省知县、癸卯恩科举人李显祖薰沐拜书。雍正四年岁在丙午季春吉旦。九世弟子黄奇贵、崔荣遇、李祖建、崔智藏 等仝百拜立石。②(清)雍正四年(1726)《南山峡口古庙碑记》。
这块由当时员岗举人崔魁文撰文和钟村举人李显祖书的碑文,显示雍正四年的南山峡口天后宫已成为黄、崔、李三姓的“乡庙”,其出现是迁海复界后,非迁海的区域带动迁海区域经济社会恢复,进而带动水运发展的结果。
总而言之,明代中叶到清初前后,在南宋时期建立祭祀天后神庙的乡镇及广州城的影响和推动下,天后庙开始在沙湾司沿江地区陆续出现,这是天后信仰在禺南地区发展演变的第二个阶段。
雍正年间以后,随着社会经济恢复的进程加快,禺南大谷围地区出现日渐严重的盗乱问题,官府积极鼓励民间建立朝廷许可的庙宇,以教化地方,消弭盗乱,稳定社会。乾隆年间,随着各地社会经济文化的走向繁荣,特别是在十三行一口通商的刺激下,包括禺南大谷围地区在内的珠三角内河水路运输和海外对外贸易日趋繁荣。水运的发达加快了各地的经济文化的交流。各地乡民为了祈求水上运输平安,对作为水上保护神的天后虔诚供奉。从地处珠江口连接海河运输网络的黄阁,到连接珠三角腹地的南山峡口及市桥水运沿线主要市镇、乡村大都分布有祭祀天后的庙宇。正如沙涌乾隆二十八年《重修两庙碑记》所载:“天妃后之神质降莆阳,慈垂泽国,瞻仰下,使民即然兴仁爱之心,其感应视他神为倍灵,故祀亦较他神而弥肃。自省会而外,都鄙村墟所在重垣峻宇及其尊崇而莫之禁,义至远也。”③(清)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沙涌)《重修两庙碑记》。又据沙涌乾隆四十一年《重修关圣帝暨天后二庙碑记》载:“……后为闽之莆田人,闽与粤近,粤之滨海较闽为甚,故外洋之航海者,皆望粤而来,而后之恩波多注于泽国,远而客船番舶无不乘风破浪,履险如夷,迩而沿潮溯汐,无不朝出暮归……”④(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沙涌)《重修关圣帝暨天后二庙碑记》。
1、市桥慈济宫
乾隆年间是市桥天后崇拜发展的鼎盛时期。当时,不但原供奉天后神像的凤船得到扩大,而且还出现了作为天后祭祀活动中辅助主角凤船巡游的彩艇水色。清乾隆年间的檀萃所著的《楚庭稗珠录》和乾隆《番禺县志》卷二〇《杂记·市桥凤船》均对这一时期作为市桥天后隆重的祭祀仪式的凤船和水色作了较为详细的记载。
关于凤船制作者,乾隆《番禺县志》并没有提及,《楚庭稗珠录》则简单记载:“番禺石桥村人醵万金,制凤船……”①何品端先生研究认为,时至乾隆十五年(1750年),继市桥谢氏族人(谢暨上)后,市桥黎族富人出巨资另造更大的凤船,代替了旧的凤船。②何品端:《市桥水色》,《番禺文史资料》第十七期,《番禺民间艺术集锦》。从巨舰至十丈凤船,可以推知市桥在当年船艇制造业和水运的发达;从“石桥村人醵万金”造大凤船,也可以推知当年市桥有不少富人,而手工业、商业也极其发达。
《楚庭稗珠录》载:
凤船长十丈,阔丈三,首尾高举,两舷垂翼为舒敛,背负殿宇,以奉天后,游各水乡。左右陈百戏,选娈童为之。”③(清)檀萃著,杨为群点校:《楚庭稗珠录》卷二《粤嚢上·凤船》,载鲁迅、杨为群点校:《历代岭南笔记八种》,广州:广东省出版集团、广东人民出版社,2011年3月。乾隆《番禺县志》亦曰:
“市桥凤船之制,用巨舰一,首尾装如凤样,两翅能舒能戢,中建神座亭,奉天后神,左右饰童孺为宫嫔,画衣鼓乐以侍;前后缯船各二,令健疍操之,系缆引。行时,遇便风顺流,船行太速,则后二缯船倒牵,如前引。④(清)乾隆《番禺县志》卷二〇《杂记·市桥凤船》。
乾隆年间的凤船规模由雍正七年的有“神座亭”的巨舰,扩大为“背负殿宇”、“长十丈”、“阔丈三”的大型凤船。而与雍正七年不同的是,乾隆十五年的凤船后面还增加了彩艇水色。《楚庭稗珠录》言其“长十丈,阔丈三”,而乾隆《番禺县志》并没有说明凤船的具体尺寸,只是以“巨舰”来形容。至于结构,两文所描述大致相同,凤船首尾高翘装饰成彩凤飞翔模样,两侧船舷安上能张能合的凤翅,伸展开来,活像彩凤低翔于江面;船上筑有神亭,供奉天后神像,神座左右由小孩扮演宫嫔,身穿宫装鼓乐分侍两侧。不同的是,乾隆《番禺县志》还说到了一个关键的动力问题“前后缯船各二,令健疍操之,系缆引。行时,遇便风顺流,船行太速,则后二缯船倒牵,如前引。”前后共有四艘小船由蛋民拉动,作为凤船的动力,控制船速。
根据《楚庭稗珠录》和乾隆《番禺县志·杂记》记载,以凤船和水色为主体的天后水上巡游仪式的举办是在端午节期间,而非后来的天后诞日,这说明出动凤船和水色隆祀天后,已成为乾隆年间市桥乡的端午节一项主要习俗活动。乾隆《番禺县志》载:“然必十余年卜于神,神许乃举,举必岁登,不许则居民摇手相戒以为逆神。”⑤(清)乾隆《番禺县志》卷二〇《杂记·市桥凤船》。可知,乾隆年间凤船和水色巡游为十余年向天后神占卜一次,而且还要看经济是否允许。可以猜测起码十多年才举办一次。以下根据文献的记载,介绍乾隆年间市桥天后祭祀活动及其仪式的盛况。
作为凤船辅助表演的水色据说由市桥西涌附近的居民首倡制作。至于结构,在《楚庭稗珠录》载:
左右陈百戏,选娈童为之。复以巨舸载歌台,聘名梨园子弟登场,萧鼓发唱,波细风和,曲引将残,迟声再媚,起伏更递,愈出愈奇。穹龟巨鱼,奔跃左右,或队队导前,或邻邻媵后。于时士女骈坒,各乘彩舟,镜幌珠帘,随风绮靡;往看终日,移昳忘归。散麝吹兰,披襟揎袖,微闻芗泽,魂与目挑;千朵莲花,其红一色,拂于水际,若乘天空,人间遥指,是祥云矣!⑥(清)檀萃著,杨为群点校:《楚庭稗珠录》卷二《粤嚢上·凤船》,载鲁迅、杨为群点校《历代岭南笔记八种》,广州:广东省出版集团、广东人民出版社,2011年3月。
可知,水色队伍由“娈童”扮演的“百戏”,巨舸所载的歌台演梨园戏,以及“穹龟巨鱼”、“各乘彩
① (清)檀萃著,杨为群点校:《楚庭稗珠录》卷二《粤嚢上·凤船》,载鲁迅、杨为群点校《历代岭南笔记八种》,广州:广东省出版集团、广东人民出版社,2011年3月。舟”的“士女骈坒”、“千朵莲花”等组成。“穹龟巨鱼”即是虾兵蟹将,还有乘着彩艇的身穿宫廷服装的女子,浮于水面的莲花和祥云等等。
又据乾隆《番禺县志》曰:“其在凤船先者,别以巨舸结篷屋,演梨园,为水嬉神。船后则彩艇络绎,缀引水色,皆用娈童扮演故事为后从。”①(清)乾隆《番禺县志》卷二〇《杂记·市桥凤船》。这里提到了凤船后面的彩艇牵引着的“娈童扮演故事”,应该就是《楚庭稗珠录》所说的“左右陈百戏,选娈童为之。”而“巨舸结篷屋,演梨园,为水嬉神”就是《楚庭稗珠录》提到的巨舸所载的歌台演梨园戏。
由上可知,《楚庭稗珠录》和乾隆《番禺县志》所记载乾隆年间作为市桥天后隆重的祭祀仪式的凤船和水色的结构是大致相同的。
与沙涌比较,乾隆年间市桥天后崇拜主要突出了其祭祀仪式的繁复和华丽。市桥造船业有200多年历史。发达的水运和娴熟的造船技术为主的手工业,为天后水上巡游祭祀仪式的发展提供了技术保障。当地居民的财富积累亦得益于此。同时,市桥宗族和墟市经济的繁荣发展,使得市桥居民生活富裕,从而为天后水上巡游祭祀仪式集资提供了良好的经济基础。过往关于广东天后的研究极少提及以上这些文献其实市桥乡民以凤船载天后进行水上巡游的祭祀仪式,正是当地发达的造船业与天后崇拜的结合,反映了市桥造船业和水运交通的发达。而凤船为主体,水色为辅助的水上巡游祭祀仪式是市桥天后崇拜发展到鼎盛时期的产物。
2、新桥圣母宫
现存新桥圣母宫中乾隆二十三年(1759年)《重修庙宇碑记》的后半部分主要讲述了这一次重修的具体情形:
……近如重修事火,欲题助,屡卜不许。今春初,杯请许之诸日者多不谐,随诹畅月拆卸,腊杪落成,期促,众多愕然。不料,不浹月而工告竣,始知神之许也。惟此季冬,盖见小阳以前穀太腾,而田功复急,且忧六月风雨甚伟,庙边古榕倒拔,眼见覆压□垣故也。是役也,瓦与石聿用鼎新,墙则以砖易壳,馀规制悉由旧木之需,废者修之,非吝也。摩挲故物,灵爽凭依,而前人之鼎建手泽,亦不忍概舍也。并构数□□馀之侧,颜之曰“思复”,夫固重念吾乡之得复斯土,永荷神庥,不无于王公是赖,俎豆馨香,宜与娘娘之庙共垂不朽也云。②(清)乾隆二十三年(1759年)(新桥圣母宫)《重修庙宇碑记》。
碑记充分说明了乾隆年间随着当地的经济发展,天后崇拜(包括王来任的崇拜)的普及成为官府和地方士绅教化地方的手段之一。而新桥乡族也在这个时期积累财力物力将原来的庙宇兴修扩建为后来的圣母宫,其具体细节如下。清乾隆二十三年(1759年)初春,该乡再集议重修事宜,最后得到神的允诺。然后大家商量动工,最后居然从农历十一月拆卸,十二月底落成,大家都感到愕然,仅用一两个月就完工了。碑记撰写者还解释了重修工期紧迫的原因。原来是因为十月大家忙于农事,而六月又风雨太多。还有这次重修的主要情况:“是役也,瓦与石聿用鼎新,墙则以砖易壳,馀规制悉由旧木之需,废者修之,非吝也。摩挲故物,灵爽凭依,而前人之鼎建手泽,亦不忍概舍也。”直到乾隆二十三年(1759年)重修圣母宫完工后,出于教化地方的需要,乡绅们在新桥圣母宫北侧增建了“思复祠”作为祭祀广东巡抚王来任的庙宇与天后一起成为教化地方、整合社区的重要资源。
根据碑记所载,直到清乾隆二十三年(1759年)之后,天后神像才开始成为那座后来被称为“圣母宫”的神庙的主神。直到这一次重修后,新桥圣母宫才形成今日我们看到的规模和形制。同时,明代以来,新桥涌一河两岸逐渐形成聚落,两岸的居民通过持续兴建、改建、重修跨越河涌的跨龙桥,逐步拉进距离,整合成为一个聚落共同体。③这一部分笔者拟另撰写专文讲述。随着桥梁连接两岸,原来岛状分割的聚落状态发生改变,河道开始变窄,桥梁本身及西面的圣母宫也逐渐成型稳定,成为乡中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可见,清代中叶新桥天后崇拜的形成是与新桥聚落的发展是同步的,是村落形成的结果,其实也是地方教化、乡族经济繁荣,尤其是水运发达的结果。
3、沙涌天后宫
天后宫内至今保留了八个历史时期的重修记录,其中仅乾隆年间就有乾隆五年、乾隆二十八年、乾隆四十一年、乾隆五十四年四次重修的记录。而乾隆年间的四次重修的记录、咸丰九年这五次的重修都是与关帝庙一起重修并刻碑的。只有民国十年、民国三十六年这两次的重修与北帝庙一起重修并刻碑。可见,乾隆年间是沙涌地方社会民间信仰发展演变的主要时期,也是沙涌天后崇拜的鼎盛时期。其中,乾隆五年和乾隆四十一年的重修碑记,均以天后和关帝合修合刻的形式出现,凸出了二神对社区刚柔并济、水火相融的作用。如乾隆五年《重修两庙碑记》载:
吾乡接青萝山色,控虎门烟波,地杰也。灵爽式凭焉。自前朝创建,天后娘、关夫子两庙,一在乡之东,一在乡之中,由来久矣。迄康熙壬辰岁重修之……瞻莆田慈母,知海不扬波,大川利涉;仰汉室忠肝,心能悬日,正气长留。数十年来,安居粒食者,籍两庙灵庇也。
乾隆四十一年由市桥解元郭雄图所撰的《重修关圣帝暨天后二庙碑记》更是用了很大的篇幅凸显了二神在三个层面的社会功能:
……粤地东南,南为离明,乃火位也。东邻巨海,乃泽国也。帝能于火运著其义,后能于水道普其仁,则我粤之事二神更加谨恪也。固宜何以言之,汉以火德王,至三国时,汉运几熯矣。帝力扶鼎足,维持火德,灼古烁今,大义炳然。瞻厥像,则赤面如火之外见(同“现”)也;思其衷,则丹心如火之四明也。□于仲夏当日中,主火之候,祀于南天,为卦位火旺之乡,时地相等。自光□□□□,等于电光爝照之,随时消歇者哉。后为闽之莆田人,闽与粤近,粤之滨海较闽为甚,故外洋之航海者,皆望粤而来,而后之恩波多注于泽国。远而客艆番舶,无不乘风破浪,履险如夷;迩而沿潮溯汐,无不朝出暮归,航帆如织。遇清晏之日,恃仁慈之心,随泛花于珠海,兰棹轻移舣,激石于□□,鲸波无恙,凡扣舷歌功,非偶然也。夫民之日用,赖水火以生,神之声灵即水火。而见以天时言,雨为水而阳为火,兹之雨阳时若者何?莫非拜神之赐。以民事言,耕以水而耨以火,兹之耕耨丰登者何?莫非邀神之庥。以文学言,晨而染翰者水也,夜而焚膏者火也,兹之烛照经义,洞达词源,笔锋光焰,横扫千军,锦浪宏开,连翻三级者何?莫非资神之助。由是承庙貌之屡新而入庙思敬,或性近阳刚,类火之燥,则因敬以敛之;或性近阴柔,类水之□,则因敬以振之。在神则水火不相射,在人则水火交相济,仰神之灵以生敬,因敬之心以致祥,即此见二神大有造于乡人也。爰乐为之记。文林郎拣选知县、甲午科解元、岁荐明经仍兼儒学、里人□城郭雄图顿首拜撰。①(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郭雄图:(沙涌)《重修关圣帝暨天后二庙碑记》。
郭雄图通篇围绕关帝、天后二神的功能来展开。他从二神的来源、特点入手分析其普遍性的功能,然后从“天时”、“民事”、“文学”三方面阐述了二神对地方和社区以及民众的意义。最后归结二神对沙涌乡的意义是“大造于乡人”。由此说明乾隆年间禺南地区天后的崇拜与关帝等其它地方神明共同影响着乡村社会。特别指出的是,碑记基于天后作为“水神”的形象,对其作用的阐述归结为“海上保护神”、调节自然界气候的“雨神”、为农业提供雨水的“农耕保护神”等功能,其中的“海上保护神”的作用是最具普遍意义的。
1、“请大舅”、“送大舅”仪式折射出市桥、新桥与黄阁的地缘关系
据新桥当地老人介绍,历史上新桥村圣母宫与黄阁原有的天后古庙关系密切。天后的香火从黄阁传入。每年天后诞,新桥村会放一艘小木船(船中供奉天后神像)到河涌里,不用人驾驶,只须顺着潮汐而下就可以一直行游到黄阁乡天后古庙的码头,迎接“大舅”回来新桥睇大戏。黄阁天后古庙的值事见到船后,会将几埕香虾放入船中作为礼物,让船顺着潮汐返回到新桥,此谓之“请大舅”。待新桥天后诞完毕,又如是将“大舅”送回黄阁,谓之“送大舅”。如今,在圣母宫内还摆放着一艘木船的模型,船上后半部还供奉着一尊天后的神像。据说,有一年因为一个蛋家的小孩在小船的行进途中捣蛋在“请大舅”的船上便溺,之后船再也请不来大舅了。
无独有偶,类似新桥的传说和仪式,在市桥天后诞上也有出现:
天后诞日还有请大舅的仪式。天后庙里有一只龙船。这只龙船用木架承着,放在正殿左边近墙壁处。它的形状规格与端午传统龙舟无异,刷黑油漆,船身长度也相同,也有整齐的木桡。听说在天后诞的前两天,人们将船移到庙前的市桥河里,龙舟就会自动顺着潮退的水流浮去。人们称之为请大舅。相隔一至两天龙舟自动顺着涨潮返到庙前停住,表示已将大舅爷请来了。待神诞过后,这艘龙船又如前一样自动送大舅回去,之后又自动返回庙前,人们才将龙船移回原处安放。①邓正和:《市桥庙宇习俗见闻》(未刊稿)。
“请大舅”仪式中提到的黄阁天后庙声称“同佛山市祖庙、德庆悦诚龙母庙、广州市黄埔南海神庙,是广东四大名庙之一。”②参见麦旺发、麦胜天、张瑞霞编著:《黄阁古今》,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6年12月第2版,205页。据道光七年(1826年)刊刻的《香山县志》载:“月山古庙,在黄角山,宋咸淳年间建,祀天后。”③(清)道光《香山县志》卷二,《建置·坛庙》,656页。光绪二十四年(1908年)黄阁《麦氏族谱》钞本中多次提到黄阁天后庙的建立:“咸淳九年三月十六日,荣必公兄弟携带文引家口僮仆良贱两百余口,向南而迁来广府香山黄阁居之,即赴县立案定籍开土结屋辟地种食。”④(清)光绪二十四年(190 8)麦汝球纂修、《麦氏族谱·黄阁始兴郡麦氏宗谱序》(钞本)。,“施铜钱壹仟贯建立天后元君庙。”⑤(清)光绪二十四年(1908)麦汝球纂修、《麦氏族谱·黄阁始兴郡麦氏宗谱序》(钞本)。又载“……必荣公初居黄阁山,舍钱一万贯建立天后宫于海滨”,“天后娘娘三座庙系必荣始创。”⑥(清)光绪二十四年(1908)麦汝球纂修、《麦氏族谱·黄阁始兴郡麦氏宗谱序》(钞本)。“后山名太阴金星前向骝岗七个,号七星伴月,娘娘殿左有开工起造必荣公神位陪祀”。⑦(清)光绪二十四年(1908)麦汝球纂修、《麦氏族谱·黄阁始兴郡麦氏宗谱序》(钞本)。可见,早期的黄阁天后庙于宋末始建,成为当时珠江口地区著名的天后祭祀中心之一。而那时候的天后庙其实一座祭祖和祭神相结合的建筑物。
以小船用于“请大舅”、“送大舅”的仪式是官方祭祀仪式地方化的表现,折射了市桥、新桥天后庙与声名显赫的黄阁天后庙密切的地缘关系。市桥、新桥天后庙始建于明中后期甚至稍后,显然比始建于宋末的黄阁天后庙晚,加之市桥、新桥与黄阁有水道相连,历史上水运联系密切,黄阁天后信仰香火传入市桥、新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市桥、新桥借助这个仪式表明了两地天后的正统性,也说明黄阁天后庙的历史比市桥、新桥天后庙历史更为悠久。后来请不来大舅的事实,说明市桥、新桥与黄阁的关系发生了新的变化(例如对沙田的争夺等原因),之所以归罪于蛋民小孩的捣蛋,似乎有意将其原因转嫁于水上居民的意味。
2、官礼与民祭——“如制小舟”仪式及其象征意义
明清时期,随着天后崇拜传入珠三角,各地天后庙,尤其是官方祭祀的天后庙也出现一些祭祀天后的独特仪式。而这些仪式也相应影响着乡村的祭祀仪式。明洪武元年,天妃已列入广东官府的祀典。如光绪五年《广州府志》卷六十七《建置略四》载:“天后宫在归德门外五羊驿东。明洪武元年征南将军廖永忠建。”⑧(清)光绪《广州府志》卷六七《建置略四·广州府·东莞》。郭棐《广东通志·杂记》中“天妃桅火”条称:“旧志相传为湄洲林氏女,为巫,能知人祸福,殁而众祠之,航海者祷辄应。国朝洪武元年,征南将军廖永忠建,祈求必应。凡下东西二洋,造舶别为以舶。如其制而小,置神前,凡覆溺倾欹,兆必先见。在洋中,或渡琼海,每遇颠危,虔诚拜祷,即有神火集桅上,或有江鸥一只入仓集神前,舟楫即时镇定。”乾隆《番禺县志》卷之二十也载:“天妃神,为湄州林氏女,明洪武元年,廖征南建祠于五羊驿左。凡下洋造舶,别为一小舶如制,置神前,覆溺倾欹,兆必先见。遇颠危虔祷,即有火集枙上,或江鸥一只,舟可无虞。康熙五十九年加封天后,春秋两祭。”⑨(清)乾隆《番禺县志》卷之二十《杂记十四·天妃》。乾隆、嘉庆年间的顺德人仇巨川在《羊城古抄》卷三引古籍亦载曰:“莆田林氏女至孝,能知祸福,没而祀之。航海者祷辄应。自宋封灵惠夫人,元封天妃,明封护国,加昭孝纯正灵应孚济圣妃。”
由上可知,除了海上显身救助,天后还有预知祸福的能力,因此,出航前到天后庙崇拜祈祷以及占卜也就变得尤为重要。材料还表明,廖永忠所建之天妃庙成为海客出航前祭祈的场所,其中有一个重要的仪式,即用“如制小舟”,试祈吉凶。对于这种特殊的祭祀法仪式的寓意,曾昭璇曾认为是当日广东海舶制造业发展的结果:“宋代以来,广东海舶云集。当时的广州,是造船业中心,海舶多在这里建造,而此庙又是大庙,故即产生这种用小舟祈祷及卜吉凶的祭法。”①参见曾昭璇:《天后的奇迹》。转见李晓龙:《西樵天后信仰与地方社会》(西樵历史文化文献丛书),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12月,第86页。
廖永忠所建之天妃庙很大程度上属于一种官方的庙宇,对于散落在乡野间的众多的天后庙的祭祀仪式,学术界并无相关研究。其实,在包括番禺乡村在内的天后祭祀仪式中就保留了这种官方祭祀天后的相关仪式或者其变种。这种天后庙祷告、预知祸福的做法,在民间其实也十分普遍,尤其像番禺地区这种与水运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番禺的市桥和新桥的天后祭祀仪式中就有以小舟“请大舅”和“送大舅”的仪式。而市桥也曾以制作凤船祭祀天后的仪式。《楚庭稗珠录》载:“番禺石桥村人醵万金,制凤船……”②(清)檀萃著,杨为群点校:《楚庭稗珠录》卷二,《粤嚢上·凤船》,载鲁迅、杨为群点校《历代岭南笔记八种》,广州:广东省出版集团、广东人民出版社,2011年3月。如前文所述,乾隆十五年(1750年)的市桥以“如制小舟”祭祀天后的仪式发展到了鼎盛。据《楚庭稗珠录》载:“凤船长十丈,阔丈三,首尾高举,两舷垂翼为舒敛,背负殿宇,以奉天后,游各水乡。左右陈百戏,选娈童为之。”③(清)檀萃著,杨为群点校:《楚庭稗珠录》卷二,《粤嚢上·凤船》,载鲁迅、杨为群点校《历代岭南笔记八种》,广州:广东省出版集团、广东人民出版社,2011年3月。这样的仪式的豪华程度甚至超越了官方,不但充分显示了当时市桥乡的财力,更重要的是反映了当地水运和造船业的高度繁荣。
以上这些祭祀的仪式,包括请、送大舅和市桥的凤船祭祀天后的仪式均与前面所提及的官方出海祭祀中以“如制小舟”祈祷吉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种仪式其实是像市桥、新桥这样的临水乡镇的乡民社会对广东官府祭祀天后礼仪的某种模仿或整合的结果,又同时将以上仪式与象征地缘关系的某种仪式的叠加。
同治《番禺县志》卷五《舆地略三》对番禺县的水路有着详尽的描述,其中就有关于沙湾(市桥)水道及其相沟通的水网的描写,为我们勾画出一幅清代水运网络的图景:
……大箍围西水自神头南流经永清汛,自南海季华堡南水由西北而来入之,屈东南流过石壁,又东南流经韦涌,其西岸林岳诸村为南海境。大箍围西水又东南流经屏山,有顺德之陈村文海水自西来入之。又南分为二,一东南流经抱旗山,又东南入南山峡,又屈东流红罗嶂、青罗嶂两山夹之,是为大箍围南水,又东经市桥,又东南流至沙圩。一南流经古坝西,首受顺德濠漖水合而南流经龙湾,又东南经紫泥、三善村北,又流沙湾村南。《阮通志》:沙湾水,在城南五十余里,由青罗嶂而来,与韦涌之水自东而西流,至虎门入海。濠漖水又分,东流经紫泥村南,又东南至三善南……又东北流过三善东至沙湾与古坝西水合,又南流至南牌汛分为二……南牌汛水又东北流至沙圩与大箍围南水合,东流过傍江村南,又东流过新桥村南、沙北,又东至大龙,分一水南流过沙东与沙水合。大龙水又东流过石碁村南,又东过官涌村,分一水东南流过观音沙、清流、沙北,又东流至南沙,为东莞县境。官涌水又东北分东南流,涡口围至南沙,入东莞县境。官涌水又东北流经南步村,又东北经赤山村南、涡口围北,又东北经浮练山西,《大清一统志》云:由牂牁江分流自南海五斗口流入,东经沙湾司南,又东经浮练山、砺山南,合波罗江入海。与冈尾口水合,又东南流经浮练山南,与波罗江诸水汇于狮子洋,又南出虎门,则皆新安、香山县矣。④(清)同治《番禺县志》卷五《舆地略三》。
这张水运网络对明清番禺县沙湾司沙湾(市桥)水道沿线的村落产生重大的影响。清代以来,在沙湾(市桥)水道上游南北两岸从事砖瓦生产和运输的村落就因为水运网络结成了两大联盟。后来就形成两大龙船会。至今两个龙船会还会农历初一不约而同到位于北岸的南山古庙举行隆重的“请龙”仪式,是水运网络的仪式化表达。水运网络同时也在影响着天后信仰在沙湾司市桥水道北岸的发展和演变。南山峡、市桥、新桥、沙涌四座天后庙均位于市桥水道沿线北岸,“市桥水道”即上文所说的“大箍围南水”。这支水道不但通过南山峡连通“大箍围西水”北通省城、南海、顺德等珠江三角洲腹地,还南连狮子洋、东莞、香山(包括黄阁)、新安等珠江口沿岸地区,是水上运输的必经之路。南山峡、市桥、新桥、沙涌等市镇、乡村正好位于这条水上运输线上。明清时期随着经济活动在这条水上运输线上的深入,这里也成为天后崇拜从珠江口的黄阁等地“北上”、从省城广州“南下”的传播和扩散之地。
珠三角地区的天后崇拜大都创始于明代中叶,隆祀于清初以后,并与复界、复村后的社会重建同步。到乾隆年间达到繁盛的局面。沙湾司地区的天后崇拜等三个发展阶段与整个珠三角地区的天后崇拜同步,大概分为明中叶到清初的草创、清中叶的繁盛,清末的继续发展等阶段。明代中叶,在早期建立天后庙的乡镇及广州城的影响下,天后庙宇开始在沙湾司沿江地区陆续出现,一些祭祀的仪式(如请大舅和送大舅)折射了始建于明朝中后期的天后庙宇(如市桥、新桥)通过水运交通与黄阁等早期出现天后宫的地区的密切关系,并从那里得到了天后的香火。而如造凤船巡游祭祀天后、以小船载小天后像用于“请送大舅”等仪式则是乡村社会模仿和改造官府“如制小舟”祭祀仪式的结果。
雍正年间以后,随着复界进程的加快,禺南大谷围地方社会出现日渐严重的盗乱问题,官府鼓励建立朝廷许可的庙宇,以教化地方,消弭盗乱,稳定社会。乾隆年间随着各地社会经济文化的逐步恢复,特别是在十三行一口通商的刺激下,珠三角经济发展,滨江、滨海地区乡村的水运慢慢走向繁荣,水运的发达加快了各地的经济文化的交流。作为水上保护神的天后从海河水运网络连接点、位于珠江口的黄阁,到连接珠三角腹地的南山峡等地的天后庙都被不断地重修、扩建(如沙涌),他们模仿官方的祭祀礼仪,仪式也日渐繁复(如市桥风船水色),像市桥、新桥这样的临水乡镇的乡民的天后祭祀仪式,是对广东官府祭祀天后礼仪的某种模仿或与地缘关系整合和叠加的结果。总而言之,明中叶—清中叶广州府番禺县沙湾司地区天后崇拜的演变,是珠江口与内河水上运输网络演变的集中反映,也是禺南地方社会跨越明中叶和清初两个社会转型期的集中反映,是经济发展和社会演变、区域社会变迁与乡村社区互动的结果。(责任编辑:刘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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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ing Shawan Patrol Division in Panyu,Guangzhou from the M id-M ing Dynasty to the M id-Qing Dynasty as an Exam p le
Zhu Guangwen
(C ultural House of P anyu District in Guangzhou,Guangzhou Guangdong,511400)
The Daguwei region in Southern Panyu County is located in the south of Guangzhou City,which has always been the sea portof Guangzhou.Shawan Patrol Division is located nearly the Shawan waterway.Shawan waterway in Panyu was an importantwater transport channel connecting the Pearl River Estuary and the Pearl River Delta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Before and after themid-Ming Dynasty to the early Qing Dynasty,influenced and promoted by towns where Tianhou temple were built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and Guangzhou,Tianhou Temple began to appear in this region along the River nearly Shawan Patrol Division.After Yongzheng,especially in Qianlong period,waterway in the riverside and coastal villages nearly the Pearl River Delta were increasingly busy,from Huangge at the Pearl River estuary to Nanshanxia in the hinterland of the Pearl River Delta,Tianhou temples have been continually built,rebuilt or expanded,the villagers imitated official ritual and combined with local condition,then created a unique worship ceremony.The evolution of Tianhou worship in Shawan Patrol Division from them id-Ming Dynasty to themid-Qing epitom ized the local social transition in Yunan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and also the results of economic development,regional Social Change and rural community interaction.
Waterway network;Local enlightenment;Tianhou worship;Shawan Patrol Division;Daguwei region in Southern Panyu County
K892.29
A
1008-7354(2015)01-0089-12
朱光文(1976-),男,汉族,广东广州人,番禺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办公室主任,硕士,馆员,研究方向为乡村社会经济史、岭南文化、文化遗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