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项目:福建省教育厅2015年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南海丝绸之路对构建南海区域秩序的历史与现实影响”阶段性成果
收稿日期:2015-02-10
作者简介:贾庆军(1974-),男,江苏徐州人,福建警察学院讲师,福建师范大学社会历史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南海问题和中国国家安全研究。
南海区域是古代中国和东南亚国家共推“海上丝绸之路”发展的第一站。在“海上丝绸之路”两千多年的发展进程中,南海国家何以塑造和平、稳定与发展的南海区域秩序?本文以史为据,探究“海上丝绸之路”与古代南海区域秩序的内在关联,剖析当代南海乱局产生的缘起,为重构南海区域秩序提供历史的启示。
一、“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塑造古代南海区域秩序
(一)“海上丝绸之路”在南海区域的发展
西汉时,“海上丝绸之路”南海航线是一条从中国北部湾到东南亚、南亚之间的海上线路。这条南海地区最早的海上贸易航道奠定了沿途国家发展的基础。东南亚第一个真正国家扶南(大体位于今柬埔寨及越南南部)就是积极利用“海上丝绸之路”发展壮大起来的。扶南处于南海航线的中点,优越的地理位置使扶南大力发展海上贸易,得以成为东南亚最早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1]唐宋时,南海航线向南拓展到苏门答腊和爪哇,为当时东南亚国家的发展带来极大的便利。如占婆(位于今越南中南部)成立了强大的船队,发展海上贸易 [2]。又如三佛齐控制马六甲海峡。“三佛齐者,诸蕃海道之要冲也。东自阇婆诸国,西自大食、故临诸国,无不由其境而入中国者。” [3]三佛齐垄断东南亚海上贸易,对往来商品进行征税,从而积累巨大财富。到明朝,郑和下西洋把“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推向顶峰。郑和在南海区域开辟了多点交叉的海上交通线:占城,抵达航路数2条,启程航路数6条;满剌加,抵达航路数4条,启程航路数4条;苏门答腊,抵达航路数1条,启程航路数6条。 [4]这种综合性的交通网络使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贸易往来更加方便。这时期,暹罗实行开放的贸易政策,废除关卡税,允许百姓自由买卖;在宋加洛建立制瓷业,从中国引进制造陶瓷技术,所产陶瓷远销爪哇、菲律宾等地。 [5]马六甲王国控制马六甲港,使马六甲成为世界闻名的东西方交通和贸易中心。马六甲王国对外采取更加积极和开放的政策,如设置港务官专管马六甲港市的贸易;制定较低税率和简化课税;允许外国货币在本地流通等。 [6]在菲律宾群岛,十三四世纪还处于形成国家的前夜,在“海上丝绸之路”影响下,北部吕宋开始出现国家,15世纪南部出现伊斯兰教国家,如苏禄国。可见,“海上丝绸之路”助推东南亚国家纷纷走上世界历史的舞台,引领其走向发展与繁荣,反之,而这些国家也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做出贡献。在这互动过程中,各国互通有无、互利互鉴。中国向东南亚国家输出的主要是丝绸、布匹、瓷器、金器、银器、铁器和漆器等生活和生产资料,而东南亚国家向中国输出的主要有犀牛、犀角、象牙、珠宝、香料、香药和当地其他特产的动植物。这种双向的经济活动给彼此带来物质上的富足、生活上的改善和消费上的提高。另外,中国古代的发明创造如指南针、火药、医学和中草药等,以及养蚕缫丝纺织、陶瓷漆器制造、茶叶农业生产、造船造纸印刷等各种生产技术都源源不断地沿“海上丝绸之路”传入东南亚,东南亚人民通过学习借鉴使经济生活获得大提高。 [7]足见,“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之所以在南海区域千年不衰,其根本原因在于它是南海国家互通有无、互利共赢的共同发展需求。
在“海上丝绸之路”发展中,南海国家还追求着共同的价值观念。中国传统文化价值体系中的核心要素是“仁”、“信”、“义”、“和”。“仁”,就是仁爱、仁德;“信”,就是“信用”、“信任”;“义”,就是正义,“肝胆相照”;“和”,就是和谐,“协和万邦”。封建中国虽以“天下观”看待外族外邦,但信奉“讲王道、反霸道”、“贵和慎战”、“布恩信,怀远人”、“远人不服,故修文德以来之”的外交理念。 [8]这些优秀文化价值观通过“海上丝绸之路”传播到东南亚,深刻影响了东南亚人民。古代雅加达居民息览人“风俗习惯近似中国人,有时候甚至比土生华人更加彬彬有礼”,“不论老幼多少都会讲中国话,他们用中国话数数,练习中国武术和采用中国人的礼仪”。 [9]安南是东南亚国家中受中国文化影响最深的国家,汪大渊在《岛夷志略》中说其“诵诗读书,谈性理、为文章,皆与中国同,惟言语差异耳”。 [10]需要指出的是,在南海区域,除元朝特例外,古代中国并没有依靠自身的经济优势、政治优势和军事优势强行推广自己的文化价值观。文化的传播是和平的,而非暴力的;文化的交替并非通过武力来实现,而是各族各国自主的选择,中华文化、印度文化、伊斯兰文化在南海区域交相辉映,包容互鉴。七下西洋的郑和率领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船队到达东南亚,未占领他国一寸土地,推行的是“不穷兵、不疲民,而礼乐文明,赫昭异域” ①、“宣德化而柔远人,皆推诚以礼待焉” ②的和平友好文化政策。因此可以说,共同的价值追求与共同的发展需求孕育了“海上丝绸之路”发展中互利共赢、包容互鉴、和睦友好的合作理念。
(二)古代南海区域秩序的塑造
英国学者赫德利·布尔认为,国际秩序就是追求国际社会的主要目标的行为格局,包含一定的价值取向。 [11]“海上丝绸之路”发展中互利共赢、包容互鉴、和睦友好的合作理念就是古代南海区域秩序的价值取向,它成为南海区域国家共同遵守的思想契约和自然而然的行为习性。
作为古代南海区域秩序经济基础的朝贡贸易体现了这种合作理念。虽然这种贸易是中国主导的,但它是多方主动、自愿的合作,实质是政府间互惠互利的商品贸易。如上文所言,南海国家互通有无,各求所需,多方贸易国都从中得到经济利益,而且朝贡国获利更丰厚。除元朝特例外,中国其他王朝对各国的朝贡主动“让利于外”,实行“厚往薄来”政策。最为典型的是明朝。明政府的海禁政策使朝贡贸易成为明朝与东南亚国家进行贸易的唯一正式管道,这使朝贡贸易显示出更为浓厚的经济性质。由于别无它途,东南亚国家来到中国名为朝贡,实为贸易。郑和下西洋之后,来华朝贡的东南亚国家呈爆炸式增长,朝贡国每次都能从明朝带回大量的回赐品。据历史资料统计,明朝时来华朝贡的国家超过100个,甚至有一些国家的国王亲自来访,这一时期共有4个国家的9位国王先后8次来华,如马六甲国王、古麻剌郎国(今棉兰老岛)国王、渤泥国以及苏禄国王。 [12]朝贡贸易如此之繁荣昌盛,除了因当时只有官方贸易这一途径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南海国家社会发展的实际需要。前来朝贡的各国获得高于进献数倍或数十倍的赏赐,这客观上有利于朝贡国的经济发展。朝贡国获得的赏赐除满足国内发展的需要,还把剩余的用来与其他国家交换,这使得作为被朝觐对象的中国,实际起到贸易中转站的作用。同时,官方贸易业带动各国民间贸易,加深了南海区域各地经济上的联系。多层贸易的开展大大淡化朝贡贸易的政治性,更清晰地体现各族各国竞相发展、相互依存、互利共赢。
作为古代南海区域秩序政治基础的朝贡关系也体现了这种合作理念。这种朝贡关系外在表象为中国主导,实际上古代中国对朝贡国并无实际控制权,彼此的关系是“从属但不控制”,或为“统而不治”,它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政治联系和交往。明朝的朝贡关系最能体现这点。朱元璋废除元朝的民族压迫和歧视性政策,恢复“怀柔远人”的“华夏道统”,以期达到“四方宾服”的政治理想。1369年,朱元璋下令编订的《皇明祖训》劝诫后世勿要随意对外用兵:“彼既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轻犯,亦不祥也。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杀伤人命,切记不可。” [13]朱元璋开列15个不征之国,东南亚主要国家安南、占城、真腊、暹罗、苏门答腊、爪哇等国家均在其列。即使朝贡关系政治色彩浓厚的安南,明政府也不过问其内部事务,不干涉其内政,尊重其原有的社会制度、社会组织和社会习俗,也尊重其他民族和国家之间的臣属关系。明政府还承认这些国家是独立于中国的政治实体,改称“藩属”为“外国”。 [14]这种有建设性的措施表明对“华夷”应一视同仁的思想正式形成。明政府这种外交政治理念获得东南亚国家的友好认同,各国纷纷派使者来华通好。渤泥(今加里曼丹岛东北)国王携带妻子儿女等一百五十多人来到中国,后“体魄托葬中华”,明朝以王礼将他葬于南京安德门外狮子冈。苏禄国(位于菲律宾南部)东王和西王率领三百四十多人来中国友好访问,受到明朝政府的隆重接待。当年10月苏禄东王在山东德州病世,明朝皇帝“葬以王礼并亲为文树碑墓道”。 [15]马六甲国王和王妃率友好使团五百四十多人来中国访问。 ①
需要指出的是,元朝试图依靠武力建立南海区域新秩序是对这种合作理念的背离。它的特点是:在政治上,更加注重君臣主从关系和等级差别的实际内涵,朝贡的礼仪性特征降到了次要地位;经济上,与前朝的“厚往薄来”的封贡关系不同,元朝非常注重经济利益得失;军事上,试图将东亚各国都纳入中国的直接统治,在南海地区推行武力扩张政策,征伐安南、占城、真腊、缅国和爪哇等国,以迫使南海诸国向元朝称臣。元朝这种崇尚武力而非和平的“大一统”思想是历史的糟粕,必须被摒弃。
二“海上丝绸之路”的衰落:缘发当代南海乱局
“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使古代南海国家实现了互利共赢、包容互鉴、和睦友好,塑造了和平、稳定与发展的南海区域秩序。这是迄今人类史上最稳定、最持久的一种国际秩序。但从明代始,中国开启保守外交及南海国家受到西方殖民者的侵略使得“海上丝绸之路”渐趋衰落,南海区域秩序渐被分解,由此缘发当代南海乱局。
(一)中国开启保守外交
明朝初年,明政府以“海疆不靖”、倭患未除为由实施“海禁”政策,与外藩的关系互动被严格限制在官方主导的朝贡体系内,禁止民间参与。洪武元年(1368年),明政府发布第一个禁海令。洪武七年,撤销泉州、明州、广州三个市舶司,后在洪武十四年(1381年)、二十三年(1390年)、二十七年(1394年)、三十年(1397年)多次发布命令,禁止边民私自下海通藩。“海禁”政策开启中国保守外交的先例,是促使中国海权优势由盛转衰的一个引子。清朝延续了明朝的保守政策,而且更加封闭。清于顺治十二年(1655年)、十三年(1656年),康熙元年(1662年)、五年(1666年)、十四年(1675年),共五次颁布禁海令,禁止人民出海贸易。即使是官方贸易,清朝也没有如明朝那样主动遣使“诏谕”海外国家,邀请其入贡,而是“各国有能倾心向化、称臣入贡者”,则“宜听其自然,不必有意设法诱致”。 [16]后暹罗、安南、苏禄、南掌、缅甸先后主动“进贡”,清朝要求他们必须先缴回明朝颁发的封诰印敕,才与其建立新的朝贡关系,并严格要求朝贡国按照规定的贡期、贡道和朝贡礼仪(“三跪九拜”),否则不予接纳。 [17]乾隆时期《大清会典》记载:“凡四夷朝贡之国,东口朝鲜,东南口琉球、苏禄,南口安南、逞罗,西南口西洋、缅甸、南掌,西北夷番见理藩院。皆遣陪臣为使,术表纳贡来朝。” ②光绪时期《大清会典》中记载:“四裔朝贡之国,有朝鲜、琉球、安南、暹罗、苏禄、南掌、缅甸七国。” ③这些史料证明,到晚晴,南海区域国家中只有安南、暹罗、苏禄、缅甸、南掌(今老挝)等五国来贡,远少于“万邦来朝”的明代。这说明,中国主导下的南海区域体系已经大大内缩,中国逐渐退出了在世界上早已成为决定国家命运的海权竞争。
(二)域外强敌殖民侵略
当封建晚年的中国关闭开放的大门,退出海洋竞争,渐沦为贫弱之国时,西方则在文艺复兴、新航路开辟和科技革命的引领下,蓬勃发展,欣欣向荣,东西方的强弱格局由此开始逆转。在西方的殖民扩张势力到达南海时,处于权力真空下的南海迅速被西方人以海权优势制定新规则,建立了新的南海秩序。16世纪初,葡萄牙和西班牙组织殖民远征队开始对南海区域进行血腥的殖民掠夺。1511年葡萄牙殖民者攻占并控制了东南亚最重要的国际贸易基地马六甲,1513年垄断马鲁古群岛的香料贸易,1553年骗居澳门港后就控制着东南亚国家与中国及其他国家的贸易。再看西班牙,从1565年起经过十多年疯狂的野蛮征服,最终把菲律宾纳入自己的殖民体系。为了保证独占菲律宾,西班牙对菲律宾实行孤立主义,利用天主教加强殖民统治,建立比较严格的殖民统治机构。西班牙殖民者还开通了西起中国大陆、中经菲律宾、东至墨西哥的航线,从中攫取巨额贸易利润。这条航线成为西属菲律宾当局赖以维护统治的生命线。17世纪,荷兰取代葡萄牙在印尼群岛上的殖民优势后不断扩张,大肆侵略海岛上当时还是独立的国家,如科阿王国、马打兰、万丹等,通过血腥手段终于占领印尼群岛。18世纪后期,英国在工业革命后崛起。1824年英国控制马六甲海峡,随后对马来半岛各土邦展开了征服,马来半岛逐渐沦为英国殖民地。19世纪中后期,中南半岛上越南、柬埔寨和老挝沦为法国殖民地,缅甸沦为英国殖民地,泰国沦为英法共有的半殖民地。19世纪末,新兴大国美国也加入到西方殖民者的行列,1898年美国从西班牙手中夺走了菲律宾。这样,从16世纪初到19世纪末,西方殖民者用3个世纪最终完全占领了东南亚,标志着南海国家都被迫加入西方的殖民体系。互利共赢、包容互鉴、和睦友好的合作理念暴掠、野蛮、血腥的殖民思想取代了。
(三)当代南海乱局的缘发
西方列强的殖民侵略破坏了和平、发展与稳定的南海区域秩序。西方殖民者在侵略过程中把西方民族国家的理念强行推到南海区域。民族国家理念有三个基本特征:划定领土边界,视领土为神圣、不可侵犯;主权独立、完整;民族对国家的认同和国家对民族利益的保障。可见,民族国家是只追求自身利益的政治实体,当民族国家成为国际关系的基本主体,整个国际体系就处于自私、无序的混乱状态。这种西方的“民族国家”与当时还是封建王朝的南海国家不同。南海封建王国只是一个普世王国的形态,有疆无界,视民族和国家为自身文化的载体,在它们的政治和文化意识里没有西方的主权和边界概念。西方殖民者强加南海国家于所谓的主权和领土边界,并不是给予南海国家真正的平等、独立的国家主权地位,而是把它当作实现自身殖民利益的工具:在自己实际控制的领土边界内构建出所谓的“主权国家”,再赋予这些“主权国家”转让国家利益给予殖民者的合法前提;殖民者以所谓国家主权不可侵犯、不可分割为由,实现了对南海区域国家的分割和占领。 [18]这种分割不是以南海各民族历史上实际居住的范围为界,殖民者为自身利益可随意扩大自己的殖民范围,这必然侵犯其他民族的领土。法国殖民者曾宣称西沙群岛、南沙群岛是其殖民范围,西班牙殖民者把黄岩岛划入自己的殖民地,并且他们绘制的地图把中国在南海的领土范围南端只限到海南岛,这些严重侵犯了在南海早已生生不息两千多年的中华民族的领土权益。当民族国家成为南海区域的国际行为主体时,被刻上深深殖民烙印、沉淀着浓重殖民思想的民族主义就成为南海区域混乱和无序的重要因素。战后独立的东南亚国家基本上是以原殖民者控制的实际疆域为界,这就造成当代南海国家之间的领土争端,衍生出南海乱局。南海国家普遍狭隘的民族主义和追求绝对主权的观念使得互利共赢、包容互鉴、和睦友好的合作理念集体失落。
三、历史的启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与南海区域秩序的重构
2013年10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印尼国会的演讲中首次提出中国与东盟共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战略构想,并提出五项原则:讲信修睦;合作共赢;守望相助;心心相印;开放包容。这战略构想和五项原则既是对古代“海上丝绸之路”合作理念的传承,又赋予它鲜明的时代特征。南海国家应该在这五项原则的指导下共同建设好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为重构南海区域秩序创造条件。
(一)以经济合作实现互利共赢,为重构南海区域秩序夯实经济互信基础
1.共同的发展需求为经济合作提供了机遇
东南亚国家多是经济较落后的发展中国家。截止2014年,联合国核准的亚洲9个全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中有4个在东南亚,即柬埔寨、老挝、东帝汶、缅甸。原本发展较好的几个新兴国家因受1997年和2008年两次金融危机打击和近年全球经济放缓的影响也遇到了发展的困难。为发展经济和改善民生,东南亚国家纷纷制定发展计划。印尼新任总统佐科提出未来将印尼打造成海洋强国和全球海事中心,准备大规模投资基础设施建设,修建2,000公里的道路,10个港口,10个机场,10个工业园区,首座核电站,以及连接各岛的海上高速公路。 ①马来西亚政府为实现在2020年成为高收入的国家的计划,设立投资区发展局,制定优惠政策,引进外资和技术,改善国内落后的基础设施。 ②菲律宾落后的基础设施造成海陆空运输不通畅,水电供应短缺,已成为菲律宾经济发展的头号障碍,2014年菲律宾拟投资4,000亿比索建设基础设施。 ③老挝正致力于从现在的“陆锁国”打造为“陆联国”,将投入60亿美元大规模升级国内道路基础设施。 ④另外,新加坡、泰国、越南和缅甸等其他国家也都制定积极的经济发展计划。南海国家共同的发展需求为经济合作提供了机遇。南海国家可以在交通合作、港口合作、产业合作、贸易合作、金融合作和旅游合作等方面共同努力,实现互利共赢。具体而言,就是可以把南海周边国家的重要港口连接起来,开辟新航线,组建南海区域港口城市贸易联盟;可以修建环南海高速公路和铁路网,把各国道路连接起来,实现真正的互联互通;可以开发和利用电子政务和电子商务,打造南海区域互联互通新局面;可以建设跨境经济合作区,实现各国人员自由往来,货币自由流通;可以发挥南海地缘优势,联合申请“海上丝绸之路”文化遗产,打造南海海丝文化游,创建南海海洋公园,促进南海旅游合作;可以构织各国国家、地方、民间贸易和投资多层次贸易格局,为区域合作的繁荣昌盛注入永久的动力;可以以点带面,从线到片,逐步形成南海区域大合作,等等。总之,各国找准“利益契合点”,发挥多样化优势,优势互补,取长补短,真诚合作,实现互利共赢。
2.共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实质
东南亚国家发展的计划与中国提出的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战略不谋而合。但东南亚国家普遍资金不足,技术不高,靠自身力量难以实现发展愿景,例如印尼一个国家就提出1,600亿美元的基础设施建设的资金需求。正如佐科在2014年11月北京APEC工商领导人峰会上说:“印尼需要新的经济增长点,需要大量的投资,基础设施建设来促进贸易,吸引投资,提供就业,而我们自己实现不了,这需要成员国之间的合作才能实现。”中国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战略恰恰能为其他国家提供所需要的资金和基础设施建设技术。截至2014年6月末,中国国家外汇储备余额3.99万亿美元,总量接近世界外汇储备的三分之一。 ⑤这些资金足以用来搭建地区基础设施投融资平台,除了资助已经成立的中国东盟海上合作基金外,还可为筹建亚投行支付1,000亿美元,为成立丝路基金出资400亿美元。另外,中国多年的国内基础设施建设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稳定可靠的技术,这些都可为南海其他国家的发展提供支持。
与带有强烈意识形态色彩和政治军事意图的马歇尔计划不同,中国的支持关注的是南海国家的发展权和生存权,强调的是“共商、共建、共享”,意在共创贸易机会、共同发展。中国不仅要促进自身的发展,更要促进南海其他国家的共同发展;不仅要惠及各国企业界人士,更要惠及各国基层老百姓,推动当地就业和经济增长。例如,中国和印尼在雅加达合作兴建单轨列车系统为雅加达市民创造就业机会,中国南车在马来西亚投资建立南车东盟铁路装备制造基地实现本地化生产,以此向马方传授技术,给马国大量就业机会和商业利益。中国还可以向各国基层老百姓提供更多的“公共产品”,如医院、学校、道路、交通等,让这些民生工程深入到当地民众的日常生活中,让当地民众受益。在一些南海国家特别是越南和菲律宾,其国内都存在着强烈的民族主义倾向,往往将南海问题和对华政策内政化,将国内矛盾向外转移。在经济合作中,中国要体谅当地社会民情,关注环境保护,发展那些能带来双赢的行业和领域,尽量照顾到各个方面的利益,如执政党、反对党、主要民族、少数民族等,让他们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中国的善意。善意终究会赢得信任,南海国家就会在互信中建立合作共赢的经济新秩序。
(二)以安全合作实现共同安全,为重构南海区域秩序夯实政治互信基础
1.安全合作的必要性
中国主动提出南海国家共同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是打造南海国家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的实际举措。随着南海国家经济合作程度的加深,它使得南海国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会充分证明中国和平崛起的强大决心,有力回击域外强权散布的“中国威胁论”。历史上,殖民主义曾让南海血雨腥风,留下累累伤痕;现在,霸权主义、强权政治又在南海兴风作浪,使得南海秩序激烈动荡。南海国家也有民族主义和绝对主权意识的泛起,使得“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实践没有共同的政治基础。除了以上传统安全问题外,南海区域还有海盗、恐怖主义、跨国犯罪、食品安全、环境安全、能源安全和重大自然灾害等非传统安全问题。这种客观现状使得南海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追求自己的“绝对安全”,真正的安全来自南海国家坦诚相待、求同化异、平等互利的团结合作。“我们应该积极倡导共同安全、综合安全、合作安全、可持续安全的亚洲安全观,创新安全理念,搭建地区安全合作新架构,努力走出一条共建、共享、共赢的亚洲安全之路。” ①中国的安全观体现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合和”理念,这与东盟国家一体化过程中坚持的平等、谈判、和平处理分歧、不干涉别国内政、以共识为基础去推进合作等基本价值观相吻合。共同的价值观追求为南海国家安全合作奠定互信基础。另外,从法律角度,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123条规定:“闭海或半闭海沿岸国在行使和履行本公约所规定的权利和义务时,应相互合作。”南海是“闭海或半闭海”,合作管治与开发也于国际法有据。
2.安全合作的策略
按先易后难原则,南海国家可以优先合作解决事关区域各国安全与发展的弱政治化的非传统安全问题,如就海上犯罪问题,加强海上执法机构间的对话合作,确保海上通道航行自由,航行安全;在海上救助、航线管理、海洋生态保护等方面,南海各国可探讨建立空间信息技术合作与服务平台,海事部门开通海上联合搜集热线,交通部门开通海上管理合作热线,海洋部门建立联合保护热线,等等。非传统安全的有效合作为南海国家传统安全的合作营造互信基础。其次,南海主权争端是传统安全合作的最大障碍,也是造成南海乱局的最大因素。必须明确的是,南海区域史已经证明,在西方列强把民族国家主权理念推行到南海区域之前,中国对南海诸岛和相关海域已经拥有两千多年连续不断的历史性所有权利。中国的南海主权是历史赋予的,南海个别国家不能借维护自身主权而改变中国早已拥有的主权,何况他们的主权是依据西方殖民者的侵略和自身民族利益的驱使而自我界定的。更滞后的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虽界定了领海主权和海洋权益,但它决不是一部调整既有海洋主权的法律。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15条规定:“但如因历史性所有权或其他特殊情况而有必要按照与上述规定不同的方法划定两国领海的界限,则不适用上述规定。”南海岛礁与相关海域主权就适用此条规定。
中国外交部长王毅提出的应对南海问题的双轨思路有一定的新意 ②,它首次将南海问题置于一定的多边背景下,但仍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南海争端的核心问题——主权问题。南海争端的有效解决必须有超越当前各方狭隘国家利益的新思维。一方面,南海国家要巩固既有的安全合作机制,如东盟地区论坛、中国东盟10 +1对话机制、《南海各方行为宣言》,以及中国和南海其他国家双边达成的维护南海和平与安全的协议;另一方面,南海国家要开放包容,突破常规,勇于创新,构建新的安全与发展合作机制,如南海行为准则、南海国家睦邻友好合作条约、南海合作组织等。民族国家的主权特征是独立、完整,但国际问题的解决需要国际合作,国际合作有时候就要求相关国家必须让渡主权。在主权明晰的情况下,主权让渡相对容易,欧盟即是如此。南海诸岛与相关海域主权是中国历史性权利,是明晰的,虽然南海区域个别国家对此有异议,但是历史是不容否定的。在情感上,与中国有争议的南海国家都是中国的友好邻邦,为了不影响南海国家间的友好关系和区域和平稳定,各国将争端区置于在南海合作组织的管辖和治理下实现资源共同开发,水域共同使用,安全共同维护。这样可以有效化解南海主权争议,为南海区域新秩序的重构夯实政治互信基础。至于南海区域合作组织如何构建,如何实现它的“共同开发”,还需南海国家进一步共同研议。
总之,南海国家共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其合作的一个共同目标是重构南海区域秩序,两者实际上是相辅相成、相互依存关系。为此,南海国家不仅要互利共赢,更要平等友好,不仅要开放包容,更要敢于创新,为重构南海区域秩序夯实经济互信和政治互信基础。
四、结语
“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让古代南海国家实现了互利共赢、包容互鉴、和睦友好,共同塑造了和平、稳定与发展的南海区域秩序,南海是太平之海、合作之海、共荣之海。但随着“海上丝绸之路”渐趋衰落,南海区域秩序渐被分解,南海乱局由此引发。在南海国家共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今天,南海国家有必要吸取历史的教训。目前,南海争端中一个最核心的问题是南海部分主权争议。只有有效解决这个争议,才能从根本上化解南海争端,真正实现南海区域秩序的重构。中国作为南海区域内唯一大国和强国,应该起到榜样的作用:经济上带动其他南海国家一道发展,多惠及其国内民生问题;安全上,信守承诺,开放包容,让渡南海部分主权于南海合作组织,实现共同开发、共同发展。南海其他国家也要超越狭隘的民族国家利益观,尊重历史,正确理解和遵守国际法,和中国一道共创合作、共赢、开放、包容、和平、稳定的区域新秩序。这正是本文研究的目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