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符号与魅力政治:社会性别视角下的夫人外交
陈春歌
(1.腾讯科技〈深圳〉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集团 市场与公关部,上海200000;
2.华东师范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上海200000)
摘要:伴随着全球化的不断演进,夫人外交作为女性参与公共外交的创新形态进一步发展。相比传统外交,夫人外交具有低政治化、强情感化、女性色彩浓厚等特点,在增进国际友谊、塑造国家形象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女性的性别角色对夫人外交的内化定位与外在参与上产生一定影响,从性别视角分析,把握夫人外交具有强烈女性符号色彩的社会角色定位,从而深层发掘现行夫人外交政治参与中由性别壁垒所导致的局限性,剖析文化建构基础上女性对男性的依附性存在地位在夫人外交中的体现,并从全性角度立论,为女性政治参与,尤其是外交领域的政治实践提出一些建议。
关键词:夫人外交;性别政治;主体建构
一、男权独尊:夫人外交的女性符号烙印
在全球化背景下,第一夫人外交已经成为公共外交的重要实现形式。第一夫人外交的首要特征就是发挥女性与母性的特殊魅力,强调超越现实的政治经济利益,从而建立起互动式的感情纽带。这一角色定位为夫人外交刻上了鲜明的女性符号烙印,在发挥着其柔性外交的独特作用时,也为夫人外交带来了单一化女性特征的刻板印象。
(一)对外在形象的过度关注
在当前父权社会依然占据主导地位的社会背景下,媒体对于第一夫人的报道维持了媒介传播中对女性形象的一贯塑造规律:媒介的刻板印象依然存在,女性的外在形象取代内在特质而成为标准化的性别符号,媒介中女性形象的肤浅、表面化、程式化的印象进一步得到强化。媒体的主要议题集中在第一夫人的服饰、仪态、发型、鞋包品牌等外在物化的层面上,过多关注于第一夫人作为女性所特有的外在形象特征,而忽视对第一夫人个人经历、性格特质、政治思想的关注,这一显著表现在彭丽媛的首次外交亮相的舆论关注上得到印证。
关键词网民对第一夫人外在形象的关注显著体现在对搜索上:40.9%的网民关注第一夫人首次亮相的衣着,37.2%的网民评论了她的仪态,20.6%的网民关注她将以中俄文演唱经典曲目《红莓花儿开》,只有1.3%的网民关注到了彭丽媛的外交内容——南非演讲。媒体及公众的关注点主要集中于彭丽媛的衣着、仪态、造型这些带有很强女性特征和个体特点的元素上,相比之下对于彭丽媛外事访问中的重要环节——南非演讲的关注度大大降低,而可以体现彭丽媛的个人经历、性格特质的相关搜索关键词则不在搜索的高频关键词范围内。与之相对,公众对于男性的国家领导人则持以截然不同的关注兴趣,更关注其政治立场和对国家事务所尽的责任。这表明了在父权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中,男性所拥有的社会性别特征如理性、坚强、勇敢等视为正面的高级特征,而对女性所持有的被动、感性、温顺的社会性格是服从和受制于男性特征的。人们对于第一夫人外在形象的过多关注,实质上反映了男女社会价值的不平等对待。
收稿日期:2015-03-09
作者简介:陈春歌(1994-),女,安徽淮北人,腾讯科技(深圳)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集团市场与公关部助理,华东师范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公共关系学专业2012级本科生,研究方向为政治传播。
中图分类号:D801
(二)对元首外交的依附补充
第一夫人是展示国家形象的一扇门户,第一夫人外交也是国家外交战略的一个缩影。作为公共外交的新形式,夫人外交的立场仍然由传统元首外交的基调决定,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夫人外交体现出女性对男权社会中以国家元首为代表的男性权力的依附和顺从,整个社会舆论仍然对女性赋予一种强烈的依赖男性逻辑。
同时,在另一个层面上,第一夫人外交是普通公众了解第一家庭和国家元首的一条非常规路径。第一夫人间的外交往来,展现了国家元首在家庭生活中更加亲切的形象,极大丰富了国家元首的形象,让他们在国内政治中跟人民走得更近,在国际政治中走得更远。因此,第一夫人外交从根本上来说依赖于元首外交发挥作用,其创设的根本目的也是为了解决元首外交男性主导特征下的固有弊端。
(三)对女性品质的强化凸显
第一夫人外交主要的外交手段是通过低政治领域实现的。所谓低政治领域,主要指教育、医疗、文化、慈善等与各国民众息息相关又不触及国家核心利益的方面。低政治领域的外交参与,强调以女性魅力为轴进行外交实践,以更易于接受的方式传播国家形象和外交政策,通过个人形象展示国家形象。借助个人魅力塑造国家魅力,实质上是对第一夫人女性品质的放大和强化。
以彭丽媛为例,慈善、慰问、对女性和儿童的关注,都是有很强女性色彩的政治参与,这表明了第一夫人外交依赖于女性特有的温柔、关怀特质。第一夫人的外交实践可以在国际交往中传达人文关怀与和平讯号,充分展现女性的柔和博爱之美。借助第一夫人的个人形象传递更多国家形象层面的信息,弥补传统外交下国家形象刻板生硬的短板。第一夫人们长期从事慈善救助、文化传播、民间交流等工作,与现实利益保持一定距离,更加容易唤起交往国民众的感情认可,这也为国家关系的发展注入了某种稳定性的因素。
二、权力表达:夫人外交的政治魅力弱化
相对于对第一夫人女性品质全方位、多角度的解读,关于第一夫人政治参与层面的解读则少之又少,大多数对于夫人外交的关注多集中于宏观层面上夫人外交对整个国家的影响评估,或是就夫人外交与公共外交的关系进行探讨。但真正关注到第一夫人的个体诉求,对第一夫人政治参与动机和目的进行探究则很少见。
(一)政治参与动机的外化性
夫人外交的根本目的是为了维护国家利益,其在外交舞台上的言行举止都不再属于简单的个体行为,而是凝聚着国家形象和国家态度的象征。夫人外交的唯一合法性来自本国政府的授予,其外交权力来自于国家元首的附属地位而非个人地位,这就表明了第一夫人外交实质上是缺乏第一夫人内化的参与动机和参与愿望的。在夫人外交的实践中,个人的情绪与喜好让位于国家整体利益,个人的愿望和态度让位于国家的严格规定。在这一层面上说,夫人外交的政治参与动机是外化的,大多数情况下来自于国家外交政策的要求、身份地位的匹配责任和国家元首的外交立场。
对比中国两届领导人夫人的政治参与情况则可以更加清楚看出,夫人外交的政治参与取决于国家元首的外交政策和外交风格。前国家主席胡锦涛采取较为保守、务实的外交政策,更注重国家元首的国对国之间外交如“金砖国家”联盟,但并不突出夫人刘永清的外交意义,因此第一夫人刘永清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例行随访而不单独承担外交任务。而习近平在某种意义上开启了“中国外交新风”,令人刮目相看。其外交风格以平实且充满自信、强感染力为主,在这种外交风格下是强调元首形象的多样性的,第一夫人的外交实践则将柔情的一面展示出来。身为艺术家和公益大使的彭丽媛,被赋予了国家使命来完成外交部门的整体安排。
(二)政治参与领域的边缘性
从第一夫人们的外事活动重点来看,她们大多都会避免就一些重大的国际热点问题发表看法,而是会选择妇女保护、儿童福利和教育平等等低政治领域大展身手。这体现出夫人外交实质上处于“不痛不痒”的边缘性政治参与位置。具体表现在没有直接的外交参与授权,没有自主的外交决策权,没有明确的外交地位规定,其外交实践局限于边缘性的政治参与领域而不能触及政治实质。
从另一方面来说,由于各国均没有在宪法和法律上明确第一夫人的外交角色,她们在外交中发挥什么角色,以及在某种角色上发挥到多大程度,完全取决于国家元首的外交授权,而国家元首往往会根据整体外交决策和外交目标的需求来决定夫人外交的领域和权力大小。
因此,从本质上说,夫人外交的权力根基是非常脆弱的,既缺乏法律条文对其合法性的明确规定,也没有一个持久的潜在标准,完全因人而异、因国而异。因此,夫人外交的政治参与领域是非常有限的,在外交实践中难以独当一面,更无法参与真正具有影响力的外交政策制定,只能以对首脑外交的补充性作用而存在。
(三)政治参与效果的局限性
不可否认,夫人外交对于公共外交乃至国家地位的提升都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但夫人外交的政治参与效果与个人素质、时代背景密切相关,具有很大程度的不稳定性和巧合性。以彭丽媛为例,其夫人外交的巨大影响力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其作为公众人物、歌唱家所累积起来的公众认可资源,而且长期生活在聚光灯下,彭丽媛的外在形象、气质举止都十分具有女性魅力,因此她的外交实践才会在国内外社会引起巨大的反响。但一些性格较为内向、面对公众的经验较少、形象也不是特别突出的第一夫人,这种影响和号召力就会大打折扣。
另一个重要的制约因素是时代背景的变迁,如今公众舆论环境较为开放,人们对女性参政的观念也有所转变。而在过去,中国的夫人外交之所以发展起步较晚,就是一直以来受到中国传统观念中女性应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保守主义倾向影响。因此,夫人外交的影响力不是稳定的、持续的,不管是内在自我条件的不一致和外在社会环境的多样性,夫人外交的影响力都是不够稳定的。
当两个国家在一些关乎国家利益的根本问题上发生意见矛盾甚至冲突时,夫人外交是不能够从根本上化解这种敌对情绪,或彻底解决一些历史遗留问题的。因此在这个层面上,夫人外交的效果主要是锦上添花,而不能做到扭转乾坤。
三、主体建构:倡导两性平等的“性别外交”
性别视角下的主体建构就是注重个体的情感体验,将现象追溯到主题的体验和动机之中,侧重于主体自己的建构过程而不是结果和作用。结合当前和平发展的时代背景,女性特质利用其“感性”“合作”“同情”等特点,从与男性特质外交不同的角度积极影响着国家外交甚至国际社会。因为相比男性特质的控制与冲突,女性特质更倾向于从和平、平等、合作共赢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因此,夫人外交的存在是具有必然的时代需要和促进国家间交往向人际关系交往转化的合理性的。当前国际关系已经不再单纯的由现实主义的军事强权所决定,而是更多来自于建构主义中构建共同理念、达成国家共识的观念影响,夫人外交的女性特质正是抓住了复杂利益关系交织中对沟通的需要,通过和平沟通、观念统一来发挥作用的。
在未来的国际关系和外交发展中,重视女性特质的闪光点,对女性特质的和平建构特质予以发扬,将夫人外交的地位合法化是必然的走向。换一种说法就是,想要对当前夫人外交中存在的弊端进行克服,对其优势进行发扬,首要的不是改变夫人外交的女性特质色彩,而是在尊重女性特质的基础上追求真正的两性平等。即从主体建构的角度出发,关注第一夫人内在的政治参与愿望和诉求,对当前夫人外交予以制度化的保障,将夫人与女性特质紧密结合;赋予夫人外交一定的外交自主权,使其能够更加自主地参与外交实践;改变父权社会中将男性特质的要求作为衡量和约束标准,使夫人外交正式成为公共外交不可或缺的一份子;进行夫人外交常态化探索,为其打造更加贴合实际要求和女性特质的制度化规范。
当然,两性平等的“性别外交”不是单一女性主义视角下产生的,我们也不能一刀切地否定男性在外交实践中的重要作用。国际政治需要强权维护国家利益,也需要威严维护国家形象,真正的“性别外交”也应重视个别国家元首为女性的国家中“第一丈夫”外交参与作用的发挥,将夫人外交进行一个“全性”视角下的观念建构和引申思考。
总之,社会性别视角下,夫人外交中处处蕴含着女性符号的深刻渗透和女性特质的充分展现,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男权社会下的一些偏见和局限的影响。要重视夫人外交的主体建构,即对夫人外交参与中的内在动机予以关注,并将夫人外交提升为制度化和规范化的常态公共外交形式,以促进新时期的夫人外交进一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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