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无奈投影

2015-03-29 02:27白朗青阳
当代工人(B版) 2015年1期
关键词:师弟爪子校友

文/白朗青阳

阳光下的无奈投影

文/白朗青阳

失约 一个企业和职工间的契约关系包含两方面内容:企业在工作氛围、绩效考核、晋升发展上为职工提供良好保障,职工则需尽职工作、坚守岗位、富有归属感和忠诚度。如果一方失约,就会引起双方倾轧。没有契约精神,国企离现代化的轨道依然遥远。

混成了工人

入职已经4年多了,但苏鑫(化名)干得一直不顺心。每当昔日同学朋友调侃,你一个大学生咋混到工人堆里去了,他都无言以对,“心里发堵。”

苏鑫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年在省内一个三本大学读的理科专业。毕业时,他简历投出了几十份,也没碰上一个合适的工作。

父母劝他别总盯着白领岗位,“进国企当工人也是个出路啊。”父母托了关系,苏鑫不情不愿地到一家大型国企,经过简单培训成了数控分厂一名工人。

当学徒,是入职的第一步。苏鑫的师傅比他还小2岁,技校毕业后就进了厂子。跟他前后脚入厂的师弟也是技校毕业生,比他小4岁。师徒三人一个床子,数他年龄大学历高。可高学历反而成了他的负担。

第一次上机床,师傅就让苏鑫自己试手,他摇头说不会。“连这都不会,还说是高才生呐!”苏鑫臊得面红耳赤。后来他才知道师傅干活没得说,就是嘴巴损,说话从不给人留情面。

师弟的表现就比他强多了,还不到3个月就能顶班替师傅干活,而他还在学习如何装夹零件。有时如果师傅忙着没时间,就让苏鑫跟师弟学。同事背后笑他,从徒弟干成了徒孙。

慢慢混熟了,师弟好奇地问:“黑爪子挣钱白爪子花。你一个本科毕业的高才生不去当白爪子,咋混到黑爪子堆里了?这不白瞎你大学文凭了……”苏鑫只能报以苦笑。他心说,你以为我愿意当工人啊?

蛋糕越分越小

工人里其实也有拔尖的。

有次厂里搞了个报告会,两个技术工人穿红戴花上去做演讲。老工人说,这都是公司评出的技能专家,“就这个头衔一个月就补助5000元呢!”苏鑫突然觉得热血沸腾,“当个这样的工人也挺体面啊。”

可等他认真起来才发现,想施展身手并非易事,首先得学会跟领导处好关系。车间有位老工人去找主任请假陪护生病的媳妇,不巧正赶上一批产品要交工,主任不批,老工人性子挺急,“这假我还非请不可。”等他回来岗位没了,愣是被晒了两个月没活可干。

外行看去,以为车间里热热闹闹干的都一样,其实这里面还有肥瘦之分。比如某个新研制的产品不仅工艺难度大,配套的工件也不齐全,干活时得现凑。如果不小心干废了,还得扣工资,“这就是瘦活。”而早已批量化生产的产品,来了就能干,就是肥活。

工人计薪算的是工时。肥活省心又挣钱,瘦活费心劳力还不挣钱。谁干肥的谁干瘦的,就得看跟班组长的关系了。“请吃顿饭、喝顿酒、送条烟,肯定对你好。这就是分配标准。”

苏鑫抱怨没有公平可言,师傅笑他读书把脑子读坏了。师傅告诉他,有次车间里忙活几个月搞技术攻关,把一个制约上下游生产的瓶颈解决了。公司领导很高兴,特批一笔厚厚的奖金奖励。结果,主任分点,工段长分点,协助单位再分点,到工人这每人只有500元。“有毛不算秃。这就是分蛋糕,能给你一口就不错了!”苏鑫默然了许久。

他想过多学点本事,以技术立身。可他底子薄,去请教老工人时,人家也是敷衍几句。“大家就图着多挣几个钱,哪有工夫应付你呀?”师傅劝他,能拔尖的毕竟是少数,还是踏实挣钱实在。

苏鑫的热情一下就散了。

捅破窗户纸

苏鑫所在的这家大国企,招聘时就分为干部和工人两种编制,一般对应的分别是大学生和技校生。“只要带长字(干部)就好使,所以每年只有少数大学生愿意来当工人。”

当然,两种身份并非不可跨越的。公司每年都会有内部招聘考试,一些管理岗位人员退休或跳槽,空出来的岗位允许内部员工报考。这是从工人变身管理干部的绝好机会。

“我必须把握机会,这可能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通道。”工作满3年后,苏鑫开始全力准备转岗考试。他拿出了当年高考的劲头,回到家天天挑灯夜读。

他认为自己考试十拿九稳,可成绩发榜连前5名都没进。苏鑫有点傻眼了。后来,听说另一个分厂有位校友,从工人岗位顺利考到了机关团委,他前去取经。数次人情往来之后,校友向他道出了隐情。

“你没成,是因为跟我们根本不在一个起跑线上。”校友说,每年入职的大学生蓝领,有很大一部分是有内幕协议的,来之前就知道肯定会由工人转成干部,“像你这样自投罗网的只能在车间待着。”

原来,国企建厂年月已久,名气也大,很多沾亲带故的人都想进来。但有些大学生所学专业不对口,为了掩人耳目只能先以工人的身份入厂,两三年后再通过转岗考试的方式“洗白”。

这种考试,名义上公开公平,其实就是萝卜招聘,大家都心照不宣。校友说,当时与他竞考的有近两百人,为了避免出现任何“不确定因素”,领导直接提前给了他考题。“他们准备的是模拟题,我这是真题,你说最后谁能过关?”

看着校友得意的醉笑,苏鑫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得不服

苏鑫郁闷了好一阵子。后来在校友牵线下,他被调到了厂机关里以工代干——工人身份,干管理岗位的活。

换岗之后,虽然也有忙碌的时候,但在办公室里能吹吹空调、唠会闲嗑。回想在车间里,机油和冷却液呛鼻的气味,加工零件刺耳的噪声,还有领导颐指气使的眼神,“这白爪子是比黑爪子强多了!”

公司里,像他这样以工代干的大学生蓝领不在少数。某次公司会上,一位领导批评说这种风气不好,不合规矩。“这也不是讲规矩的地方啊。”有个大学生私下跟苏鑫嘀咕说。

不安分的甚至还有蓝领工人。有次苏鑫到公司机关办事,出来后一个工人跟他搭讪,你是领导吧,能求你办个事吗?这个工人所在班组工作强度特别大,想调岗却苦于无门。苏鑫把对方劝走后满心悲凉,“一个不讲规则、没有制度的企业,还算是现代化企业吗?”

机关里有位北京名大学计算机系毕业的高才生,负责电脑设备管理。其实,就是给电脑重装系统。入职时高才生一腔热血,装了半年系统后黯然辞职了。“说是给想干事业的人提供机会,那都是扯淡,是屁!”苏鑫说国企就像一个大酱缸,只讲关系、认背景,行政等级永远大于规章制度。

虽然以工代干了近一年,但苏鑫要想脱掉工人的帽子还遥遥无期。他盼着哪天校友升官了,也许会拉自己一把。“明知是酱缸文化,但在这它就是天,你不服又能咋样?只能顺天而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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