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白牙》中少数族裔女性移民的社会困境

2015-03-29 00:53:42朱正玲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白牙阿吉艾丽

朱正玲,孙 妮

(1.安徽理工大学,安徽 淮南 232001;2.安徽师范大学,安徽 芜湖 241000)

论《白牙》中少数族裔女性移民的社会困境

朱正玲1,孙 妮2

(1.安徽理工大学,安徽 淮南 232001;2.安徽师范大学,安徽 芜湖 241000)

英国移民女作家扎迪·史密斯在《白牙》中高度关注女性移民的生存状况。文章从后殖民女性主义视角探讨《白牙》中少数族裔女性移民的社会困境,指出东西方文化的冲突、父权社会的压迫和西方白人女性的歧视是造成困境的主要原因,从而导致发展中国家女性移民在白人主流社会迷失自我身份,处于失语状态的后果。

扎迪·史密斯;《白牙》;后殖民女性主义;社会困境

英国移民女作家扎迪·史密斯的处女作《白牙》在出版当年即成为英美的畅销书。作为生活在第一世界的发展中国家女性移民作家,史密斯在小说《白牙》中不仅涉及有色移民后裔在英国白人中心文化冲击下所受到的文化腐蚀和内心冲突,同时也关注多元文化背景下发展中国家少数族裔女性移民的出路问题,成功地塑造了一大批活灵活现的发展中国家女性形象。她笔下的移民妇女由于种族、阶级和性别的原因承受着比西方白人女性更多的歧视和压迫,在陌生的白人主流文化中迷失自我身份,处于失语的状态。

对少数族裔女性受压迫的历史和社会原因进行分析,才能了解发展中国家女性被压迫的根源。史密斯在《白牙》中以独特的发展中国家女性移民的视角,打破西方主流学术话语,关注殖民及后殖民时期被压迫的少数族裔?女性移民的自我身份认同。少数族裔移民在西方主流社会受尽压迫和歧视,尤其是女性移民更是遭受社会、性别和种族的三重压迫,处于多重边缘化的“他者”境地。

一、东西方文化的冲突

在英国以白人为主流的社会,由于受到白人强势霸权文化的影响和压制,非白人族裔移民很难追求自己的民族文化,实现身份认同。孟加拉移民伊克巴尔一家在迷惘与挣扎中苦苦追寻自己的文化之根。“我不想做现代人!我想生活在自己想要的生活中!我想回到东方!”[1](P106)牙买加移民霍滕丝、克拉拉和艾丽祖孙三代也是如此。他们在白人主流社会中迷失了方向,从而在追求自身文化身份价值的过程中彼此产生了误解,造成家庭内部矛盾冲突和交流的障碍。

霍滕丝是殖民地时期英国白人查理·德拉姆和牙买加姑娘安布罗西娅的女儿,她信仰上帝,宣传《圣经》中的来世救赎思想。作为黑人女性,霍滕丝在白人邻居中总遭到冷落和歧视,被主流文化排斥在外,因此她皈依耶和华见证会。宗教不仅是霍滕丝的精神慰藉,而且是她反抗白人主流文化的手段。她劝女儿克拉拉加入耶和华见证会,让她到学校去发小册子,为世界末日的到来帮忙,甚至还劝服女儿的男友瑞安·托普皈依耶和华见证会,和她一起去解说、宣传。

但克拉拉是一位反传统的女性,一心要追求自由。克拉拉从小在西方社会长大,受白人主流文化的影响较大,不知不觉按照西方的审美观和价值标准来衡量人和事。克拉拉少年的大部分时光都奉献给了母亲的宗教,课余时间除了发宗教小册子——《瞭望塔》和等待世界末日的到来,什么也不能做。因此,她决心改变自己的民族身份,和母亲背道而驰,和过去彻底决裂。当克拉拉得知男友瑞安被母亲成功收服,皈依了耶和华见证会时,她果断和他分手,逃向了和刚认识6个星期的47岁白人阿吉的婚姻。这是克拉拉人生的一个大转折,也是她梦想融入英国白人文化的关键一步。

在当时,克拉拉和阿吉黑白混杂的跨种族婚姻引起了人们强烈的质疑和反对,不仅不被白人文化认可和赞同,也不被少数族裔文化圈所接受。“事实上,黑人和白人组建家庭已经违反了各种禁忌。”[2](P5)克拉拉的母亲霍滕丝首先不赞成这段婚姻,虽然在主流社会竭力寻求文化身份认同,但霍滕丝仍然深受本民族传统文化的影响,头脑中渗入了根深蒂固的种族偏见,她竭力反对克拉拉和白人阿吉的结合,“理由是肤色而不是年龄。”[1](P33)所以在克拉拉的一意孤行之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其逐出了家门,造成了两代人彼此之间的沉默和“失语”。

艾丽是一个“黑白混血儿”。她没有继承父亲基因中的白皮肤和蓝眼睛,却从母亲那儿遗传了“黑皮肤”“非洲式卷发”和“牙买加大骨架”。[1](P195)也因此在少年时期饱受白人孩子的歧视和嘲笑,因而她十分厌恶自己的身份差异。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让自己“抬不起头”来的满头牙买加卷发变成直发,这是她“寻求趋同、渴望得到认可的努力”。[3](P73)艾丽竭尽全力融入主流文化的另一举措就是靠近夏尔芬一家。在小说《白牙》中,夏尔芬一家是强势文化的代表,在艾丽眼里,“夏尔芬一家比英国人更像英国人。”[1](P242)

当艾丽越来越喜欢泡在夏尔芬家时,克拉拉却表现出极度的失望和钻心的悲哀。她明白自己没有说教的资格,因为她也曾为了向主流文化靠近而不顾母亲的反对和白人阿吉结了婚,但在伦敦,她仍然因为“黑人”面孔饱受歧视。正是由于在霸权文化社会受到身心的创伤,由于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的黑人身份,克拉拉越来越担心女儿会被主流文化同化,忘记自己的民族身份。因此她想方设法阻止艾丽融入英国社会,不让她接近夏尔芬一家,从而造成母女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导致艾丽“离家出走”,去外祖母霍滕丝那儿寻找文化之根。

作为第一代移民的代表,霍滕丝执著地保持自己的民族文化传统,企图从耶和华见证会中寻找心灵的慰藉。克拉拉则是那种讨厌自己的根文化从而寻求身份变化的年轻一代移民的代表,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被白人文化接受和认同,仍然因为自己的黑人面孔受到讥笑和歧视。艾丽是出生在西方国家的第二代移民的代表,由于从小受主流文化的熏陶,这一代移民头脑中的传统文化观念很模糊、很淡漠,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向主流文化靠近,离自己的传统文化越来越远。

二、父权社会的压迫

“帝国主义总是与阶级压迫和性别压抑胶着在一起,女性因此成为帝国主义霸权和男权统治的双重牺牲品。女性在夫权制和帝国主义的双重扼制下,成为帝国话语和男性话语书写欲望与意义的文本……在男性意识形态和西方意识形态的双重建构下,妇女群体成为虚构性和想象性的‘他者’。”[4](P55)因此,发展中国家的下层妇女被社会和家庭双重边缘化,失去了表达自身权利和欲望的话语权。发展中国家女性移民在西方主流社会除了要忍受强势文化和阶级压迫,在家庭中还要受到同为“他者”的本民族父权思想的束缚和钳制。

(一)阿萨娜的传统包办婚姻

小说《白牙》中的伊克巴尔和琼斯两家是故事的主线,都是老夫少妻式的家庭模式。孟加拉移民萨马德·伊克巴尔由于父母的包办婚姻,娶了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本民族女人阿萨娜,而他的好友——白人阿吉·琼斯由于一次意外的邂逅娶了比自己小28岁的牙买加女孩克拉拉。年龄的差距预示了他们之间代沟的存在和交流的困难。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两家的父权思想又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方式。

萨马德是移居到西方发达国家的少数族裔移民形象的典型代表。满腹才华的他在异国土地上沦为餐馆侍者。最后,萨马德将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未经妻子同意,偷偷地将大儿子马吉德送回家乡孟加拉学习穆斯林文化。这种不尊重女性的父权思想造成妻子在家庭中长达数年的沉默和失语。阿萨娜是从殖民地国家移居到白人主流社会的发展中国家女性移民的代表,她身上有着印度女人的所有美德:勤劳、现实、脚踏实地,同时也满脑子的愚昧从夫思想,“有时候你得让男人说了算”。[1](P55)她不知道自己婚姻不幸福的根源是传统的包办婚姻,是父权社会对女性自主权的剥夺,却愚昧地认为是自己对丈夫的认识和了解越来越多的缘故。

阿萨娜对婚姻的看法代表了普通印度妇女阶层在处理夫妻关系时的做法,正是阿萨娜头脑中根深蒂固的传统文化观念,一味的顺从思想,助长了有父权思想的男性对女性的忽略与轻视,最终促成了萨马德隐瞒妻子偷偷将大儿子送回故乡学习本民族传统文化的行为。萨马德既想融入英国白人文化,又丢不掉自己的本民族传统文化,这种两难处境使他不能满足当下的生活状况,不甘心被西方主流社会边缘化、他者化,因此不停地追寻自己的传统文化之根。可正是这种摆脱“他者”的尝试和努力,使萨马德将和自己同样处于边缘地位的妻子阿萨娜在家庭中他者化了,将其置于社会和性别的双重边缘地位,从而造成不可调和的矛盾。

(二)克拉拉的跨种族婚姻

牙买加女孩克拉拉在英国社会长大,从小受尽白眼,不仅在主流社会找不到身份认同,还在与阿吉·琼斯的跨种族婚姻中饱受父权思想的压迫和煎熬。阿吉是《白牙》主人公中唯一纯正的白人,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属于受尽歧视和压迫的那一类人。在克拉拉眼中,阿吉“没有目标、没有希望……但却……很好”。[1](P35)这样的一个好人头脑中也植入了根深蒂固的父权思想,总是拿过去的阅历和经验来压制妻子在家中的话语权。“可是你们没有阅历,对不对?……我们则阅历丰富。你们知道,孩子们可以在需要时从我们这里获得教益。我们就像是百科全书。”[1](P179)阿吉的这番话充满了对妻子的歧视,认为她年轻就理所当然无知、缺少阅历,剥夺了妻子在教育孩子问题上的话语权,将女性置于被动、从属的地位。

阿吉一方面坚持自己在孩子问题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另一方面又对孩子身上发生的控制不住的变化感到束手无策。当女儿艾丽被强势文化吸引,离传统文化价值越来越远的时候,阿吉对其不闻不问,将问题都推给了妻子,置女性于被动的“他者”境地。阿吉虽是处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但他毕竟代表着白人文化。他对艾丽接近夏尔芬家,靠近主流文化不闻不问,证明他骨子里对白人文化的认同。当克拉拉找他商量此事时,他总是沉默以对,充分说明他对妻子在家中话语权的漠视。这对夫妻之间的矛盾不仅揭示了父权思想对女性的歧视,还揭示了强势文化和弱势文化之间存在的分歧和矛盾。

史密斯在小说中透过伊克巴尔和琼斯两家女主人公的描写,展现了父权制社会下“属下妇女”的悲惨命运。她们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抱着改变命运和过幸福生活的目标从殖民地国家移居到前宗主国。然而在西方发达国家,她们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不仅因为她们的有色人种面孔,更是因为她们的女性身份。作为少数族裔女性,她们在多种族、多文化混杂的西方社会,不仅受到霸权文化和阶级地位的控制和压迫,还要受到来自父权社会的束缚和毒害。这些普普通通的非白人族裔女性的遭遇正是发展中国家下层妇女悲惨命运的写照。从她们身上我们也能看到史密斯对发展中国家女性移民生存状态的高度关注。

三、无处不在的种族歧视

史密斯在《白牙》中塑造了乔伊丝这一中产阶级白人女性的典型代表,将白人女性对少数族裔女性的歧视和压迫描绘得淋漓尽致。小说通过描写乔伊丝对少数族裔女性移民克拉拉、艾丽和阿萨娜的傲慢态度,展现了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干预和控制,同时显示白人女性帝国主义对发展中国家妇女的种族歧视和践踏。“在白种人统治的社会里有色人种妇女面临着许多与白人妇女不同的障碍,她们也许同本种族的男人分享着更多的重要问题,而不是同她们的白人‘姐妹们’。”[5](P340-341)乔伊丝本人作为白人女性的代表,言语中却充满对女性,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女性的蔑视。正如某位学者所言:“在阶级地位上,西方女性主义处于资产阶级位置,不愿同情下层;在种族上,西方女性主义又是西方中心主义意识形态的体现者,对于非西方的女性难以认同。”[6](P73)

和克拉拉初次见面,乔伊丝就直呼其名,谈话时始终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当克拉拉因女儿艾丽受夏尔芬家的影响使学业取得进步而向乔伊丝表示感谢时,她的回答却是“我相信知识分子的责任”。[1](P261)并同时暗示艾丽以前学业落后是因为她的牙买加基因,“你会怀疑这都是基因在起作用,是不是?……你认为艾丽继承的是哪方面的基因,牙买加人这边还是英国人这边?”[1](P262)言语中充满对有色人群的歧视和对自身白种人遗传基因的优越感。正如史密斯在访谈中所说的,相比较移民的家庭感,西方白人家庭总认为自己是不同于有色人种的独特个体。[7]

此外,乔伊丝对阿萨娜也存有偏见,还插手她双胞胎儿子之间的矛盾。白色人种的优越感,让乔伊丝将自己摆在统治者的高度随意干预别人的家事,认为她的“帮忙”理应被别人需要。“我难道应该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们受折磨吗?……我心里只惦记着这两个孩子的幸福。”[1](P322)史密斯在小说中借助阿萨娜之口揭露了白人霸权文化对非白人文化的干预和控制,表达了少数族裔移民对强势文化的反抗和愤怒:“这些人在抢我的儿子!长牙齿的鸟!他们正在把他变成彻底的英国人!他们正在别有用心地引导他远离自己的文化、他的家庭和他的宗教——”[1](P255)

白人女性主义将发展中国家妇女均匀同质化,在她们看来,发展中国家女性是传统守旧、贫穷落后和愚昧无知的代名词,而西方女性却代表着受教育、文明进步和理性聪慧。这样,发展中国家女性与第一世界的女性形成一种二元对立的关系。作者通过这一系列的描写,展现了白人女性主义对发展中国家妇女的轻蔑和歧视,她们的所作所为事实上也在复制着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新的文化霸权。

史密斯在《白牙》中通过后殖民时期少数族裔移民尤其是女性移民在西方主流社会受到的不公正对待,揭露了殖民主义、帝国主义、白人女性主义和男权社会联合起来将发展中国家妇女塑造成“沉默的被言说的他者”。发展中国家女性被对象化和客体化,处于多重边缘化的境地,从而使史密斯作品中表现的思想超越了单纯的女性主义思想,不仅仅是对父权和夫权的抗议,更是对殖民制度和殖民历史的控诉。《白牙》中着力刻画的一群少数族裔女性不仅受到帝国主义的欺凌,男权社会的压制,同时还受到来自白人女性阶层的诸多刁难和歧视,处于社会的多重边缘地位,迷失了自我身份,表现了史密斯对发展中国家女性移民生存状态的高度关注。

[1]〔英〕查蒂·史密斯.周丹.白牙[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8.

[2]Werner Sollors.Neither Black,Nor White,Yet Both[M].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7.

[3]马红旗.迷惘与挣扎——《白牙》的“离散”主题分析[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1,(4).

[4]许晓琴.斯皮瓦克“属下”研究及其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基于性别和种族的双重视角[J].妇女研究论丛,2008,(3).

[5]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6]赵稀方.后殖民理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7]Kathleen O’Grady. White Teeth:A Conversation with Author Zadie Smith[N].Atlantis: A Women’s Studies Journal,(Fall 2002) 27(1).

责任编辑:魏乐娇

Social Plights of Female Minority Immigrants in “White Teeth”

ZHU Zheng-ling1,SUN Ni2

(1. Anhui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Huainan 232001,China;2. 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 241000,China)

Zadie Smith,a British female immigrant writer,pays high attention to the survival of the Third World women immigrants in “White Teeth”. Based on a postcolonial feminist criticism the social plights of female minority immigrants in “White Teeth” are discussed. It is pointed out that the conflict of eastern and western culture,the oppression of patriarchal society and the discrimination of the western white women are the main causes of the plights,thus make the Third World women immigrants get lost in the white mainstream society and in a state of aphasia.

Zadie Smith;“White Teeth”;postcolonial feminist criticism;social plights

2014-12-2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子课题,项目编号:12BWW050;安徽理工大学青年科学研究基金重点项目,项目编号:QN201346。

朱正玲(1980-),女,讲师,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英美文学、比较文学研究; 孙 妮(1958-),女,教授,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英美文学、比较文学研究。

1004—5856(2015)06—0070—04

A

10.3969/j.issn.1004-5856.2015.06.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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