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苏哈托时代印尼华人政策调整与影响因素

鲍文君

(南京师范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南京 210046)

后苏哈托时代印尼华人政策调整与影响因素

鲍文君

(南京师范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南京 210046)

1998年5月苏哈托下台，哈比比宣誓就任总统，印尼进入后苏哈托时代。到目前共有哈比比、瓦希德、梅加瓦蒂、苏西洛、佐科·维多多五位总统先后执政。他们相继调整对华人的政策，尊重华人习俗，保障华人政治、文化权益等，使华人地位得到改善。导致印尼对华人政策调整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既有国内因素影响，也有国际因素影响。不能否认的是，虽然政策调整后，华人参政意识增强、华人报刊纷纷出现，并掀起华文学习热潮，华人经济也取得发展，但是要想从根本上改变华人地位，还需要经过长期艰巨的努力。

后苏哈托时代；印尼华人政策；影响因素

1997年的金融危机席卷了东南亚各国，也给印尼经济带来沉重打击，并由此导致一系列经济、社会矛盾的总爆发，对整个国家的政治、经济、社会、外交等领域产生多方面影响。1998年5月，统治印尼32年之久的苏哈托下台，哈比比正式宣誓就任总统，印尼从此进入后苏哈托时代，到目前为止，共有哈比比、瓦希德、梅加瓦蒂、苏西洛、佐科·维多多五位总统先后执政。他们在位期间相继调整对印尼华人的政策，与中国的关系逐步改善，华人地位相继提高，这些措施在印尼经济社会生活中发挥了积极作用。

1 后苏哈托时代印尼华人政策调整

1.1 哈比比政府时期

哈比比上台时，印尼社会矛盾激化，其面临的首要任务是调整政策、缓和矛盾、安抚民众，为社会、经济发展创造和谐稳定的氛围。当时，社会暴乱主要针对华人，调整对华人的政策有利于缓和矛盾，改变华人境遇，有利于维护社会安定团结的局面，并且排华政策不利于印尼经济社会发展，受到国际社会谴责，因而调整对华政策势在必行。哈比比多次在公开场合宣扬民族平等，消除民族歧视，阐明对华人的立场。他宣布华人和印尼其他种族的地位和身份平等，否定将华人称为“非原住民”的做法，并在视察唐人街时表明，“不会容忍任何形式的种族主义”。1998年国情咨文中，哈比比呼吁加强民族团结，主张建立无种族歧视国家，并强调领导人不再用“原住民”和“非原住民”的称谓。1999年，哈比比要求解除不准教授华语的禁令，决定制定反歧视法令，从官方角度承认华人是国家的族群。另外，哈比比还颁布政策法规，解除对华人的束缚[1]。解除党禁，允许华人创办社团和政党，允许华人创办华文报纸，通过电台进行自由宣传。总之，哈比比对华人政策调整是印尼调整对华人政策全新的历史开端，为后续华人政策调整指明方向，奠定基础，继任政府也在此基础之上，逐渐调整对华人的政策。

1.2 瓦希德政府时期

瓦希德以同情和善待华人著称，上台之初，他多次在公开场合表达对华人的积极态度。例如，他表明印尼所有公民都是平等的，设法保护华人，让他们感到安全；废除歧视华人的政策和法律，不应将中华文化排斥在国家之外，华人是纯正的印尼人。2000年，瓦希德签署总统决定书，恢复春节，规定其为华人的法定假日，并亲自参加新年庆祝活动[2]。2001年，宣布华人重新使用汉语名字，撤销买卖华文读物的禁令，华人文化开始复兴。

1.3 梅加瓦蒂政府时期

梅加瓦蒂于2001年7月开始执政，当时印尼政局不稳，民族矛盾时有出现，在对华人态度上，她遵循瓦希德同情和善待华人理念，并修改和完善相关政策。2002年，梅加瓦蒂颁布总统令，宣布春节为印尼法定假日，春节不再仅仅是华人范畴的节日，而是整个印尼的节日，并承认华族是印尼第三大少数民族。2002年，梅加瓦蒂访问中国，肯定华人政策和身份平等的新政策，华人是印尼民族的一员，平等享有和其他公民一样的待遇[3]。梅加瓦蒂注重与中国密切合作，重视华人在发展经济方面的作用，调整华人政策，鼓励华人发展经济，这对印尼摆脱当时面临的困境，发展国民经济具有积极作用。

1.4 苏西洛政府时期

苏西洛竞选时就表明实行民族平等、和谐政策，取消歧视华裔的法律。2006年，他在出席华人春节庆祝活动时，表明华人是印尼大家庭的一员，对印尼做出重要贡献，要改变对华人的不公平待遇，并承诺让华族享受与其他民族同样的权益。同一年，苏西洛签发《国籍法》，使印尼华人重新获得印尼国籍，妥善解决了印尼华人国籍问题[4]，并于2007年通过《人口登记行政法》，使华人国籍问题在法律上得到保障。苏西洛对华人政策都以法律形式确定下来，有效保障华人的身份和公民权利。

1.5 佐科·维多多时期

佐科·维多多于2014年7月开始执政，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就华人政策在公开场合发表看法。但从中国和印尼加强在政治、防务、安全领域合作来看，双方合作势头良好，相信佐科·维多多也会执行前几任总统对华人的友好政策，并在此基础上调整和改进。

2 后苏哈托时代印尼华人政策调整的影响因素

后苏哈托时代，印尼领导人相继调整对华人的政策，其影响因素是多方面的。

就国内因素来看，金融危机影响、华人自身因素、印尼总统因素等，都促使印尼政府调整华人政策。首先，亚洲金融危机冲击。亚洲金融危机给印尼带来灾难性影响，国内生产总值大幅下降，银行纷纷倒闭，印尼失去经济决策自主权，失业人数大增，引发社会动荡和不安，并于1998年5月爆发“五月暴乱”，大量华人逃离印尼，撤走资产，印尼实体经济被掏空。因此，对华人采取宽容政策是平息暴乱的重要步骤。同时，苏哈托政权结束也为调整华人政策提供可能。苏哈托及其家族掌握国家权力，形成大财团，大力排斥华人，从华商那里攫取大量财富，并限制民众言论，导致民众对苏哈托的贪污与专制积怨已久。随着金融危机到来，各种社会矛盾爆发，苏哈托时期遗留的贪污腐化、贫富悬殊、民族矛盾等问题，都是各届政府需要采取措施处理的。苏哈托政府倒台后，印尼整个国家获得新生，个人独裁逐渐解散，独断专行时代结束，民主化思潮兴起，为华人政策调整提供可能。其次，印尼华人自身因素。华人吃苦耐劳，勤劳而智慧，对印尼经济发展做出重要贡献。20世纪60至20世纪80年代，华人企业取得较快发展，整体实力不断壮大，成为印尼经济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统计显示，1968年至1983年之间，印尼国内私人投资约290亿美元，大部分为华人资本。印尼“四五”计划时期，华人企业承担1500亿美元总投资的45.9%；“五五”期间，华人承担总投资的55%。同时，实现身份认同，获取地位平等也是华人的不断诉求。华人的政治诉求一直存在，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没有获得当局承认。印尼独立后实施强制同化政策，华人从心理上认可自己是印尼公民，但印尼是双重国籍，华人被看做二等公民。为发展自身经济，不得不依附当地权贵，要求参政和改变不平等现状的愿望较为淡薄。苏哈托时代，华人经济得到快速发展，经济地位的提高使他们渴望公民身份得到认同。同时，华人公民意识觉醒，纷纷要求加入印尼国籍。另外，华人吸取“五月暴乱”的教训，政治上开始觉醒，参政意识和民主意识增强。通过成立党派、社团等形式争取合法权益，这些都是推动印尼政府调整政策的重要力量[5]。再次，印尼总统个人因素。主要受领导者生活阅历、华人问题观念等影响。例如，瓦希德具有多元文化理念，能从人文关怀角度感化华人，他强调自己拥有华人血统，反对在印尼存在种族歧视。这些思想理念的存在，对政策制定产生影响，也是促使其调整对华人政策的重要影响因素。梅加瓦蒂命运多舛，具有精明的政治头脑和坚韧不拔的性格特征，对遭受歧视的华人怀有怜悯之情。她在很多场合表达对华人的同情和关切，赢得华人的支持与爱戴。另外，梅加瓦蒂对华人热情、亲善，她父亲与毛泽东、周恩来有着深厚的友谊，并对中国和印尼关系的良好发展感到高兴，期望得到进一步发展和巩固提高。总之，梅加瓦蒂对华人态度友善，也是促使其调整政策的重要因素。

国际因素也是促使印尼调整对华人政策的重要原因，具体来说，主要受三个方面的影响。首先，中国因素的影响。二战后，中国和印尼的关系一波三折，1965年大批华人被逮捕和杀害；1967年两国断绝外交关系；1990年两国恢复外交关系，高层开始交流互动；1998年排华事件爆发，两国关系再度降到最低点。后苏哈托时代，印尼历届政府高层官员先后访华，2005年，两国签署《关于两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的文件，宣布加强两国在安全、经贸、文化领域的合作。2015年3月，中国和印尼签署《关于加强两国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双方一致同意未来在政治、防务和安全领域，贸易、投资和经济发展领域，海上、航天、科技领域，文化、社会领域以及在国际和地区事务中加强合作。综上所述，印尼与中国有着扯不断的血缘关系，历史经验教训要求调整华人政策，印尼发展本国经济也要求调整华人政策，印尼发展与中国关系要求调整华人政策。中国的影响在东南亚地区是深远的，印尼华人是推动两国关系发展的重要桥梁，印尼的发展合作离不开中国，需要中国的支持。改善对华人的政策，就是对中国的尊重，也是为增进与中国交流合作创造条件。其次，其他东南亚国家华人政策的影响。马来西亚实行比较温和的华人政策，华人可自行组建政党，参加竞选；政府尊重华人，修改相关法律法规，缓和华人与其他族群间的矛盾。20世纪90年代，马来西亚放宽对华人企业的限制，强调华人企业可公平竞争。鼓励当地人学习华文，较好地保留华人的风俗习惯和信仰。华人很好地与当地民众融合在一起，没有出现像印尼这类迫害性较大的反华暴乱事件。新加坡倡导民族融合，对华人采取友好态度。80%的公民是华人，并在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发挥重要作用；越南的华人政策也比较稳定，没有发生排华事件。因此，印尼调整对华人的政策顺应时局发展要求。再次，国际形势的影响。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主题，排华政策受到国际社会强烈谴责，为国际社会所不容，反对种族歧视的呼声越来越高。1998年“五月暴乱”之后，国际舆论一片谴责，各国纷纷谴责印尼的暴行，海外华人也纷纷游行，要求严惩凶手，人权、和平、民族平等成为国际社会的关键词[6]。调整对华人的政策，对华人采取宽容态度，顺应时代发展主流，这也是促使印尼调整华人政策的影响因素之一。

3 后苏哈托时代印尼华人政策调整产生的影响

3.1 华人参政意识增强

在政策调整背景之下，华人参政意识增强，勇于为维护自身权益而斗争。自哈比比执政以来，华人成立很多政党和社团，数量不断增多，活动范围扩大，主要目的是为华人争取合法权益、提高华人团结意识、开展福利事业等，并在当地社会产生较大影响。在这期间组建的政党有印尼融合党、中华改革党、印尼大同党等，印尼大同党还获得参选资格，获国会1席，省议会25席[7]。除此之外，印尼新兄弟协会、印尼华人作家协会、印尼华商总会等社团也在这一时期纷纷成立。他们不仅增进华人之间的联系，还在努力争取自身合法权益方面发挥积极作用。

3.2 华人报刊纷纷出现

苏哈托时代华人新闻出版受到严格限制，自哈比比政府执政以来，对新闻出版的限制相对比较宽松，尤其是瓦希德政府取消新闻部，报刊出版发行审查相对比较宽松，这些措施的出台推动华人报刊复兴。具有代表性的印尼华文刊物包括《增益月刊》、《呼声》、《龙吟周刊》等。另外，这一期间还有10多种华文报纸得到出版和发行，包括《商报》、《世界日报》、《国际日报》、《广告日报》等。这些报刊的发行，不仅活跃当地新闻出版事业，同时也展示华人的生活面貌，对华人生活和工作具有积极作用和现实意义。

3.3 掀起华文学习热潮

雅加达、万隆等印尼城市学习华语的人越来越多，并出现大量华语补习班。除了华人学习华语之外，越来越多的当地人也参与华语学习行列。为推广华文教育，印尼教育部希望协助华文教材编写和华文师资培养，将华文教育纳入国民教育体系，将华语作为第二语言开展教学。这些政策措施的出台，有利于推动华文教育发展，调动更多人学习华语。目前，印尼一些城市拥有华文广播和华文电视节目，并出现出售华文书籍的商店[8]。2001年，中国和印尼签署在印尼举行汉语考试的协议，并在雅加达、万隆等地设立举办了汉语考试。印尼百家姓协会还兴办国际大学，设立中华文化研究中心，推动华文研究和传播，提高华文在当地的影响力。

3.4 华人经济获得发展

1998年“五月暴乱”使华人经济遭受严重损失，华商大量外逃，掏空印尼社会的财富体系。新政府上台后为改变这种情况，采取一系列措施，对华人经济进行适当调整。在这样的背景下，华人经济逐渐走出低谷，企业逐步做大做强，华人经济地位上升，经营环境得到改善。后苏哈托时代历届政府重视华商在印尼经济重建的作用，采取相应措施，从制度和法律上保障华商的公民权、人身权和企业权益。修改国籍、参政、风俗习惯等法令，为华人经济发展创造条件。例如，2002年，印尼为推动经济复苏，提倡鼓励华人中小企业发展。梅加瓦蒂时期，华人中小企业经营空间得到提升。2006年新国籍法颁布，其保障华商的公民权、人身权和企业权益，使得华人经济逐步走出危机获得新发展。此外，华人的参政为经济发展带来契机。华人在经济部门任职，为华人经济发展提出意见和建议，对华人中小企业发展，并推动印尼经济复苏产生积极作用。

4 结束语

后苏哈托时代华人的地位和处境比以前有所提高和改善。但由于印尼国情复杂，民族众多，华人问题仍然是印尼严重的社会政治问题的组成部分，并且苏哈托时代遗留的一些问题没有彻底解决。例如，宪法中仍然保留“原住民”和“非原住民”两种不平等公民的概念，至今仍然没有对1998年“五月暴乱”事件作出严正审理等。为此，要想从根本上改变华人的地位，还需要经过长期艰巨的努力。

[1] 唐慧.试析后苏哈托时代印尼政府华人政策的调整[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 2013(6):110-114.

[2] 李皖南,温北炎.试析后苏哈托时代印尼对华政策的变化[J].东南亚研究,2009(3):58-61.

[3] 唐慧.印度尼西亚历届政府华侨华人政策的形成与演变[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6:89,95.

[4] 杨启光.后苏哈托时代的印尼华人新型社团[J].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03(1):8-15.

[5] 沈燕清.印尼慈善事业中华人精英角色之探析[J].八桂侨刊,2015(1):26-32.

[6] 高文文.后苏哈托时代印尼华人政策的调整与影响因素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2014.

[7] 田华杰,邓雨晨.论华侨华人在中国与印尼经济、文化交流中的作用[J].淮北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4(6)：110-112.

[8] 杨圣棋.后苏哈托时代印尼政府华人政策及其对华人社会的影响[D].广州：暨南大学,2008.

(责任编辑：贺 兰)

The Adjustment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of Indonesian-Chinese Policy in Post Suharto Era

BAO Wen-jun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46, China)

In May 1998, Suharto was out of power and Habib took office as president. From then on, Indonesia has entered the post Suharto era. So far, there have been Habibi, Vahid, Megawati, Susilo, and Djoko Widodo who have successively taken the post as presidents of Indonesian, They have adjusted the policy for Chinese, respected for the Chinese customs, protected Chinese political and cultural rights and interests, so that the status of Chinese has been improved. The factors that lead to the adjustment of Chinese policy are various, both domestically and internationally. But it can not be denied that in spite of the fact that the policy has been changed, Chinese government awareness has been enhanced, Chinese newspapers and magazines have emerged one after another, and Chinese learning craze has been raised and Chinese economy has also been developed, yet, it will still requires long-termed arduous efforts to change the status of Chinese.

post Suharto Era; Indonesian-Chinese policy; influencing factors

2015-08-30

鲍文君(1991-)，女，江苏淮安人，在读硕士，主要从事东南亚国家政治现代化问题研究。

D512

A

1009-7961(2015)06-003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