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市中小企业知识产权维权现状与保护＊

袁彩君，滕 琳

（湖州师范学院 湖州发展研究院，浙江 湖州313000）

随着经济全球化和知识经济的迅猛发展，企业发展的内驱力逐渐从资源竞争走向知识竞争，知识产权逐渐成为企业抢占竞争制高点的关键因素。在政府积极引导、企业广泛参与下，经过多年努力，湖州市2013年被科技部批准成为“国家创新型试点城市”，同年被国家知识产权局批准为“国家知识产权示范城市”。截至2014年底，湖州市拥有专利200件以上的企业增至6家、100件以上的企业增至12家、50件以上的企业增至23家。湖州市在知识产权维权与保护领域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形成了湖州市行政执法、司法和行业自律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企业自我维权的意识和能力得到较大增强。另一方面，湖州市知识产权纠纷案件与日俱增。2014年，湖州市共立案处理专利案件277起，其中涉嫌假冒专利案件213起，专利侵权纠纷案件53起。这些案件主要发生在中小企业。中小企业是知识产权创造的重要主体，也是知识产权应用和实施的主要主体，其在知识产权的维权和保护上有一定的代表性。本文以湖州市中小企业为研究对象，实证考察中小企业对知识产权中专利权的维权现状，针对存在问题提出相应的措施，以期促进中小企业的可持续发展。

一、湖州市中小企业知识产权维权现状

笔者选取的样本为湖州市拥有知识产权的中小企业，通过湖州市科技局提供的相关资料和联系方式，共调查了116家企业。其中，在长兴县、安吉县、德清县、吴兴区、南浔区、开发区各选取了2家中小企业进行实地走访，其他企业采用问卷调查形式进行。调查对象覆盖新材料、先进装备、电子、电池、电梯、地板、竹制品、文化用品、化妆品等产业类型。调查结果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湖州地区中小企业知识产权保护的现状。调查结果显示中小企业在维权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可以归纳为以下四个方面。

（一）保护意识缺乏

事先“布局”好自己的知识产权，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好自己的智力成果，当侵权行为发生时，也才有可能从容应对。专利申请阶段是日后维权良好实行的基础，高质量的专利申请文件也是维权的重要依据。但在笔者调查中发现，相当一部分企业在专利申请阶段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就相当缺乏，具体表现如下三方面。

一是相当一部分企业不以保护产品为目的申请专利。调查结果显示：79．3%的中小企业申请专利主要是追求“保护科研成果、为本企业研发新产品提供依据、增加经济利润、与其他企业分享经验”等积极目的；而20．7%的中小企业申请专利则是为满足“获得相关资助与补贴、完成政府考核指标、满足政府资格认定的需要”等消极目的。超过1／5的中小企业并不是为了要保护自己的产品而申请专利。

二是专利申请阶段企业的参与度不高。调查结果显示：81%的中小企业主要依靠知识产权代理机构的力量来挖掘、开发本企业的专利技术，其不对知识产权代理机构完成的专利申请文本进行审核；19%的中小企业开发出新技术后再委托知识产权代理机构进行专利申请，这类企业中也仅有61．2%的企业有专人确认专利申请文本的质量。经过换算，仅有11．6%的专利申请文本经过企业审核。在此背景下，高质量的专利申请文本很少出现，导致后期的维权工作心有余而力不足。企业在专利申请阶段的参与度不高说明这些企业并非以保护本企业的产品或方法为目的而申请专利。企业的产品或方法只有企业自己才最了解，企业必须作为非常重要的一方参与到整个专利申请过程中，才能在维权阶段取得满意的效果。

三是专利权容易被规避。由于知识产权代理机构的业务水平不足或企业在专利申请阶段参与度不高等原因，授权的专利方案容易被对手稍微改进后采用而不受本专利的限制。调查数据显示：面对侵权纠纷时，24．1%的企业发现自己专利授权文本的撰写有严重缺陷，手中的专利证书并非是把利剑，它并不具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二）证据意识淡薄

维权必须握有有力的证据，根据“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权利主张者如果提供不了有力的证据，只能承担不利后果。调查数据显示：仅有64．7%的企业建立了专利技术开发、申请、使用的专门档案；45．7%的企业因掌握核心技术的员工跳槽而导致核心技术外泄，这些员工或自己创业，或因高薪被其他企业挖走，外泄的核心技术通常改头换面后成了新的专利技术造成对原单位的限制。但是，由于没有有效的证据，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专利权却成了自己企业发展的绊脚石。

（三）维权成本投入不够

如果企业遇到被侵权的情况，21．6%的企业认为维权成本在1万元以下可以承受，38．3%的企业认为维权成本在1～2万元可以承受，29．3%的企业认为维权成本在3～5万元可以承受，其余企业认为维权成本在5万元以上可以承受。维权成本反映了企业对自身知识产权的自信程度，可接受的维权成本普遍较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企业对持有的知识产权不自信，没有足够的底气向侵权方主张权利。如吴兴区某企业，其主要通过发送律师函的方式或交由行政部门处理的方式来处理被侵权现象，结果被侵权的现象得不到有效遏制。

（四）维权教育缺失

由于鲜有高校开设知识产权教育，毕业生到了企业后只能通过自学或前辈帮带的方式学习知识产权知识，其对知识产权的理解往往是片面甚至是错误的。调查数据显示：79．3%的企业认为知识产权教育应在高校中，特别是在高校的理工科专业作为基础课进行普及。在高校理工科专业中开展专利知识教育势在必行。［1］政府或企业可以在高校中设立知识产权的专项教育基金，为知识产权教育的顺利开展提供人才保障。

调查数据还显示：89．7%的企业认为有必要把湖州企业的知识产权维权经历编撰成册，分发给企业参考学习；在知识产权培训方面，要加大维权知识的比重，并希望湖州市知识产权维权中心、湖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律师事务所等权威机构能组织相关培训。该数据说明企业希望得到接地气、重应用的知识产权维权教育。

二、存在问题的成因分析

针对目前湖州市中小企业知识产权维权现状中存在的问题，结合调查分析，我们认为这些问题主要由以下原因造成。

（一）中小企业对知识产权的重要性认识不足

2008年以来，湖州市知识产权工作开始呈现良好的发展态势，但很多中小企业对知识产权在市场中的实际应用还处于未启蒙状态，例如，他们往往将知识产权维权保护与专利申请之间划等号。如前调查所示，81%的中小企业主要依靠知识产权代理机构的力量来挖掘、开发本企业的专利，而且很少审核专利申请文件。这些都说明部分中小企业主对知识产权并没有真正理解和给予足够重视。

（二）中小企业缺乏专业的知识产权人才

调查中，部分中小企业还表示：政府组织的知识产权培训有利于知识产权知识的普及，这对于刚刚接触知识产权的中小企业来说是很有帮助的。但是企业知识产权战略运营几年后，发现企业运用、管理和保护知识产权的能力不够，特别是缺乏高层次知识产权专业人才的支撑。

企业没有自己的知识产权人才，申请专利等工作只能全权委托知识产权代理机构完成。知识产权代理机构根据客户提供的技术交底书，完成专利申请文件的撰写。知识产权代理机构对企业的发展历史、技术变革、技术要点的价值等并不十分了解，从而影响专利代理人对发明创新点的把握，最终导致专利申请文本的质量不高。

（三）政府的科技政策携带负面影响

企业要切实保护自己的产品，主要有两种途径。一是作为技术秘密保护，这种方式的保护效果最好，但不利于整个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二是申请专利，用公开换保护，其他企业可以在其公开的技术方案的基础上进行进一步创新，从而推动技术向前发展，促进社会生产力快速提高。所以，申请专利，是政府积极倡导的保护企业产品的主要方式。在此理念的指导下，政府出台了各种政策鼓励企业申请专利，而且在课题申请、各种资质的评选中增加了专利这一评价栏目。在政府在实际评价中，只需企业有相关的专利即可，而不管企业专利是怎么设计出来的、获得的专利是否确实能保护企业自己的产品。这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企业去片面地去追求专利证书，而不是为了创新发展和保护自己的产品去申请专利，更有甚者甚至用专利申请为手段骗取政府的科技资助。

（四）政府缺乏对知识产权中介机构的监管手段

专利造假是指申请人抄袭别人专利、拼凑别人的专利、杜撰没有依据的方案等现象。这些现象往往与知识产权代理机构有着某种联系。调查数据显示：73．3%的企业认为大量非正常申请与代理机构有关。为此，政府有必要对知识产权代理机构的行为进行监管，引导代理机构沿着正确的方向发展。

三、促进中小企业知识产权维权保护的对策建议

知识产权能得到保护是知识产权制度设计的主要目的，针对湖州市中小企业的知识产权维权现状，可以从完善企业内部体制和完善企业外部环境入手，全方位、深层次地推进知识产权工作。

（一）建立完善企业内部维权保护体制

一是端正观念，切实增强知识产权意识。调查中发现：中小企业整体的知识产权观念不够强，知识产权保护意识有待提高。一部分企业主要把专利作为一种荣誉，在企业资质评审中作为支撑材料使用，或者在宣传广告中使用，没有真正认识到知识产权的重要性。也有企业认为只要有了专利证书，企业的产品就能得到保护。实际上，这是以荣誉为主导而产生的消极后果。要做好知识产权工作，全面提升湖州市中小企业的知识产权工作水平和竞争能力，首先就要从端正企业的观念、提高企业的认识入手，知识产权观念的改变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并制约知识产权创造、运用及保护工作的开展。

二是建立企业工作站制度，聘请紧密合作型知识产权律师或专利代理人。解决高层次专业人才缺乏的一个途径，可以引进有经验的知识产权职业经理人。但这样的职业经理人比较紧缺，作为比较经济有效的方式，可以建立企业工作站制度，聘请紧密合作型知识产权律师或专利代理人。知识产权律师或专利代理人伴随着企业的发展，参与企业知识产权管理制度的制订、执行、监督的全过程，在企业的技术开发、人才引进、项目投资中提供冷静、客观、专业的意见和建议，减少企业遇到知识产权纠纷的概率，最大限度地保护企业的无形资产。

三是建立专利申请三级审查制度。如果企业委托知识产权代理机构帮助申请专利的，那么知识产权代理机构的专利申请文本必须经企业技术主管审查技术方案、知识产权律师审核保护范围后，再由公司高层领导审查递交申请。具体的流程是：第一级审查，主要由技术主管审查说明书记载的技术方案是否与技术交底书所述的一致。第二级审查，主要由知识产权律师审查权利要求书的保护范围是否恰当，汇同技术主管研究可能被竞争绕过的技术漏洞，提出修改意见让知识产权代理机构继续完善。完善后的专利申请文本由技术主管、知识产权律师签字后交由公司高层领导进行第三级审查，决定是否递交申请。依照该流程申请下来的专利，才有可能是真正有保护作用的专利。

四是完善专利档案制度。专利档案是在专利申请、授权、维持、代理、诉讼、转让、保护等活动中形成的，具有保存利用价值的各种文字、图表、声像、实物、电子文件等不同门类和载体的原始记录，是一种具有法律意义的专门档案，是保护专利权的重要凭证。［2］齐全完整的专利档案能发挥凭证作用，具有巨大的利用价值，对企业今后的专利维权工作来讲是非常重要的材料。

（二）健全完善企业外部环境

一是规范知识产权代理机构，打击专利申请中的造假行为。中国知识产权报社自2012年以来每年组织开展“年度中国专利代理行业综合实力评价活动”，对代理机构的执业道德、业务能力等进行综合评价。湖州市管理专利工作的部门对中介机构也有类似的评价，如2013年公布实施的《湖州市加快实施专利战略推进创新驱动发展二十三条政策》对在我市本级注册满三年的专利代理机构，在我市本级年度专利授权量超过1000件且增幅达到30%以上的给予奖励。但这些评价指标主要针对的是专利申请的种类、数量、授权率等表观指标，而且是激励性的，它一定程度上也是产生专利造假的重要原因。管理专利工作的部门还应进一步出台管理办法，对专利中介机构的恶意造假行为给予坚决打击，引导知识产权代理行业规范、有序、健康发展，提高知识产权代理行业的服务质量。

二是完善专利资助政策，将专利资助真正作为推动知识产权进步的助力剂。从国家到地方，各级知识产权管理部门都制定了专利资助政策，专利资助政策是我国知识产权工作迅速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全国各地，利用虚假专利骗取专利资助的案例也屡见不鲜。各级专利管理部门已注意这个问题，但是由于技术方面的原因，至今没有见到有力的措施出台。《湖州市加快实施专利战略推进创新驱动发展二十三条政策》降低了专利的授权资助，同时把专利补助的重心向专利转化等方向转移，这是湖州市专利管理部门的有益探索。实际上，企业对于专利资助办法与专利奖励额度也有思考。比如湖州南浔某公司内设有专利工作领导小组，该小组的一个工作任务是对本企业员工申请的专利进行价值评估，根据价值的大小给予不同的金额奖励，这为控制专利造假提供了一个有益的思路。政府可以成立类似的评估机构或鼓励企业各自成立这样的机构。政府还可以将专利权评价报告作为申请专利资助的前提。专利资助申请人必须凭借专利权评价报告才能申领资助金，评价报告检索费用由专利权人先行垫付。［3］

在明确资助对象的基础上，确定合理的资助额度。专利申请的资助额度，不应超过政府总资助额的1／3。专利资助的方向应向两头延伸，专利技术的开发和专利技术的转化处于专利申请的上、下游位置，其重要性并不亚于专利申请。专利申请的上游是专利技术的开发，专利技术的开发是获得有价值的专利权的基础，专利资助可用于扶持技术含量高、附加值大、具有广阔发展前景的优秀专利技术项目的开发。技术开发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企业主要靠自身投入和申报科技项目来解决技术开发的经费，但能申报到科技项目得到政府补助的企业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企业在技术开发时得不到政府的资助，专利资助可以作为一种科技项目的有益补充来支持企业进行专利技术开发。专利申请的下游是专利技术的转化，专利资助应助力专利技术的产业化，鼓励企业将专利技术尽快地转化为生产力。

三是建立行业平台，提供检索、维权预警服务。很多地方知识产权局设置有专利检索、预警平台，用户自行检索。但是，专利检索、预警专业性较强，没有相关的教育背景和较高的检索水平，很难胜任该工作。调查数据显示：93．1%的企业认为湖州的同行企业有必要建立行业平台，提供该行业的检索、维权预警服务。政府可以根据湖州市行业布局的特点，建立分行业的专利预警机制。78．4%的企业认为湖州企业员工在政府的指导下，组织力量辅助政府做好知识产权维权大环境是个可行的措施。说明企业对建立该组织的迫切需求。可以建立政府扶持、社会参与的知识产权法律援助体系，在政府的组织领导下，建立专门机构。该专门机构中，每个主要行业配备1～2名检索人员，检索人员可以是知识产权局的工作人员，也可以从企业中聘任。检索人员时刻关注着本领域的专利技术发展动态，并下载提供给相关企业参考。该专门机构的另一任务是负责收集可疑的专利侵权信息，得到的信息及时反馈给相关企业。

四是完善知识产权行政执法，探索维权新模式。知识产权维权主要由司法途径和行政途径两种救济方式，司法途径和行政途径如车之两轮、鸟之两翼，只有协调作业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湖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与湖州市知识产权局实行的诉调对接，是知识产权纠纷解决模式的有益探索，取得了一定的效果，2014年共诉调对接11起。2014年，北京、广州、上海知识产权法院相继成立，这是中国知识产权保护和司法体制改革的里程碑，标志着中国加强知识产权司法保护，推动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实施进入新阶段。知识产权执法如何配合知识产权法院开展工作，是一个新的研究课题。知识产权行政执法可以尝试作为知识产权法院的配角，利用其行政优势，辅助知识产权法院做好部分工作。知识产权行政执法也可以参考仲裁法的设置，在发生某几类专利纠纷时，或案件标的额不大时，知识产权管理部门与法院之间只能选择其一。如果对本级知识产权管理部门的处理结果有异议，只能选择向上一级知识产权管理部门申诉。

五是做好知识产权宣传工作，制定知识产权维权手册。建议湖州市知识产权局、湖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湖州的律师事务所、湖州的知识产权代理机构等数个单位联合，共同制定知识产权维权手册，将湖州市企业知识产权纠纷的相关案例编纂成册，提供给湖州本地中小企业借鉴学习，使企业碰到知识产权侵权纠纷时能用合理、合法、合适的手段去保护自身的权益。

在国际国内知识产权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建立健全湖州市中小企业知识产权保护机制刻不容缓。它不仅需要政府和社会的管理、引导和监督，更需要企业内部建立良好的知识产权管理体制。只有加强政府、社会和企业之间的沟通协调，加大力度打击扰乱市场的侵权行为，才能促进知识产权制度有序、高效运行，从而充分地保障中小企业的合法权利。

［1］袁彩君，杨金田，潘国祥．高校理工科专业实施专利教育的关键环节［J］．湖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1（4）．

［2］陈兆涛．高校专利档案规范化管理探索［J］．山东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4）．

［3］朱新力，张钗园．专利资助政策的困境与改革要略［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