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蒙古独立与三民主义的关系*

2015-03-28 06:47杨德春
湖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三民主义民族主义蒙古

杨德春

外蒙古独立与三民主义的关系*

杨德春

(邯郸学院 中文系,河北 邯郸 056005)

清末治蒙不当只是直接导致外蒙古独立的第一步,孙文的三民主义才是外蒙古独立的根本原因。孙文的民族主义脱胎于西方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狭隘民族思想,最后发展为带有各民族平等反帝思想的民族主义。孙文的民族主义思想与中华民族的历史与现状存在着巨大差距,不可能促成民族团结,阻止和消除外蒙古的独立。孙文的民主主义与民生主义对于外蒙古独立也起到了促进作用。

孙文;三民主义;外蒙古;独立

一、引论:清朝筹蒙与外蒙古的独立

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清朝的边疆危机日益严重。慈禧主政之后,开始依靠汉族地主阶级,任汉族官吏以实权。平定洪杨之后,一方面,清廷开始完全依靠汉族地主阶级;另一方面,汉族地主阶级也因平定洪杨而空前自信,对清廷的祖宗之法也敢说三道四。汉族地主阶级制造的所谓“同光中兴”,并未改变清朝的边疆危机局面。当时,俄日觊觎满蒙,满蒙危机日甚一日。在此背景之下,汉族地主阶级为清廷提出了“筹边改制、放垦满蒙”的建议。

现存最早的筹蒙之策是张之洞所提出。光绪五年(公元1879年)十二月十六日,张之洞上《详筹边计折》,提出“蒙古强则我之候遮也,蒙古弱则彼(杨德春按:指俄)之鱼肉也,出入之间,利害不可以道里计矣”,[1](P37)建议清廷筹蒙实边。张之洞是一个政客,所论皆出于政治利害之考量,根本不考虑蒙古的传统习俗和价值观念,其论后患无穷。另外,张之洞是汉族地主阶级的代言人,其所论之内容,实际上是重复中国古代的屯垦戍边之策,毫无新意可言,但却毫不顾及蒙古的传统习俗和价值观念。可见,此策之内容完全代表汉族地主阶级之利益。

汉族地主阶级之筹蒙实边之策,由于事关满清祖宗之治蒙古制,又遭在京蒙古人的激烈反对,清廷未予采纳。庚子之乱后,一方面,清朝的边疆危机空前严重;另一方面,赔款数额巨大,国库空虚。有鉴于此,光绪二十七年(公元1901年),张之洞、刘坤一等汉族地主阶级的政治代表又提出“开放蒙禁、放垦蒙疆”的老生常谈。清廷迫于内外压力,于1902年取消长达250年的蒙禁,放垦蒙疆,移民实边,[2](P215-216)这是对满清祖宗之治蒙古制之根本改变。从以后历史之发展看,此变革后患无穷,是直接导致外蒙古独立的第一步。《战时综合丛书:我们的外蒙古》指出:“外蒙古之所以发生问题,固然由于国际势力的侵入,但满清政府对外蒙治理之不当,才引起外人的觊觎,同时使蒙民心理上发生反感,而有外向之心。”[3](P3)李毓澍《外蒙古撤治问题》指出:“蒙民对于中国移民驻兵,本以怀疑不安(库、恰之间开垦之地达七处,华人耕垦者近十万人)。复以举办新政,未明其利,负担与日俱增,于是蒙情汹汹思变。俄人乘机煽动,外蒙遂酝酿独立。”[4](P2)

以上论外蒙古独立之原因,皆以清末治蒙不当而引起觊觎外蒙古之俄人乘机侵入为说,此说不足以解释外蒙古独立之原因。清末治蒙不当只是导致外蒙古独立的第一步。外蒙古独立在满清政府灭亡之后,满清政府对外蒙古治理之不当已不复存在,新政权如处置得当,外蒙古独立绝不会发生,国际势力自然也无从插手。所以,外蒙古之独立另有原因,下文特研究孙文的三民主义与外蒙古独立的关系。

外蒙古独立的外因无疑是沙俄、苏俄、苏联的长期策划和煽动。但是,认为外蒙古独立的内因为蒙古上层的狭隘民族主义、民族分裂情绪和泛蒙古主义思潮则是片面的,也无法解释为何在清朝统治时期蒙古上层的狭隘民族主义、民族分裂情绪和泛蒙古主义思潮不表现为外蒙古独立,而清朝统治一旦被推翻,蒙古上层的狭隘民族主义、民族分裂情绪和泛蒙古主义思潮就立即表现为外蒙古独立。清朝政府提倡四海一家,而孙文的三民主义提倡民族主义,客观上引发和激化了蒙古上层的狭隘民族主义、民族分裂情绪和泛蒙古主义思潮,使之立即表现为外蒙古独立。这一历史事实也历史性地证明了,在中国这个伟大的多民族国家中提倡民族主义是极其危险和弊大于利的。

二、孙文的民族主义与外蒙古独立(上)

孙文在《中国同盟会革命方略》中云“中国之政治由中国人任之”。若满族人为中国人,则满族人断无被驱除之理。可见,孙文不以满族人为中国人。清朝之满族统治者的治蒙之策之一为满族人与蒙古人世代联姻。如此,蒙古人与满族人为世代之甥舅关系。既然孙文不以满族人为中国人而驱除之,则蒙古人也自然不是中国人而在驱除之列。孙文以鞑虏之称对满族人进行民族侮辱,中国历史上也曾称蒙古人为鞑子,如此,则蒙古人也被孙文所侮辱而在驱除之列。这必将引发和激化蒙古上层的狭隘民族主义、民族分裂情绪和泛蒙古主义思潮。

孙文在《民报发刊词》中明确提出所谓的三民主义。孙文《民报发刊词》云:“异族残之,外邦逼之。”[5](P288)孙文以满族人为异族,其民族主义即是汉族主义或汉族民族主义。

辛亥革命前后,孙文之民族主义实际上就是汉族民族主义,具体表现为“排满”,通过“排满”以彰显汉族民族主义。这个概念在同盟会、兴中会之纲领中均有明显之体现。[5](P297)1906年12月2日,孙文在其《在东京〈民报〉创刊周年庆祝大会的演说》中提出著名之“革命排满”说。从中不难看出,孙文所谓之民族国家实际上即是汉族之国家,孙文所谓之民族主义实际上即是汉族民族主义。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当时完全可以把斗争之矛头直接指向封建君主专制统治。孙文却不区分满族人民和满族统治者,极力鼓吹“排满”,凡满必排。如此,在推翻满族封建专制统治阶级之统治之后,满族人民在新政权之下不享有政治权利,不仅毫无政治地位,而且还在被驱除之列,这是不合理的,也是不必要的。

中华民国建立后,边疆地区民族分裂之局势愈演愈烈,这实际上是孙文民族主义之必然结果。孙文建立单纯之汉族民族国家之主张必然引发和激化蒙古上层的狭隘民族主义、民族分裂情绪和泛蒙古主义思潮。可能有鉴于此,孙文又主张“五族合一”。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在《中华民国大总统孙文宣言书》中指出:“国家之本,在于人民。合汉、满、蒙、回、藏诸地为一国,即合汉、满、蒙、回、藏诸族为一人,是曰民族之统一。”[6](P2)这实际上是民族同化之主张或思想。

早在1912年,民族同化之字眼就已经出现在中国同盟会之文件中,但是语焉不详。直到1919年的《三民主义》,孙文明确提出了“民族同化”之主张或思想。

可见,孙文之民族主义思想在中国国民党改组之前是发展变化的。孙文之民族主义实际上脱胎于西方资产阶级革命时期之狭隘之民族主义,再演变为虚伪之“五族合一”思想,继而又演变为带有美国帝国主义之民族同化色彩之民族主义。孙文之民族主义思想在中国国民党改组之前没有涉及外国民族与中国民族之关系问题。由此可见,孙文之民族主义思想的发展演变并不是问题的本质,只是一个表面现象而已。

1919年,孙文在《三民主义》中云:“而汉族人民欲图种族之生存,不得不行民族主义者也。”[7](P185)民国成立以后中国长期处在四分五裂之中,民族分裂之问题甚为严重,此实由孙文之三民主义之理论缺陷和资产阶级革命之局限性所致。本文所论即是一例。然孙文却将其归因于不吉之五色旗所致也,这都不仅仅是一个唯心史观的问题。孙文作为一个受过西方近代医学教育的先进知识分子,其封建迷信思想如此严重,其失败亦固宜也。尤其重要者,乃在于孙文激烈反对汉、满、蒙、回、藏“五族共和”之说,由此孙文“五族共和”之说的虚伪性也就可想而知了,孙文之民族主义之实质也就昭然若揭了。孙文之民族主义之思想高度实际上远远低于其同时代之北洋政府官僚之民族观。

三、孙文的民族主义与外蒙古的独立(下)

在中国国民党改组之前,孙文之民族主义思想虽然表面上是发展变化的,但是有一个核心却一以贯之,这个核心就是汉族中心主义或汉族民族主义,这才是问题的实质或本质。孙文所谓的“合为一炉而冶之”[7](P187-188)只不过是政治策略。民族之融合一般要经历一个相当长之历史阶段或历史时期。在这一相当长之历史阶段或历史时期之中,连“五族共和”都不提,所谓的各民族合为一炉而冶之,不过就是汉族对其他少数民族之同化,实际上也就是汉族对其他少数民族之专政在民族问题上的反映或变种。这正如孙文所说的,如美利坚之合黑白数十种之人民而冶之,实际上是新英格兰人对数十种之人民之同化,语言是英语,文化是新英格兰人之文化,价值观念是新英格兰人之价值观念。孙文此种思想不仅有理论缺陷的,在实践上也是超前的,完全不适合中国当时的社会现实,必然要遭到失败。

中国国民党改组是孙文思想之分界点,孙文的民族主义思想的分界点则是中国国民党改组。改组之前,孙文的民族主义思想是发展变化的,但是没有出现质变。俄国十月革命后,孙文同苏俄和共产国际接触,着手改组中国国民党。改组之后,孙文思想的根本性变化也随之完成,孙文民族主义思想之根本性或曰转折性之变化也随之完成。另外,若言孙文的民族主义思想是由中国国民党改组之前的狭隘的革命的民族主义思想,经过五族共和思想,而演变为民族同化的民族主义思想,不符合历史实际。

中国国民党一大举行期间,孙文开始做关于三民主义的演讲。此演讲比较全面、系统地反映了孙文之民族主义思想,特别是反映了孙文之民族主义思想之某些带有实质性之新变化和新发展。孙文于演讲中定义民族和民族主义,充分肯定甚至过高估计了民族主义之重要性和地位。

孙文演讲中之民族主义思想之某些带有实质性之新变化和新发展主要表现为:孙文不仅仅局限于中国国内之民族问题,而且把中国国内之民族问题与世界范围内之被压迫民族之解放联系在一起。孙文指出,其民族主义是要为世界上之被压迫民族打抱不平。[8](P183-427)

孙文过去主张民族同化,所谓合为一炉而冶之,不仅在理论上不可取,而且在实践上也行不通。孙文承认,国内民族一律平等,少数民族有自决自治之权利。这些观点反映了孙文之民族主义思想之某些带有实质性之新变化和新发展。一般认为,这是孙文的新民族主义思想,这也是孙文最进步之民族主义思想,也是孙文一生之中民族主义思想最重要之发展变化。但是,由于孙文之这一理论与当时中华民族的历史与现状存在着巨大差距,也就不可能真正促成民族团结,从而阻止和消除外蒙古的独立。

孙文最进步之民族主义思想也是孙文最后之民族主义思想,对于国民党政权具有官方意识形态的指导作用。所以,孙文最进步之民族主义思想是1945年蒋介石之国民党政权同意在外蒙古进行全民公决的思想根源和理论根源。也就是说,孙文对于外蒙古的独立负有不可推卸的历史责任。孙文不可能知道,十月革命之后,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还存在老子党和儿子党之分;孙文更不可能知道,十月革命之后,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还存在民族沙文主义和民族利己主义,这是孙文的局限性。

四、孙文的民权主义与外蒙古的独立

孙文的民权主义实际上是西方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拙劣翻版。外蒙古的资本主义经济不是极其落后,而是基本上就没有;外蒙古社会基本上由封建地主阶级和牧民阶级构成,所以,外蒙古社会基本上没有资产阶级。孙文的民权主义旨在剥夺封建地主阶级的特权,必然遭到封建地主阶级的激烈反对。具体而言,就是必然要遭到外蒙古的宗教人士和封建贵族的激烈反对。外蒙古的牧民阶级极端贫困,挣扎在生存线上,孙文的民权主义对于外蒙古的牧民阶级没有任何吸引力。加之,外蒙古的牧民阶级受到喇嘛教的控制与历史传统的影响,在文化心理上也根本不可能接受孙文的资产阶级民权主义思想。

以上对于外蒙古社会之阶级分析也得到历史发展之证明。乔巴山出生于极端贫困之牧民阶级家庭,乔巴山领导极端贫困之牧民阶级推翻了封建地主阶级的统治,没有建立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而是建立了以极端贫困之牧民阶级占支配地位的社会主义国家(即外蒙古社会基本上没有资产阶级)。所以,孙文的资产阶级民权主义思想缺乏传播和接受的阶级基础或土壤。另外,贫困、宗教和历史传统也限制了孙文的资产阶级民权主义思想在外蒙古的传播和接受。更有甚者,由于孙文的资产阶级民权主义思想直接威胁到了宗教人士和封建贵族的政治地位和切身利益,因而,直接将宗教人士和封建贵族推上了独立的道路。

在辛亥革命前,孙文有关民权主义的核心思想就是推翻封建专制统治,创立民主共和国。在总结革命经验教训之后,特别是在经过十多年周游世界各国,对西方政治进行考察,从而具有更加丰富的政治阅历之后,孙文对三民主义之民权主义理论的阐述也有所变化。

孙文在《三民主义》中这样定义民权:“现在要把民权来定一个解释,便先要知道什么是民。……力量最大的那些国家,中国话说‘列强’,外国话便说‘列权’。又机器的力量,中国话说是‘马力’,外国话说是‘马权’。……民权就是人民的政治力量。”[8](P254)在孙文看来,大凡有团体有组织的众人叫做民,当时的中国人是没有团体、没有组织的,即当时的中国国民连民的资格都不具备。所以,孙文的民权实际上完全脱离现实,在当时中国内地没有什么市场,就更不要说在外蒙古了。

在孙文看来,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所可独占。民权即民治也,从前专制时代之天下以官僚武人治之,民则完全处于被治之之地位。孙文以为,人人皆应有治之之权而皆应负治之之责,这实际上是主张以民治民。孙文十分欣赏美国三权分立的政治制度,模仿创立了“五权宪法”(行政权、立法权、司法权、考试权、监察权)。孙文认为,用“五权宪法”组织而成之政府才是完全的政府机关,才是会替人民做事之政府。有这样的政府,人民则可以享有选举权、罢免权,且有创制、复决法律之权利,政府和人民的力量在如此的制度安排之下方可互相制约、彼此平衡。在孙文看来,制度上安排了这九个权,且彼此保持制约和平衡,民权问题可以说是真正解决了,政治可以说是上了轨道了。但是,孙文的美好幻想却与现实格格不入。中国当时是一权独裁专制,在当时的中国老百姓看来,天无二日,一家人总要有一个当家人,美国的三权分立是天方夜谭,而孙文的五权简直是比天方夜谭还要天方夜谭了,完全脱离中国当时的实际情况。

孙文的三民主义之民权主义与外蒙古的政治传统格格不入。对于只有政、教二权的外蒙古,“五权宪法”(行政权、立法权、司法权、考试权、监察权)无疑是天方夜谭。“五权宪法”(行政权、立法权、司法权、考试权、监察权)不仅繁琐,而且与当时外蒙古的政治传统完全背离,由此也就不可能阻止或消除外蒙古的独立。

五、孙文的民生主义与外蒙古的独立

清末之所谓新政是汉人维新之士之政治要求,有满清约束着尚且如此,如若满清被推翻,对外蒙古之掠夺则不可想象。

孙文《建国方略》:“吾人所计划之铁路,由北方大港起,经滦河谷地,以达多伦诺尔,凡三百咪。经始之初,即筑双轨,以海港为出发点,以多伦诺尔为门户,以吸收广漠平原之物产,而由多伦诺尔进展于西北(杨德春按:指蒙古、新疆)。”[9](P261)其吸收广漠平原之物产实际上就是盯上了蒙古、新疆的物产而非发展当地之经济。

孙文《建国方略》:“以‘国民需要’之原则言之,此(杨德春按:指蒙古、新疆铁路系统)为第一需要之铁路。盖所经地方,较诸本部十八行省尤为广阔。现以交通运输机关缺乏之故,丰富地域,委为荒壤,而沿海沿江烟户稠密省分,麕聚之贫民无所操作,其弃自然之惠泽而耗人力于无为者,果何如乎?倘有铁路与此等地方相通,则稠密省区无业之游民,可资以开发此等富足之地。”[9](P262)

孙文《建国方略》:“殖民蒙古、新疆,实为铁路计划之补助……”[9](P264)蒙古、新疆之铁路除掠夺蒙古、新疆之物产外,就是用于向蒙古、新疆大规模殖民,这实际上是新殖民主义,必将引起当地人民的激烈反对,加剧民族矛盾,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殖民不成反而失去了蒙古的主权。

孙文《建国方略》:“一区之移民为数已足时,应授以自治特权。每一移民,应施以训练,俾能以民主政治的精神,经营其个人局部之事业。假定十年之内,移民之数为一千万,由人满之省徙于西北(杨德春按:指蒙古、新疆),垦发自然之富源,其普遍于商业世界之利,当极浩大。”[9](P264)

孙文《建国方略》:“以‘国民需要’之原则衡之,则移民实为今日急需中之至大者。夫中国现时应裁之兵,数过百万;生齿之众,需地以养。殖民政策于斯两者,固最善之解决方法也。兵之裁也,必须给以数月恩饷,综计解散经费,必达一万万元之巨。此等散兵无以安之,非流为饿莩,则化为盗贼,穷其结果,宁可忍言。此弊不可不防,尤不可使防之无效。移民实荒,此其至善者矣。予深望友好之外国资本家,以中国福利为怀者,对于将来中国政府请求贷款以资建设,必将坚持此旨,使所借款项第一先用于裁兵之途;其不然者,则所供金钱,反以致祸于中国矣。对于被裁百余万之兵,只以北方大港与多伦诺尔间辽阔之地区,已足以安置之。此地矿源富而户口少,倘有铁路由该港出发以达多伦诺尔,则此等散兵可供利用,以为筑港、建路及开发长城以外沿线地方之先驱者。而多伦诺尔将为发展极北殖民政策之基矣。”[9](P264-265)蒙古人不算国民,国民需要就是汉人的需要,将非流为饿莩则化为盗贼者向满洲、蒙古移民,孙文的汉族民族利己主义思想昭然若揭。另外,将非流为饿莩则化为盗贼者向满洲、蒙古移民,名为移民实荒,实际上就是与当地牧民和牧主争夺土地,必将引起当地居民的激烈反对。且非流为饿莩则化为盗贼者素质低、纪律差,也必将引起当地居民的强烈反感。孙文此法比屯垦戍边还要逊色。屯垦戍边尚出师有名,即为保卫当地居民而自给衣食。如此赤裸裸地推行新殖民主义,必然要遭到失败,故孙文之治蒙方略绝不可行,行则必败。

孙文之三民主义之民生主义旨在实行工业化。孙文喋喋不休地宣称:“我们在中国要解决民生问题,想一劳永逸,单靠节制资本的办法是不足的。现在外国所行的所得税,就是节制资本之一法。但是他们的民生问题究竟解决了沒有呢?中国不能和外国比,单行节制资本是不足的。因为外国富,中国贫,外国生产过剩,中国生产不足。所以中国不单是节制私人资本,还是要发达国家资本。我们的国家现在四五分裂,要发达资本,究竟是从哪一条路走?現在似乎看不出、料不到,不过这种四分五裂是暂时的局面,将来一定是要统一的。统一之后,要解决民生问题,一定要发达资本,振兴实业。振兴实业的方法很多:第一是交通事业,像铁路、运河都要兴大规模的建筑;第二是矿产,中国矿产极其丰富,货藏于地,实在可惜,一定是要开辟的;第三是工业,中国的工业非要赶快振兴不可。中国工人虽多,但是沒有机器,不能和外国竞争。全国所用的货物,都是靠外国制造输运而來。所以利权总是外溢。我们要挽回这种利权,便要赶快用国家的力量来振兴工业,用机器来生产,令全国工人都有工作。”[8](P391)

孙文以上所言之三民主义之民生主义旨在实行工业化,这与外蒙古经济传统完全背离。这种工业化的理想,在以畜牧业为绝对主体经济的外蒙古不仅没有契合点,也完全没有吸引力。更为重要的是,清末新政之时实行垦殖尚且遭到外蒙古的激烈反对,引发外蒙古走上外向独立之路,而且当时所实行之垦殖不过是对外蒙古实行农业化,农业与畜牧业之关系还算比较接近,外蒙古之蒙古人偶尔也烧荒并在雨后种一点粮食,也不经营,靠天下雨,到秋后骑马来收一下,就是在这种经济传统之下,外蒙古之蒙古人对于清末新政之时所实行之垦殖仍持激烈反对之态度,更不用说实行工业化了。由此可见,外蒙古之蒙古人对于畜牧业经济传统情有独钟,这种经济是一种代表外蒙古之蒙古人的民族感情的经济。也就是说,蒙古人就是马背上的民族。孙文所言之三民主义之民生主义所要实行的是工业化,必然遭到外蒙古人民比反对清末新政之垦殖还要强烈的反对。

六、余论:历史责任不容推卸

外蒙古的独立与沙俄、苏俄、苏联的长期策划和煽动紧密相关。事实上,沙俄早就对蒙古怀有野心。武昌起义爆发后,沙俄感到有了可乘之机,唆使外蒙古于1911年12月1日宣告独立。1911年12月29日,哲布尊丹巴八世登基为“额真汗”,正式建立“大蒙古国”,外蒙古第一次独立。

国内有关方面坚决反对外蒙古的独立,加之袁世凯本人也坚决反对外蒙古的独立,袁世凯于1912年4月15日命令当时之外交总长陆徵祥向沙俄政府声明:外蒙古之事非经中国承认,一概无效!但是,蒋介石的国民党政府却承认了雅尔塔协定,与苏联签订条约,就外蒙古独立问题在外蒙古实行全民公决,实际上承认了外蒙古的独立。因为,在当时情况下不可能出现外蒙古不独立的公决结果。蒋介石国民党政府以孙文的三民主义为基本统治思想,所以,孙文的三民主义对于外蒙古的独立负有不可推卸的历史责任。

外蒙古独立历经第一次独立、外蒙古自治、外蒙古撤治、中国政府直接管辖、1921年2月恩琴男爵的第二次独立、1921年7月蒙古人民革命、1945年2月雅尔塔会议、1945年10月20日外蒙古全民公决、1946年1月5日国民政府承认外蒙古独立等阶段,历时30多年,情况非常复杂。外蒙古独立过程的每一阶段,都可以历史地发现外国势力的作用,这是外蒙古独立的外因;外蒙古独立过程的每一阶段,也同样都可以历史地发现蒙古上层的狭隘民族主义、民族分裂情绪和泛蒙古主义思潮;而孙文的三民主义在客观上引发和激化了蒙古上层的狭隘民族主义、民族分裂情绪和泛蒙古主义思潮,这是外蒙古独立的真正内因。

总之,从外部寻找外蒙古独立的原因当然是必要的,但从内部寻找外蒙古独立的原因也是必要的。实际上,寻找内因比寻找外因更为重要。内因是事物变化的根据,外因是事物变化的条件,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如果没有内因,沙俄政府和苏联政府无从插手外蒙古事务,美、英政府在雅尔塔协定中维持外蒙古的现状也只能是维持外蒙古与中国统一的现状。物必自腐而后虫蛀之,历史告诉我们:一定要把自己内部的事情办好,吸取外蒙古独立的历史教训,牢记历史,振兴中华。

另外,孙文的三民主义绝不能救中国。一般认为,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其实,1945年外蒙古的独立早就证明了孙文的三民主义绝不能救中国。

[1]张之洞.张之洞全集(第1卷)[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

[2]卢明辉.清代蒙古史[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

[3]吕晓道.战时综合丛书:我们的外蒙古[M].汉口:独立出版社,中华民国二十七年四月初版.

[4]李毓澍.外蒙古撤治问题[M].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中华民国六十五年十二月再版.

[5]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孙中山全集(第1卷)[M].北京:中华书局,1981.

[6]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孙中山全集(第2卷)[M].北京:中华书局,1982.

[7]中山大学历史系孙中山研究室.孙中山全集(第5卷)[M].北京:中华书局,1985.

[8]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孙中山全集(第9卷)[M].北京:中华书局,1986.

[9]中山大学历史系孙中山研究室.孙中山全集(第6卷)[M].北京:中华书局,1985.

On Three Principles of the People of Sun Yat-sen and Outer Mongolia’s Independence from China

YANG De-chun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Handan College,Handan 056005,China)

Outer Mongolia’s independence from China occurred after Qing dynasty was destroyed,when there was no inappropriate administration in Mongolia by Qing dynasty.Outer Mongolia’s independence from China would not occur if new government of China would have administrated appropriately so that international forces would have had no chance to interfere Mongolia affairs.The author holds that the “Three Principles of the People of Sun Yat-sen”had the historical responsibility for Outer Mongolia’s independence from China.Interior affairs must be managed appropriately,which is a lesson learnt from Outer Mongolia’s independence from China.

Sun Wen;Three Principles of the People;Outer Mongolia;independence from China

K257

A

1672-2388(2015)04-0028-05

20150401

杨德春(1968-),男,河北遵化人,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历史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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