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之美——浅析小说《明天》中的生态意识
黄容,徐建纲
(三峡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宜昌443002)
摘要:格雷厄姆·斯威夫特是当代英国著名的小说家之一,较为卓越的艺术成就和独树一帜的创作风格让他广受关注与热议。其代表作《水洼》被认为是一部生态环境的力作,这种自然关照在2007年出版的小说《明天》中同样也能发现。本文透过生态批评的视角,运用深层生态学的理论来探讨格雷厄姆在小说中展现的生态意识并分析作者所传达的三重和谐之美——自然和谐,社会和谐与精神和谐。
关键词:格雷厄姆·斯威夫特;自然;精神;和谐
2007年,斯威夫特发表了小说《明天》,一经出版就成为了炙手可热的读物。小说《明天》将故事设定在胡克一家,在一个夏季的雨夜,普拉回忆着过往的岁月。用一颗不安的心回味和迈克相恋时的甜蜜,怀念和父亲相处时的感动,告诫孩子们应懂的道理。不安和焦虑充斥着她的神经,因为雨夜过后,秘密将被揭开——父母要离婚的决定,迈克并非亲生父亲,而会发生什么她却不得而知。
《旁观者》曾评价斯威夫特在《明天》中用依旧温和的笔触勾勒出微妙复杂的情感,巧妙地暗示人们世间没有一种感情逃得过复杂与欺瞒的枷锁。而罗伯特·麦克法恩在《星期日》里谈论到小说中长久的陪伴变成了有节奏的叙述,娓娓述说着一个关于夫妻之情和父母之爱的故事。
很显然,小说中浓浓的情感让很多学者选择从家庭伦理,婚恋观以及从女性意识方面进行主题研究,而小说特有的碎片式叙述方法也让后现代学者们跃跃欲试。本文站在不同的角度,根据生态批评中深层生态学的理论,挖掘出斯威夫特在《明天》中所蕴含的生态意识,并分析斯威夫特所表达的三重和谐之美——自然和谐,社会和谐,精神和谐。
斯威夫特在小说《明天》中多次提到两个意象——蜗牛和猫。透过这两个意象的描写,斯威夫特表达出正确对待自然和敬畏自然的和谐相处思想。
迈克是一名生物学家,蜗牛是他的研究对象。就像小说里普拉在对孩子介绍迈克的职业时所说:“你的爸爸是一名真正在实验室做研究的科学家。他的研究领域是软体动物,更具体一点就是蜗牛。而对于这样一个小小的研究对象,他却不以为然。正是这些不起眼的壳,蕴藏着整个进化规律和生态问题。”[1]面对如此小的蜗牛,它不再仅仅是个软体动物,而是代表了自然的神秘与神圣。人类正是被这神秘所吸引,不断地研究,挖掘,了解自然,从而能够更好的在自然界中生存和发展。正如康德在界定人与自然的关系时认为人类不是根据经验,去寻找自然界的法则;而是根据自然界的普遍法则,在人类的感性和理智经验里去寻求自然,去发现自然。而斯威夫特在小说里借助迈克的声音告诫人类,认识自然,发现自然必须是理智的,不是为了征服,不是为了掌控,只是为了更好地生存。
另一个的意象是普拉和迈克养的一只猫——奥蒂斯。奥蒂斯的出现恰好是迈克被确诊不孕后,他便很快融入到这个家庭并成为不可或缺的一员。小说中多次肯定了奥蒂斯的重要性,比如“奥蒂斯不仅仅使我们夫妻感情依旧,更是成为了我们的结合。”“毋庸置疑,在那糟糕的一年里,收养奥蒂斯是最开心的时刻”。奥蒂斯不再只是一只猫,一个宠物,而是普拉和迈克的朋友,家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孩子替代品”。斯威夫特赋予了奥蒂斯更多的人性,认为是自然界中平等的一体。这一点和阿兰·奈斯提出的“生态中心论”不谋而合,奈斯认为人和所有生物一样都具有生存的权力,都具有相同的价值,人类不再是宇宙的“中心者”,而要学会与自然万物和谐共处。
除了对自然生物的描写,斯威夫特还在小说中提到了环境问题,折射出了他的环境意识。迈克的自然杂志《生存的世界》慢慢变成了他自己口中《毁灭的世界》“杂志里关于环境破坏和资源耗尽的内容越来越多,自然失去了平衡,灾难正在等着我们。”环境问题已经成为人们如今共同关注的大问题,这正是斯威夫特对如今自然环境的真实写照。面对如此严峻的环境问题,斯威夫特同样也发出了拷问“地球的环境问题严重,1995年是千禧年的结束,我们即将面临着毁灭吗”?这是对生态危机的忧思,时刻敲打着人类要保护自然的警钟。生态危机带来的必然结果是文明危机,这场以牺牲生态,破坏环境而换取来的文明建设,终将在劫难逃。而这场危机的始作俑者——恩格斯曾告诫过人类:“我们不要过于得意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我们的每一次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2]
几千年以来,人类一直以宇宙的“中心者”,自然的“征服者”自居,从此走上了征服自然,控制自然,肆意挥霍滥用自然资源的岔路。接踵而至的环境问题让人类不得不重新审视自然,审视自身。斯威夫特在小说里阐释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并提出了敬畏自然的态度,“而这种态度正是我们创造和谐生态环境的基本出发点”。[3]
“面对当代自然环境的失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由于类似的生存竞争而导致心态异化,这就是社会生态失衡。”[4]人类作为社会构成的最小单位,生态批评者认为恢复生态平衡和维持生态和谐不仅只是解决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还必须解
决人和人之间的矛盾。
“斯威夫特十分专注于对复杂的家庭关系和上下辈间巨大的隔阂代沟的探讨。”[5]父母之爱与夫妻之情更是小说《明天》中最深刻的两大主题,通过对家庭关系的描写,斯威夫特揭示了人与人之间复杂多变的关系,并透过这些关系折射出冲突、隔阂、背离、分歧和矛盾引发对社会和谐的思考。
虽然迈克和父亲皮特有隔阂,普拉和海伦也存在着婆媳问题,但丝毫没有影响父母对孩子无私的爱。出生在二战时期的迈克,在出生前就失去了父亲的消息。而从小在埃迪叔叔身边长大的他对后来逃离出俘虏大牢的父亲却没什么感情,这么多年缺少的不仅是陪伴与教养,更变成了父子之间不可逾越的沟壑。可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皮特自知对儿子有所亏欠所以尽力在弥补。就像迈克21岁生日时,父亲送来的那一打香槟,在迈克眼里“更像是收到了一份遗产”,他感动着,珍惜着,以至于那张“玩的开心”字条还依旧小心保管着。相比迈克,普拉的家庭并不算美满,相差二十岁的父母以离婚收场,普拉呆在父亲身边长大。13岁的普拉参演了学校《仲夏夜之梦》的舞台剧,她看见父亲坐在那里“不同于往日看起来那样急躁,他没有看表,一直看着舞台,直到他女儿短暂出现的几秒,我看见了他脸上的笑容。”那个晚上,普拉感受到了父亲从没有说出口的爱,正因为没有说才显得如此深沉伟大。世间最真挚的感情莫过于父母对孩子的爱,不管有多少摩擦,误会和矛盾,都会在这份爱里融化。无私的父母就像斯威夫特在故事结尾写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父母总是想把最好的给孩子”。
在斯威夫特眼里,夫妻不仅是美好的伴侣,更是交心的朋友,能够相互信任,相互帮助去面对所有困难。小说里的迈克与普拉是这样的夫妻典范。遇到普拉之前的迈克,私生活迷乱,最后却对普拉始终如一,三十年来只睡在她身边。在迈克被确诊为不孕后,普拉反复问自己“到底是想要一个孩子,还是想要这个男人的孩子”。很明显,她爱迈克,并且相信两个人没有孩子也能够组成一个完整的家,所以她选择不要孩子继续陪在迈克身边。即使到最后两人决定离婚,普拉告诉孩子们她依旧很爱迈克,所以斯威夫特所传达的夫妻和谐相处是基于彼此的爱与包容之上的。
在被物化了的社会,人和人的关系也变得物质,模糊起来。矛盾,冲突和误解也越来越多,彼此之间不能够真诚相待,更是日益疏远和异化。而斯威夫特通过描写父母爱和夫妻情来展现人与人和谐相处的画面,他提倡建立真诚友好的人际关系来抵御工业社会的异化与物化,通过不同时代的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沟通来建造和谐社会。
如果将自然和社会看作是外部自然,那么人自身便可以看做是内部自然。作为整个自然的有机整体,三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所以自然和社会的失衡必将导致人的精神世界失衡。黑格尔曾在《精神现象学》里提到“异化了的精神世界”时说道:“教化越普及,表现生活越丰富多彩,分裂的力量也就越大,整个教化也就越异化,生活追求重新和谐也就失去了意义”。[6]
工业社会的发展满足了人类一切欲望,却让人们沾上了“精神污染”——拜金主义,消费主义,功利主义,实用主义等等。随着精神被污染,人类渐渐失去信仰,心灵空虚,麻木不仁。在追寻自我存在与自我价值的道路上,变得困惑,迷茫甚至是孤独,人的精神生态问题日益严重。这也正是斯威夫特在小说中所关注的第三个层面即精神层面,通过描叙女主人公普拉经历的两次精神焦虑强调精神和谐的重要性。
女主人公普拉敢爱敢恨,性格开朗,热爱艺术热爱生活。第一次精神焦虑出现在奥蒂斯走丢以后,普拉很伤心甚至开始恐惧,“自从得知迈克的病已经过了六年,现在好像又一次经历着当初那段日子。我很害怕,我们躺在一起,没有任何生理反应,只是两个冰凉的背贴在一起。不只是伤心,不只是没有欲望,还有自责。”每天清晨迈克会出去找寻奥蒂斯的下落,而普拉则继续装睡。为了缓解悲伤,普拉开始去健身,可这并没有多大效果。迈克一走,她就会醒来;等迈克回来时,她又继续装睡,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可当迈克在熟睡的普拉耳边轻声安慰时,她又难过得泪流不止。此时的普拉脆弱不安,沉默寡言,她已经陷入了精神焦虑。
从表面上看,她的焦虑源于奥蒂斯的消失,但实际上的原因却是因为迈克的不孕症,因为她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个答案在后来与兽医弗雷泽交谈时已经有所暗示,弗雷泽问普拉是否将奥蒂斯当作“孩子的替代品”时,普拉虽然一口否定,但这个问题让她重新审视了孩子在夫妻生活中的重要性“什么能够真正弥补父母所缺失的那一部分?一只猫真的不能”。在了解了自己真正焦虑的原因后,普拉同意了医生的意见,决定接受人工受孕。找到了合适精源的迈克和普拉,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而他们却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即使凯特和尼克有着和迈克一样的蓝色眼眸,有着和普拉一样的棕色头发,似乎看不出任何差别。但每次当祖母海伦凝视两个孩子的时候,普拉心里特别不安,这也是她害怕海伦的原因之一。这个秘密一直藏了十六年,普拉为此也担心了十六年。与其担惊受怕,不如揭开所有谜团。即使秘密被揭开后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但他们终于决定将这个秘密告诉孩子们,告诉海伦。
斯威夫特细致地刻画出普拉前后几次不同的精神变化,从不安焦虑到平静喜悦,从担心害怕到最后的豁然抉择,每一次的精神焦虑都通过自我审度,自我调节最后解除压力达到了精神和谐状态。在如今快速发展的社会,人们面临了各种各样的压力,斯威夫特强调了精神生态不仅对自身建设重要,还对社会生态和自然生态有着直接的影响。
斯威夫特不仅在小说《明天》中倾注了父母爱和夫妻情,更花费了许多笔墨在自然关照上,折射出他的生态意识以及和谐观——人类要在认识自然,发现自然的基础上敬畏自然,保护自然;要在爱和宽容的基础上建立亲密和谐的人际关系;更要在快速发展的时代保障自身的精神健康和谐。只有用平衡的心态与自然和谐相处,与社会和谐发展,才能走上一条真正的回归自然,长久且惬意地道路。
参考文献:
[1]Swift, Graham. Tomorrow [M].London: Picador,2007.
[2]恩格斯.自然辩证法[M].曹葆华,等,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146.
[3]刘文良.范畴与方法:生态批评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64.
[4]张艳梅等.生态批评[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9.
[5]郭国良.小说家的滥觞:格雷厄姆·斯威夫特短篇小说主题简论[J].译林出版社,2009,(5):200-203.
[6]黑格尔.贺麟、王久兴译.精神现象法(下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