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叙事文本
——权力话语视域下的女性体育

2015-03-26 07:53
河北体育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福柯话语权力

刘 永

(南京中医药大学体育部,南京 210023)

身体叙事文本
——权力话语视域下的女性体育

刘 永

(南京中医药大学体育部,南京 210023)

后现代主义以语言学为转向,通过文本策略反叛传统西方哲学,使社会化的“文本身体”浮上水面,迎合了批判理论对父权制的反抗和对女性身体的关注。体育作为一种制度体系,在成为女性身体重要展示舞台的同时,也实践着微观的权力控制,并通过隐形的话语机制建构女性的社会化身体。通过文献查阅,以女性身体为议题,揭示了体育领域内女性身体和社会文化的同构,及生物学、消费主义等权力话语的策略机制,探讨和展望了女性在体育中找回主体意识、反抗霸权话语、规划美学身体救赎的困境与希望。

女性体育;身体;权力;话语;文本

20世纪80年代的西方社会学思潮开始了现代向后现代的转向,在体育研究领域,功能、冲突和结构等理论分析工具被解释、批判和解构等后现代主义理论方法所冲击,并用来分析新的体育现象和发掘新的体育理论研究视角。相应的,体育社会学的研究视野,也发生了从关注体育的宏观社会问题向关注身体(社会性身体)的回归现象[1]。与此相系,20世纪90年代,女性运动身体研究也因对传统的女性身体所谓“生物学劣势”,及父权制下男性政治霸权话语的不断反抗等因素,而逐渐成为了社会文化语境下后现代批判思维的研究新热点。女性体育中的身体研究已经超越本质主义的范畴,在某些场域,女性身体成为了一种被话语进行文化建构的关于权力控制的叙事文本。

1 身体的叙事

在传统理论预设中,个体与社会相互联结的方式是,社会通过传播思想或达成共识的方式影响我们的思维或价值观,而不是直接将其施加于我们的身体。西方哲学中,自尼采宣称“一切从身体出发”这一历史重大事件之前,从柏拉图到笛卡尔乃至黑格尔,在身体与意识的二元叙事中,无论是借上帝之口还是以理性的名义,身体都是意识的对立面,是灵魂和精神的烦恼与障碍,身体一直被意识压制而沉默无语。显然,尼采的口号割断了这个传统的形而上学叙事线索,而其后的法国后结构主义更将身体作为重要的立场,开辟了身体的社会理论新方向[2],身体的发声由是开始,社会结构的身体效应也由是开始显现。

1.1 身体——可以书写和阐释的文本

20世纪中后期兴起的后现代主义思潮带着反传统的情绪而来,它反对特定的、本质的、中心的、连贯的和唯一的理论诠释和价值取向,而倾向于个人的、情境的、解释的、相对的和多元的文本意义。索绪尔的结构主义语言学,启发了人们从文本的视野重新看待世界,他认为语言并非是一个“赋予事物名称”的进程而是一个符号系统,符号与实在事物之间、思想和存在之间没有固定的联结关系,而只有构成语言符号的能指和所指,能指与所指在反复勾连与组合中显现着语言符号系统中关系与差异的结构特征[3]。在索绪尔的基础上,法国解构主义的代表人物德里达将文本的意义推上了新的高度。德里达描述的图景是:如同我们解释一件事物时,需要用一些符号来定义,而这些符号总是进一步地需要新的符号来进行解释,也即我们需要理解的意义总是沿着能指的方向不停地滑向下一个不在场的东西,那么语言符号或者文本也就是不稳定的,从而也决定了我们对文本的阅读和阐释策略具有了多元性。德里达的文本观念实际上是对以“真理、存在、本质”等为核心的逻各斯(logos)的消解,“逻各斯被认为是一切思想、语言和经验的基础,是一切能指唯它是归的‘超验的所指’”[3],而在德里达的文本游戏中,逻各斯被颠覆了,这意味着在西方传统哲学的二元结构中,女性和男性、意涵与表征、语言与写作等对立结构也将遭到质疑或颠覆。

后现代史过程中文本策略的兴起,让身体自古希腊时期直到中世纪之后的黑暗史迎来了曙光,身体由单纯的肉体物质存在而转向为具有社会与文化意涵的文本形态,从而具有了解释性和可以被刻画书写的基础,身体这一西方哲学的重要主题也自然地在纷繁复杂的社会议题中找到了舞台,并无可避免地将担当诸多社会构成的中介。

1.2 身体——话语建构的场域

与德里达一样,福柯也对语言文本寄予极大关注,但与德里达“文本的能指游戏”不同的是,福柯的关注兴趣则在于缠绕着各种权力关系的文本。萨义德(Edward W.Said)这样评价福柯的文本:“其方法是让文本肩负起它与各种制度、机构、阶级……有着明确意识形态的党派和职业等的联系”[4]福柯的思想发端于对历史的关注,他认为“身体即历史”,他用谱系学和知识考古学的方法揭示了知识(文本)-权力(话语)-身体的三角运作关系。福柯的“话语(discourse)”,并非简单的符号语言概念,而是大体“意味着一个社会团体依据某些成规将其意义传播于社会之中,以此确立其社会地位,并为其他团体所认识的过程”,是带有本体论的哲学概念,也是一个综合的存在于多元语境中的实践概念[5]。简言之,我们所接受的看似没有任何价值倾向的知识文本,实际隐藏了权力的身影,社会主导话语通过知识和真理的生产与传播实现自身的再生产,从而实现话语对权力目标的建构,这是一种建立统治合法性和控制社会秩序的实践流程与策略。现代性的社会统治及控制策略越来越倾向于隐形,福柯通过对监狱、军队、工厂及学校等的考察,揭示了权力话语在身体上的细微渗透,认为身体即话语建构的产物,上面刻满了权力的印记。如他论述的“全景敞开式(panopticon)监狱”,任何犯人都处在中心监视塔的监视之中,监视塔特殊的空间位置和单向可见性,使得即使无人在其中,犯人的身体也处于被监控的假设状态而不敢僭越,从而形成了权力话语对身体进行自我惩罚和自动规训的机制。

福柯的思想让我们看到,那些林林总总的复杂权力是如何在社会的各个角落广泛而隐秘地游走,并透过我们日常的微观身体动作和习惯,强化和固化着权力等级。在这里,权力话语就是以动作和习惯规范的细微形式得以建构了一种社会文化的身体,从而以物质化的方式将主流意识形态保存下来[6]。

1.3 女性身体——后现代社会文化的重要意象

后现代思潮中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是女性主义的兴起。西方哲学千年的形而上学传统,让身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压抑徘徊,而由于文化传统以及社会制度等因素,女性身体更是在大部分场域被禁忌、被边缘甚至被歧视,女性的话语也被社会始终遗落。而后现代主义对理性的持续进攻,瓦解了传统的哲学秩序,使社会文化的意义重构成为可能,这恰恰迎合了女性主义权力表达以及话语争夺的需要。尤其是女性主义在福柯理论中找到了“都重视话语的作用、都以身体为分析的基点以及都指向权力的微观运作”等契合点[7],这让她们得到了重构女性身体、反抗男性霸权下性别话语的理论武器,从而让女性身体得以脱离生物学的窠臼而寄予新的文化意涵,使得女性身体社会文化研究的价值得以凸显,以女性主义的视角极力主张女性身体的文化话语争夺得以成为后现代理论战场的焦点,女性身体成为承载女性主义文本主张的重要文化意象。

福柯研究的身体是生产主义的,是被惩罚与规训的身体历史,权力将其视为生产与再生产的工具。而后现代时期的历史年轮随着时间的推进,今天的身体已经处在消费主义的欲望洪流之中。毫无疑问,无处不在的权力身影和其张扬的特性,又将使身体变成被欣赏和把玩的消费对象,身体将再一次被消费主义的社会所同构。唯一不变的,仍是权力话语对身体锲而不舍的意义建构和不露痕迹的精心改造[2]。在福柯生产主义的身体之外,现代社会特征中消费性的日益膨胀,让女性身体这一掩藏着传统男权社会的窥视欲望和控制欲望的载体,被不断地施加和建构着男性视角的商业话语,后现代的女性身体作为一个崇尚差异性的表征,也恰恰迎合了视觉中心主义的消费价值圈需求,成为了刺激欲望和表演、构建消费话语的最佳意象。

2 女性体育领域的权力话语实践

女性身体是权力无孔不入的书写文本,是权力话语建构的入口,同时也是一种话语表达的出口。因此,女性身体总是在焦灼不安的等待着一种具体的实践方式,或被动或主动、或迎合或反抗权力话语的实施。在梅洛-庞蒂看来,福柯尽管分析了身体的被建构性,但却忽略了其主体的一面,即身体也是意识的体现。他认为生命的存在与发展有一个重要的身体形式,即移动的经验。在身体所处的空间里,身体向目标的接近和与目标的互动,可以产生一种新的身体现实(embodied reality),在此过程中身体将建立起自己的身份认同[8]。因此,无论此种现实是被压迫的还是要破茧而出的,身体的移动经验都可以通过对自我身份的确定而使权力话语对身体的耕耘无处遁形。从这一点来看,女性体育作为女性身体的鲜明表现形式,作为一种身体文化形态的载体,通过其正可以一窥权力话语在女性体育中对女性身体所进行的各种文化建构。

2.1 性别权力的实践:女性体育的生物学话语建构

自体育作为一种相对固定的文化形态产生以来,从古希腊到中世纪以至近代,女性身体在大部分时间内都被视为弱小的、有缺陷的,对体育的参与都一直与中心无缘,甚至绝大多数时间内处于被排斥的境地。在古希腊的竞技场中,女性没有任何出场的机会,甚至与奴隶一样被严格禁止观看比赛。尽管斯巴达人允许女性进行体育运动,但目的是为了保持强盛的军事能力,女性仍无法成为体育的主角,而只是军事上的补充和储备。而在中世纪欧洲的三大体育形态中,骑士体育、宫廷体育和民间体育的前二者更是以比武和格斗等形态,对体育的男性化特征推波助澜。直至19世纪中期之后,现代竞技体育开始勃兴,体育在男性知识话语主导下开始形成完备的规则和体系,这些社会化的构成更加固了体育的男性身份特征。即使是现代奥林匹克这样被冠以公正、公平的理想化印记、并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体育赛事,在早期也充满了对女性的拒绝和边缘化态度。到今天,女性体育仍在某些领地被传统话语排斥。顾拜旦开创了现代奥运会的历史进程,但他始终不赞成女性参与奥林匹克运动,甚至通过官方刊物明确表达自己的观点。这些都体现了体育这样一种制度化的文化形态,其背景始终是建立在男性话语基础之上的。这从另一点也可以看出端倪——无论是古希腊城邦主持竞技场的机构还是国际奥委会,其主导决策位置都一直被具有社会话语权的精英男性所占据,即使时至今日也鲜见女性的身影。现代国际奥委会,直到萨马兰奇主政的20世纪80年代起才开始有了女性委员。通过这些性别不公,我们看到的并不仅仅是女性身体在体育领域里卑微的缺席在场,更是福柯眼中权力对身体的命名、管控和意义建构,看到权力如何以自然法则的名义将包裹女性生命主体的外衣撕去,同时又以文本的方式对女性身体施加男性话语需要表达的维度,彰显性别话语的霸权意识。

男性权力主导的社会,对女性体育持有的边缘化态度与认知,并将这种态度与认知进行合法化操作是一个隐蔽的过程,实现这样一个合法化过程则需要话语的策略性介入。为了维持男权社会的运行规则,把控男性意识形态的话语权力,在女性参与体育的议题上,权力话语选择了一个最佳突破口,即传统认知上女性身体的“生物学劣势”。换言之,性别霸权如果要传达“女性应该远离体育”这样的主题,从而达到边缘化女性体育、弱化女性权力意识的目的,首先的技术手段就必须是对女性身体进行适当的描述、命名乃至建构,在这样的过程中,权力、话语和意义等才能从朦胧中渐渐现出身形。于是,对于体育实践而言,在医学知识话语中,女性的身体和肌肉与男性相比是弱小的;在社会惯习话语中,女性的身体是不应该在赛场中袒露的;在审美话语中,女性的身体应是纤细线条型的而不能是强壮型的等等,诸如此类的描述悉数登场,在这样的女性身体命名下,女性参与体育的价值自然也就失去了那种貌似充满先验的光环,变成了随权力话语所需的意义建构产品。在这里,权力话语并不直接拒绝女性对体育的参与,甚至是刻意疏离女性参与体育的话题,它只需要借助所有人都接受与认可的大众思维,即完成了对女性身体的文本化操作,只不过这个建构出来的女性文本身体是以负面的形象出场而已,而这种建构产品的负向价值也就昭然若揭了[9]。

尽管竞技体育发展史就是一部性别斗争话语争夺史,但在今天,女性还是越来越多地参与到体育之中,女性体育的话语权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彰显。然而这更应该提醒我们注意,在貌似进步的背后,那些更加隐形的性别权力话语被误解或扭曲的现象,也即一种“权力背后的失权”现象。就像现代奥林匹克运动,几乎所有体育项目女性都已经可以平等参与,如拳击、足球等女性体育禁地也向女性敞开了大门。然而问题是,当女性在这些体育项目中找回身体的主体意识时,是否真正摆脱了男性的话语桎梏,抑或是陷入了另一个男性话语陷阱。体育的社会主流话语依然整体性控制在强势性别一方,拳击、足球等项目的身体规则和规范也依然是男性话语所建构的,他们的生物学体征是暴力、强悍、冲击和力量等男性话语元素,女性在参与其中时,即使是蕴含着一种权力意识,或者是意图消解大众对女性生物学性别弱势的一般认知,但在具体实践这些项目时又在进行一味的男性化努力,甚至包括身体外在表征的男性化发展。因此,我们有理由质疑,这会不会是沿着男权话语的指挥棒绕了一圈又回到起点,从而只是如猫捉老鼠的游戏一般在由男性书写的文本身体上多了几笔徒劳挣扎而已,甚而是沦为使男权话语更具策略性、欺骗性和趣味性的调味剂。

2.2 商业权力的实践:体育领域中女性的消费话语建构

随着现代医学、化学和生物技术的发达,以及现代竞技训练体制下的管理制度与体系的不断成熟,现代体育已经形成了一套严密的制度、规则、规范和标准,对身体的塑造和评估也形成了一套严密的话语体系,正如科尔(Cole)所说:“体育生产并指定了运动员的身体形态”[10],因此,体育领域里的女性身体,历经被禁忌、贬低和边缘化的进程,在现代体育语境下某种程度上又成为了福柯口中“被规训的身体”。这也如福柯的谱系学所认为的那样——历史只不过是从一种统治到另一种统治前进的权力仪式的戏剧[11]。这种变化的事实是,女性身体被投入到更多的体育领域,这些新领域中每一处都仍然充满着权力控制的色彩,形成了新的权力话语模式,女性身体不得不被权力话语进行新的社会文化建构。

后现代主义对差异性的崇尚和对同一性的疏离,使得女性身体在被男性话语矮化的同时,却又从另一个角度凸显了她视觉实践中耀眼的一面。权力话语在消费主义的社会氛围中,敏锐地在体育场域找到了女性身体所蕴含的商业元素。这一次,女性身体不再被话语施加负向价值的维度,而是被青春靓丽、纯洁优雅、性感健美等话语重新建构为一种具有商业价值的男权凝视对象。这种新的建构策略遵循这样一种逻辑展开——在消费文化的影响下,女性身体与自我无可避免地形成了一种合谋的关系,女性在顽强挣脱男权意识,努力投奔自我身体的同时,却又迷失在消费主义文化意识形态主导下的视觉中心主义中,她们空前地关注身体的书写状态,无处不在地自我监督身体的表演性形态,主动地切割、去除身体上一切无法刺激欲望的意象以迎合完美身体展示的需要[12]。通过这种方式建构的女性身体是具有极高观赏价值的,从而也就具备了商品化的特性,那么接下来,出于消费的需要,制造商品以及针对商品制造顾客的过程也就水到渠成了[13]。

毫无疑问,基于上述逻辑的现代商业话语,在体育领域内对女性身体的消费文化建构是广泛存在的,最明显的,莫过于已经渗透到社会骨髓的体育商业媒体广告中对女性身体的渲染。在触目可见的女性体育广告中,体育商品已经成为了女性身体的一部分,从而与写满美丽、健康、性感符号的女性身体相得益彰,话语从人们对女性完美身体的窥私欲中传达了女性身体与体育商品价值等同的信号,从而刺激人们的消费购买欲望,最终实现商业价值目的。而这其中的关键所在,就是话语向大众呈现的女性身体必须是经过打造的、琢磨的和去负向价值化的,她必须符合话语既定的女性身体价值规范、符合推广商品的价值内涵。所以,我们在广告媒体中才可以看到郭晶晶收藏起她的运动员气质,身披华服展现淑女优雅去代言雅诗兰黛;也才看到李娜在广告屏幕中为了体现商品内涵,而浓妆艳抹的展示绝不属于她的高贵艳丽,让我们几乎认不出这就是那个个性的、阳光的和充满自我意识的李娜。消费商业的意识形态正是通过这样的话语操作模式,物化了女性身体,暗中剥夺了女性的主体身份,并又一次虚伪而凌厉地重新建构了女性身体,消解了女性谋求突围的性别权力主张。

体育场域中,商业话语对女性身体的消费性建构,还体现在鲍德里亚(Baudrillard)所谓的“第二层皮肤”(the second skin)中[8]。就像赛车选手从赛车服到头盔几乎都被广告覆盖一样,但凡具有女性性感和健美特征的女性体育项目或选手,在身体覆盖物上也总是被商业话语不厌其烦地利用。这其实类似于梅洛-庞蒂的身体图式,即他认为“人的身体是可以扩展和融合外在的物体”[14],包括穿在身上的运动服装和拿在手中的运动器械都是身体的延展,都可以被赋予文本的意义,也可以被寄予商业主张或消费诉求。李娜在赛场上穿着的运动衫,左袖、右袖和左胸同时绣有中国保险公司、德国奔驰和美国耐克三家消费巨头的商标,国际化的身体同时为多家消费品牌发声,即真切体现了商业权力对体育中女性身体无孔不入的消费意识形态建构能力。此外,如女性排球项目为了提升观赏性,堂而皇之地以女性身体做文章,将比赛制式服装进行大幅度的削短和裸露;女性网球选手服装的色彩、款式日趋个性化等。这些赛场上弥漫着的雌性荷尔蒙气息,在表现体育女性的身体美背后,其实无不体现着商业权力建构女性身体,对其进行文本化、符号化操作,从而人为塑造消费意识形态的目的。

3 女性体育领域的权力话语反抗

所有的现代竞技体育项目基本上都是男性话语下的产物,但随着时代的推进,一些女性话语主导的体育项目也不断走上舞台,并不断被大众接受,如艺术体操、花样游泳、花式台球等。这些新兴的体育项目,按照女性的专属技术体系来规范身体,男性几乎无法参与女性身体的这一建构过程,这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男性话语的控制,也使得女性部分成功地树立了多重话语体系,相对消解了男性在体育知识话语中的绝对主导地位[15]。当然,这其中仍存在矛盾之处——当女性在自我欣赏“不受干扰”的女性微观体育话语,并陶醉在技术层面的自我权力张扬时,可能随时会发现来自科层结构的上位权力仍在透过男性的视野,随时跃跃欲试地准备染指女性体育的外部权力运行机制。

女性在体育领域对权力话语的反抗还体现在对身体符号的极端化自我建构。仍以李娜为范本,她对传统体育培养体制的脱离,显现了一种自我发展价值的取向。而在受众广泛的电视、杂志等视觉媒体上,她在赛场上的身体表现,则更是直接向人们暗示了她对权力的不屑和对自我身体建构的“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态度。面对亿万人的目光,李娜在赛场上“破坏”自我形象,怒吼、摔拍、手指观众怒骂,或是冷言回应媒体,或是以一脸茫然和冷淡的表情应对官员的“程式化”慰问。这些身体语言经由媒体的放大渲染,即会以符号化的身体话语形态,赋予公众一种离经叛道、挑战权力的解读和想象空间。由此,女性身体脱离了以往总是被男性话语被动建构的状态,她不再是被动的意义承担者,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开始了意义生产的尝试。

体育领域内从来不缺乏女性权力意识的反抗,女性体育从被禁足到开放,女性在体育决策领域从噤声到有限参与,这些客观表象都一定程度说明了女性表达主张,并试图消解男权话语中社会象征秩序的努力。然而,面对业已高度男性化的人类语言,女性似乎缺少真正找回主体自我的现实方法和途径,她们只能通过身体这一最能显示女性性征的意象作为语言建构的场所,以相对醒目的方式提示一种挣扎或反抗的存在[16]。但不管女性在体育领域找回身体的主体性、争夺话语权的努力是否常常面临悖论或尴尬,这毕竟宣示了女性权力话语反抗策略时代的开端。

从福柯的知识考古学理论视角,我们无法指望一个遵循进化论的历史进程。在男权话语始终处于主导地位的整体社会环境中,体育中的女性身体或许将永远沉浮起落,她的主动性自我建构和被动的权力话语建构相比,可能永远处于微不足道的下风。但是,我们又无法不对体育中女性找回身体权力、消解不平等的社会契约话语以及权力象征结构寄予期望。假如反抗是无力的,被动的身体或许仍然存在一条隐秘的救赎之路,那就是自我美学改造,这是古希腊人崇尚人体美给我们的启示。至此,身体将不再是根据它自身的主动力量而展开,而是根据美学目标来自我发明[2],毕竟,体育是承载女性身体的最好载体,而女性身体则完全容纳得下美学目标的存在。如李娜般的风格化身体,以美学的话语加以改造,在权力话语的空白和缝隙中生长,使其对身体的规训失效[17]。

4 结语

女性身体的权力意识一方面在体育中感受到了压迫,另一方面也在体育中找到了压力宣泄的出口。社会文化中的主导话语则在体育中的女性身体上看到了权力寻租的落脚点。女性体育就是女性身体与权力机制进行话语争夺的场所,同时也是权力话语对女性身体进行文化建构与反文化建构的较量。尽管无论在身体的生物学管制领域还是在现代商业化的消费领域,女性身体在体育领域的权力话语表达都困难重重,但女性已经踏上了回归身体主体性的道路,并开始了积极的策略化尝试和实施。这些努力对于解构单边的男性知识话语体系、消解传统的单边霸权话语,并重构一个和谐的平等世界,将具有重要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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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dy Narrative Text—Women Spor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ower Discourse

LIU Yong
(Department of Physical Education,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Nanjing 210023,China)

Postmodernism takes linguistics as a transition,rebeling the tradition of western philosophy through textual strategies.It makes the socialized“text body”come to surface,and meets the critical theoretic focus on revolting the patriarchy and the attention to female body.While sports,as an institutional system,becomes an important stage for female body,sports also fulfill microscopic power-control,and construct the socialized female body through the invisible discourse mechanism.By literature review,this paper goes around the topic of female body,reveals the isomorphism of female body and the social culture in sports field,strategic mechanism of power discourse,such as biology and consumerism,and then discusses and and outlooks women’s dilemma and hope in their attempts to find subjective consciousness,revolt the hegemonic discourse,plan body aesthetic redemption.

women sports;body;power;discourse;text

G812.46

A

1008-3596(2015)03-0031-05

2015-01-18

刘 永(1970-),男,江苏徐州人,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为体育人文社会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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