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足球引发的金钱战役

张兴兴

热爱足球的巴西人并没有给世界杯面子，持续的罢工涉及环卫、地铁、公交、警察等多个与城市管理息息相关的行业。

巴西人不买世界杯的账

3月初，里约环卫工人集体罢工，狂欢节留下的数百吨垃圾无人清理堆积街头，臭气熏天。环卫工人的理由是，与即将到来的世界杯相比，狂欢节制造的垃圾只是九牛一毛，他们要求公司提高几年来从未提高的工资，并且增加人手来应对世界杯期间繁忙的垃圾清理工作。

4月中旬在萨尔瓦多爆发的警察罢工造成39人不幸遇难。萨尔瓦多是巴西第三大城市，这里将举办六场比赛，其中包括德国和葡萄牙之间的小组赛。但是，由于不满工资待遇过低，当地的警察走向街头抗议，虽然巴西当局抽调了上百名警员和士兵维持治安，但是此次抗议最终演变为一场骚乱，在骚乱中，多家超市、药店和电子品商店被洗劫一空，更为不幸的是，39人在冲突中遇难。

5月底，巴西多个城市爆发公交车司机大罢工，其中包括刚刚在警察骚乱中平息下来的萨尔瓦多，还包括世界杯决赛地里约热内卢。最严重的是萨尔瓦多，这是该市的公交车司机连续第三天罢工，司机们要求的工资涨幅依然没有得到管理部门的同意。

世界杯马上要开始的6月初，全国的罢工潮仍然没有停息的迹象。在圣保罗的多个地铁站内，罢工的地铁工人把心中的怒火发泄在地铁站台的围栏上，导致很多设施被破坏，而且，由于罢工，圣保罗地铁一号线、二号线、三号线多处停运，圣保罗63个地铁站只有32个正常运行。此次罢工的直接原因是地铁工人加薪的要求没有得到批准。

不仅罢工，巴西民众抗议世界杯的声音也一浪接着一浪。去年6月，近三千名巴西民众走上里约热内卢街头，旗帜鲜明地打出了反对世界杯的标语——“我们更需要教育和卫生而不是杯赛”。尽管这是一次和平的游行，但还是引发了警察的恐慌，他们对游行队伍进行粗暴干预并发射催泪弹和橡皮子弹，多人受伤。

今年的抗议浪潮从年初持续到了年中。5月15日，巴西全国各地发生反政府游行，示威者在早间交通高峰期封堵圣保罗市的要道，焚烧轮胎，同一天，包括里约热内卢在内的50个巴西城市会出现示威游行。与此同时，包括警察、教师、公务员在内的人群举行罢工。示威者要求政府修建国际足联标准的住房，而不是足球场。

5月22日，圣保罗市流浪者协会号召民众游行，2000多名游行者聚集在圣保罗市皮涅罗斯中心区广场，不久后，游行人数不断增长至5000多人。游行者高举“世界杯让我们又失去了住所”的条幅，沿着法利亚利马大街进行游行抗议。

民生没搞好，世界杯难办

巴西民众罢工与抗议不止，无非集中于两点：

一是抗议薪水低，要求加薪。圣保罗地铁工人罢工，诉求在于要求加薪35%，之后降低至16.5%，但政府仅承诺加薪8.7% ，工会代表表示，至少要加薪10%才可以接受。据报道，圣保罗地铁工人起薪为每月582美元，而BBC的一项报告显示，圣保罗消费水平排在全球前20，地铁工人认为工资太低要求加薪。

里约热内卢的环卫工人要求提高最低工资标准，他们提出每日薪酬应增加到1200雷亚尔，再加上20雷亚尔的伙食补贴。而根据市政府和工会协议签署的协议，他们的日薪仅为874雷亚尔，伙食补贴为16雷亚尔。他们还提出要增加育儿援助、星期日和节假日的加班工资，以及其他福利。

二是抗议世界杯花费巨大。据报道，本届世界杯是国际足联史上投资最大、最昂贵的世界杯。据巴西审计署数字，巴西预计为本次世界杯的投资将高达117亿美元，而有媒体预测巴西对世界杯的总投资将会超过140亿美元。它接近上届南非世界杯花费40亿美元的3倍，是德国世界杯花费16亿美元的7倍。

这么多钱究竟花在哪儿了呢？花费巨大的原因在于巴西承办世界杯的12个城市基础设施落后，据统计，巴西12座世界杯球场的修建高达34.7亿美元，是最初预算的三倍还要多。几乎所有的球场，实际花费都严重超标。除此之外，承办城市还要花费近80亿美元改善包括道路、港口和旅馆在内的各种基础设施。相比较之下的是，巴西国内一年内投入教育的预算只有190亿美元，一届世界杯的费用几乎花掉国内一年的教育预算。

而随着世界杯的临近，巴西当局多次清理贫民窟的行动更引发了民众的愤怒。巴西政府从去年底开始清理多个城市的贫民窟，为2014年世界杯做准备。巴西的城市贫民窟通常缺乏必要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设备，规划混乱并且常是毒贩帮派的藏匿之所。尽管世界杯看上去“安全”了， 但是仅就圣保罗一城市就有17万贫民受到波及。被“强拆”的居民能从政府得到1500-5000美元的补偿，和每个月少于300美元的生活补助，同时居民也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土地，驱赶的居民被赶到数十公里外的地方，而这些地方往往没有任何的住房基础设施。

巴西民众对世界杯的不满与日俱增，据美国皮尤研究中心近日公布的一项调查显示，去年有六成受访者认为，举办世界杯使得巴西经济发展速度下滑，而今年，持悲观态度的人增加到八成，他们认为举办世界杯将损害巴西人民的利益。

这一悲观情绪也从足球界名人的口中传达出来。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如果示威者依旧干扰世界杯的举办，那么我们不得不质疑选择巴西来举办世界杯到底是否正确。”作为巴西世界杯形象大使的球星罗纳尔多也在近日抨击巴西政府办事效率低下，他直言，“这真的是一个耻辱，我对于巴西政府的办事效率感到非常的惊讶和不可接受，这显然是因为在工作的初期就缺乏正确的计划和目标。”

罗纳尔多所说的是场馆建设问题。承办巴西世界杯64场比赛的12座场馆，原本应该在去年12月就正式完工并移交给国际足联。让国际足联大为恼火的是，非但这12个球场建设全部逾期，更有甚者，未完工的3个场馆到了5月底才匆匆收尾。endprint

世界杯是“强心剂”

抗议声浪太大，总统不得不出面做解释。6月3日，巴西总统迪尔玛·罗塞夫称，政府投入这笔巨款并不只是为了世界杯，更是为了巴西未来的基础设施建设。但她也承认，这些工程在比赛开始前或难以竣工。

面对巴西民众要求重视民生的声音，罗塞夫显得很委屈，她说：“所有环境都表明，巴西经济不仅正在增长，而且增长得很好。”她还说：“今天，似乎有一种针对巴西的病态情绪，我不知道为什么。”

美国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巴西研究所所长保罗·索特罗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巴西民众反对世界杯的根源所在，他说，从公共服务质量低劣而政府投巨资建设足球场馆，到对政客阶层极度反感（这个阶层被视为基本上是腐败而且服务于自身利益的），种种不满终于促使巴西人走上街头。其传递出的最主要信息，是对巴西改革节奏缓慢的一种深深的无奈感。这种情绪在那些走上街头的年轻新兴中产阶级中尤为强烈。这些人是20年民主制度外加经济稳定的受益者，当初他们接受了国家领导人鼓吹的更加繁荣更加平等的“巴西梦”愿景，如今他们在说，是时候开始兑现这一承诺了。

世界杯能否拉动巴西经济发展，舆论呈现两极。在世界杯期间，会有大量外国游客涌入巴西，机票、餐饮、酒店住宿的价格都会大涨。经济学家认为，光是6月份的通胀率，就可能因世界杯而上升0.35个百分点，在巴西通胀率已达6.19%的情况下，这可能让巴西总统罗塞夫更加焦头烂额。因此，世界杯对巴西经济的推动影响甚微，甚至会继续引发社会动荡。

但是，发展乏力的巴西经济确实需要这一支“强心剂”。近年来巴西的经济有气无力，2011年增长率只有2.7%，2012年的增长率仅为0.9%。特别是去年年初以来，巴西经济增长几乎处于停滞状态。所以巴西政府迫切需要一场可以拉动本国经济发展的国际盛会，据巴西旅游部公布的一组数据，在世界杯期间，巴西预计将接待大约370万游客，而且据信每位外国游客将观看四场世界杯比赛，并在巴西逗留期间花费大约2，488美元。大量涌入的游客将令巴西经济深受裨益，估计会为巴西经济贡献大约30.3亿美元。国际足联也曾表示，世界杯足球赛将为巴西带来根本性的变化——改善基础设施建设现状，并带来数额可观的中长期投资。

在就业方面，官方预计世界杯将创造17.5万个就业岗位，部分岗位世界杯后依然存在。安保、赛场内接待以及旅游部门接待等岗位将激增。巴西全国商业、服务业和旅游业联合会预计，住宿、餐饮、交通、旅行社和文化服务等行业会扩大就业，2014年4月至6月增加近4.8万个职位。

世界杯经济对巴西影响如何，还得拭目以待。不过，2014年世界杯已经开战，那六至八成巴西民众，虽然对世界杯持悲观态度，但只要哨声在球场响起，相信也会深深融入到这全世界为之沸腾的体育盛事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