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敏(山西农业大学 信息学院,山西 太谷 030800)
解读王安忆的水色上海
王慧敏
(山西农业大学 信息学院,山西 太谷030800)
摘要:王安忆作为当代文坛一位成熟的女性作家,从80年代一路走来,创作经历了多种突破和变化,但在她众多的作品中,都离不开上海这个叙述环境,表现的大多是生活在上海,以及上海周边城镇的一些平凡人的生活,尤其以女性主人公为主。她的作品有着约定俗成的叙述风格,随遇而安的抒写,日常生活的琐碎,透露着其独特的审美追求和对平凡人生的思索。
关键词:王安忆世俗的上海女性形象生命关怀
20世纪90年代王安忆写出了最能代表“民间话语”理论的长篇小说《长恨歌》,新世纪以来又以《富萍》、《上种红菱下种藕》、《启蒙时代》、《遍地枭雄》、《桃之夭夭》、《月色撩人》等一系列小说吸引了读者的眼球。她的创作细腻丰富,以一种女性特有的温柔笔法刻画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 “水色上海”,成为继张爱玲以来海派的真正传人。
王安忆是上海弄堂里成长起来的女性作家,上海这座城市在王安忆眼里是无比熟悉的,她对它满怀着热爱,不惜用尽笔墨描绘其间的点点琐碎。王安忆擅长的家务事儿女情是最能贴切地描绘这个世俗的城市的,她不同于张爱玲小说的贵族气,而是更偏向于市井风格。如果说上海这座城市是柔软的,像一条涓涓的河流的话,那些世俗的日常生活就是它的众多支流,汇聚其中。
王安忆在叙事过程中,更容易把自己置身于作品之中,以旁观者的身份给大家讲述身边的生活故事,她把城市平民、农村妇女、保姆等平民老百姓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作为写作对象。王安忆创作的世俗化,尤其体现在小人物身上的“世俗人情”,对日常生活中的细节,她总是能够津津乐道地传递出无限的生活趣意。正是利用生活中的细琐小事汇聚切近个体的生存状貌。这种细致平实的描绘更显得真实而趣味十足,王安忆正是合理地把握住了人物的心态,并按照自己的社会经验和人生感悟去叙事。
在叙事风格上,王安忆形成了一贯的特点,笔尖所到之处似乎全部都是随遇而安,很多小说中都描写了不止一个人的故事,主人公并不突出,而是众多人物的穿插,织成了一张世俗生活的网。如《富萍》中,就写了奶奶、吕凤仙、戚师傅、孙达亮、小君、光明等故事片段,这些小市民在各自的生活里演绎着喜怒哀乐,却也引人深思。《启蒙时代》中则描写了“文革”时期的一批青少年的成长过程,主要是他们的思想成熟过程,没有主人公,没有纵向叙事线索,只是让读者记住了这些名字:南昌、陈卓然、小兔子、七月、小老大……《月色撩人》中更是将一群人置于夜色下的上海,用工笔细描的方式刻画出了每个人的生活状态。似乎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描绘出这样世俗的上海,琐碎的故事必须用琐碎的笔调讲述,而王安忆这样婉转细致的叙述风格,正完美地表现出了上海这座城市如水的一面,让读者感觉到一种柔软的风情。
上海是温柔的,也是灵动的,更像一个年轻的女子。女子注定是“水做的骨肉”,从这一点上说,上海的水色,正在于上海的女子。
上海的女人都是在平淡而琐碎的生活中成长起来的,她们的光华来自于这个城市的物质文化,上海的日常生活和女人达到了天然的和谐。在王安忆的笔下,上海的女人都是小市民,她们对细微的日常生活爱不释手,生存成了她们第一要义,正是这琐碎的日常生活构成了上海女人的一种精致生活。《长恨歌》里的王琦瑶和《桃之夭夭》里的笑明明、郁晓秋都是生活在弄堂里的,她们骨子里都润着上海小市民的世俗与精明。连她们的美貌都不是惊天动地的艳丽,而是一种细水长流,俗气实惠的感觉,这样的女人总会在适当的时机把握机会改变命运,精明地计划自己的人生。《长恨歌》里的王琦瑶不甘于出身弄堂的身份,参加了“上海小姐”的比赛,从此跟了有权有势的李主任并住进了金银堆砌的爱丽丝公寓,而后王琦瑶的前半生享尽旧上海的繁华。在《桃之夭夭》里的笑明明为了让自己的女儿从乡下回到上海居然很有法道地为郁晓秋搞到一份假病历,凭着这病历搞来级级证明,在见郁晓秋的渡船上笑明明凭着自己的魅力折服了一名上海干部和公社干部,回上海时行李也装满了花生、黄豆、芝麻……最终郁晓秋成功病退,这与笑明明的精明、善于交际是分不开的。
上海的文化特征造就了独特的上海女性,上海女性的柔韧风韵在很好地诠释着上海文化。正如王安忆所言:“要写上海,最好的代表是女性,不管有多么大的委屈,上海也给了她们好舞台,让她们伸展身手。”[1]王安忆的叙述,不是宏大事件的叙述,她的叙述有人说是巴尔扎克式的历史叙述,例如在《长恨歌》中她力图在王琦瑶四十年的生涯中将上海的风貌展现出来。她在讲这个女人的故事时也在叙述这个女人生活的背景——上海这座城市。也许她没有这座城市的全部直接经验,但是她利用自己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们这样一座她眼中的城市和她眼中的城市的历史,这就演绎成了一个女人和一座城市的历史故事。女人是这座城市的见证者,城市因为王琦瑶这样的女人而更加丰富。城市和女人相得益彰,这说明了这座城市是一座日常化的平民历史的城市。
王安忆从各种类型的女性出发,多方面地描写女性,多方位地描写上海,使上海有全面的展现,王安忆小市民写作下的女性有着浓重的上海影子,我们读的文本是女性的故事,也是上海的故事,这就是王安忆以女性微观视角审视的生活状态。王安忆在《男人与女人,女人与城市》中曾经认为女人更适合城市。在城市生活中,主要是智力活动,这样的话女人就有了表演的舞台,女人有柔韧的身体和聪慧的头脑,在上海这个城市演绎生活,女性与城市之间比男性更具有亲和力。上海的女人成长在这个物质生活发达的城市,她们的精神依附着这繁华的都市而变化着。在王安忆刻意营造的氛围中,她把心目中的上海女人的典范展现了出来,在她文本的上海女人蕴藏着傲然、冷静、特立独行,她们过着平实而理性的生活,一切都顺其自然地发展。
在上海这个大背景下,形形色色的人物在上演着各色的故事,王安忆在叙述这些世俗的人生的同时,更能够深层地触及到人物的灵魂,体现出对每一个生命主体的关怀。从这一点上说,王安忆的水色上海,是一个哲理的世界。
王安忆的小说一直执著于建构一个丰富的心灵世界,“她对人物心灵美的探求,并不满足于作表象的扫描和感情的直抒,而是将人物细致的感情与时代、社会变迁融合一体进行了综合的描述,即是从历史和现实的结合上开掘人物的心灵世界”[2]。无论是她塑造的《桃之夭夭》中的郁晓秋、《遍地枭雄》中的韩燕来,还是《富萍》中的富萍,都是上海这个大世界中的小市民,他们过着平凡甚至无奈的生活,没有地位,对于前途没有选择的余地,但他们无一例外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独立、坚强,这是王安忆赋予她笔下的小人物的品质。韩燕来经过一次被绑架,见识了大王疯狂、精彩的人生经历后,虽然又回到了原先的生活,但她还能回到过去那种安分守己的心态吗?小说的末尾向我们透露出一种深沉的隐喻。《富萍》中富萍虽然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保姆,表面看寡言少语,但她内心却是坚定执著的,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清醒的认识,不满于上一辈人为她选定的无爱的婚姻,勇敢地选择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对心灵的关注,更深层次的是对生命意识的关注。王安忆在小说中通过人物之口表述对人生的思索和探究,对命运的感触,激发了对人类生存的哲学关怀。在小说《长恨歌》中,王琦瑶的一生从浮华到落寞,最终回到生活的底层,渗透着悲欢曲折,饱含着悲剧意味,但正如存在主义者雅斯贝斯所说:“从这种意义上讲,人生来就是一场悲剧,是一场永恒的悲剧,悲剧是一种生存的超越方式。”[3]王安忆用细腻而满怀关切的文笔讲述了王琦瑶微乎其微的、角角落落的平淡生活。在平淡里她和其他人聊天,给病人打针,后来跟康明逊、老克腊、萨沙的打牌、煮茶、闲谈,直到后来和女儿薇薇的朋友的闲聊,一切都是如此琐碎和平淡。这种琐碎的生活驱遣人生更多的是靠感觉,“跟着感觉走”懵懵懂懂但又实实在在,世俗但却真实,样样摸得着,人物的心情也一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王琦瑶、康明逊、萨莎和老克腊及薇薇一代,他们根本谈不上崇高的信仰和追求,他们的人生哲学,如果说有的话,就是“活着”,有滋有味地活,无声无息地活,苟且猥琐地活。在这样琐碎的日常里,过去的烦恼暂时得以消解,人的生存困境暂时可以得到解脱,进入一种“诗意的生存状态”。
人,究竟应该怎样活着?这是王安忆提出的一个精神母题,也是当代文学作品应该反映和思索的问题。无论是叱咤风云的文化精英,还是世俗社会的小老百姓,只有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生活在上海这样浮华的大都市里,人往往更容易迷失自己,王安忆的小说正是立足于上海这个背景,寻找一种生命的存在意义,人们在出走与回归中不断迷失与沉淀,又在再出走中寻求生命的价值。上海这条河流上,闪现着波光粼粼的哲理的光辉。
参考文献:
[1]王安忆.桃之夭夭[M].上海文艺出版社,2003.
[2]王安忆.漂泊的语言:我的小说观[M].作家出版社,1996.
[3]王安忆.重建象牙塔[M].上海远东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