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
摘要:在近代,武汉传统音乐居主导地位的是戏曲、曲艺等。在近代传媒未传入武汉之前,其传统音乐主要通过“创、唱、奏、演”的方式传播。但是,随着近代报纸、唱片、广播、电影等新的传媒在武汉得以发展,对其文化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其传统音乐的传播方式也随之发生了根本性的变迁。文章阐述了在近代传媒报纸、唱片、广播、电影中,武汉传统音乐传播方式的新变化。
关键词:近代;武汉;传统音乐;传媒;传播方式;变迁
中图分类号:J609.2文献标识码:ADOI:10.3969/j.issn1003-7721.2014.03.025
清代的汉口是全国“四大名镇”之首,1861年汉口开埠后,武汉不仅成为最重要的租界城市之一,而且成为最有影响的中心城市之一。在整个近代,武汉的音乐生活中中国传统音乐的活动总体来说居于主导地位,而其中又以戏曲、曲艺等音乐活动最为突出。近代是武汉戏曲曲艺活动的鼎盛时期,有京剧、汉剧、楚剧等多种形式的戏曲音乐的活动,对近代武汉的音乐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在近代传媒未传入武汉之前,武汉的传统音乐的传播形式相对较为单一,主要通过“创、唱、奏、演”的方式传播。但是,随着开埠后近代传媒的强势入侵,武汉近代报纸、唱片、广播、电影等新的传媒形式开始充斥整座城市,对市民的文化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近代传统音乐在城市的发展一直是近现代音乐史研究关注的重要方面,因此,在西方近代传媒的影响下武汉传统音乐的传播方式发生了哪些变化是值得重视的问题。
一、近代报纸与武汉传统音乐的传播
1815年诞生的《察世俗每月统记传》是中国近代报刊史的开端。1861年西方人在上海创办的《上海新报》是最早报道时政新闻的中文报纸之一。陈昌凤:《中国新闻传播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42、63页。 20世纪初,中国近代传媒业主要集中在上海、武汉等大都市,这些口岸城市、租界城市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之下,各种政报、时报、戏报等大量涌现。
在近代报刊传媒的影响之下,中国传统音乐文化中的戏曲音乐文化也开始广泛运用报纸这一新的媒介形式进行传播。不仅在报纸中出现了关于戏曲的新闻报道、戏曲演出的广告、戏曲评论等内容,而且还出现了以戏曲为主要内容的专业戏曲报纸。这对戏曲音乐文化的广泛传播起到了及其重要的作用。尽管报纸对于音乐而言是一种无声的传播媒介,但报纸所承载的音乐讯息,是音乐的延伸传播,属于音乐传播的第二个层次。而音乐本位的传播主要是过声音媒介的传播(包括乐谱的传播)属于第一个层次。王廷信:《戏曲传播的两个层次——论戏曲的本位传播和延伸传播》,《艺术百家》,2006年第4期,第40-43页。
近代中国专业戏曲报纸的产生,从清末的《游戏报》等游戏类小报以及有戏剧评论、戏曲消息报道的《申报》等正报、日报的出现,到清末民初时期的《二十世纪大舞台》(1904)等40多种小报的出版,再到1912年中国第一份戏曲专业报纸《图画剧报》在上海的创刊,直至20世纪20年代中期,最具影响的是被誉为“戏报鼻祖”的《罗宾汉报》(1926)的诞生,经历了一个较长的发展阶段。祝均宙、马莉:《近现代戏曲报纸与副刊总目提要(1897—1949)》,载中国戏曲志上海卷编辑部:《上海戏曲史料荟萃(第5期)》,1988年版,第159-197页。转引自傅才武:《近代化进程中的汉口娱乐业(1861—1949)——以汉口为主体的中国娱乐业近代化道路的历史考察》,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89-92页。
汉口租界是近代武汉报纸的发端之地。汉口开埠后,大批外国传教士、商人和外交人员进入汉口并开始创办报纸,1866年,汉口的第一张近代报纸《汉口时报》(The Hankow Times,英文)在英租界发行。1873年,中国第一张华人办的报纸《昭文新报》在汉口发行。1902年,宋炜臣创办《汉口日报》。此后30多年,华人报刊数量远远超出外国人所办报刊。至辛亥革命前夕,汉口共有报刊60余种。汤黎:《人口、空间与汉口的城市发展(1460—1930)》,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203-206页。 1933年新出报刊达到历史最高峰,达123种之多。唐惠虎、朱英:《武汉近代新闻史(下卷)》,武汉:武汉出版社,2012年版,第371页。 1937年国共两党、国民政府、各党各派和团体在汉出版的报刊达到140余种。1927—1937年10年间,武汉先后有报刊520种,1947年前后一年中有365种。武汉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武汉市志·新闻志》,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9页。 但到了1949年初,武汉仅有报社22家。此外,租界内曾有外埠报纸分销处,分销《上海商报》《上海申报》《上海时报》和《东方时报》等报纸。《汉口租界志》编纂委员会:《汉口租界志》,武汉:武汉出版社,2003年版,第315-330页。
近代武汉主要有《汉口罗宾汉报》《镜报》《汉口市民日报》《汉口中西报》《汉口民国日报》《武汉日报》《辰报》《星报》《建国晚报》《大刚报》《汉口新市场报》《汉口小报》《汉口大中华日报》《大汉报》《江声日刊》《戏世界》等报纸均或多或少有音乐相关的内容刊载。这些内容主要涉及与传统音乐相关的新闻、广告、评论以及音乐研究等方面。
民国初年,武汉汉剧史家、评论家杨铎著《汉剧丛谈》,于1912年首刊于《汉口小报》,后印单行本,于1915年由法言书屋出版。该书分别介绍汉剧历史、皮黄由来、流行地区、艺术流派、唱工、嗓、调、腔、板、眼、音乐场面、化妆、脚本,十大行当体制的分工及其名角等,并略述戏剧起源与京剧沿革。1916年,汉口《大中华日报》发表了《京汉之比较》一文,讨论京剧与汉剧在艺术上的异同。1918年,汉口《大汉报》发表《谈余洪元》一文,最早在大众传媒上对余洪元的艺术特色进行评介。1934年,汉口《戏世界》上以连载形式发表《汉剧十行名角之杰作》,讨论从“一末到十杂”各行当的代表性艺人、代表剧作、艺术特长。傅才武:《近代化进程中的汉口文化娱乐业(1861—1949)——以汉口为主体的中国娱乐业近代化道路的历史考察》,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25-27页。
汉口《镜报》是刊载武汉传统音乐讯息较多的报纸之一。该报上刊载的当时戏曲评论的文章如阿慧的《菊部拾迹(四)》,该文对当时艺人在新舞台落成之时有破台的习俗等问题予以了批评。《镜报》,1928年11月18日第3版。 (见图1)
`图1戏曲评论《菊部拾迹》
此外该报还有关于戏曲方面的新闻报道,如绿衣的《去矣瑞德宝》一文对京剧武生演员瑞德宝来武汉演出三个月的情况予以了报道。《镜报》,1929年2月18日第3版。 见图2
`图2戏曲新闻《去矣瑞德宝》
另外该报还有一些关于戏曲演出的广告,如预告了民乐园大舞台(即现在的汉口民众乐园)的演出剧目,有程砚秋、王又荃、吴富琴、曹二庚、李洪春的《花舫缘》,郭仲衡、程丽秋的《朱砂痣》,周瑞安、侯喜瑞、周春亮、刘春利、刘凤奎的《连环套》,吴富琴的《贵妃醉酒》,程丽秋、文亮臣的《母女会》等。《镜报》,1928年12月4日第4版。
`图3戏曲演出广告
《汉口罗宾汉报》是另一刊载武汉传统音乐讯息较多的报纸。如刊载的广告有长乐戏院的京剧《骂阎罗》《薛仁贵》等;满春戏园的京剧《柳林会》等;美成大舞台的京剧《樊梨花》等;天声舞台的京剧《四郎探母》等。刊载的新闻报道有《余叔岩昨日飞汉》《新舞台最后解决办法》等。刊载的有关戏曲评论文章有《汉剧坤伶秘史》《记杨郝之连环套》《汉剧伶人幽默杂记》等。《汉口罗宾汉报》,1935年第56号。
二、近代唱片与武汉传统音乐的传播
1890年,中国首次出现滚筒式留声机。19世纪至20世纪之交圆盘式留声机与唱片也来到中国。徐羽中:《二十世纪上半叶中国唱片初探》,福州:海风出版社,2008年版,第2页。 之后,上海的胜利与百代两家唱片公司开始寻找戏曲、曲艺名伶录制各种戏曲、曲艺唱片进行销售。谭鑫培等京剧名伶、郭宝臣等蒲州梆子艺人、刘宝全等京韵大鼓艺人均参加了录制各种曲调唱片。罗亮生著、李名正整理:《戏曲唱片史话》,载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北京市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京剧谈往录三编》,北京:北京出版社,1990年版,第399页。 20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是近代中国唱片业发展的繁盛期,各种唱片公司大量出现,有百代、丽歌、胜利、宝塔、大中华、高亭、蓓开、新月、长城、开明、和声、歌林、国乐、昆仑等。20世纪上半叶中国出版的唱片,根据内容可以分为戏曲、曲艺、器乐、歌曲以及杂项几大类。戏曲唱片包括京剧等近40个剧种的戏曲唱段,曲艺唱片包括京韵大鼓等近30个曲种的说唱节目,器乐唱片中有各种中西乐器的独奏、合奏音乐,歌曲唱片中有创作歌曲、民歌、童谣,为数不多的杂项类则包括政治演说、语言教学、经书朗读、教会圣咏、佛经念唱、体操口令等。20年代以前录制的唱片,内容几乎都是戏曲唱段。20年代以后,开始出现曲艺唱片。到了30年代,歌曲和器乐唱片大幅度增加。40年代后,电影歌曲在新出唱片中所占份额最大。徐羽中:《二十世纪上半叶中国唱片初探》,福州:海风出版社,2008年版,第14-17、24页。 此外,在民族器乐方面,吕文成、伊自重、何大傻等合作灌制的广东音乐唱片约300张。大同乐会曾由胜利唱片公司灌制过《春江花月夜》。百代公司国乐队灌制过《翠湖春晓》《金色狂舞》《彩云追月》等唱片19张。庄永平:《音乐的百年回响》,载《上海百年文化史》编纂委员会:《上海百年文化史》(第二卷上),上海:上海科技出版社,2002年版,第778-779页。
20世纪20年代后,唱片开始传入武汉。上海百代和高亭两家唱片公司率先进入武汉,为武汉的汉剧和楚剧著名艺人灌制唱片。这些唱片大多为名伶名段。
如楚剧李百川、章炳炎演唱的《酒醉花魁》(高亭唱片公司录制,录制时间不详),李百川、章炳炎演唱的《酒醉花魁》《董永分别》(百代唱片公司录制),沈云陔、章炳炎演唱的《吕蒙正赶斋》(百代唱片公司1934年录制),张玉魂、章炳炎演唱的《蔡鸣凤辞店》(百代唱片公司1936年录制),筱春芳、筱叶天演唱的《蔡鸣凤辞店》(百代唱片公司1936年录制),筱春芳、筱叶天演唱的《蔡鸣凤辞店》(高亭唱片公司录制),李百川演唱的《送友》(百代唱片公司1934年录制),章炳炎演唱的《新蓝桥》(百代唱片公司1934年录制),沈云陔演唱的《游春》(百代唱片公司1934年录制),徐小哈演唱的《张先生讨学钱》(高亭唱片公司1934年录制),陶古鹏、沈云陔演唱的《南桥会》(高亭唱片公司录制),杨幼梅、沈云陔演唱的《降香赏花》(高亭唱片公司录制)等,涉及李百川、章炳炎、沈云陔、陶古鹏、张玉魂、筱春芳、筱叶天、徐小哈、杨幼梅等楚剧名伶17人,名唱段72段。
如汉剧余洪元演唱的《乔府求记》(百代唱片公司1936年录制)、《打囚车》(百代唱片公司录制)(见图4)、《八义图》(百代唱片公司录制)、《李陵碑》(百代唱片公司录制),李彩云演唱的《杏元和番》(百代唱片公司1936年录制),朱洪寿演唱的《斩雄信》(高亭唱片公司1934年录制),刘炳南演唱的《收姜维》(高亭唱片公司录制),李彩云演唱的《三休樊梨花》(百代唱片公司录制)、周菊娥演唱的《七擒孟获》(百代唱片公司录制)等唱段。
`图4汉剧《打囚车》(余洪元演唱,百代唱片公司录制)
相比之下,由于当时百代、高亭两家唱片公司来武汉录音时,汉剧演员普遍采取抵制态度,而且要价偏高,导致其录制的唱片数量较少,而楚剧演员则较为欢迎录制唱片,且参与人数多,要价低,导致其录制的唱片数量较多。《楚剧志》编辑组:《楚剧志》,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3版,第61-62页。常静之:《中国近代戏曲音乐研究》,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0版,第164-315页。徐羽中:《二十世纪上半叶中国唱片初探》,福州:海风出版社,2008年版,第58页。《汉剧衰败,楚剧陡起》,载《汉口罗宾汉报》,1935年2月6日。
三、近代广播与武汉传统音乐的传播
1923年,美国人奥斯邦在上海创办了中国境内第一座广播电台“大陆报——中国无线电公司广播电台”。1926年中国人自办第一座官方广播电台——哈尔滨广播电台。1927年中国人在上海自办第一座民营广播电台——“无线电话”广播电台,主要播送唱片,并转播南方戏曲音乐。乔云霞:《中国广播电视史》,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7年版,第15、19、24页。 真正形成规模的是1927年开办的上海私立“玻璃电台”,它拥有收音机3000台。此后迅速发展,1932年,上海有广播电台41座,拥有收音机63000台,全国共有电台89座。刘善龄:《西洋风——西洋发明在中国》,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119-121页。 1935年,上海有广播电台54家。洛秦:《海上回音叙事》,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10年版,第189页。
1934年,汉口市广播电台落成,这是武汉市的第一座广播电台,官办,次年正式播音。1935年武汉第一座民办电台华中广播电台成立并开播。1937年,国民政府中央广播事业管理处在汉口设汉口短波广播电台,次年对外播音。1938年日军占领武汉,设立日伪汉口放送班,1941年改为汉口放送局。1946年,国民政府在汉口设军中广播电台,1946年,国民政府分别在北平、沈阳、西安、汉口、广州建立军中广播电台,汉口军中广播电台是军中播音总队下属第三队。 1948年试播,播送内容为包括京剧、楚剧等。1947年筹备的华中广播电台是武汉的另一民办电台,1949年正式播音。1947年筹建并播音的正声广播电台也是武汉的民办电台,亦称特殊电台。1947年江汉广播电台试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武汉新华广播电台设立,1949年以“汉口人民广播电台”呼号播音,不久以“武汉新华广播电台”呼号播音。由于民办广播电台受种种限制,申请开办的有8家,获准的只有3家。武汉解放前夕,所有广播电台均关闭撤离。武汉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武汉市志·新闻志》,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243-257页。
1938年,在国民党中央广播电台迁移重庆后,汉口市广播电台、汉口短波广播电台和长沙广播电台联合替代中央台的播音,在“保卫大武汉”的宣传活动中做了大量工作。李隆基、王玉祥等:《中国新民主革命通史(第8卷)》,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509页。 郭沫若领导的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集结了大批文艺界的爱国人士,他们把讲演、戏剧音乐创作与广播宣传相结合,在民众中产生了很大影响。陈卫平:《中外广播电视简史》,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91页。 如董莲枝等艺人演唱鼓词《八百壮士》等节目通过电台播送。武汉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武汉市志·新闻志》,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243-257页。
武汉广播电台播放节目可分为新闻性节目和文艺性节目。官办电台的新闻节目与文艺节目大体各半,民营电台则以娱乐节目和商业性广告为主。1936年,汉口市广播电台新闻占日平均总播出量9%,专题占28%,教育占3%,服务性节目占10%,文艺节目占50%。华中广播电台专题占16%,服务占14%,文艺占70%。
文艺节目在近代电台广播中常占有一半以上份额,内容按文学、艺术分类,设文学、音乐、戏曲、曲艺等节目。汉口市广播电台1936年文艺广播占总播出时间的一半,设有《国乐》、《西乐》节目,多数为播放唱片;1938年文艺节目比重为75%(包括广告、娱乐在内)。武汉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武汉市志·新闻志》,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243-257页。
当时电台的播音我们现在难以听到,但从当时的很多报纸刊载的电台播音节目预告中,可以看出当时传统音乐的播放仍相当丰富。如在1935年的《汉口市民日报》中有大量传统音乐的广播节目预告:
上午8:00 西乐:《芬芦曲》《解闷曲调》《风萧》《树神》。国乐:《飞花点翠》《歌舞引》《病中吟》《空山鸟语》。12:00 杂剧:(大鼓)刘宝全《游武庙》《乌龙院》。1:00 平剧:马连良《状元谱》,王少楼《法场换子》《宝莲灯》,荀慧生《还珠吟》《元宵谜》《荀灌娘》。下午1:30 西乐:《匈奴骨》《团体舞乐》。7:00 粤曲:《娱乐升平》《旱天雷》《双声恨》《浪声梅影》;歌咏:《惜兰》《我爱我中华》《长恨歌》《蛙与牛》。9:00 平剧:侯喜瑞《长板坡》,王华甫《化子抬金》,余叔岩《四郎探母》,梅兰芳、姜妙香、杨小楼合唱《霸王别姬》。《汉口市民日报》,1935年8月2日第7版。
汉口广播电台还办有专门的《汉口广播日刊》,公开发行,播音前一天出版,内容有节目预告、常识、歌词等。其中有很多涉及到传统音乐的节目。如《汉口广播日刊》1936年2月23日版刊载的汉口市广播电台节目预告中有四川高腔《别宫出征》、平剧(即京剧)《上天台》、秦腔《庚娘传》等戏曲、曲艺音乐节目。(见图5)《汉口广播日刊》,1936年2月23日。
`图5汉口市广播电台播音节目预告
即使在武汉沦陷期间,汉口市广播电台仍有京剧《乌能院》等传统音乐节目的播出。《大楚报》,1939年4月23日第3版。
据1935年7月至1936年1月《汉口罗宾汉报》每日所登之“汉口市广播电台”和“华中广播电台”节目预告所知,音乐类节目有“歌曲”、“歌舞曲”、“西乐”和我国的传统戏曲等。另外,民营华中广播电台除专门有一档“爵士音乐”外,其余时间所播音乐类节目则均为汉剧、京剧等传统戏曲音乐。可见,当时广播电台在音乐节目中传统音乐所占比重更多。张敏:《当年的时尚——武汉三、四十年代流行音乐试探》,武汉音乐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06年,第17-21页。 尽管近代武汉广播事业总体上仍处于初创时期,收听范围狭小,加之收音机价格昂贵,数量极少,听众局限于政府官员、富有的商人以及外国人等。唐惠虎、朱英:《武汉近代新闻史(下卷)》,武汉:武汉出版社,2012年版,第379页。 但传统音乐通过电台的传播,影响到了中上层精英群体,大大扩大和增加了市民的传统音乐信息来源,同时也使得传统文化娱乐更加趋于大众化。
四、近代电影与武汉传统音乐的传播
1895年,法国卢米尔兄弟在巴黎放映第一批电影成功之后,标志着电影时代的来临。1896年,上海徐园内的“又一村”放映“西洋影戏”,标志着中国的第一次电影放映。倪骏:《中国电影史》,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4年版,第1页。 1903年,美商汇喇洋行的精巧新奇影戏在汉口老跑马厅放映,武汉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武汉市志·文化志》,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205页。 后迁至武昌三佛阁映出,彭厚荣:《解放前的武汉电影资料》,《武汉文化史料》,1987年第6期,第25-28页。 标志着武汉电影放映的开端。1907年,在汉口后花楼的洋街口,建成了武汉最早的一座影剧院——后花楼影剧团。武汉市档案馆:《大武汉旧影》,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32页。 早期武汉放映的影片均为无声影片,其内容多是人们日常生活情景中的某些片段,片长仅10多分钟,为了提高观众兴趣,有的电影院还兼作剧场演出之用,常与杂技、戏法、曲艺、器乐以及舞蹈等同台演出。1926年武汉才有“蜡制声盘”的有声电影,1928年后,片上发声的有声电影传入武汉。彭厚荣:《解放前的武汉电影资料》,《武汉文化史料》,1987年第6期,第25-28页。武汉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武汉市志·文化志》,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205、214页。江岸区政协文史学习委员会:《江岸文史资料》,2000年第2期,第121页。
民国以前,武汉有三佛阁、后花楼、满春、荣华及消闲俱乐部等处放映电影,但多为兼映或季节性放映,辛亥革命以后,法商于1912年创百代大戏院于法租界,是专业电影院的开始。彭厚荣:《解放前的武汉电影资料》,《武汉文化史料》,1987年第6期,第25页。 1918年后,无论专映、兼映或季节性放映场所,逐年有所增加。1928年,武汉有11家专业电影院及9家兼并营业的娱乐场所。至1929年,除汉阳外,武汉共有20家(专业为11家),为近代的高峰期。1936年仅剩7家。至1938年,武汉电影院为13家(其中专业为6家)。武汉市档案馆:《大武汉旧影》,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32页。彭厚荣:《解放前的武汉电影资料》,《武汉文化史料》,1987年第6期,第26页。
近代武汉的电影院主要有两类,一是以放映电影为主的专业电影院,有百代(1912)、维多利(1917)、康登(1920)、九重(1927)、汉口(1927)、世界(1927)、中央(1928)、新华(1928)、中华(1929)、明星(1930)、光明(1930)、上海(1930)、长江(1934)等。另一类是兼映电影的综合性游艺场所及露天电影院,有楼外楼(1913)、新市场(1919)、凌霄(1931)、长江(1932)、大华饭店(屋顶花园)(1929)、新新游艺场(1929)等。彭厚荣:《解放前的武汉电影资料》,《武汉文化史料》,1987年第6期,第27-28页。
近代武汉的电影片源总体以外国影片为主,在国产影片未进入武汉之前,均上映外国影片。1929年7月至1930年3月,经汉口市政府教育局审查准映的影片中,外国影片200部,为国产片(32部)的6.21倍。1946年美国片与国产片的比例竟高达27:1。武汉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武汉市志·文化志》,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217页。
在电影的默片时期,传统音乐已经开始与电影的放映有所结合,如在放映同时穿插曲艺、器乐演奏等传统音乐的演出,这是传统音乐通过电影媒介传播的开端。随着有声电影的发展,电影与戏曲的结合——戏曲电影开始在国产影片中占有一定的比例,这使得戏曲可以通过电影这种新的媒介进行广泛传播,并对城市市民产生重要影响。
1930年拍摄的戏曲电影《歌女红牡丹》是中国第一部用蜡盘发声的有声电影。1933年,摄制了第一部有声戏曲片《四郎探母》,演员有谭富英、雪艳琴等。1935年,出品电影《周瑜归天》(京剧)、《林冲夜奔》(京剧)等,主演有李万春等。进入20世纪40年代以后,戏曲片进入相对繁荣时期。出现了较多戏曲电影,如1940年,周璇、白云、慕容婉儿主演的《西厢记》等。1941年,瑞德宝主演的《古中国之歌》(京剧)等。1948年,梅兰芳、姜妙香主演的第一部彩色戏曲片《生死恨》(京剧)等。从《定军山》到《四郎探母》、《周瑜归天》、《林冲夜奔》,再到《生死恨》,中国戏曲电影经历了从短片到长片,从无声到有声,从黑白到彩色,从简单的纪录片转向艺术片形式的探索的变迁。文硕:《中国近代音乐剧史(上)》,北京:西苑出版社,2012年版,第217-219页。
近代武汉专门放映国产影片的电影院主要有汉口的明星电影院、康登大戏院、上海大戏院等。杨蒲林、皮明庥:《武汉城市发展轨迹(武汉城市史专论集)》,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0年版,第416页。方明、陈章华:《武汉旧日风情》,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51-52页。江岸区政协文史学习委员会:《江岸文史资料》,2000年第2期,第264页。 其中明星电影院,在放映的国产影片中有部分戏曲电影,上映了我国第一部有声电影、蝴蝶主演的《歌女红牡丹》。李少恒:《三十年代汉口租界地区的娱乐场所》,《武汉文史资料》,1992年第2期,第60页。 抗战前上映了雪艳丽琴与谭富英合演的京剧舞台艺术片《四郎探母》,周信芳与著名影星袁美云合演的《斩经堂》,“活周瑜”王虎辰出演的京剧艺术片《周瑜归天》等。江岸区政协文史学习委员会:《江岸文史资料》,2000年第2期,第264页。
有的电影院既放映电影又兼作剧场演出用。如汉口的光明大戏院,是一个影、剧两用的剧场。20世纪30年代初期,白玉霜、喜莲领衔的评剧团(当时称“蹦蹦戏”)等团体来此演出。许多著名京剧演员,如名旦刘筱衡和卢翠兰、“猴王”王桂卿、武生王少泉等先后来此演出。1936年,梅兰芳、尚小云、谭富英、荀慧生等京剧名家轮流来此演出。江岸区政协文史学习委员会:《江岸文史资料》,2000年第2期,第121-125、263-264页。
结语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在近代传媒的影响下,武汉传统音乐的传播方式发生了重要变迁,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其一,从传播层次看,以音乐本位传播为主的形式向音乐本位与音乐延伸传播并重的方向转变。近代传媒传入武汉之前,传统的音乐传播方式中也有书籍等音乐延伸传播形式,靠中国传统的活字印刷术而进行的延伸传播影响非常有限,通过声音和乐谱的本位传播形式仍然是武汉传统音乐的主要传播形式。近代传媒传入武汉之后,由于西方近代机器化的印刷术的传入,出现了通过近代报刊、书籍的音乐延伸传播方式,其中尤以报纸影响力最大,近代武汉出现的《汉口罗宾汉报》《镜报》《汉口市民日报》《戏世界》等大量刊载传统音乐信息的报纸为音乐的延伸传播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使得音乐的延伸传播与音乐的本位传播处于同等重要的地位,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事实上,自从武汉传统音乐开始运用报纸媒介传播开始,其音乐借助声音传播与借助媒介的延伸传播始终处于统一进程中。在音乐本位传播的同时,音乐的延伸传播也在进行,而且两者之间保持了一种相对稳定的相互制约关系:即音乐本位传播的内容在一定程度上规定了音乐延伸传播的内容,而延伸传播又在一定程度上制约着音乐本位传播的广度、力度和深度。王廷信:《戏曲传播的两个层次——论戏曲的本位传播和延伸传播》,《艺术百家》,2006年第4期,第40-43页。
其二,从传播途径看,在“创、唱、奏、演”较为单一的传播途径基础上,出现了利用近代传媒的多元传播途径。近代传媒传入武汉后,除了原来的传播形式保持不变,传统音乐还可以利用报纸、唱片、广播、电影等多种途径进行传播,这无形中使得武汉传统音乐的传播的时空范围以及受众人群大为增加,反过来,由于参与到传统音乐传播活动中的市民数量大大增加,使得武汉传统音乐的发展更趋繁盛。
其三,从观演关系看,在同一时空观演型基础上,出现观演分离型的传播方式。传统的传播方式是音乐的表演者与音乐的受众必须在同一时空范围内进行面对面的音乐传播活动,这对音乐的演出与接受形成了极大的制约。近代传媒在武汉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关系,使得音乐表演者与音乐受众发生了分离,即可以不再同一时空范围内进行。如唱片的传播,一方面,结束了市民只能去剧院等演出场所现场观看音乐演出的历史,让市民可以在家里欣赏到音乐。使得市民在参与音乐活动的方式上更为自由,选择性更大。另一方面,即使表演者不能演出了,音乐表演者可以通过录制唱片的形式,对自己的演出进行广泛传播,传播的范围大大增加,使得那些没有到现场观看演出的市民也能参与到音乐活动之中来。无形之中增加了音乐的影响力。再者对于唱片录制的音乐作品而言,可以较长时间的保存,且不受时间、空间限制进行播放。这对当时城市传统音乐的发展、创新与传播起到了重要作用。
其四,从传承状态看,在封闭保守状态的基础上,出现了更加开放的传承状态。近代传媒在武汉出现之前,传统音乐的传承一般是家族型或师徒型地传承,基本上是在一种较为封闭的系统之中进行的,这对于传统音乐的发展有着严重的负面影响,一旦师父去世,若无带徒,就意味着他所拥有的音乐文化面临失传;另一方面,想学习传统音乐的承受者因师父不肯传授,要么反复到现场观看演出学习,要么随着师父的去世而终止。近代传媒在武汉出现之后,不仅对改变传统音乐艺人的传承观念起到了重要作用,而且使得传统音乐艺人逐渐打破原来封闭的传承系统,使之变得更加开放,对于传统音乐的传承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如汉剧艺人余洪元的传承观念较为保守,一生很少收徒,对唱片录音态度也不积极,但在近代传媒的强大影响之下,仍录下了为数不多的唱片,这对于汉剧的传承发展无疑起到了积极作用。这一现象在唱片刚进入北京时也同样存在,当时有部分京剧艺人也是较为保守而采取抵制态度,即使录音,也是故意在演唱时唱词含混不清。但随着唱片所带来的名利双收的好处后,大多数艺人开始广泛接受这种形式,也使得传承更为开放化。
近代武汉不仅是中国最有影响的租界城市之一,也是最有影响的中心城市之一,在近代音乐史上的地位不容忽视,这里也是中西音乐文化交融的重要窗口之一,还是中国城市戏曲、曲艺等传统音乐的活动中心之一。在西方文化尤其是近代传媒文化传入武汉后,对武汉的城市传统音乐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对武汉传统音乐传播方式新变化的研究,在中西音乐在近代中国城市的交流与融合研究,在近代中国城市音乐研究,尤其是近代城市传统音乐的嬗变研究中有重要的价值和代表性。
(责任编辑:孙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