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的美国媒体中医药报道话语分析

叶 青 吴 青

(北京中医药大学人文学院，北京，100029)

海外中医药

基于语料库的美国媒体中医药报道话语分析

叶 青 吴 青

(北京中医药大学人文学院，北京，100029)

目的:分析美国新闻媒体对中医药的报道话语，揭示美国主流社会对中医药的认识和态度。方法:建立美国中医药新闻报道专题语料库，采用批评性话语分析方法，对报道文本进行索引行解读和词簇研究。结果:1)自2000年以来，中医药相关报道的数量总体呈现稳步上升的态势。2)在描述中西医关系时，美国媒体频繁使用了具有“融合”语义的词汇。3)在报道针灸和中药时，媒体的词汇选择存在明显差异，在宣传针灸安全有效的同时，强化了中草药有害、受污染、甚至危险的负面形象。结论:美国新闻媒体对中医药的报道体现了美国社会和民众对中医药发展的密切关注和对寻求中西医结合的浓厚兴趣，然而中草药的安全性问题仍是美国民众关注和担忧的焦点。为了提升中医药的国际认可和接受度，需要加强对中医药安全性和有效性的媒体宣传和报道。

中医药新闻报道；语料库研究；批评性话语分析；美国媒体

20世纪90年代之后，中医药在美国搭上了补充替代医学发展的“快车”，在众多的补充替代医学学科中脱颖而出，受到美国补充替代医学中心(NCCAM)的高度重视[1]。越来越多的美国医学工作者开始主动了解针灸和中药，中医药的公众知晓度也得到迅速提高。为了满足社会和民众对中医药发展的关注和兴趣，《纽约时报》等美国大众新闻媒体针对中医药进行了深入、持久和广泛的报道，内容涉及针灸和中药治疗、环境保护、保险政策、药品管理等多个方面，已经成为美国公众了解中医药的重要渠道之一。

在当代新闻传播全球化时代，具有超级传媒帝国之称的美国，其新闻传播影响力犹如在科学技术上的发展一样引人注目[2]。美国主流媒体的新闻报道不但左右国内舆论，影响着美国公众对中医药的认可和接受，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主导着世界舆论，对中医药的国际化进程产生了推动或制约的作用。因此，研究当今美国新闻媒体对中医药的报道，能了解美国社会和公众对中医药的认知和态度，更好地促进中美两国的中医药交流，有利于扩大中医药在国际的影响。本文以美国媒体中医药新闻报道的语言特点为考察重点，探讨其语言结构折射的观点态度，为推动中医药国际交流和传播提供参考。

1 新闻报道的批评性话语分析

作为意识形态和社会文化的重要载体，新闻话语一直是批评性话语分析的重点。批评性话语分析理论(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产生于20世纪70年代，旨在对大众语篇进行批评性分析，发现语篇中人们已习以为常的意识形态，揭示意识形态对语篇的影响以及语篇对意识的反作用[3]。研究者发现新闻报道者通过词汇搭配、情态、语气等的选择，直接或间接地表达出媒体对待新闻事件的观点和立场，并在媒体活动中形成系统化态度倾向，从而有目的地、有选择地、高强度地培养读者的思维认知定式，达到社会共识[4]。

虽然西方新闻媒体对中医药的报道可谓丰富多彩，但是至今国内缺少针对中医药新闻报道的系统研究。本研究通过自建“美国新闻媒体中医药报道”小型专题语料库(TCM Corpus-American Media)，尝试将语料库和批评性话语分析结合起来，采用索引行和词簇研究方法，分析大量的自然语料，从而更加直观和客观地解读新闻话语的生成和理解过程，探究其新闻倾向性，把握美国社会和公众对中医药的认知情况和情感态度，本研究对于我国的宣传报道策略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2 语料收集与整理

由于本文的研究对象是美国具有重要国内外影响力的新闻媒体，因此研究者在语料的来源上做了严格限定。根据美国审计媒体联盟(Alliance for Audited Media)2013年3月对美国各大报纸媒体发行量的调查报告[5]，本研究选取排名前十的《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华盛顿邮报(Washington Post)》《洛杉矶时报(The Los Angeles Times)》《华尔街日报(Wall Street Journal)》《今日美国(USA Today)》作为语料来源。这五份报纸负有盛名，发行量庞大，拥有广泛和稳定的读者群体，享有较高的公信力和权威性，多为全国性报纸，能够全面和深入地报道国内国际大事，其社论基本可以代表美国自由派和保守派两派的观点。

研究者借助Communication & Mass Media Complete(EBSCO)大众传媒全文数据库，以“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Chinese medicine、acupuncture、herbal medicine、Chinese herbs、alternative medicine，、complementary medicine、complementary and alternative medicine、integrative medicine、oriental medicine、moxibustion”为检索词，从上述五份报纸共收集2000—2013年中医药相关报道267篇，建立了“美国新闻媒体中医药报道”小型专题语料库(TCM Corpus-American Media)，语料总量为224907个形符，16371个类符，词汇密度达到标准化类符/形符比46.29，平均词长为4.94。

3 报道状况概述

2000—2013年美国新闻媒体中医药的报道量化统计显示(见图1)，报道量总体呈现出稳步增长的态势，并具有时间阶段性，充分反映了该阶段的中医药发展的重大历史事件。1)2003—2004年是报道增长的第一个高峰。2003年3月，中国的“非典”疫情出现全国蔓延趋势，美国媒体着重报道了中医药在中国抗击“非典”中的积极作用。2004年在美国国家健康研究院的资助下，马里兰大学医学院机构专家以西医的严格随机对照临床试验证明了针灸能够改善关节炎患者的膝关节功能[6]，再次激发了美国媒体和民众对针灸在缓解疼痛、治疗疾病的浓厚兴趣。2)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美国媒体对中国的经济、社会和文化进行了集中报道。中医药在中国医疗系统的重要地位，以及其在治疗运动损伤的神奇功效，激发了美国媒体对中医药的第二个报道热潮。3)2010年，联合国“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间委员会第五次会议”确定，中国“中医针灸”被列入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7]，美国媒体继2004年之后再次出现报道针灸的高峰，不但总结了针灸在治疗和缓解不孕不育、术后牙痛，关节疼痛、分娩疼痛等方面的研究结果，还对针灸的文化内涵进行了深入介绍和阐释。

图1 2000—2013年报道数据变化

纵观这10多年的报道主题，研究者发现针灸和中草药相关报道居多，体现了美国主流社会对针灸和中药疗效的关注。在“回归自然”思潮的影响下，备受西药不良反应困扰的美国民众对中医药青睐有加，针灸疗法和中草药发展尤为迅速，至2009年，已有上百个中医药研究项目得到了美国补充替代医学中心的大笔科研经费支持，占同年研究项目的1/4，其中1/3为针灸研究，2/3为中草药研究，哈佛大学等著名高校也纷纷将中医药纳入医学教育课程体系。为了满足社会对中医药日益增长的需求和兴趣，新闻媒体不但详细、客观地报道了针灸和中药疗效的科研成果，而且就民众关心的针灸和中药疗法的安全性和有效性问题，进行了广泛的讨论，采访了执照医生、针灸师、病患、科研和管理人员等多个群体。此外，报道的类别也呈现多样化的趋势，涉及动物保护、商业投资、医疗保险、药品管理等多个领域，反映了中医药在美影响的扩大和深入。

4 报道话语分析

研究中医药新闻报道，不能仅仅局限于报道数量和类别的宏观统计，还需要结合报道话语进行微观分析。本研究以“传统中医药(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西医(Western Medicine)、针灸(Acupuncture)和中草药(Chinese Herbs)”为检索词，借助日本早稻田大学教授Laurence Anthony研发的语料库检索软件AntConc3.3.5，生成上述词在语料库的索引行和词簇表，结合自然语境来观察检索词的共现词汇，探讨新闻报道者的词汇选择特点，进而揭示美国新闻媒体对中医药的理解和态度。

4.1 传统中医药与西方现代医学的融合 新闻语篇对人物和事件的命名和描述，主要通过词汇的选择来实现[8]。在西方的传播媒体中，词汇的选择无不取决于这些媒体的立场和观点。在美国，西医是常规医学(Conventional Medicine)，中医药则被列入补充替代医学(Complementary and Alternative Medicine，CAM)。因此，在报道中医药时，美国媒体不可避免地需要参照或对比西医，甚至进一步描述两者之间的关系。研究者借助语料库检索软件，列出了美国媒体在报道中医药时，描述中医(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和西医(Western Medicine)关系的索引行(见表1)。

表1 “TCM/WM”索引行

注：TCM为“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的缩写形式，WM为“western medicine”的缩写形式。

在描述和报道中西医关系时，媒体主要选择了：1)“融合”词汇，如：结合(combination)、混合(meld)、补充(complement)、综合(integrate)、应用于(have application in)、融入(development into)，甚至用了拟人修辞，为“中西医主持婚礼”(marry western medicine and chinese herbal remedies)；2)“比较”词汇，如：差异(difference)、相似(similar)、整体地(holistically)、无创的(less invasive)、缓慢(slower)。

新闻媒体的词汇选择清晰地表明了美国医学界和社会对中医药的态度。一方面，随着公众对中医药的兴趣和需求的持续增长，美国医学界开始重新审视和思考对中医药的态度，逐渐从最初的排斥抵制，转变为如今的寻求结合。美国政府增加了对中医药研究项目的投入，鼓励医学科研人员加紧对中医药的作用机制、有效成分、临床效果的研究和试验，并实时向媒体和民众公布最新科研结果，为中医药融入美国现代医学体系提供科学依据[9]。在中医药疗效和经济效益的双重驱动下，美国医院和西医医师也开始主动了解中医药的治病疗效和机制，推荐和提供中医药治疗服务[10]。然而，媒体也指出了中医药与西医的差异，尤其是中医药的理论概念，如气(Qi)、整体观(Holistically)，对于美国医生和患者来说都是较难理解的陌生概念，并表示中医药需要采用西医的论证方法(Western Medicine Experience and Method)，才能被西方社会更加广泛地采纳和接受。可见，美国医学界仍然坚持西方现代医学的科学标准，中医药只能通过严格随机对照临床试验，或者有效成分和药理机制分析，才能证明其安全性和有效性。

4.2 针灸和草药的不同境遇 新闻语篇对主要过程和核心对象的定义和描述，往往最能反映媒体的态度和立场[11]。为了更好地了解美国媒体对针灸和中草药的报道，研究者对针灸(Acupuncture)和中草药(Chinese Herbs)进行了词簇研究，分析针灸和中草药在语料文本中反复出现的搭配结构，发现复现频率较高的搭配为定义句式“针灸是……”(Acupuncture is…，N=48)、“中草药是……”(Chinese Herbs are…，N=16)，和描述句式“针灸能……”(Acupuncture can…，n=17)、“中草药能……”(Chinese Herbs can…，n=8).表2和3分别对比列出了媒体对针灸和中药的具体定义和描述。

表2 “Acupuncture / Chinese herbs be”索引行

表3 “Acupuncture / Chinese herbs can”索引行

虽然美国医学界对针灸的治疗机制仍存在质疑(not fully understood，unproven)，甚至有研究者提出针灸疗效只不过是安慰剂效应(a placebo)，并不能真正治愈疾病(no cure，not magic)，但是针灸作为西医的有效和安全辅助治疗手段(an effective and safe adjunct / help)已经逐渐被美国主流社会接受和认可(becoming increasingly accepted，thoroughly researched，growing in popularity)。不同于针灸，媒体对中药的描述则多为负面，认为中药存在污染严重(contaminated)、含有毒性物质(toxic substance)、未经科学加工(not available as extracts，sold by weight)等种种问题，强调其是政府监管(regulate)、医师指导(guidance)和科学研究(study，test)的对象。这些词汇所特有的排斥性和否定性语义，很容易使媒体受众对中药产生“异己”负面性构建效应。

同样，媒体对针灸和中草药疗效的报道也呈现差异。随着大量现代临床试验和科技手段的应用，针灸的部分疗效得以验证，对其作用机制的理解也在不断加深，媒体对针灸的疗效进行了充分的报道，介绍了针灸在镇痛(calm，relieve/reduce the pain)、增加骨胶原(increase collagen)、降低尿潴留(reduce urinary retention)、辅助戒毒治疗(help cocaine addicts control)和治疗关节炎等慢性疾病(arthritis，chronic)等方面的多种疗效。由于中草药复方制剂的药理复杂，研究难度加大，并涉及中国的制药业和种植业[12]，因此媒体的报道不容乐观，近半数的报道皆为负面报道，如仅2013年《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与《今日美国》分别刊登了《传统医药是否安全(Traditional? Yes.But are they safe?)》《诱人却危险的药品(Alluring but risky medicine)》《补充剂的危险地带(The supplement danger zone)》。虽然肯定了中草药在减轻流感症状(relieve symptoms of influenza)等方面的疗效，媒体不断警告民众小心中草药的毒性(danger，toxics)和与西药混用的不良反应(adverse reaction)。

5 结语

美国新闻媒体对中医药的报道一方面体现了美国社会和民众对中医药发展的密切关注和对寻求中西医结合的浓厚兴趣，另一方面也折射出了以西医科学观为主导的社会认知和态度。针灸的科研成果和治疗效果，得到了充分的报道和较高的评价，在美国已被越来越多的患者接受，主流西医从业人员正在迅速进入针灸治疗和研究领域，这使得针灸能够较好地融入美国。但是美国媒体有关中药的负面报道较多，体现了美国医学界对中药有效性和安全性的顾虑，以及民众对中药的质量稳定性及合理使用信心不足。因此，除了加紧对中医药疗效的研究和中药生产的标准化以外，我们还可以通过加强中医药科研、管理部门与国内新闻媒体的合作，充分利用和发挥我国新闻媒体的作用[13]，积极对外报道中医药的最新科研成果，宣传中医药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及时回应国外媒体对中医药的报道，纠正和反驳错误或不公的报道，建立顺畅的中医药信息国际传播途径[14]，树立中医药良好的国际形象，为中医药的发展创造较好的国际舆论环境，提高中医药的国际认可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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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Total Circ for US Newspapers.Alliance for Audited Media.Retrieved on June 9，2013.http://en.wikipedia.org/wiki/List_of_newspapers_in_the_United_States_by_circulation.

[6]李永明.美国针灸热传奇[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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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6-17收稿 责任编辑：张文婷)

A Corpus-based Study of US News Reports o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Ye Qing,Wu Qing

(SchoolofHumanities,BeijingUniversityofChineseMedicine,Beijing100029,China)

Objective:To analyze the reports by US newspapers o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CM) to reveal its public understanding of TCM.Methods:A specialized corpus was built and concordance and cluster analyses were conducted under the framework of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CDA) .Results: 1) Steady increase was observed in the number of reports on TCM since 2000; 2) Similar words such as “integrating” were frequently seen in describ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CM and conventional medicine; 3) Different words were chosen to report acupuncture and Chinese herbs,the former depicted as effective and relatively safe while the latter as possibly harmful,contaminated or even dangerous.Conclusion:The findings suggest American’s public interest in TCM and TCM’s integration into conventional medicine.However,media reports also voice the public concern about the safety of Chinese herbal medicine.Thus more media reports on the safety and efficacy of TCM are necessary for the promotion of TCM.

News reports o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orpus-based study;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US media

2013年度北京中医药大学科研基金项目：“英美新闻媒体对中医药报道的话语分析-基于语料库的研究”(编号：2013-X-051)；2013北京市共建项目(编号：BJGJ1316)

叶青(1982—)，女，安徽合肥人，讲师，学位：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硕士，研究方向：医学英语，E-mail：yqmail@163.com

第二作者：吴青(1968—)，女，教授，硕士生导师，学位：应用语言学硕士，研究方向：医学英语，E-mail：jenifferliu@qq.com

R2-03；H030

A

10.3969/j.issn.1673-7202.2015.04.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