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新世纪大学叙事长篇小说的社会镜像

杨剑龙 陈永有

(1.上海师范大学，上海 200234;2.浙江省台州市三门县第二高级中学，浙江 台州 317100)

新世纪以来，中国高校的规模在不断壮大，随之而来的各种矛盾日益激烈、各种弊端逐渐凸显、各种情感纠葛不断增多。新世纪高校体制改革引起的动荡催生了一批描写大学校园生活、表现知识分子内心世界的长篇小说，这些长篇小说的作者或者本身就是大学教师，或者曾经在大学深造过，因而对于新世纪以来的大学现状有着比较深刻的认知和体悟，这些作家显然在有意或无意地模仿《围城》，借助长篇小说的艺术形式，揭露新世纪扩招后大学的种种病态丑态，展开对新世纪大学弊端的批判。理清新世纪高校长篇小说中包含的各种社会镜像将有助于我们对这类题材小说总体价值的评判。

一、象牙塔里的明暗纷争

新世纪大学叙事的长篇小说描述了高校生活中的种种镜像，揭示出形式生活中的诸多病态丑态。

《围城》中方鸿渐曾感慨说:“怎么学校里还有这许多政治暗斗?倒不如进官场爽气。”［1］《围城》中的三闾大学里，不同教师之间有着不同的等级和薪水，有教授、副教授、助教，而副教授又分为好几等，每等的薪水还不一样。同样是系主任，不同背景的人还有不同的地位和薪水，历史系主任韩学愈比赵辛楣高一级，赵辛楣又比外语系的刘东方高一级。韩学愈为了太太的工作与刘东方发生冲突，方鸿渐与韩学愈有着学历上的纠葛，又因为相亲的事惹刘东方不高兴。总之，“三闾大学里集合着政治、人事、职业、情场等诸多矛盾的明争暗斗，以及令人头昏目眩的各种谣诼诽谤”，这其实是“作家对于大学生态的一种理解与表达”［2］P59。

新世纪的高校中，由于市场经济的发展，世俗观念不断向大学校园渗透，拜金主义、金钱至上的理念在整个社会蔓延，高校也不再是一方纯洁无瑕的净土。大学校园里个人主义价值观盛行，学院知识分子不再甘于清贫，而是想方设法为自己谋求利益，努力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于是，新世纪的高校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利益纠纷，各种矛盾愈演愈烈。

权力与利益往往是紧密相关的，对于个人利益的追求会增进权力斗争的激烈程度，新世纪的大学叙事长篇小说对大学校园里的权力斗争有着生动的描写。朱晓琳的《大学之林》［3］中的俞道丕和薛人杰为九州大学外语学院院长一职明争暗斗，闹得沸沸扬扬。俞道丕在夫人的协助下为赢取竞选费尽心机，比如争取尹老太太的支持，又带头为得了绝症的学生捐款;薛人杰则跑到校组织部去自荐当院长，又为学院拉来了每年一千万日元的科研经费，并且捐出巨款给俞道丕的学生治病。这场斗争的结局是俞道丕侥幸获胜了，于是，没有当上院长的薛人杰就动了真格想跳槽。叶炜的《大学.COM.狼》［4］中的省城师范大学里也是派系林立，以张副校长为首的改革派与以江北校长为首的保守派势不两立，小说通过评职称事件来表现这种派系斗争，刘晓明的妻子之所以没有评上副高职称就是派系较量失败的结果。张副校长和颂南副校长为了争夺校长一职，也是机关算尽，张副校长甚至想到让作为局外人的大作家王闲云帮忙去省委活动。纪华文的《角力》［5］中的河州学院更是一个官位的角力场、权术的交易所，小说中的人物为硕士生导师和一个空缺的副院长职位展开各种角逐。小说中的李来复是一个不学无术、阴险狡诈、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的败类，这样的人在学校里反而如鱼得水、步步高升。

新世纪高校中，除了政治权力的斗争外，更多的人都参与到了学术地位的竞争中去。大学中的教师薪水和学术地位是直接挂钩的，教授与助教的收入有着天壤之别。新世纪的学院知识分子不再甘于贫困，不再对物质利益置若罔闻，因此，他们把职称看得更重了。学术地位的纷争包含了项目申报、职称评比、学术机构任职等的激烈竞争。史生荣的《大学潜规则》［6］中的曹小慧想评副教授，却没有科研项目，喜欢曹小慧的门亮为了她甘愿低三下四去求自己的老同学财政厅副厅长。申请到了科研项目，也就意味着申请到了一大笔钱，当然，评上职称也是为了能赚更多的钱。朱晓琳的《缺氧》［7］中的丰凯信和韩永一都是学术圈里的权威，但是两个人谁也不服谁，“从学生时代起就开始较劲，斗了几十年分不出胜负”［7］P34。小说中两个人为了“中国东欧经济研究会”会长一职展开各种明争暗斗，学会的理事、会长、副会长，“一般来说，这些职务是学术地位或资格的证明”［8］。他们在争夺中使用的手段都相当卑鄙下流:韩永一唆使学生检举丰凯信的学生论文抄袭，并借此要挟丰凯信，让他放弃竞选;丰凯信表面上道貌岸然，却在背后指挥学生在网络上炮打韩永一，甚至揭露韩永一大学期间的丑事，还花钱雇代理公司来刷网上点击率。

无论是政治权力的角逐还是学术地位的争斗，其背后往往是受经济利益的驱使。但是，新世纪大学校园里的这种明暗纷争的背后又不仅仅是利益之争，也是一场名誉之争。无论是官位还是学术地位，都代表着一定的身份和尊严，而中国人又尤为看重“面子”。《大学之林》中的薛人杰，家境优越，又有大笔的科研经费，他并不缺钱，他想当院长更多的是为求名。《大学潜规则》中的曹小慧想评副教授，主要是为了利益，但评上副教授后就名利双收，这也是她所高兴的事。《缺氧》中的丰凯信和韩永一的“争霸”，也包含了名誉之争。那么新世纪学院知识分子究竟更在乎名还是更在乎利呢?这个不能一概而论，有人更在乎名，有人更在乎利，有时候经济利益与学术名誉又是相关联的。在《大学之林》中的俞道丕看来，“人活在世上说到底就图个名利，能名利双收最好，名丢了剩点利也挺实惠”［3］P215－216，小说开头得到院长官位的他是名利双收，小说末尾，失去官位的他是名利双失。“先是金钱的压力，后是名位的诱惑，对于大学教授来说，过了这两关，才能谈论什么独立与自尊。”［2］P153新世纪高校中的诸多学院知识分子，都没有逃过这两关，也因此卷入了各种明暗纷争中。

二、物欲时代的大学弊端

当今世界被视为是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人们往往以金钱作为衡量一切的标准，疯狂地追求物质利益和个人欲望。21世纪的中国高等教育，在这个物欲世界中迅速膨胀，在2004年其规模就超过了美国，跃居世界首位［2］P112。中国高等教育表面上看来是如火如荼地推进，实际上在发展的过程中夹杂着诸多的畸形和弊病，正如《大学门》中指出的“速成的就是畸形的”［9］。

(一)扩招后高校内部的资源紧张

急速扩招背景下的某些大学负责者，受整个时代潮流影响，也变得贪慕虚荣、急功近利、好大喜功，他们往往视扩招为大学发展的机遇，也是自己取得政绩的好时机，因而不顾大学本身的实际情况好高骛远，为自己执掌的大学制定大跃进式的方针政策，往往采用权力压制和利益诱惑的双重手段，促使学校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在新世纪大学叙事的长篇小说中，很多作品都涉及到大学的大跃进式的发展。汤吉夫的《大学纪事》［10］中何季洲担任H大校长后，想把一所刚刚由六所历史不长的普通院校合并的大学办成国际一流大学。于是，大量扩招学生，疯狂地盖楼，高薪引进名人，争取硕士点、博士点。倪学礼的《大学门》中缺乏最起码条件的E大在孟校长的带领下开展了轰轰烈烈的争取博士点运动，编造申报博士点材料中的数据，千方百计公关去搞定评委，从其他学校高薪挖名教授……

新世纪以来，各个层次的学校都在努力寻求自身的突破，不少学校不顾实际情况和自身条件，加入赶超其他学校的大跃进发展中去，高校教师就因为短时间内的大规模扩招而疲于应付。石盛丰《教授横飞》［11］中的侍郎感慨自己这几年每年都要上500多节课，像“老黄牛一样上课”［11］P14。《角力》中的李平原因为学院招生规模超出了原计划，师资变得紧张，而被取消了访学计划。照理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学校更应该把工作重心放在教学上，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大部分高校负责人都乐此不疲地追求大学的升格，而忽视对学生的教育。《大学纪事》中的何季洲更是把扩招作为赚钱的手段，认为高考本科未上线的70%学生是学校“挣大钱的地方”［10］P16。升格之后，又进一步扩招硕士生、博士生，很多学校的教授原本就没有这样的实力和精力，这样恶性循环的直接结果就是教学质量的严重下滑。比如《大学纪事》中学生考试作弊成风，被老师抓住还反过来诬蔑老师，盛副校长就指出申博“大大破坏了正常的教学秩序，以至于一切工作都处于瘫痪状态”［10］P168。

这场“大跃进运动”导致的另一个结果是高校的债台高筑。扩招必然要求扩建，扩建就需要大笔的经费。再加上升格期间大量的经费投入，买版面、挖人才、开会议、跑关系等都需要大笔的钱，《大学门》中的E大在申博初期就花费了二百万元，为了从银川大学调走周七天又给了银川大学六十万。《大学纪事》中的H大在争博士点期间也是“花钱就跟流水似的”［10］P143。《大学之林》中说“‘举债’兴教正在成为一种时尚”［3］P216。

(二)高校各种制度的死板与教条

21世纪的中国大学在表面上看起来是自由的，各大高校都可以寻求自身的跨越式发展道路，但实际上却要受很多条条框框的限制。比如本科教学评估、高校教师职称评审制度、大学招生制度、人才引进制度等，这些制度在发挥着一定积极作用的同时，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有的往往过于死板，给高等教育带来了诸多负面影响。

《教授横飞》中提到本科教学评估涉及一千七百多项指标，每一项都要准备一套历史上最为复杂的材料，而且上课和写文章都必须按照一套异常繁琐的模板进行。面对这项评估，教务处长累趴下了，主管副校长高明烛也“彻底陷入了焦头烂额之状”［11］P21。《缺氧》中的 F 大学为了“迎评”，全校进入“特级警备状态”，所有院、系派人全天候值班，各级领导立下军令状，一旦出错就要丢掉官帽。“真可谓草木皆兵，如临大敌，人人自危，风声鹤唳。”［7］P40全校教师加班加点检查四年来学生作业、教师教案、毕业论文和各学期的试卷，还要把几年前的学生试卷重新规范打印，然后把答案重新抄上去，把历届本科毕业论文精加工。总之，这场评估活动几乎已经演变为被评估学校的集体造假闹剧。

职称评审制度的本意也是为了让职称评审更加规范，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往往会出现过于强调学术成果和科研项目而忽视教学的现象。其原因在于前者易于客观评估，后者较难量化。《教授横飞》中的侍郎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学生工作中去，不论严寒酷暑，还是逢年过节，都坚持陪伴学生，这样的好教师却因为没有突出的科研成果直到退休前都未能评上正教授。“为什么辛辛苦苦地工作不被承认?到底是他妈的教书重要呢，还是埋头搞自己那点东西重要?”［11］P9也正因为职称评审制度才导致了诸多教师宁愿整天埋头科研，而不愿意认真教学。

此外，高校中的招生制度和人才引进制度也存在某些不足，不利于高校对人才的培养和利用。《角力》中的林一北有真才实学，科研、教学能力都很强，但是因为外语不好考不上研究生，继而因为没有硕士、博士文凭被高校拒之门外，他走上了学历造假之路。

在物欲世界中，以权谋私等各种腐败现象层出不穷。中国高等教育的一系列制度规定，其出发点往往是为了保证大部分人的公平公正，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却往往事与愿违，出现劳民伤财、扼杀人才的不良效果。

(三)金钱和关系在高校横行霸道

物欲世界里的有些高校不再是以育人为中心，而是以盈利赚钱为目的。金钱和关系是这个社会的两大“法宝”，在21世纪的大学里，这两大“法宝”依然适用。有了金钱和关系，就可以在大学里畅通无阻地得到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

其一，金钱和关系成了进入大学的通行证。《大学纪事》中向老板的智力有问题的孩子，通过关系拿到了特殊指标顺利进入大学。《教授横飞》中艺术类专业的考生只有交钱才能拿到专业考试的高分，想上大学只要找招生办主任就可以了。其二，有了金钱和关系就可以堂而皇之获得文凭。《大学潜规则》中的申明理让一个幼儿园的阿姨去说情才被学校的博士班录取，因为研究生院马院长的宝贝儿子在这个幼儿园上学，而这个博士班的开设目的就是为领导提升学历的。《教授横飞》中的大老板侍中本是为弟弟奔丧，却因为有钱轻松得到了国家重点大学的博士学位。《大学纪事》中的H大为了收入，让所有的学生及格。以至于正直的阿满老师质问:“我们是学校，还是卖文凭的?”［10］P167其三，做学问、申报课题都离不开金钱和关系。《大学纪事》中的麦子总结现在做学问“主要是靠包装”，“包装的花样多着呢，花钱买版面，买书号出书，文章上大刊物，找媒体宣传”，“有钱，就没有办不成的”［10］P71。《角力》中的重点期刊出两份，一份专门印给出钱的主儿。《大学潜规则》中刚留校的助教朱雪梅通过给博士班的一位处长做作业写论文并且替人家考试，换回了一个二百九十万元经费的大课题。

《大学纪事》中的阿古开窍后，终于“见识了当今学界观念之更新”，“他算看明白了，多么大的学者也是爱钱的”［10］P133。金钱在腐蚀人心的同时，也让大学里的一切制度和条条框框大多成了摆设和装饰，拥有金钱和关系，就能在新世纪的大学校园里肆无忌惮、所向披靡。

新世纪大学叙事长篇小说生动地揭露了在扩招时代物欲世界里的大学弊端，是对新世纪以来高校发展状况的一种形象的记录。许多大学叙事长篇小说的作者在揭露弊端的同时，暗含了一种不满和愤慨，也试图为新世纪中国高等教育的健康发展把脉开方。

三、知识分子的情感纠葛

自古文人雅士多风流，文人相对于其他人往往具有更为丰富和细腻的情感，也更易于陷入感情的沼泽中。新世纪学院知识分子面对消费文化和世俗观念的渗透，不再一头埋在故纸堆里，情感纠葛的复杂程度不亚于社会上的其他群体。学院知识分子的情感纠葛是新世纪大学叙事长篇小说描写的重要内容，几乎每部小说中都涉及他们几段感情。

史生荣的《大学潜规则》中的情感纠葛是小说的主线之一，小说主要围绕两对夫妻的情感线索展开:副教授门亮和学校后勤管财物的妻子吴芸芸，与门亮同一个教研室的曹小慧和她的丈夫生科院老师申明理。门亮与曹小慧真心相爱，但是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而且也不打算放弃原来的家庭重新组合在一起，他们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发生性关系，但是他们从来没这样做过。曹小慧的丈夫申明理怀疑自己的妻子与门亮有奸情后，在一次乡下调研过程中，与当时还是女研究生的朱雪梅发生了性关系。申明理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跟朱雪梅没有爱，“朱雪梅虽然和他睡在一起，但要真做老婆，还有一段距离，而且这段距离，很可能就是性需要和做妻子的距离”［6］P296。也就是说申明理与朱雪梅之间没有爱，却有性，而门亮与曹小慧之间没有性，却有爱。

基于此，我们可以把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大致分成两类:一种可以称为有感情的真爱，这种情感是纯真无邪的，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是不受利益、物欲影响的，像门亮和曹小慧的那份真情。很多时候这种爱只存在内心深处，往往是被曾经的自己放弃的，因而是回不去的。《大学.com.狼》中王闲云心目中一直埋藏着与花朵中学时那段纯真的感情，然而这份爱情却在世俗观念的干扰下、以及他本人以学业为重的选择下过早夭折了。《风雅颂》中杨科与初恋情人付玲珍之间有一段美妙的乡村爱情，杨科为了“皇城”中的前程放弃了这段感情，而付玲珍却一辈子都深爱着订婚又悔婚的杨科。《大学纪事》中的何季洲与彭尼也有一段美好的记忆，彭尼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他，把自己的心“嫁”给他，而何季洲为了政治前途绝不可能离婚跟她走到一起。《角力》中的袁枫从大学时候起就爱上了同年级的王采薇，虽然因为采薇父亲把采薇嫁给了李平原使得他们俩未能走到一起，但即便在结婚15年后，袁枫还是在背后默默呵护着她，这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纯真的爱。

在新世纪学院知识分子身上，还有一种情感纠葛，它不涉及爱，只有纯粹的性的关系，是知识分子对于欲望的一种放纵，正像申明理与朱雪梅之间的关系。《大学纪事》中的麦子有着数不清的情人，跟他发生性关系的学生就有小伊、小蕙等，他还跟阿古院长的老婆阿丽也有一段偷情的经历，他对女人只有性欲，而不想付出真情。但是这种只追求瞬间快意的短暂交往也会产生感情的纠葛，比如小伊就不小心怀孕了，而且不顾他的反对偷偷生下了孩子，但又迫于生计又不得不把孩子送人，并因此导致了她的精神崩溃。对小伊的伤害使麦子有过一段短暂的忏悔，却他很快就忘掉了，毕竟本性难移。《大学之林》中的薛人杰与女学生叶纷飞很长时间都保持性关系，他们在一起仅仅是享受肉体上的快乐，薛人杰只是把叶纷飞当作释放压力的对象，根本不想放弃现任妻子而跟她结婚。此外，《桃李》中的邵景文与梦欣长期保持的情人关系，《大学教授》中的“胆囊”刘摩与大眼美女的交往，骚扰教学秘书杨曼丽，以及在香港的袭胸事件等，老悟的《教授变形记》［12］中的皇甫钟贤与余小浪、霍丽友、潘茹莲等人有过性关系，以及对杨丽芬、盘紫薇、松玉华等诸多女性的骚扰等，都属于知识分子情感的一种放纵。

前一种感情纠葛里往往包含着超越物质利益和现实欲望的真爱，这种爱虽有遗憾，但令人赞叹和陶醉。后一种感情纠葛既是力比多的一种释放，也是对现实不满和压力的一种宣泄。申明理之所以跟朱雪梅上床，“一方面是寻求刺激，另一方面也是对曹小慧的报复”［6］P204，薛人杰与叶纷飞上床后，对妻子“不仅没有愧疚，反倒有种报复后的窃喜”［3］P25。

新世纪大学叙事长篇小说中描写的诸多学院知识分子的情感纠葛都涉及婚外情，因此也使得他们的感情纠葛更为复杂。《大学潜规则》中的门亮和曹小慧、《大学纪事》中的何季洲、《角力》中的袁枫、《大学之林》中的薛人杰、《大学教授》中的刘摩、《桃李》中的邵景文、《教授变形记》中的皇甫钟贤等，都有自己家庭，而且他们大多数人不愿意放弃自己原有的家庭。当然也有例外的，像《桃花》中五十多岁的方正，为了娶“80后”的女生邸颖而与不信任自己的妻子吴笛离婚，吴笛是小他18岁的“70后”研究生。用方正先生自己的话来说，“我这样做是为了自由，为了继续寻找自己的幸福”［13］。

学院知识分子这种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让很多人心力交瘁，多多少少会对他们的教学和研究带来负面影响，有些情感纠葛不仅会耗费他们巨大的精力，而且涉及道德与法律问题，他们中的很多人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比如《大学教授》中的刘摩被暂停教学，《教授变形记》中的皇甫钟贤被判刑，《桃李》中的邵景文被谋杀。

新世纪大学叙事长篇小说不仅生动描绘了新世纪中国高校中的各种关于经济利益和名誉地位的明暗纷争，而且揭露了新世纪高校发展目标和工作重心的不合理之处，以及面对金钱和关系攻击时的无力与脆弱等方面的弊端，还描绘了学院知识分子在面对情欲诱惑时的清醒与沉迷。因此，可以说，新世纪大学叙事长篇小说包含了较为丰富的社会生活和人物情感，对新世纪高校现状的这种鲜活的文学记录是有一定价值和意义的。

［1］钱钟书.围城［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192.

［2］陈平原.大学何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3］朱晓琳.大学之林［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7.

［4］叶 炜.大学.COM.狼［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8.

［5］纪华文.角力［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05.

［6］史生荣.大学潜规则［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7］朱晓琳.缺氧［J］.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1.

［8］洪子诚.问题与方法:中国当代文学史研究讲稿［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210.

［9］倪学礼.大学门［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9.

［10］汤吉夫.大学纪事［M］.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2007.

［11］石盛丰.教授横飞［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8.

［12］老 悟.教授变形记［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9.

［13］张 者.桃花［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7.2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