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哥白尼式革命”对哲学思维方式的变革及意义

2015-03-21 04:45
文化学刊 2015年10期
关键词:哥白尼康德哲学

林 辰

(深圳航空党群工作部,广东 深圳 518000)

思维方式的不断革新在人类思想进程中的作用显而易见,思想史上每一次大的进步,都可以看作是思维方式上质的飞跃的结果。在哲学史上,康德作为近代认识论哲学的开创者,其哲学思想中蕴含的哲学思维方式的变革具有重要的典范意义。本文试图从康德“哥白尼式革命”出发,考察其背后哲学思维方式的转换,并以此作为康德哲学的突破口。

一、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

18世纪的欧洲,自然科学取得了重大的成就,牛顿物理学体系成为经典;伴随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完成,社会生产力迅速提升;以理性和进步为旗帜的启蒙运动也让人的主体地位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科学的发展、技术的进步,让当时的人们信心倍增。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如何证明科学的普遍必然性成为近代哲学面临的重大难题。

哲学,自其被定义并系统阐释起,就内含理性的色彩,发展到中世纪,哲学家普遍认为,可以通过理性得到普遍的必然的知识,这种理念在18世纪逐渐形成科学主义精神,这种精神推动了人们认识范围的扩展。近代哲学的发展历程中,经验论与唯理论是两个主流的哲学阵营,两派的核心分歧在于对知识来源的不同理解上,此外对认识的确定性、认识能力等问题也有不同的看法。经验论认为一切知识都来源于经验,都以感性经验为基础;唯理论则推崇理性,认为知识的普遍必然性必须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之上。

休谟在康德的哲学之路上起过重要的作用。在休谟看来,理性并非是知识的基础,而是对经验进行归纳和演绎,进而得出事物之间的联系。休谟认为,除了我们看到的、摸到的、听到的、触到的东西以外,其他一切都是有待确证的,整个世界的确定性处于存疑的状态。[1]休谟的因果联系学说,让康德的独断论受到极大冲击,他不得不再次审视理性的问题。所有这些亟待解决的问题就是康德哲学诞生的时代背景,也可以看作是康德必须面对和解决的历史使命。

康德对经验论和唯理论的“和解”主要体现为,康德一方面承认知识都必须来源于经验,另一方面也认为,对科学知识来说,仅仅来源于经验不足以说明其客观性,知识的普遍必然性只能是先天的。这就陷入另一困境:我们如何能够先天地经验对象?认识只有先天的存在才有普遍性的可能,从经验得到的知识,其必然性是不存在的。这种悖论使得证明知识的普遍必然性成为难题。

在破解这个难题时,康德指出,人的认识具有其特定“形式”,而这种形式是人作为主体所固有的能力。在康德看来,由于没有对经验条件的考察而导致了经验论的问题;唯理论的片面之处在于把外在对象视为物自体。他认为世界的结构没有其他样式,而是由经验的先天条件所决定,即经验知识既需要感性直观也同样需要概念,感觉与概念并不是程度上的差异,而是种类上的不同。

康德哲学的“哥白尼式革命”意味着康德在哲学上开辟了新的方向。哥白尼认为天体的运动是由观察者的运动所引起的,这是对传统地心说的彻底颠覆。从这个角度中得到启发,康德认为,人们只能从人本身出发去认识外部世界,形而上学意义上的事物本身——物自体——是不可能被认识的。也就是说,既然按照知识必须符合对象的方式,无法证明科学知识的普遍必然性,那么,把视角从对象拉回到人本身,不再让知识靠近对象,而是让对象符合主体的认识。这样一来,科学知识的普遍必然性问题就有了可能解决的方案。一方面,知识的获取必须以经验为前提,另一方面,知识的普遍必然性是由认识主体的先天认识形式所决定。认识的对象是经验中的事物,认识的形式则是主体先天具有的形式。先天认识形式作为知识的组织框架,先验地存在于主体的意识中。知识的对象来自经验,对知识的认识形式来自主体,换言之,知识在内容上来看是经验的,在形式上来看则是先天的。

二、“哥白尼式革命”蕴含的思维方式的变革

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其背后所蕴含的是一种思维方式的变革。这种由“知识必须符合对象”转变为“对象必须符合知识”的思维方式是对传统本体论思维方式的重大变革。

自从人类诞生那天起,人类就一直在用人类的“目光”观察和审视整个世界。虽然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和进步,人类的“目光”有所延伸,我们可以通过各种科技仪器看到之前人类肉眼看不到的光波,但相对于那些未知的波长等因素来说,人类所能接触到的仍是冰山一角。熟知非真知,当我们意识到墙的颜色并非我们熟知的“白色”,开始对“墙的颜色”进行反思时,会更加惊诧。“墙的颜色”只是我们接触的外部世界中极其渺小的个例,面对杂多的万事万物,我们始终想要穷尽事物的本质,但又无法摆脱人类的“目光”。

进一步思考,试图用人类的“目光”来理解和把握整个世界的本质,这恰恰是本体论的思维方式,也是本体论所要解决的问题。而随着人类对人类自身“目光”不断自觉地反思,人类开始把研究对象从外部世界转移到人类自身的“目光”,即开始反思和审视人的认识能力。这便是认识论所要解决的问题。康德哲学的“哥白尼式革命”所蕴含的道理就是将这一问题深刻突显,也是对哲学思维方式的革新。

康德对其哲学思想进行过总体性的论述,他指出他所从事的研究与以往的哲学家全都不同:他采用了他们从未启用过的新视角;设定了以往没有出现过的新概念。[2]康德除了承认休谟的怀疑论给予他理论启发意外,此前的一切哲学学说都被看作是不能作为现成材料使用的学说。毫无疑问,康德完成了哲学史上有重要地位的思维方式的转换。

把本体论问题从认识转向实践的思维变革是康德在哲学思维方式上革新的主要表现。以往的以古希腊时期柏拉图为代表的哲学家,往往把本体视为某种或是物质或是精神的实体,把人的认识能力看作是通过不断求知最后达到认识最高实体的活动。但是,在康德这里实现了思维方式的变革,他指出传统本体论所追求的最高实体作为人自身的思维产物和先验的幻象,最终是无法实现的。康德认为,“物自体”不在人类认知的范围内,不是人的理性能认识的对象,无法通过经验来认识和总结。也是在这个意义上,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的哲学思维从源头上变革了人们的思维方式。

三、康德“哥白尼式革命”的重要意义

康德哲学自其问世以来就吸引了诸多后来者的目光。许多人把康德哲学比作“蓄水池”,意思是说康德以前的哲学都流进来,康德之后的哲学都从这个“蓄水池”中流出。这个形象的比喻便是“绕不过的康德”这一说法的由来,充分肯定了康德在哲学史上的重要地位和作用。

康德作为现代欧洲最负盛名的思想家之一,在德国古典哲学乃至整个西方哲学史上的地位不可替代,尤其是“哥白尼式革命”的提出,更是具有变革意义,康德哲学体系的完成也让西方哲学首次呈现出一个完整的形态,并开启了哲学现代化的历程。

第一,从哲学史的角度看,康德“哥白尼式革命”开启了一种新的哲学形态和思维方式。康德哲学划时代的理论贡献就在于超越了其同时代的两个哲学传统,即以莱布尼茨为代表的“唯理论”和以休谟为代表的“经验论”,并把目光投向人,突出强调了人的主体性。自康德以后,哲学家才逐渐把目光聚集到活生生的人身上,理性的藩篱也首次被突破。康德后的哲学家或多或少都带有其理论的影子:马克思思想体系中的人是全面自由的人,是身心枷锁均被打破的活生生的个体;尼采学说中的“超人”是具有创造力和独特个性的人;柏格森把人看做是带有绵延特制的能动性存在;海德格尔的人是“此在”的人,是具有超越性的存在。总之,从康德哲学开始,理性至高无上的地位已开始动摇,人开始作为一个全面的、立体的、兼具理性与非理性特质的、不断绵延生成的存在。

第二,从人类认识发展史上看,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证明了科学知识的普遍必然性。其积极意义在于,颠覆了传统哲学中知识必须符合对象的思维方式,提出了对象符合知识的思维方式,突出了主体在认识中的地位、作用和能动性。其消极之处在于,事物被二分,即我们能够认识的“表现”和我们不能认识的“物自体”或“自在之物”。认识主体的认识形式虽然提供了主体认识对象的先天条件,同时也限制了主体的能力,我们永远无法认识事物本身。从另外方面看,认识形式虽然对人的认识能力有所限制,但另一方面它也表明在人的认识以外划定了一个不能被认识所触及自在空间。在这个意义上,对理性认识能力的限制就为实践能力留下了广阔的发展空间。

第三,从人类思维发展史看,人类的思维经历了多个发展阶段,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在人类思维发展史上无疑具有重要的里程碑式的意义。康德的“哥白尼式革命”对后来的影响,可以看作是哲学史上对人的主体地位不断强化的过程,也是主体意识不断被高扬的结果。同时,“物自体”理论的提出也让我们关注到,在人类认识范围以外,存有一个不受人的认识和实践所控制的自在世界,人类在强化主体意识的同时,也要接受这种无法逃脱的局限性。伴随着人们实践领域的不断扩大,自在的自然界离我们越来越远。人类开始认识到自身所面对的自然都是人化自然。因而,哲学的发展也随同人的实践领域的扩大而实现研究领域的转向,哲学家们越来越多的将目光定位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世界,而将纯粹自然的形而上学搁置。

第四,从对于当下时代的意义看,康德“哥白尼式革命”及其创立的哲学体系,对于今天的我们仍有重要的启蒙意义。这一点,邓晓芒先生有过论述,他指出,哲学的重要意义主要表现在“他交给每个人一件锋利无比的思想武器”,人们带着这个思想武器开始了批判,对过去的一切传统和既定的事情进行批判,对任何问题都要问一问“为什么”。这个批判武器恐怕也是康德哲学的最重要遗产。[3]

康德对于哲学史的巨大贡献被广泛认可。随着国内学界对康德哲学研究的不断深入,对整个康德哲学评价也呈现出不同的理论形态和景观。然而,不论我们从何种角度、以何种标准来评判和看待康德哲学,其“哥白尼式革命”及其哲学思维方式的变革,为后来的哲学家提供了新的思维方式,也为当下哲学发展提供了丰富的理论资源,对人类未来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1]大卫·休谟.人类理解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7.10.

[2]康德.未来形而上学导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2.

[3]邓晓芒.康德哲学对中国启蒙的意义[J].中国图书评论,2010,(7):104 -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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