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恩·布斯小说伦理批评探究

2015-03-20 18:24顾晓琳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5年21期
关键词:韦恩布斯伦理学

孙  颖,顾晓琳

韦恩·布斯小说伦理批评探究

孙颖,顾晓琳

韦恩·布斯的小说伦理学针对的是小说客观化的问题,试图解决的问题是评判文学作品对读者所产生的影响,其研究方法不同于传统的道德批评。他提出了关于技巧和伦理的关系问题,在更具体的层面上结合了形式、伦理和美学等范畴的因素。作为一种修辞叙事伦理批评模式,由于“更注重研究文本自身形式与伦理意味的关联,比如叙事文本通过什么文本技巧,在特定的写作和阅读语境中强化或质疑特定道德价值和规范,以及文本如何在强化或质疑这些道德性的过程中彰显自身的伦理价值等,因此,该模式显得更为灵活,也更尊重叙事艺术本身”。

道德;伦理;叙事;形式

韦恩·C·布斯 (1921-2005),美国著名文学批评家,芝加哥大学教授,毕生致力于修辞艺术的研究。在其漫长的学术生涯中,他把文学修辞与伦理分析有机融合,创建了独具特色的修辞叙事伦理批评模式,他本人亦成为西方文学研究中伦理批评的一面旗帜。本文着重探讨布斯伦理批评的独特性。

布斯在《“论道德趣味的标准”:作为道德探究的文学评论》一文中梳理了“能否对作品进行真正的道德探究”这个问题,并将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概括为三个时代的钟摆运动:从肯定到否定再到肯定。第一个时代(从古希腊、古罗马时期到19世纪)流行的是从古典主义时期流传下来的“寓教于乐”的观点,,认为好的作品既能教化人,又能愉悦人。[1](p244)第二个时代(19世纪末期到20世纪60年代)越来越多的批评家给予该问题以否定的答案:“作品在道德上的正确与否与其文学或艺术较之相关甚少或毫不相关。”以道德为中心的艺术批评受到了广泛的排斥,而艺术、技巧、审美、风格等则被贴上了更高的标签,形式主义批评大行其道。第三个时代(20世纪60年代至今)贴着女性主义、马克思主义、解构主义、后殖民主义等标签的更新一代的批评家们常常激烈抨击在第二个时代占统治地位的“审美化”“形式化”或“客观化”论调,开始有意无意地重新把自己和第一个时代的伟大传统相连,注重探讨故事如何改变听众和文化的问题,重视作品对我们生活的影响。

但是,随着20世纪60年代末女权主义、马克思主义和解构主义等注重政治性的批评模式的流行,布斯发现,在此阶段产生的大量道德批评中,有太多批评之作存在着意识形态过剩及对文学作品的歪曲等问题,这在一定程度上遮盖了由“道德探究”所引发的问题的复杂性及重要性。布斯既反对意识形态批评对形式的忽略,也反对不探讨价值的纯形式研究。他推崇俄国形式主义学者巴赫金将文化语境与形式研究有机结合的做法,在具体的批评实践中注重形式技巧与伦理分析的融合。在《小说修辞学》(1961)的第十三章《非个人叙述的道德性》中,他专门探讨了道德和技巧的关系问题,以纳博科夫的《洛丽塔》与西林的《通往黑夜尽头的旅程》等作品为例来说明,不可靠叙述将会给读者带来极大的道德难题。

布斯的学生詹姆斯·费伦把布斯的这种批评方法与当代叙事“伦理转向”的潮流结合起来,他说:“进入20世纪以来,形式主义和结构主义的兴起几乎扼杀了文学伦理学,然而,在20世纪下半叶,文学伦理讨论再次兴起,”著名哲学家或评论家如萨特、列维纳斯、德里达、诺斯·鲍姆、布斯等人,重新将文学中的伦理问题带到前沿,西方学界将20世纪80年代的这一现象称为“伦理转向”(ethical turn)。[2](p187)费伦指出,这种“伦理转向”的意义在于:从宏观层面上讲,“伦理转向”使我们将文学看成一个探讨特定场景下人类价值如何起作用(或没有起作用)的场所,包括承认文学经常展示价值冲突以及如何进行伦理判断等问题;从微观层面上讲,“伦理转向”提出了关于技巧和伦理的关系问题,在更具体的层面上有效地结合了形式、伦理和美学等范畴的因素。费伦由此把布斯的《我们所交的朋友:小说伦理学》(The Company We Keep:An Ethics of Fiction,1988)和诺斯·鲍姆的 《爱的知识》(Love's Knowledge,1990)两本著作视为“成功地使叙事伦理问题变成叙事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2](189)并把《我们所交的朋友:小说伦理学》视为布斯对以前探讨过的问题,尤其是1961年出版的《小说修辞学》的最后一章《非个人叙述的道德性》的深入阐述,指出布斯的伦理批评不但关注作品的伦理效应,而且关注叙事方式的伦理问题的复杂性。[1](p9)沃尔特·约斯特在这里客观评价了布斯探讨小说伦理的独特方式:首先,布斯的伦理批评遵循的是从里往外的原则而不是传统的从外往里的原则,这意味着文学修辞不再是达成伦理目标的工具,其本身亦是伦理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次,布斯的小说伦理批评是一种叙事的伦理批评,它从“精巧微妙的叙事学分析”入手,探讨修辞学、伦理学与形式设计之间的关系。

“叙事的伦理批评”是一种讲述与倾听相交融的伦理批评,它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道德批评。

首先,韦恩·布斯的小说伦理学针对的是小说客观化的问题,即“客观性是否真的是一切好小说的最高目标”?“客观氛围是否真的在所有重要的小说结局中起作用”?“任何一种为真实客观性对一位作者而言是否真的可能实现,无论作者多大程度地实现了技巧纯化”?布斯对这些问题均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客观性并不是最高目标。它自身是无法实现的,因为作者的声音总会在作品中出现,无论它被多么完好地掩饰起来。即使是客观氛围也只有在某些小说场景中才起作用:我们与小说共度的许多最美妙时刻在‘非客观'的幻想中得以实现。”[1](P141)显然,在布斯看来,小说是不存在客观性的,因为作者的声音不论是公开的还是隐蔽的,它们总是与读者相伴。

其次,布斯指出,小说伦理学试图解决的问题是评判文学作品对读者所产生的影响,即一本书在读者翻完最后一页后,是否会对他们的生活产生积极或不良的影响?由于影响更多是表现为一种精神渗透,所以这种评判无法用实证的方式完成。那么,如何讨论小说的伦理观呢?布斯提出的解决的渠道是:“把我们的注意力从作者和读者在阅读或倾听作品后的结果转移到他们在阅读或倾听作品期间所追求或感受到的体验特性”上来,[1](p153)即在放下书本后能够运用恰当的措辞来恰如其分地描述自己与作品的关系,这些措辞与我们用来描述我们与周围事物和人的关系的词汇是相同的,诸如爱与恨、苦与乐、兴趣与烦闷、积极与消极等等,而这些词汇同样可以用来谈论文学作品中的道德素质。如何在文本中寻找这些措辞词汇?布斯认为可以通过聚焦于“作者在文本中提供的各种活动上”来探讨小说的伦理观。[1](p10)于是,他结合路易斯·海德(Lewis Hyde)“礼物理论”和亚里士多德关于友爱的理论阐释,将作者和读者间的关系表述为“友情”的隐喻,重提“与书为友”的批评性隐喻,并在此基础上创建了友情批评模式,这种批评模式不只是依据作品中所呈现的道德真理或人物美德来评价作品,而是把伦理批评与小说形式有机地融合在一起,认为“艺术的整个道德观在于技巧。艺术的完整道德观在于两个人物即隐含作者和隐含读者间建立起友情所需的大量事物上”。[1](p171)这种文学批评模式既区别于津津乐道于文学技巧手段分析的形式主义、结构主义批评;又区别于只关注文学意识形态性的女性主义、解构主义等批评方式,它看重的是研究文本自身形式与伦理意味的关联,即修辞技巧与伦理分析的融合。

毋庸置疑,布斯的小说伦理学理论与实践符合费伦所概括的当前“伦理转向”的六大特征:(1)恢复作者的主体地位;(2)重视读者对文本的责任;(3)关注形式结构的伦理,即认为技巧或结构的使用必然具有伦理的层面;(4)突破传统的道德批评的范围,在更宽泛的意义上使用伦理概念;(5)建构多重伦理系统;(6)同时关注内容的伦理和讲述的伦理。[2](p190-191)正如《叙事》杂志中国版的主编唐伟胜所评价的那样,作为一种修辞叙事伦理批评模式,以布斯和费伦等为代表的伦理批评模式由于“更注重研究文本自身形式与伦理意味的关联,比如叙事文本通过什么文本技巧,在特定的写作和阅读语境中强化或质疑特定道德价值和规范,以及文本如何在强化或质疑这些道德性的过程中彰显自身的伦理价值等,因此,该模式显得更为灵活,也更尊重叙事艺术本身”。[2](p187)总而言之,布斯的伦理批评不但超越了传统的道德批评与形式主义批评,而且也与充满意识形态性的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解构主义等批评模式拉开了距离。

[1]韦恩·C.布斯.修辞的复兴:韦恩·布斯精粹[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9.

[2]唐伟胜主编.叙事中国版(第二辑)[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0.

[3]申丹,韩加明,王丽亚.英美小说叙事理论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4]Booth,Wayne C.The Company We Keep:An Ethics of Fiction.Berkeley and London:U of Californai P,1988.

[5]韦恩·布斯.小说修辞学[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87.

[6]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全集(第八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4.

责任编辑:郭一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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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5)21-0016-02

孙颖/长春光华学院副教授,在读博士(吉林长春130000);顾晓琳/长春光华学院副教授,在读博士(吉林长春1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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