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东软学院 施冰芸
岭南佛经翻译史管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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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佛经翻译历占我国佛经翻译一席之地。管窥其变迁之迹,或经济之供养,或政治之操纵,或区域之稳定,或译人之志节,或派系之制衡,或译事之分工,皆可为今翻译产业发展之鉴也。宏观而论,于译事诸端,政府当司引导、扶持、监督、协调之职,若准入机制之设立,若译才之培养,若译业之供给,若行规之详定,亦若译论之传布;微观而论,译人当务实践主体之位,若译技,若译德,均加以精进。
岭南;佛经;翻译史;翻译产业
佛教源出异域,约自西汉之末入华,历经朝代更迭,由消及长,盛极复衰,不能详言。及至近世,臻制度化,社会层面、时代风貌广被其泽,皆拜传译之大功也。
涣涣千年,译经重镇,隋唐长安,东汉洛阳,三国建业,南朝南海(刘正刚 2015:56)有数矣。然长安、洛阳、建业皆帝王之都,独南海烟瘴蛮芜之地。释僧祐《出三藏记集》序卷十一叙北齐永明十年南海译经之盛曰:“……伽跋陀罗法师于南海共僧祎法师译出梵本《善见毗婆沙律》一部十八卷,京师未有”(释僧祐 1995:419);《无量义经》同于南海译出:“虽法华首戴其目,而中夏未睹其说”(释僧祐 1995:353)。旧称“法缘薄弱”之南地,比于北地竟“得先霑佛陀德泽”,岂不奇矣哉。
管窥南海佛经翻译发展之迹,或经济之供养,或政治之操纵,或区域之稳定,或译人之志节,或派系之制衡,或译事之分工,皆可为现世之鉴也。
(一)经济供养丰寡
一切佛事,经济供养居为首要。是故北齐割八州以供僧众衣药之资(慧祥 2005:1092);襄阳富人建塔五重,起屋四百间,以做释道安(公元312-385)一行避乱习禅之地;桂阳嗣王萧象(?-公元536)亲理南海慧澄(公元476-527)衣食,以请为讲说之由(徐文明 2013:114)。同理也。
佛经有载,印土佛教自产出伊始,便同商贾存形影声响之关系。如来开悟,立身菩提树下之初,所遇二人便为奉食之商贾(季羡林 2010:10);释迦纳徒,五比丘为始,耶舍为继,后耶舍复率六十员之众皈依(方立天 1988:23)。佛教仓廪渊源之深如此之至焉。
西域如是,岭南亦然。史有中天竺高僧求那毗地(?-公元502),于东晋建元年间(公元343-公元344)经南海达建业,兼事译经传教。《出三藏记集》传中卷十四文云(释僧祐 1995:552):
毗地为人弘厚,……勤躬行道,夙夜匪懈。是以外国僧众万里归巢,南海商人悉共宗事供赠,往来岁时不绝。
古时海上丝绸之路始止于中印二国南海之域。南海商人专务海洋贸易,渡海危难,故重番僧以祷之。供养既丰,译事遂盛。佛教初传南海,亦此之由。
然非商贾独事供施,官宦助之尤力。优禅尼国真谛(公元499-569),南北朝译人之卓卓者,与罗什(公元344-413)、玄奘(公元602-644)齐为三大译家。真谛精通三藏,博解众艺,声教西被。梁武帝中大同元年(公元546年),彼四十又八岁,届中国南海,后值侯景之乱,漂流闽越,终止广州。幸得刺史欧阳頠(公元498-563)父子优礼,延住制旨寺(乾隆《光孝寺志》载为“制止寺”),广译经论。《阿毘达磨俱舍释论序》载其崖略云(真谛 2005a:161):
有三藏法师俱罗那他(真谛另名),……,为弘法故,远游此国,值梁室将倾,时事纷梗,法师避地东西,垂二十载,欲还天竺,来至番禺。慧恺因请翻讲摄大乘等论,经涉二年,文义方毕。法师尔后犹欲旋归,刺史欧阳纥尚仁贵道,久申敬事,重复请留,弥加殊礼。……
真谛所宗法相唯识之术,艰深奥僻,玄之又玄,自古号称难治,非供养丰足,极尽时力无以研之。幸得刺史称赏,“久申敬事,重复请留,弥加殊礼”。真谛本已高炫,“学穷三藏,贯练五部”,加之了无生计之忧,潜心治学,无懈昏晓,自然“更出新文,有逾齐日”。佛书翻译与经济供施毛皮相依,从可知矣。
皮若不存,则毛亦无所附焉。天嘉元年(公元563),欧阳頠卒,世子纥(公元537-569)无心供养。其时真谛翻《俱舍论》至《惑品》未竟,仍事徙居南海郡内。然水洲人迹罕至,“气属严冬”之际,真谛困顿窘迫,“衣服单疎”,“忍噤通宵”(慧皎 2005:403)。陈光大二年(公元568),彼“厌世浮杂,情蔽形骸”,于南海北山“将捐身命”。嗟夫!信施足则译事兴,施寡则译事废。欧阳纥不知尊仰,资供亏缺,一代大师晚景啼饥号寒,悲凉至此,意欲短见,法更颓焉,呜呼惜哉!
(二)政治操纵峻厉
译事诸端,如规模之宏微,进程之顺挫,译品之传布,除供养之丰寡外,亦因帝王之喜恶。夫太宗之敬玄奘三藏,以宫为寺,梁国公房玄龄(公元579-648)专当监护之任,朝廷专司供施之职(蒋维乔 2014:131);代宗之尊不空(公元705-774),亲临其室,加开府仪同三司,封肃国公,赐食邑三千户;彼入寂,帝废朝三日(赞宁 2005:709)。至若隋炀帝之于智者大师(公元538-597),武后之于神秀(公元606-706),肃宗之于神会(公元684-758),佛教最有名之宗派均因之而兴起。而有开元之禁令,三阶教由之埃灭;有会昌之法难,中夏佛教后渐式微(汤用彤 2008b:2)。
夫帝王之崇佛敬僧,多别有政治之用心。若太宗贞观三年之设斋,忧仓廪之欠实也;为太武皇帝、穆太后之筑寺,抒孺慕之怀也(释道世 2003);于战场之筑伽蓝,为阵亡将士造福也。又若武则天借佛教之力继为王嗣,先有周正元年(公元689),沙门怀义、法朗等造《大云经疏》,言则天为弥勒转世,天下诸人正所应奉;后长寿二年(公元693),菩提流支等译《宝雨经》,言“菩萨杀害父母”,盖武后大杀唐宗室,引之自饰也(汤用彤 2008b:12,22)。
当权者之操纵于南方真谛亦甚。彼得无著、世亲之真传,游化四方,周行各地,然译布不广,讲授无闻。事详见《真谛传》(释道宣 2005:430):
时宗、恺诸僧欲延还建业。会杨辇硕望,恐夺时荣,乃奏曰:“岭表所译众部,多明无尘唯识,言乖治术,有蔽国风,不隶诸华,可流荒服。”帝然之。故南海新文,有藏陈世。
当其时,成实正盛,三论渐兴。二派争论本已至剧,若与真谛所宗再生龃龉,成三足鼎立之局,门户之争恐愈演愈烈。“杨辇硕望”皆此二宗大德,必忧失其大势,遂上奏以阻其返,此其一;其二,真谛不谙政治,所投非人,亦此之故。承圣元年(公元552),侯景已属穷途末路,真谛偏受其迎请,供养于台。后侯景落寇,彼被迫离京。承圣三年(公元554)止始兴,应萧勃之邀敷演大乘。然陈霸先谋夺梁室社稷,太平二年(公元557)二月,萧勃起兵。真谛本应弃暗投明,另附权贵,然彼“随萧太保,度岭至于建康,并随方翻译,栖遑靡讬”( 释道宣 2005:430)。三月萧勃兵败被诛。世改情浮,叛臣随众之身份令真谛备受牵连,无处藏身。准此观之,真谛受侯景之招而不能见容于梁,与萧勃之交则决定其不能受崇于陈(徐文明 2009:177-180)。彼所究未弘自在情理之中矣。
另据《法泰传》(释道宣 2005:431):
先是梁武宗崇《大论》,兼翫《成实》。学人声望,从风归靡。陈武好异前朝,广流《大品》,尤敦三论。故泰虽屡演,道俗无受,使夫法座绝嗣, 閴尔无闻。
太建三年(公元571)即真谛殁后二年,门人法泰携真谛新译经论散布建业,亟为宣扬,然信之者稀,“法座绝嗣”。盖梁武帝雅尚《大智度论》同《成实论》,陈武帝至喜《大品般若经》及三论,学人皆望风归靡。真谛“言乖治术”,政治立场一再失误,且“有蔽国风”,所学与朝廷空宗相悖,故斯文长为陈世所掩。至北方昙迁、靖嵩南来,此学乃始为人所注意,遂得光大。帝王之于宗教操纵可谓力矣。
(三)区域时局稳定
拜时局安定之赐,大法流布之势,盛于汉魏交州之地。
据《历代三宝纪》卷五(费长房 2005:56):
法华三昧经六部(一本有正字,祐云失译)
右一部六卷。高贵乡公世,甘露元年七月,外国沙门支疆梁接,魏言正无畏,于交州译,沙门道馨笔受。祐云失译,房检及见竺道祖《魏世录》及《始兴录》,若依交州及始兴地,应入吴录,今据魏录收,附此。
又据《法华传记》卷一(僧详 2005:52):
《法华光瑞菩萨现瑞经》三卷。沙门支强梁与交州译。大部中《序品》及《寿量品》等同本。
支强梁乃支疆梁接异译。魏甘露元年(公元256年)即吴太平元年支疆梁接始于交州译经。交州汉魏南方佛教中心之地位可窥矣(徐文明 2013:39)。
依史实所言,汉末中原多故,交州偏隅南荒,战事未及,遂为北人避乱之区。东汉初年之牟融(?-公元79)避世交趾,撰有《牟子理惑论序》曰(释僧祐 2005: 1):
是时灵帝崩后,天下扰乱,独交州差安,北方异人,咸来在焉;多为神仙辟谷长生之术,时人多有学者。
当斯之时,交州政治清明,交趾尤佳。交趾太守士燮(公元137-226)治郡有方,“二十余年,疆场无事,民不失业,羁旅之徒,皆蒙其庆”(汤用彤 2008a:59)。《三国志·吴书·士燮传》谓(陈寿 1982:1191-1193):
燮体器宽厚,谦虚下士,中国士人往依避难者以百数。
又交州时为东西海程之中心,天竺商贾继来,佛教信仰随之而入。交州所以贵为南方佛法重镇之尊,盖集此诸因缘而致也。
夫生逢盛世,天下幸甚。生逢乱世,乃译人之大不幸,亦为佛教之大不幸。盖战事连绵之日,皆为兵饥相接之时。居尚无定所,食尚未果腹,衣尚难蔽体,性命尚不易自保,况译经布道乎?故世局安危与译事盛衰亦甚相关矣。
法师般刺若(唐言智慧)建中二年(公元781年)自北天竺境伽毕试国抵南海,次年至长安。惜遇朱泚叛乱,后李希烈再叛,弘法无门。至贞元二年(公元786年),天下始定,方尽所怀。真谛来华恰会王室多虞,垂二十载颠沛流离,亦其一例。
(四)译人志节贞峻
汤用彤先生有言,佛书翻译首称唐代。详举其故,可分四端,人才之优美居首。又言凡译经大师,类华梵俱精,义学佳妙,均非前人所可企及(汤用彤 2008b:72)。诚哉斯言。译经名师之智慧、学识可叹,其求法之志气、治学之勤勉亦甚可惊矣。溯佛教入华之史,希礼圣迹,历万苦而西行求法者不知几人。若玄奘之独涉流沙(在到高昌以前),义净(公元635-713)之孤征南海,朱世行(公元203-282)之勇赴于阗,皆千古有数之人物也。然生还者固名垂青史,客死难返,壮志未酬者或事迹不彰,或湮没姓名,指不胜屈。
智慧、金刚智(公元671-741)之泛南海来仪亦成岭南译经史佳话。《大唐贞元续开元释教录》卷一记智慧之壮举曰(释圆照 2005:755-756):
……东赴大唐,誓传佛教。泛海东迈,驾险乘航,垂至广州,风飘却至执师子国之东隅。又集资粮,坚修航舶,备历南海,路次国,二十二年。垂至广府,风吹舶破,平没数船。
《宋高僧传》卷一《唐洛阳广福寺金刚智传》则谓(赞宁 2005: 711):
释跋日罗菩提,华言金刚智……闻脂那佛法崇盛,泛舶而来,以多难故,累岁方至。开元己未岁,达于广府。……
昔人云,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也。海程迢迢,险境重重,风雨莫测,九死一生。智慧道途前后历时二十二载,不改弘法初衷;金刚智漂流十万里有余,誓化东鄙,前后三度春秋,此二贤风骨之魁奇,不愧汉僧矣。
真谛志节贞峻,彼治译之勤劳谨严,岭南译史鲜有出其右者。慧恺《摄大乘论序》叙真谛偕门人于广州制旨寺之用功有曰(真谛 2005b:112-113):
法师既妙解声论,善识方言,词有以而必彰,义无微而不畅,席间函丈,终朝靡息。恺谨笔受,随出随书,一章一句,备尽研窍,释义若竟,方乃著文。……与僧忍等同共禀学,夙夜匪懈,无弃寸阴……
盖自大教东流,所传之印度史籍向不完全,又经论讲习日盛,学士辈出,领会相歧,义疏有别,累月经年,后来者多言先旧所解,时有乖谬。真谛及门人不惮艰辛,重译《金刚经》及《大乘唯识论》各一卷,“备尽研窍”,德行淳至,可以风矣。
最早取海程至广州之昙摩耶舍,七载习唐言以利其译器,亦用心至极焉。按《高僧传》卷一云(慧皎 2005:329):
既而历名邦,履践郡国,以晋隆安中,初达广州,住白沙寺。
后秦弘始九年(公元407),耶舍北上止长安,于白羊寺作《舍利弗毗昙》梵文,因未解汉语,欲译不果。弘始十六年(公元414)已通汉语,遂得以译(徐文明 2013:66)。
夫今人译书,与古昔颇有不同。未深通洋文,未洞悉其所译之理,即行传译者比比皆是。若依今日之风气论耶舍,必不能得斯时之苦功矣。
(五)宗派牵制失衡
依汤用彤先生之研究,佛教东来之初,信徒理解相殊,主张各异,名之曰“宗”。及至陈隋,经论讲习既久,遂生变化。非但有新创之理论,且形成新起之宗教集团,而有佛教之各种教派,此亦名“宗”(汤用彤 2008b:205)。
迨及南北朝之末叶,天下讲席林立,宗派之互争不绝,且终历世数百年间,未之或息。《续高僧传》十五言释灵叡于蜀部弘三论之学二年,“寺有异学,成实朋流”,恨三论常言成实之短,两次谋杀不果(释道宣 2005)。《释门正统》则云澄观(公元738-839)尝受学于天台湛然,后华严人推为四祖,天台人愤激,至詈之为“叛出”(汤用彤 2008b: 204-205)。凡此诸端,足征异派积恨之深,争斗之烈矣。
那提三藏即为宗派倾轧之负累也。其详如《续高僧传》卷四所述(释道宣 2005:458-459):
那提三藏……乃搜集大小乘经律论五百余甲,合一千五百余部,以永徽六年创达京师。有敕令于慈恩安置,所司供给。
时玄奘法师,当途翻译,声华腾蔚,无有克彰。掩抑萧条,般若是难。既不蒙引,返充给使。显庆元年,勅往昆仑诸国,采取异药。既至南海,诸王归敬……龙朔三年,还返旧寺。所赍诸经,并为奘将北出,意欲翻度,莫有依凭。
永徽六年(公元655)时,那提自中印度携来大小乘经律论五百余甲,合一千五百余部,远涉鲸波,取道南海而止长安。奈何龙树门人,所宗无相之学,与玄奘所宗唯识学相左,不为时人所赏。显庆元年(公元656),有旨令往南海诸国,采取异药。龙朔三年(公元663)彼回京复命,请译所挈之梵本,然已随玄奘徙至玉华宫,不达译愿。另有智俨弟子法藏(公元643-712),世推为震旦本宗第三祖。《宋高僧传》谓之游长安时参与玄奘译场,后因笔受证义润文见识不同而出(赞宁 2005)。
夫佛教生态之内,犹以平衡二字为贵。惟宗派间互为制约方能趋平衡,亦惟其共存制衡方能臻佛教和谐协调之态。龙树本不拔之论,惜那提来不逢时,偏居一隅,弘法无措。由是观之,玄奘一系如日中天,雄霸译界,他系全然无力与之争衡矣。
幸我国佛教演至末期,诸派少倾轧而多融合,非独天台与禅,或华严与禅,或念佛与禅,且移日而该倾向益著(蒋维乔 2014:197),独岭南以禅宗一枝为秀矣。
(六)译事分工有致
南海人参与译经之最早记载者,《出三藏记集》卷七《道行经后记》第二是也(徐文明2013:23)。其文曰(释僧祐 1995:264):
光和二年十月八日,河南洛阳孟元士。口授,天竺菩萨竺朔佛;时传言译者,月支菩萨支谶;时侍者,南阳张少安、南海子碧;劝助者,孙和、周提立。正光二年九月十五日,洛阳城西菩萨寺中沙门佛大写之。
如上所述,东汉之岁,译事之分工凡三见焉:谓之口授、传译及笔受。南海子碧时为侍者,或曰随侍菩萨,司笔受要职。孙和、周提立,供养者也。至若孟元士角色不明,或笔受,或劝助,其宅或为译经之所,故先列之(徐文明 2013:23)。
溯佛经传译之初,多以番僧为主译,义解者笔受,受其所宣译之义,著之以文。若经系口诵,则中或另有人先依其所诵书为梵胡,既著为唐言(汤用彤 2008a:278)。彼时译经,恒为私人事业。译经之处,非由朝廷指定,亦不受朝廷保护(蒋维乔 2014:8),故鲜有良品。南北朝起,佛经翻译日盛,渐成国之大事,依敕而行。至隋专设经院,译场组织渐备。至唐制度完密,译场职司达九之繁:曰译主、笔受、度语、证梵本、润文、证义、梵呗、校勘与监护大使。另有正字一员不常设,玄奘译场有之(汤用彤 2008b:72)。此足见唐代译事之特质。盖其翻译所以佳胜亦此因也。
放眼今日之世界,各国联系之紧密乃达极度,人类梦想之地球村已然成真。借此春风,中国与异域交流既多,对话弥繁,或政治,或经济,或文化,皆借翻译而传。翻译之重有倍于前,翻译产业亦应运而生。今以岭南佛经翻译之史,执以绳现代翻译产业之发展,或可得如下之鉴矣。
宏观而言,政府当以翻译产业之发展为要务,司引导、扶持、监督、协调之职。
一曰准入机制之设立。凡欲事译业者,必经有司考验,试其能否,合格者乃给以凭。有凭者依所业之精熟程度分为数等。无凭者毋得从业。若有违者,严加惩处。时下译市猥滥,良莠互杂,译风不振,译人多秽德垢行,且乏学力。惟淘汰下材,擢举英彦,方能保所出精审,所译上乘。
二曰译才之培养。言及译业之传承,学科之建设居为首要。广择良校以设专事翻译之学科;广择良材以事机语学;广择良师游学西方以取法先进之翻译理念;广择良译执教以优化师资之知识结构。四举齐下,译业方无虞废绝。但若“人人共解”,何需传译之劳欤?于斯可见,胡言之教授为探本之计,决不可轻矣。
三曰译业之供给。译人之优异者,当予以殊遇,以弘典型,奏示范辐射之效。翻译产业之卓卓者,或减其赋税,或缓其款息,或立名以彰,广而告之,不一而足。翻译良校之最著者,当荣之且增其拨款,推其迹辙。至若外宣译事,关乎国际形象,乃官家事业,政府当以护教为己任,资供充裕,饬立机构,分司其职,再审复勘,考定周详,防其乖疏。
四曰行规之详定。翻译产业存商业之性质。但凡商业者,皆以谋利为最大之动机也。惟详定律法,规之以矩,治之以科,方能成其方圆。然翻译产业亦自有其内在之发展规律,故引导先行,辅以整治,是为上策。
五曰译论之传布。论者对于译理之契会,各有主张,遂成流派。译学流派异说繁多,无独大之论,亦无至微之说。不论产自本土,抑或源于域外,皆可兼收并蓄,为我所用。须知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乃学术繁荣之至境也。
微观而言,译人乃翻译产业发展之实践主体。译人欲善其事,兹以为如下数备最可注意。一谓学贯中西,艺通百科。精于汉言,兼善胡语,良译之根基也。二谓译品卓然,耿介不阿。译市庞杂,良品劣作之间,孰译孰不译,译人当超乎尘外,为利所不能折腰。三谓耽于译术,淡于利禄。不傍时流,不趋时誉,志存淡泊,器识高爽。四谓治译殷勤,竭思钻求,穷年尽气,不言懈怠。五谓忠于译业,乐于译业,敬于译业,矢志不渝。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岭南佛经翻译历占我国佛经翻译一席之地,探寻其演进之脉络,或经济之供养,或政治之操纵,或区域之稳定,或译人之志节,或派系之制衡,或译事之分工,于今翻译产业之发展皆善莫大焉。
兹以为,为发展翻译产业计,宏观而言,政府当司引导、扶持、监督、协调之职,若准入机制之设立,若译才之培养,若译业之供给,若行规之出台,亦若译论之传布;微观而言,译人当务实践主体之位,若译技,若译德,均加以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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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姜 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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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广东省佛山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佛山佛经翻译史研究”(2014-QN14)的部分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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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5723(2015)04-0080-06
2015-1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