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的空间叙事手法

白延平

(安顺学院外国语学院，贵州　安顺561000)

《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的空间叙事手法

白延平

(安顺学院外国语学院，贵州安顺561000)

摘要：美国著名作家福克纳在短篇小说《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对主人公住宅的内外空间进行了描述，这些空间不仅是故事发生的背景、地点，也作为时间的标志物存在，尘封着主人公的记忆,又与主人公心理的变化紧密相联。叙述空间的展现突破了传统小说构建的形式和意义，心理蒙太奇手法、“模糊时间”技巧在小说中的运用展现了小说独特的空间形式结构。

关键词：福克纳；空间叙事；空间形式

作为美国20世纪最伟大的实验小说家之一，福克纳不仅创作了一定数量的长篇小说，还著有100多篇短篇小说，其中《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因独特的文体形式备受国内外学者关注。这部短篇小说在叙述方面的技巧和复杂性丝毫不输于这位诺贝奖获得者创作的其他长篇杰出作品。在这部小说中，多重叙事视角的设置，意识流手法的运用，多个故事情节并存的安排等更好地丰富了它的表现力，突破了传统小说构建的形式和意义，给作品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同时也给读者更多思考和参与的空间。20世纪后期，国内外专家把更多的目光投在了福克纳长篇著作的空间叙事的问题上，但对这部短篇小说在此方面的研究却不是很多。论文试图以“空间”为切入点，探讨短篇小说《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的空间叙述问题，以期让读者更好地理解小说独有的强烈的情感和深刻的社会内涵。

一、 小说叙事空间的展现

20世纪40年代，约瑟夫·弗兰克[1]发表了原创性论文《现代文学中的空间形式》，将文学作品具有空间形式这一问题抛给了大家，引起了批评界的关注。空间叙事理论主要包括“叙事文本中空间元素的叙事功能”和“叙事文本结构上的空间形式”两个方面。前者即空间叙事是指空间元素不仅可以是事件发生的地点、背景也可以充当叙事的手段，最重要的它还具有叙述功能，就像著名学者弗里德曼所说的：“空间并不是被动的、静止的或空洞的…‘叙事作为空间轨迹’的观念，将空间设想为积极的、能动的。”[2]加布里尔·佐伦将叙事空间视为一个整体，它包括三个层次：地质的空间；时空体空间以及文本空间。村庄、房舍、城市等静态实体以及现实、梦境等形式空间归为第一个层次；事件和运动形式的空间属于第二个层次[3]。空间在福克纳的短篇小说《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发挥着很大的作用，标志着时间，影响着人物心理发展和文本结构意象的构建等。

1、作为时间标志物的住宅空间

福克纳在这部短篇小说中对主人公爱米丽的住宅进行了描述和展现。爱米丽的房子与她的记忆有着密切的关系，她的住所在这部小说里就作为一种特殊的时间标志，参与到故事的发展中，有助于人物的塑造、人性的彰显。在小说的第二段，福克纳描述了这样的场景：白色的四边形大木屋，象征着19世纪70年代风格的圆形屋顶以及装饰花纹的阳台，曾经坐落在最繁华、考究的街道上的代表着美国南方所尊崇的贵族的传统礼仪、典雅的房子已经破旧、丑陋，与周围代表着现代机器工业的汽油泵等格格不入[4]。破落的外部住宅环境见证了爱米丽一生的悲剧，不仅是事件发生的背景、环境，还浓缩了过去的时间，成为了主人公空虚、孤独一生的载体。

爱米丽破落的格格不入的住所，作为一种时间标志存在，不仅仅代表着逝去的时光，也同时尘封着主人公的记忆,于是空间转换成为了特殊形式的时间标志，又与记忆等相联系，融于叙述情节等之中。爱米丽在这个曾经辉煌的住宅里感受了跟父亲生活在一起时大家对南方贵族高贵、优雅的崇尚，因坚持不埋葬自己死去的父亲以及拒绝纳税等与“现在”的政府和人们产生过冲突等等，她的房子立于“现在”，却是“过去”、“曾经”的标志物，是时空化了的空间。而这个破落、凄凉的空间的主人也执着于“过去”的辉煌、记忆，与传统化为一体，她几乎不出家门，孤独地呆在这个荒凉的住所，她甚至在这个住所毒死了他的男朋友，与他的尸体同床共眠直至死亡。她的记忆封锁在房子这个特定的“时空体”里，她的容颜、连同她的思想、灵魂都如同一朵孤独的玫瑰枯萎、凋零、死去。

福克纳通过描绘这个孤独的空间，依靠住宅的象征意义，展现了主人公乃至更多南方贵族们的自私、孤独与冷漠，人物的塑造得以延伸。在代表着“过去”时间和记忆、经历的空间里，产生了空间的时间性和历史性，展现了美国南方贵族和他们的时代没落的历史。

2、主人公爱米丽的心理空间

心理空间并不是实化、具体化的，它存在于作品中人物的思想之中，需要读者从文本的线索、语言中去解读，它还与客观的、物理的空间有着紧密的关系，外在的空间会影响人的心理的发展、性格的塑造。福克纳在《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开始的两段的描绘已经呈现出了爱米丽不属于“现在”这个时代，是过去腐朽的象征。外在破落的空间映衬了她内在的心理：守旧、自私、空虚和偏执。而她的性格是如何形成的？她的心理空间是怎么样的？福克纳对她的人生轨迹是这样设定的。小说中只提到了她的父亲，她的出场就是站在拿着马鞭的父亲背后，“马鞭”象征着权威和控制欲，这时的她是没有自我的，没有生命力，有的是对父亲的深深依赖，顺从。父亲赶走来求爱的年轻人，剥夺了她爱和被爱的权利。后来她不愿埋葬自己的父亲，拒绝交税等等，爱米丽的内心越来越孤僻，她没有正常的交际往来，在压抑和疏离中悲剧离现实世界和自我越来越远。她的头发剪短了，身体开始发胖，“她看上去像长久泡在死水中的一具死尸，肿胀发白。”[4]女性特征逐渐丧失，心理更加孤独、歪曲、封闭和极端。最终当她不能挽留自己的男朋友时，她选择了将他毒死，并守着尸体而眠，以为这样就可以永远地据为她有。可以想象她跟他父亲一样具有控制占有欲，她更疯狂，也同时值得同情。她的内心应该说一直是孤独的，正常的欲望被压抑，不得不变态的通过消灭他人的存在来克服那种无助感和空虚感。

爱米丽心理的变化和呈现与她外貌的变化、文本叙述空间的展现是紧密相联的。爱米丽拥有的父爱是自私、霸道的，扭曲的亲情也是人类自身人性弱点的展现，主人公扭曲的性格和所拥有的扭曲的亲情、人际关系也透出了美国南方传统文化的没落。通过不同空间行为的一些描述，福克纳让爱米丽的人生变成了悲剧的一生，并且无法避免。

二、文本空间形式的展现

空间叙事理论不仅仅包括“叙事文本中空间元素的叙事功能”，还包含“叙事文本结构上的空间形式”。空间形式的主要特征是文本让空间推动故事的进展，故事不再按照传统的时间顺序进行，事件的逻辑顺序、前后发展关系、原因与结果的关系等等都没有了，就像刘道全在他的文章《论福克纳小说的空间形式》里所说的：“…甚至会出现时间流动的停顿、中断以及对时间顺序的轻视弃绝。”[5]福克纳在《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这部短篇小说中也借助了空间形式这一推动力，设置了悬念，运用了心理蒙太奇、空间场景并置等手法，从而让作品中的矛盾更加突出。

1、心理“蒙太奇”手法的运用

福克纳在小说中运用了心理“蒙太奇”手法，使小说结构呈现多元化。时间和叙事不在是平行的，多叙述、多角度线索等使得小说展现空间化，突出了作品的矛盾。 蒙太奇本是建筑学的术语，后来被作为一种表现形式运用在电影等艺术中。它是指把彼此不相连续的镜头连接起来，没有了时间和时空的约束。福克纳在这部短篇小说就运用了心理蒙太奇的手法，拓展了时空又推动了故事的进展。所谓心理蒙太奇就是把虚和实的画面相连接或有机地结合起来，将人的内心的想法等直观地展现出来。“虚”的部分需要人的想象力的参与。

在小说中，作者指出了爱米丽的房子周围笼罩着难闻的气味，这是真实的画面。可气味一直存在，读者会问这到底是什么气味，为什么主人公可以一直容忍？大家都看到爱米丽的男朋友进了她的家门，从此以后再也没见过他，也没见他出来。读者又要产生好奇心了，他去了哪里？他们两个为什么不结婚？ 镇上的人们从未进过爱米丽居住的那间房子，充满好奇，在小说的结尾爱米丽去世的时候，大家进去竟然发现爱米丽男友的尸体在她的床上，尸体已经腐烂，尸体旁边的枕头有压过的痕迹，上面还有一绺特灰色的长发。小说就此结束了，答案要读者自己去找了。在这里，作者就运用了心理蒙太奇的手法。气味、尸体、头发等都是小说中真实景象的描述，而这一切会产生无限想象的虚境。人们会想到这气味来自爱米丽男朋友的尸体。爱米丽竟然毒死了自己的男友，并与尸体夜夜相伴而眠。头发是爱米丽的 ，她的头发的颜色竟然也变成了尸体的颜色。人们还会唏嘘不已，她怎样的心境杀死自己的爱人，又是如何的心情每天都面对死去的男友？她通过如此的方式留住了自己的情人有没有后悔过？作者没有给我们答案，只是通过一些线索让故事继续得以延伸。这种跳跃的独特的空间叙述的形式让大家了解了爱米丽一生的生活经历，显现出了这位曾经贵为贵族小姐的悲剧命运，也给予了读者们更多参与的空间和自由的想象力。

2、“模糊时间”技法的运用

“多重故事、时间参照的丧失、时间的朦胧含混、个人肖像和社会画面、复杂的文体、叙述的碎片化、重复等等都是空间形式小说的特征”。[5]小说中运用了很多表达不确定时间的词语，这些词语并没有给读者很清晰的时间概念，从而使得故事的进展缺乏逻辑性。在这部作品中，事件成了文本的主体。多个事件并置的现象让文本的空间形式独特化，时间模糊化。

小说中开始就是爱米丽死亡的消息，接着作者进行以下一系列事件的安排和空间场景并置：爱米丽的父亲去世后的一个时间代表团对她的访问—她父亲的去世—难闻气味的存在以及出去味道—北方人伯隆的到来—爱米丽与伯隆谈恋爱—购买砒霜—爱米丽教孩子们学彩绘和前门紧闭谢客—爱米丽死后房子被撬开。从作者这样对故事的叙述进度来看，故事并不是按照传统的时间顺序来写的，事件前后没有正常的逻辑关系、因果关系，比如在小说的前面作者对难闻气味的描述不会让读者想到它与后面出现的伯隆有关等等。事件前后、逻辑顺序的打破，时间上出现了模糊性，故事进展的时间和作者对故事叙述的时间出现了错位，不一致。“买砒霜”、“气味风波”、“葬父事件”等等是小说的主体，这一个个并置的事件也是小说的线索，时间在这些错位、不连贯的事件里跳跃交叉，在“现在”到“过去”的时间里流动，小说的空间形式更具独特性，小说的层次感也更加分明。

结语

文学作品中的空间问题在20世纪以来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空间化的叙事往往打破传统故事的时间顺序、情节的连续性等，通过多个空间场景的并置等使得文本的整体性体现在空间关系中。福克纳在《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使空间成为时间的标识物，通过住宅空间、爱米丽的心理空间构建了一个个有形的审美空间，并通过心理蒙太奇手法的运用等跳跃的空间叙述的形式吸引读者参与文本的解读。这部作品通过运用空间形式表现了美国南方贵族日趋没落的历史，丰富了现代小说的内涵和表现力。

参考文献：

[1](美)约瑟失·弗兰克等·现代小说中的空间形式[M].秦林芳编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32.

[2](美)苏珊·斯坦福·弗里德曼· 空间诗学与阿兰达蒂—洛伊的《微物之神》[A]. James Phelan等主编·当代叙事理论指南[M].申丹，马海良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3](荷)米克·巴尔·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M].谭君强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4](美)福克纳·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A].杨岂深译，陶洁·福克纳短篇小说集[C].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

[5]刘道全·论福克纳小说的空间形式[J]. 国外文学，2007(2).

(责任编辑：颜建华)

收稿日期：2015-05-10

作者简介：白延平 (1983～)，女，河南南阳人，安顺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中图分类号：I71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9507(2015)03-0014-02

On the Space Narrative in “A Rose for Emily”

Bai Yanping

(Foreign Language School of Anshun University, Anshun, 561000, Guizhou, China)

Abstract：American famous writer Faulkner described the outside and inside residence space in his short story “A Rose for Emily”. These spaces are not only the background and locale of the story but also exist as the time marker. Emily’s memories are kept there and her psychological changes are in close relationship with them. In this way, the narrative space in this short story breaks through the form and meaning of traditional novels’ construction. Besides, psychological montage and the time jumping skill are also applied in the novel to present its unique space form.

Key words:Faulkner, space narration, space fo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