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仙踪》中的金钟儿故事及其意义

2015-03-20 01:54杜明娜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秃子金钟妓女

杜明娜

(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陕西汉中 723001)

《绿野仙踪》中的金钟儿故事及其意义

杜明娜

(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陕西汉中 723001)

妓女金钟儿的故事是《绿野仙踪》世情描写的精彩部分之一。作者讲述了金钟儿从良的心路历程以及她与温如玉的爱情悲剧。金钟儿的从良情节有着对以往小说的模仿,但又有作者李百川的个性化创造,这个故事使金钟儿形象更加丰满,也使故事更具真实性。金钟儿故事不仅推动了温如玉修仙故事的情节发展,此故事所连带出来的帮闲、小人形象,也使这部小说的世情描写更加深刻。

《绿野仙踪》;金钟儿;妓女;叙事

《绿野仙踪》是乾隆年间神魔小说的代表作之一,它以主人公冷于冰修道成仙的故事为中心,展示了广阔的社会生活画面。这部小说的整体框架属于神魔小说,但其中最出彩的却是穿插其间的世情故事,其中关于妓女金钟儿的故事就十分引人注目。金钟儿故事只是小说中的一个插曲,其作用主要是推进温如玉修仙故事的发展,但小说用了十几回描述了金钟儿曲折的从良历程,不仅精心塑造了金钟儿这个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体现了作者对下层女性的关注,而且还以这个故事为中心,展示了丰富的社会内容,塑造了几位鲜活的帮闲、小人形象,使这部小说的世情描写更加深刻。

金钟儿是试马坡的一名“土妓”,她在小说第四十三回出场,直至第六十回以吞官粉自戕惨死结束,作者用了十多回的篇幅细致地叙写了二人纠缠的爱情故事和金钟儿曲折复杂的从良之路。在这短短的十几回里,金钟儿形象经历了较大的变化,总的来看,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卖笑追欢的多情女。在第四十三回金钟儿与富家公子温如玉初识,只因贪恋他的风流才貌和囊中钱财,无所不用其极地淫媚温如玉,俩人便“热的和火炭一般,逐日家讲论的是你娶我嫁的话”。温如玉和金钟儿缠绵了三夜后,囊中罄尽不得已要离开,金钟儿“甚是作难,和如玉叮嘱再四方别”,并写情书以寄情思。这就是妓女卖俏迎奸的一贯伎俩,金钟儿对温如玉也许有些感情,但还是金钱诱惑为主。

第二阶段,迎新弃旧的薄情女。当才貌与家势比温如玉都更有优势的何士鹤出现后,金钟儿便“将爱如玉的一片深心全移在他一个人身上”,将原先的义海情山抛之脑后。金钟儿甚至对温如玉说出了“我是磨道中的驴,任凭人家驱使”的无耻之言。小说第四十八回温如玉与金钟儿通过唱曲儿相互讥骂,金钟儿唱到“奴本是桃李春风墙外花,百家姓上任意勾搭。你若教我一心一信守一人,则除非将奴那话缝杀”[1]448,表现出她对温如玉的薄情寡义和妓女水性杨花的一面。

第三阶段,为情而死的烈女。金钟儿一心一意对待何士鹤,但却被这个无情的公子玩弄了感情,相处多日后金钟儿发现何士鹤根本不愿意拿出一二千两银子让自己从良,甚至连嫖钱都耍赖少付,还以官府的实力相威胁。何士鹤的这番绝决,使金钟儿在自己被贱视时领悟到了温如玉对自己的用情。何士鹤事件后,她没有了先前的泼辣、狂妄和无耻,变得温顺、沉静,对温如玉也充满了真情与愧疚,“近遇何公子,鬼混了一遍,看来情真的人要算你第一”,内心深处开始有了良家女子忠贞专一、夫唱妇随的向往。当听得温如玉的钱财不够她赎身时愁肠百结,但她并没有万念俱灰,而是理性地为温如玉制定了一套节财方案,并与温如玉月下啮指盟心,甚至还立志除温如玉外“今生誓不再接一人”。鼓励温如玉去科考,并使出以羊易牛的计策转移了温如玉的钱财,还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资助他科考。此时“两人的关系在经过挫折后很快超越出了那种交易性的游戏情感而过渡成一种为彼此存在的真正的爱情”[2]。但天不遂人愿,温如玉钱财被盗,郑三夫妇识破了二人的计谋并毒打了金钟儿。金钟儿原本企图通过解救温如玉来解救自我,而事情的败露使这一希望破灭,她的内心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处心积虑勾画的蓝图被无情、粗暴地撕毁,最终吞官粉自杀。

金钟儿初遇温如玉时表现出了她的多情,再遇何公子时再现了趋利赴势的本性。在第四十四回,冷于冰对金钟儿、玉磬的评价是“倒都是值钱的两件器皿”,[1]399她们的身体是随意随时可以出卖的物件,“传红叶于南北东西,心随流水;系赤绳于张王李赵,情注飞花”,[1]400“流水”、“飞花”更是她们对情的一种很贴切的形容。但当她看透了何公子的薄情后又参透了温如玉的对她的真情,对温如玉的情转变为至死不渝。对爱情的始乱终弃到忠贞如一的内心转变正是金钟儿由自甘堕落到追求真爱的转变,自杀惨死是对自由爱情的争取,也是对残酷的社会现实做出的有力反击。

妓女题材是古代文学中最为常见的题材之一,在唐传奇、宋元戏曲、明清小说中可以说是层出不穷,妓女形象在各类作家的笔下也呈现出了不同的精神面貌。《绿野仙踪》中的金钟儿形象对以前小说中妓女形象多有继承,但李百川在此基础上又有自己的创造,因而使金钟儿形象更加丰满、更具真实性,个性也更加鲜明。

金钟儿对爱情的态度有一个由“肉”到“灵”、由“利”到“情”的心理转变过程,这与唐传奇和明代话本小说中的一些名篇有比较密切的联系。如在《李娃传》中,李娃一开始也有世俗的一面,尽管她与荥阳生感情越来越密,但基于妓女的职业特点,她还是配合鸨母设计抛弃了钱财荡尽的荥阳生,此时的李娃是无情而重利的。但在与荥阳生重逢时,荥阳生的悲惨境况唤醒了她未泯的良心,她不仅立即辨别出了荥阳生的声音,还毅然做出决定,收留荥阳生,并鼓励、督促他参加科考,最终使他功成名就。在冯梦龙的《醒世恒言•卖油郎独占花魁》中,王美娘一心要从良,遇到秦重时感慨地说:“可惜是市井之辈,若是衣冠子弟,情愿委身事之”[3]41,她一方面欣赏秦重的为人,另一方面青楼生活的经历使她也知道金钱、地位的重要,因此在“利”与“情”之间,王美娘毅然选择了“利”。但当王美娘被吴八公子侮辱被秦重解救后,才真正感受到了真情的重要,于是毅然选择了秦重,最终二人白头偕老。

李娃内心的转变是纯粹的人性未泯,是对荥阳生未泯的爱情以及同情愧疚双重驱使下的转变;王美娘是在自己受到侮辱后才对自己的身世处境有了反思,进而发觉了秦重的赤诚之爱后的转变;金钟儿是在受到萧麻子教诲后良心发现以及被何士鹤侮辱后感喟自己人生才发觉了温如玉的真情,实现了内心的转变,在这些情节上我们都可以看到金钟儿故事对前人作品中的继承,从一定程度上看也是作者有意识的艺术模仿。但是,《绿野仙踪》在继承的同时也有创新,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主人公身份由“名妓”变为“土妓”。李娃、王美娘都是红极一时的京城名妓,所结交者大多是王公贵族。而金钟儿只不过是济南府郊试马坡的一个稍有名气的土妓,“作者没有把她塑造成圣洁的天人”[4],所结交的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身份较李娃、王美娘更贴近下层社会。

其次,对从良的对象的选择有了新特点。选择什么类型的人从良既决定了妓女命运的走向,又有着深刻的时代内涵。荥阳生是常州刺史之子,虽然后来流落街头但最终科举连中、登第为官,李娃被封为“汧国夫人”;秦重虽是卖油郎,但最终拥有一家油铺且收益颇丰,王美娘选择秦重最起码不需要为生计担忧;而《绿野仙踪》中的温如玉虽然也是贵公子出身,但家庭破败,又是一个毫无运营能力之辈,为了金钟儿耗尽家资,表明了他只图眼前享乐不做长久谋生之计的性格特征。而金钟儿却选择了这个前途渺茫的人,并言:“将来好也是个过,歹也是个过。穷人家一文无有,也未尝尽行饿死……人生在世,能有几何?与你快活得一日是一日。我实实舍不得你再交好别人。”[1]506与李娃、王美娘相比,金钟儿是苦志从良,只要与温如玉相守一生,贫穷在所不计。从良对象的变化使金钟儿的从良故事更加切近社会生活,展现了更为真实的下层社会妓女的生活状态。

第三,就人物的性格而言,李娃、王美娘的个性只是表现在对真爱的追求上,由一开始的重金钱到重真情的转变,性格较为单一;大团圆的结局设定也使得妓女从良理想化,缺乏真实性。而《绿野仙踪》金钟儿个性又有了突破性的发展。第四十四回作者就评价道:“这金钟儿是个最有性气、可恶至极的婊子,第一爱人才俊俏,第二爱银钱。他若不愿意的人,虽杀两刀他也不要,郑三家两口子也无可如何。”[1]402遇到何士鹤时,金钟儿与其白日喧淫,在第四十八回与温如玉分毫不让地对骂,表现出无耻、泼辣、绝情的一面。第五十三回面对醉汉又表现出了极为冷静淡定的一面,醉汉要与温如玉结拜,金钟儿道“温大爷为人最是谦和,只是平生不好与人结拜兄弟,”[1]487醉汉要与金钟儿结拜,她答道“我是个女人,怎么与客爷结拜兄弟?”这一问一答间丝毫看不出弱女子的唯唯诺诺,反而温如玉“躲在地下一把椅子上坐着”一言不敢发。在第五十五回,转变心性的金钟儿设计让温如玉将钱财偷运出去,并为将来作了精打细算,可以看出金钟儿是何等聪明且思虑深厚。当她为温如玉私藏银两的行径被苗秃暴露后,她在父母面前的表现也极为出色,小说中写道:“郑婆子指着金钟儿道:‘你的衣服首饰哪里去了?’金钟儿道:‘都送温大爷了。’郑婆子大怒道:‘你为什么送他?’金钟儿道:‘我心上爱他。’”[1]518-519这一身胆气又颇似女中豪杰,对温如玉的爱更是毫不掩饰地公布于众。这些复杂的性格表现使金钟儿形象摆脱了原先小说中单一的特点,变得更加饱满,更具真实性。

此外,在对妓女从良结局的处理方面,作品也有了新的特点。为追求真情,以死明志的妓女在古代小说中也不乏其人,霍小玉在得知自己的忠贞不渝换来了李益的无情背叛后“怀忧抱恨,终岁有余,羸弱空闺,遂成沉疾”,死前痛斥李益薄情,还发下毒誓诅咒李益。杜十娘为了赎身从良、追求真爱,将自己托付给了李甲,后遭李甲出卖,伤心绝望,最终投江而死。金钟儿自己所勾画的从良蓝图被小人无情地撕破,温如玉所有的钱财被盗走更是夺走了她从良的希望,最后吞官粉自杀。她们都是在对爱情和无情世界充满绝望之余带着满腔愤怒与怨恨才走上了自杀的道路,这体现了她们对生存权利和人格价值的抗争精神。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金钟儿的死与前人对妓女从良悲剧结局描写的相似之处。

但金钟儿又比她们更具主动性,其悲剧性也更深刻。金钟儿的反抗完全是靠自己策划,怎么节财、如何使温如玉脱离妓院、如何应付郑三夫妇、温如玉的功名之路,都是她一步步精心设计的,对比之下温如玉则显得毫无头脑。金钟儿随父母习艺为妓,她为温如玉抵盗财物实是对家庭伦理的反抗,是对父权的背叛,这较其他小说文学中妓女从良更具有深层内涵。此外,同是以死明志的悲剧结局,但艺术效果却有不同。对霍小玉、杜十娘的死其作者站在了批判男主人公薄情的立场上并深化对真情的强调,并没有对她们的死做过多的关注。而李百川对金钟儿的死及其死状有了相关的细节描述:金钟儿吞官粉自戕后“双睛突露,扒起睡倒,睡倒又扒起来,两只手支在炕上恨命的乱挝,挝的指头内都流出血来……乱发蓬松,鼻子口里流着血,头脸红一块青一块,俱是咬打的伤痕,把一个千伶百俐俊俏佳人弄的与阎王殿上小鬼无异。”[1]523相比霍小玉、杜十娘的悲壮之死,金钟儿却是一种悲惨之死,从侧面强调了金钟儿性格的刚烈,也使其悲剧性加深。

总而言之,作者是“按照生活的逻辑,借她与温如玉的故事,将她由迎奸卖俏、朝秦暮楚的庸常土妓,逐渐演变为一个因情而生情,为情而抗争,并为了情捐弃了性命的烈女。”[6]金钟儿的泼辣、机智、大胆、刚烈的个性特征使金钟儿形象更具真实性。在这短短的十几回中,李百川将这一形象刻画得入骨三分,留给读者一个性鲜活的妓女形象。

金钟儿故事体现了作者李百川对真情至关性的强调,体现了作者对下层女性的关注。对妓女金钟儿这段从良历程的描写,虽然篇幅只有十几回,但却有着极为重要的叙事意义。

首先,金钟儿故事推动了小说情节的发展,是小说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金钟儿故事起于温如玉嫖妓,是伴随着温如玉故事而来,是温如玉求仙历程中的一段插曲。值得注意的是金钟儿实际上是温如玉走上求仙道路的一个转折点,是金钟儿劝服温如玉参加科考,才有了在第五十九回的科考失败,算是断了温如玉功名之路;是金钟儿的死,温如玉才有了对悲凉人生的感叹,家财散尽后才体会到了生无可恋。温如玉正是因金钟儿事件人生落魄到了极点,才有了寻冷于冰求功名富贵的念想,也才有了华胥国的南柯一梦、如玉“断绝红尘念,永结道中缘”的情节发展,金钟儿可谓是温如玉修仙的推动力,可以看出作者叙事布局的紧密性。此外,尽管金钟儿在第五十六回惨死,但其故事并没有完结,在此后的故事里,只要温如玉对其他女人动心都会闪现金钟儿的身影,如第六十六回,温如玉娶华胥国兰芽公主时认为她“不像金钟儿那样狐媚妖眼,全以轻浪胜人。”[1]609乃至冷于冰已经将温如玉引上修仙之路后,如玉再遇美妇人时还是想着:“此妇在我身上甚是多情,若早遇他几年,我还嫖那金钟儿怎么!”[1]899不仅表现了温如玉对金钟儿的薄情寡义,而且还证明了温如玉对世俗恋情的难以割舍。故而,金钟儿故事贯穿了温如玉的整个修仙过程,推动了温如玉修仙的情节发展,温如玉因淫而“荒乱迷惑,忘其所始,丧其所归”,也预示了他难以修道成仙的结局。

再者,小说借助金钟儿故事展示了更为广阔的社会生活,展示了社会各阶层形色各异的人物风貌,将世风的浇薄、人性的腐化堕落刻画得淋漓尽致。连带出来的唯利是图的老鸨,下层帮闲文人苗秃子、萧麻子,封建上层人士何士鹤,刻画出了一副副虚伪势利、荒淫无耻、为追求金钱腐化堕落的丑态。作为过场人物,他们为《绿野仙踪》世情描写增添了不少的光辉,小说世情主题也因此而更加深刻。

苗秃子和萧麻子是典型的下层帮闲文人,专门趋奉富家子弟,为了钱财不顾廉耻仁义。温如玉由一个富家公子落魄到一个败家子,都是他们在旁胁肩谄笑、出谋划策,金钟儿惨死更是他们从中作梗、挑拨是非的结果。他们不仅是帮闲,更是“帮凶”,作者强有力地证明了这些小人是极具腐蚀性与破坏性的社会毒瘤。

苗秃子是伴随温如玉由一个富家公子到落魄公子转变的小人,他的嫖赌钱、酒食钱都是温如玉全与,但其内心没有丝毫的感激。当发觉温如玉不愿再给他支付时,苗秃子不光挑拨温如玉与郑三夫妇,而且连温如玉生日都不愿出资庆贺;当温如玉银子一接到,立马换了副面孔“连揖带头的就叩拜下去”,还骂自己记性不好。在苗秃子的挑唆下,金钟儿因偷运钱财被识破而遭到毒打,金钟儿骂他是“翻舌递嘴的忘八羔子!”有着恶劣的势利品性的苗秃子是真正的有利可图时与人出谋划策,无利可图时便落井下石之辈。

萧麻子一出场就将形象定格为“名虽秀才,其实是个地方上土棍,唯利是图”,“最于弄钱上明白”,且待人待事心狠手辣。他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而作者在有些情节中展现了萧麻子极有见识的一面,目的正是反衬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阴狠。与他相比,苗秃子只不过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市井无赖。在第四十九回里,萧麻子教训金钟儿不该有了何郎就薄待温如玉,说了一番“有远识”的话便将金钟儿教诲得无地自容。但在五十四回中,得知温如玉钱财不多,他和苗秃子便不愿与他做生日,但等到温如玉钱财到手后,“笑的眼连缝儿都没有,大远的就弯着腰抢到跟前下拜,也不怕碰破了头皮”,作者漫画式地刻画了一副见钱眼开的小人模样。在金钟儿死后,萧麻子挑唆着郑三夫妇向苗秃子索命,直到将苗秃子捉弄得倾尽家产,萧麻子从中获利后才替苗秃子说了开脱之辞;他故意将金钟儿之死告诉温如玉,又进一步激化了郑三夫妇与温如玉的关系,使温如玉更加落魄。虽然作者时不时将其有见识、有仁者之心的一面展现出来,但归结起来还是表现了萧麻子是一个精通人情世故的视财如命、损人利己、阴险狡诈的小人,这种多样性的刻画使得人物更具立体化和真实性。

何士鹤是太原知府的儿子,是一个封建上层文人的代表,但“机械变诈,透达世故人情”,为人极其卑吝虚伪。金钟儿祈求他帮自己从良,何士鹤推三阻四,最后连嫖钱都耍赖少付。这“一毛不拔的涩鬼”被金钟儿骂作“真是天地间最下的脸,最狠心不过的人”。作为一个封建上层文人,本该是知书识礼、光明磊落之人,但何士鹤不仅淫秽无耻而且还表现出了一副阴险狡诈、毫无仁义、专横跋扈的丑态,这里正预示了封建末期上层社会腐化堕落的一面。

《绿野仙踪》通过金钟儿故事连带出了不同阶层虚伪狡诈、唯利是图、毫无道义的士子形象,他们是世风日下封建社会的产物。不论是苗秃子、萧麻子这类下层文人帮闲还是何士鹤这等封建上层人士,作者为我们提供了真实可感的艺术典型,写出了封建社会各个阶层的人情世故,也暴露出了封建社会各个角落的丑恶污秽,表现出了人性的复杂性,更展示了一部分人性残缺的文人形象。正如郑振铎所言“这部小说,比《儒林外史》涉及的范围更广大,描写社会的黑暗面,比《外史》也更深刻,而其技巧与笔力也更是泼辣;几乎是纵横如意,无孔不入。”[7]188将金钟儿故事置于更深层的社会背景中,使得这部小说的世情叙事更为深刻。

《绿野仙踪》金钟儿故事的叙述,为中国古代小说史增添了一位个性鲜明的妓女形象;其故事贯穿着温如玉的求仙历程,推动了小说情节的发展,使全书的叙事布局更为严密,更有逻辑性;在这个故事中还塑造了几个出身不同阶层的伪诈文人形象,使小说的社会内涵更加丰富、深刻。

[1]李百川.绿野仙踪[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2]徐润拓.《绿野仙踪》求仙主题中的死亡意识[J].明清小说研究,2001(3):239.

[3]冯梦龙.醒世恒言[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4.

[4]张朋毅.金钟儿与杜十娘形象之比较研究——兼论金钟儿形象的价值[J].学理论,2014(24):104.

[5]鲁迅(校录).唐宋传奇集:上[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3.

[6]翟建波.从妓女到烈女——试述金钟儿心路变化的轨迹[J].广西师院学报,2002(10):29.

[7]郑振铎.清初到中叶的长篇小说的发展[C]//郑振铎古典文学论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8]丁娟娟.《绿野仙踪》对佛家文化的批判与认可[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11(5):70-74.

(责任编辑:郑宗荣)

The Story of Jin Zhong’er in Lvxiexianzhong and its Significance

DU Mingna
(School of Literature, Shanx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zhong, Shanxi,723001)

The story of the prostitute Jin Zhong’er is the most marvelous part of the description of the ways of the world, telling in detail her mentality of parting with her indecent career and her tragic love story with Wen Ruyu. There is some imitation of the previous novels in terms of the plot of her departing with her indecent career and also some peculiar creation of the author Li Baichuan. This story makes her image more lively and the plot truer to life. Jin Zhong’er story is facilitative to the plot development of Wen Ruyu’s cultivation to be immortal, and the hacks and villains in the story make more profound the description of the ways of the world.

Lvyexianzhong; Jin Zhong’er; prostitute; narration

I207.41

A

1009-8135(2015)05-0047-04

2015-05-18

杜明娜(1991-),女,吉林白山人,陕西理工学院文学院在读研究生,主要研究中国古代叙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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