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河西四郡

河西四郡，在近代又被人们称之为河西走廊，这是一条长达1 000多公里的长廊，是通向新疆的长廊，是丝绸之路的长廊。河西地区与新疆毗邻，它将新疆在内的西域地区与中原紧密联系在一起。河西四郡的建立，政治上加强了中央政府对边疆地区的管辖；经济上，打通了东西贸易交流的通道，实现了“殊方异物，四面而至”；文化上，建立起了个体与个体、地区与地区、民族与民族之间彼此互动的关系，极大地促进了各种文化的交流。

当丝绸之路再次被世界关注之时，我想作为一个新疆人，与河西地区毗邻，不能只听广播里说、电视上播、网络中传的信息来了解她，其真实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去实地看看成为我的心愿。终于，在2014年国庆假期我踏上还愿之旅。

河西四郡，指西汉政府在河西走廊设置的四郡，即酒泉郡、武威郡、敦煌郡、张掖郡，行政范围大致包括今甘肃省西部的酒泉市（含县级市敦煌市）、嘉峪关市、张掖市、金昌市、武威市、内蒙古西部阿拉善盟一带。自张骞出使西域而载入史册的丝绸之路，将新疆在内的西域地区与中原紧密联系在一起，而河西四郡的建立，政治上加强了中央政府对边疆地区的管辖；经济上，打通了东西贸易交流的通道，实现了“殊方异物，四面而至”；文化上，建立起了个体与个体、地区与地区，民族与民族之间彼此互动的关系，极大地促进了各种文化的交流，推动了地区乃至亚欧的深度交流，促进了地区间的发展，在整个世界发展史上都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用一周的时间走完河西四郡，既不现实，也不可能。我只好每郡选择一地去看，顺着丝绸之路的西安起点，从武威一路走来，借一斑而窥全豹。回望古时河西四郡的辉煌，感受今日四郡的风采。

威武之地：武威

我了解武威是从家里请的一个帮工开始的。

实现家庭联产责任制的第二年，爷爷奶奶相继生病，家里新添置了小四轮拖拉机，十几亩地麦子地不算，还有菜地、果园，母亲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只好请了帮工小李。他个头不高，圆脸盘，浓眉大眼，四肢健硕，猛地一看，颇像《水浒传》中的李逵。小李就是武威人。

小李说他上学成绩很好，只是家中孩子多，家境困难，不得已他只能退学外出挣钱供弟妹上学。他酷爱历史，尤其说起家乡武威的事来更是声情并茂。他说，武威古称凉州，自2 100年前彪悍威猛的匈奴人修筑了形状怪异的姑臧城开始，它就一直是西北地区经济、军事、文化的中心。这一点我是同意他的说法。

自西汉至唐朝的数百年间，武威更是西北地区仅次于长安的最大古城。那时的武威，大致相当于今天的上海。史书记载：“通货羌胡，市日四合。”武威既是重要的商贸之地，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散落在武威的众多古城、古战场、古墓遗址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1969年在武威雷台出土的一座东汉大墓，据史学家分析，此墓为南阳析侯、破羌将军、武威太守兼左骑千人张江之墓。身为诸侯边将之一的张将军，在战乱频繁的年代曾立下赫赫战功，才会有如此丰富的葬品。该墓出土的文物中有一匹气宇轩昂的铜奔马，它昂首扬尾，头微左顾，三足腾空，右后足踏一飞鸟，鸟酷似鹰，展翅回首。其神态飘逸，威武潇洒。想来这不仅是张将军的坐骑，更是那个时代扼守边关将士战骑的缩影。

历经战乱的武威城池被毁，将士战死疆场，满眼尽是悲凉。但无论是谁，看到这匹腾空而跃的飞马时，从它那苍凉遒劲、旷阔高远的眼神不难看出，它内心的聚集着无比强大的能量，能感召每一个驾驭、钦慕它的人。

从张将军故去到奔马被发现的时光里，武威这片大地上出现过众多仁人志士，留下了数不尽的故事。我没有一一去探寻那些故事，仅看了雷台张将军的墓，便对武威折服了。

临别时，我在雷台汉墓门口的旅游纪念品商店买了一尊铜奔马的复制品，留作纪念。一路上我手托着铜奔马，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不是坐在飞驰的车里，而是骑着它，打马扬鞭，一路远去……树木被抛在身后，屋舍被抛在身后，连巍峨的祁连山也抛在了身后……

“塞上锁钥”张掖

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去北京，坐在绿皮火车上路过张掖，火车广播里介绍张掖，说美景，谈美食，可一直没有机缘来看看。这次出行圆了我的心愿。

张掖是在汉元鼎六年（前111年）设置为张掖郡，取“张国臂掖，以通西域”之意。历史上又称甘州。张掖曾是北凉国的国都、行都司的首府、甘肃省省会，清代张掖为甘州府治所，甘肃提督统军驻地，节制凉州、肃州、西宁、宁夏四镇总兵。可见河西的地位之重要。

张掖古迹众多，我选择了城西10公里处具有代表性的黑水国古城。河西四郡其他几郡遗址皆难以寻觅，唯有此遗址依存，因此不能错过。

曾作为“小月氏国”国都的黑水城，历史上匈奴人曾移居于此。黑水国因黑河而得名。据说黑水国遗址曾是很大的湖泊，后来才日渐干涸。据史书《杜氏通典》说，这里是张掖郡古城。

黑水国古城遗址分南北两城，相距约3公里。以国道312为线，南城在距国道南1公里处，北城在国道以北2公里处。城内建筑遗址依稀可见。这让我有些兴奋，在整个丝路上与之同时代的古城，能保留遗迹的寥寥无几。回望古城，眼前虽是满目的残垣断壁，若有幸依然会发现散落的瓷片瓦块。这些遗物都是有记忆的，更是有故事的。

我站立在晨风中放眼望去，四周是绵延起伏的沙丘，内心不由生出一种悲壮、一种豪迈之情。我仿佛变成了一粒沙，穿越了历史的隧道，回到了久远的黑水国，听到牧人的马蹄声、市肆的叫卖声、茶楼的琴弦声，看到将士刀剑出鞘的寒光、看到城头战旗猎猎、看到女人乌黑散落的长发、看到年轻的男子摔跤。

我痴痴地望着这片古城，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听到的、看到的都是我所熟悉的，好像到邻居家串门似的。我从车上拿出了一瓶丝路春酒，这是昨晚亲戚送的，她曾在丝路春酒厂工作。打开瓶盖，从左到右，将酒洒了一个弧形，我也喝了一口。在这个月氏聚牧、汉匈争战、茶马交易、设驿屯驻的古城，我来了，不能看一眼就走，我要与那些曾经生息在这里的人喝上一杯，千言万语说不尽，情谊皆在醇美的酒中。人远去，城亦废，可固守家园的精神永存。endprint

清风伴着丝路春的惬意，一路奔波的疲惫如烟散去，人顿感神清气爽，眼前不再是荒芜的古城，而是山青、水秀、天蓝、地绿的江南。消失的一切都复活了，一切是明净、清新、亮丽的。我不再是一个途经此地的观光客，而是城头一名击鼓的士兵，头扎方巾，身着铠甲，双膝微曲，手握鼓槌，挥舞双臂……当牛皮鼓面发出厚重洪亮的响声时，这声音不仅穿过我的耳膜，也穿过河西，穿过新疆，穿过葱岭，抵达了地中海。声音是具有穿透力的，但毫无疑问，历史比声音更具有穿透力。

在新的世纪，这条丝绸之路重新被注入活力时，这座古城跟当下的张掖一起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她与历史的穿透力相融合，形成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推动着张掖不断向前，再向前！

梦回酒泉

酒泉是爷爷的故乡。听爷爷说，他祖上在酒泉城中家族兴旺，族人中出过勇猛的武将，也出过提笔能诗文的文官，也有开店经商的买卖人。直到清末，家道随着社会的动荡才渐渐衰落。

爷爷在新中国成立前还回过酒泉，去找同宗族的亲人。那时兵荒马乱，许多城里人都逃到乡下去了。爷爷并没有找到近亲的族人。爷爷临终前曾对我说，一定要再回酒泉看看。

2009年的夏天，我揣着一张爷爷的遗像到了酒泉。为了解酒泉，我先去了酒泉市史志办，一位女同志接待了我，并给我讲述了酒泉的历史。

酒泉以“城下有泉”、“其水若酒”而得名。在民间，关于酒泉的来历有个故事：当年西汉名将霍去病出征匈奴获胜，汉武帝赏其御酒一坛。但酒少人多，于是将御酒倾倒于泉水中，与士兵共享。后人便将这泉称之为“酒泉”。

西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设立酒泉郡。唐代称为肃州。那眼泉，如今在酒泉公园里。从公园入门，地面中间黑色大理石上刻有酒泉大事记。行至泉边，水浅清澈，四周围着花岗岩栏杆，泉边有多株百年左公柳，柳树前有一碑亭。亭内立有“西汉酒泉胜迹”和“汉酒泉古郡”石碑。当地人说，泉眼冬季不冻，夏日清凉可饮用。泉水向北渗入院中湖里。我们沿湖行走，一座高大的石拱桥，把湖面一分为二。湖面上有九曲桥，假山环绕，各色菊花怒放。我坐在湖边木凳上休息，望着碧波湖水，忽然想起诗仙李白的诗文：“天若不爱酒，天应无酒星；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遥想当年李白途径酒泉时，必与友人饮得酣畅淋漓。

酒泉公园旁有家肃州王府的餐厅，当地人说菜品味道不错。我们买来当地的“茫茫天地间，谁能终不朽，唯我酒泉酒”的酒，酒沿着杯壁而下，翻腾起酒波，顷刻间，杯中佳酿，映照着汉时明月。在鼻前轻闻，这股陈香，尽涤尘心，再细品其味，荡漾我的心海，便有了一种舞动的灵韵，好不美哉！

到酒泉不能不去酒泉钟鼓楼，它耸立在酒泉市的十字街中心，为砖砌三层木结构的塔形楼，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雄伟壮观。鼓楼下有四门通向东南西北，行人车辆可以穿行。门上分别题有“北通沙漠”（巴丹吉林沙漠），“南望祁连”，“东迎华岳”，“西达伊吾”（哈密）。毫无疑问，我的祖辈出关就是出西门进入新疆的。

夜晚的钟鼓楼被彩灯笼罩，夜幕中更显得妩媚，我们相约在西门前留影纪念。照片定格了此刻的画面，也定格了酒泉在我心中的怀念。它不仅见证了我在此的足迹，也见证所有往来于此、生活于此的人们的足迹。在我眼里，这钟鼓楼不仅仅是一座楼，而是一枚印章，给无数人留下了印记。

夜游敦煌

来到敦煌，你一定会被博大精深的千佛洞，变幻万千的鸣沙山，神奇玄妙的月牙泉，还有沧桑古道阳关所折服，我虽多次游历敦煌，可最喜欢的地方还是敦煌夜市。在这里能目睹一个别样的敦煌。

敦煌位于河西走廊的最西端，地处甘肃、青海、新疆三省（区）的交汇处。汉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设置敦煌郡。从令居（今永登）经敦煌到盐泽（今罗布泊）修筑了长城和烽燧，同时设置了阳关、玉门关，保证了丝绸之路的畅通。

敦煌有史以来第一次成为国都是公元400年的事情，当时在此地建立了西凉国。其当年的繁华在敦煌文献中能窥见一二。

前凉张骏时期，曾改敦煌为沙州。因此敦煌夜市又叫沙州夜市。沙洲夜市位于阳关东路，市中心黄金地段，作为敦煌市最大的夜市，这里不仅有众多国内的游客，国外游客也喜欢到这里感受一下敦煌的风土人情。

华灯绽放之时，我们肚子都咕咕叫，吃饭是头等大事。没进夜市，味觉就被各种美食的气味所吸引。跨入夜市大门，两旁是卖敦煌杏皮水的摊子。我早就口渴了，买了一杯，插上吸管，酸甜爽口，是我喜欢的那种饮品。

在夜市小吃区转了一圈，我们挑选了一家餐厅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了，将敦煌的小吃各样都点一份。服务员第一个就端上来了驴肉黄面。并说，离开敦煌就吃不到了。“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驴肉早都吃过，都说山东的驴肉好吃，不知这敦煌的驴肉如何？驴肉黄面一上桌，大家一起开吃，这驴肉新鲜香嫰，黄面细长如金线，驴肉夹着黄面送入口中，香味溢口。接着又端上了敦煌酿皮子，入口细腻润滑，酸辣筋道、柔韧爽口，一点不亚于新疆的凉皮。

同行的男士们总感觉不来点肉，肚子吃不饱。特意点了敦煌有名的传统小吃羊肉粉汤。汤清不膻不腻，粉块柔韧适中，因其选用敦煌本地饲养的膘肥体壮的羯羊，其味十分鲜美。再来一个色泽黄亮，表面膨松如珍珠小泡的泡儿油糕，真是一口吃一个没话说。

有肉少不了酒，女士们倒了杯敦煌啤酒，男士们则来了一杯沙洲之泉酿造的敦煌白酒。举杯共庆，好不热闹。

身材魁梧的店主听说我们是新疆来的，手里端着一盘枣放在桌子上告诉我们，二十多年前在新疆当过兵，在新疆有战友，对新疆很有感情。特意让我们尝尝他自己做的酒枣。我是第一次吃酒枣，新鲜饱满如刚摘下来的一般，连吃几粒，枣香伴着酒香，让人浑身特舒坦，但过了一会，便有种熏熏欲醉之感。店主说敦煌的香水梨、紫胭桃和“炮弹瓜”都不错，可我们来的时候，错过了季节，没有口福品尝。但留点遗憾，下次会再来。

酒足饭饱后大家在工艺品区闲逛，我挑选了一件飞天造型的敦煌彩塑，这些彩塑做工精细、人物栩栩如生。同行的大庆给上幼儿园的儿子选了一件绒布骆驼。其他几个人各自选了一套夜光杯。市场上还有煌丝毯、塑像、木雕挂盘、壁画复制品等。在市场也见到了土耳其、巴基斯坦、伊朗等地来的商品，可谓琳琅满目，一应俱全。经营者中也不乏外国人，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跟游客们讨价还价。

行走在橘红色的灯下，影子被拉长，丝丝微风吹动着衣裙，似乎这一刻我是一个“飞天”，洒脱自在，世间的烦恼、苦难都烟消云散，所有的人都生活在这个世外桃源。时间退回原点，穿行于无尽无涯的宇宙之间，在“飞天”的伴随下，在驼铃的回响中，感受古老的华夏文明在这个秋夜中一路走来，穿过蛮荒的空寂与凋零，走进新的繁华与丰茂，让人们流连忘返，心醉神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