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娜
如今,这个社会不知怎么了,剩在家里待嫁的女子越来越多。有人要努豆儿介绍经验。努豆儿弊了半天,甩了甩手心里的汗,慢吞吞丢出几个字:遇到,就爱了;爱了,就嫁了。所以,努豆儿是一位不再是女孩儿的女人。
努豆儿的脸上很干净,除了脸庞左侧有颗黑痣。努豆儿的心也很干净,除了其间汩汩流淌着的鲜红的血液,剩下的全部是爱。干净的人是幸福的,因为她是可以承载爱、可以布施爱、可以享受爱的。
就在那一天,努豆儿的手机响了。他问努豆儿在做什么,努豆儿说准备去买袜子。他对努豆儿说,你来吧,以后你的袜子都由我来买。虽然日后改成了努豆儿给他买袜子、洗袜子,但他的那些话温暖着努豆儿的整片回忆。
就在那一天,从遥远的北方到遥远的南方,努豆儿真的去找他了。怀抱玫瑰花香,努豆儿对着他的车子、对着车牌上的那串数字发呆。因为不管是从左读到右,还是从右读到左,努豆儿都觉得那串数字很熟很熟。那串数字正是努豆儿的出生年月日。
就在那一天,他把一个小男孩带到努豆儿面前。小男孩虎头虎脑,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淘气,此时小男孩的鼻尖上密密麻麻涂满了汗珠。小男孩十分好奇地打量着努豆儿,这个姑姑我以前怎么没见过,长得还挺好看。见努豆儿始终盯着自己看,小男孩好像有些羞怯了。他把好奇裹着友善从眼仁儿转到眼角,然后又从眼睛上方向努豆儿看过来。努豆儿被小男孩的可爱模样逗乐了。从此,小男孩与努豆儿形影不离,成了努豆儿不折不扣的小尾巴。在公园、在郊外,小男孩都会找寻一朵漂亮的野花,然后踮脚插在努豆儿的耳后。花朵开在努豆儿的秀发间,香味却弥漫在努豆儿的心里。不仅仅香,而且甜。
就在那一天,努豆儿要去做短暂旅行。临行前,努豆儿为正在熟睡中的他挤好牙膏,他醒后竟然拿着牙膏冲到客厅对着年迈的父母炫耀,努豆儿真有心。不知是谁为谁的可爱而感动,从此,努豆儿和他的爱以牙膏的方式,你挤给我,我挤给你。
就在那一天,外面的街灯正明。他从书桌下面搬出一个浅蓝色箱子,箱子上面的铁皮有些锈蚀了。箱子里满满的都是报纸和杂志。他说,那都是他曾经发表的作品。他倚在窗台边用标准的姿势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为努豆儿阅读。努豆儿托着下巴靠在椅背儿上,用不虔诚的姿势做着最虔诚的倾听。是夜,从蜿蜒的山路上跑来一个少年,他一身旧蓝布衣,一双洗得发白的绿胶鞋,晃着一个长及屁股下面的黑布书包。他瘦削着,紧锁浓眉。他紧紧地拉着努豆儿的手,一起去追赶已经走得很远很远的卖小人书的人。
就在那一天,努豆儿被风伤了眼睛,被雨淋湿了心情。拿起N个望远镜连起来,努豆儿的故乡还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浮萍、扁舟,划着世上最孤独的词汇,哪里才是努豆儿该停靠的地方?他挺起他那厚硬的脊梁,对努豆儿说,这里是你最坚实的依靠。从此,浮萍生根了,扁舟有了最温暖的怀抱。
就在那一天,努豆儿和他双双回到了北方。天子脚下,皇城之上,到处氤氲着他们喜爱的中国文化。他们两个欢快得就像两只生活在奢华氧吧的鱼儿。“你们两个看上去真和谐!看着你们两个人的精气神儿,就知道你们生活得很幸福……”他听了以后,很是得意。但他深知,若不是努豆儿的挟持,他此时还在南方做着他的土霸王,过着更加惬意的生活呢。
如今,努豆儿和他已经随大流搭伴过日子十年有余。有矛盾时,努豆儿的舌头就像打了结,被巧舌如簧的他修理一顿后,努豆儿不会坐到地上撒泼,也不舍得扔东西。她只会在心里暗暗使劲儿,下辈子,下辈子如果不再遇到他,我就变成他的舌头,他一骂人,我就装作晕死过去。
这天,努豆儿在微信中读到一则小故事:一个男人,姑且叫他,一个女人,姑且叫她,在茫茫的人海中就这么凑巧遇到了。他28岁,她25岁,他们结婚了,之后有了孩子。他放弃了摄影,她也不再沉迷漫画。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们老了,直到他先走一步,这时他88岁。他一生中近七成的时光都与她在一起,荣辱与共,富贵贫穷与共。十分之七的人生,他以她和孩子为轴心,她以他和孩子为轴心,相互依偎。
这则小故事,努豆儿读来觉得很是亲切,就像在读自己的故事。这样的故事浪漫很少,平凡很多,甚至总是离不开磕磕绊绊。但人类就是因了这平凡而繁衍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