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悠悠
旧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猪壮了挨刀,一死。人出了名,也一死,烦死。
其实,这些都是出了“名”、成了功、有了金钱、有了身价的人的小牢骚。没出名的人会说:不信!这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腰疼。
乡下人说,肥猪哼哼,瘦猪也哼哼;肥猪哼哼挨刀,瘦猪哼哼挨饿。管肥管瘦到头都是一刀,与其饿瘦还不如先撑肥了再说。
比起名人的烦恼来,未出名的人的烦恼大约要强烈一千倍,甚至一万倍。如今,从中央到地方各个电视台,都为想出名的人提供了机会,或唱或跳或表演绝活;没有这些本事弄个丑态也行,可以“搞笑”。从青少年到中壮年趋之若鹜。
想出名想得头上急出角来,也不能说就是坏事,得看用的什么方法。天下怕是无人不知曹雪芹。一部《红楼梦》,从出版到研究成了“产业”,养活了中国多少人?多少人借曹雪芹出了名!这项“产业”还得继续下去。可曹雪芹老先生生前寂寞无名,困苦度日,实在令人惋惜。当今,谁愿落个“死后名”,生时只做无名辈?
有几位朋友多年来一直喜欢诗,写了,也筹点钱找人出版了。可惜仍然难入“名人”之列,他们着实烦恼。一日,一位朋友想了个好法子,说是可以收到轰动效应。什么法子?待书出版后,召集各新闻媒体,现场焚书,以表示他们的愤忧,诗集可以引起社会重视,人亦可以一日成名。朋友们只是说说,尚未付诸实施,但急切出名的心理已可窥一斑。
更有甚者,已弄出点儿出人意表。《信报》2013年12月9日刊登一则消息:一位作者为宣传他的新作,先在长沙市五一市民广场裸奔,12月8日又在北京西单图书大厦前裸奔。可惜只裸奔了1分钟就被警察带进了派出所。
且不说裸奔于道德风化多有所伤,光冬九严寒的天气就够严酷的了。为一本小说要让世人记住,选此伤筋动骨的下策,让人多么痛心。反过来一想,这成名之心,何其甚也!总说“人怕出名”,可有哪位名人愿意为了摘掉可怕的“名人帽子”也去裸奔一次?
名声如金钱,没有够的时候。“万元户”过去就让人眼红,如今百万富翁随处都能碰见,可没听谁说钱赚够了。四川人想扬名“出川”,陕西人则“东征”进京,山西人则说“过了娘子关,天下不一般”。到了北京,开口便是“国际”、“世界”,目标盯在“诺贝尔”那块。
怀才不遇,落魄失名,是中国知识分子自古以来的一个痛苦情结。谁不想“一举成名天下知”?谁不想“天下无人不识君”?更不用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了。
“名”人重要若此,人难免不用些手腕、心计和花样求名,不过“雅”一点儿,不那么欺世,未必不能成为美谈。
唐代诗人陈子昂为取功名,出川入陕,在长安蹲了10年,仍然不为人知,于是就动了些心思。一天他见长安东市有人卖一把古琴,要价极高。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只是围观,无人敢买。陈子昂见此,便对随从说,快回去拿钱。
周围的人一看此人肯花千贯重金买琴,都很惊讶。陈子昂说,我就爱听这琴弹的曲子。你们要是也喜欢听,我住在宣阳里,明日备好酒席,欢迎大家都来。
第二天,一下子有上百人来到陈氏住宅。席间,陈子昂举起那古琴,“啪”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然后对大家说:“我西蜀陈子昂写了多少诗文,跑到京城整天拜访贵人名流,都不被赏识。这把琴不过是工人造的一件乐器,难道就应该那么器重吗?”
然后,他把自己的诗文分送给与会的人,于是“一日之内,声华溢都”。
这是“俗”举,却是为了“雅”事。所以成为美谈。
问世间名为何物,直让人疯狂如此。
(摘自《团结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