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权生 杨 花
(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湖北宜昌 200433)
三峡研究
三峡三国(军事)地名文化丛谈
黄权生 杨 花
(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湖北宜昌 200433)
三峡留下了丰富的三国时代的军事地名,三峡的军事地名主要是当时战争历史的真实记载,但也是人们尊蜀汉为正统人为选择的结果。这里地名主要是蜀汉刘关张、诸葛亮、赵云地名,另外北方曹操和南方吕蒙陆逊也留下了地名。其中蜀汉地名占了绝大多数,体现了人们对蜀汉三国人物所代表的精神的推崇。
三峡;军事地名;地名文化
栏目主持人:滕新才
主持人语:地名无论大小,都是历史积淀的精髓要素之一,承载着区域社会特定的建置沿革、军事征伐、经济变迁、人事嬗替,是寄托乡土情怀的特别代言。本期刊发黄权生博士《三峡三国(军事)地名文化丛谈》,撷取三峡地区21处涉及刘备、关羽、张飞、诸葛亮、赵云、曹操、吕蒙、陆逊的三国地名作取样分析,指认其忠勇仁智的精神实质,一如《论语》所言“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陈柏仁、黄勇《生态文明视阈下三峡库区错位发展路径研究》以生态文明建设共识为理论皈依,论证三峡库区实施错位发展战略的必要性和四大路径,为调整长江经济带产业结构、优化开发格局积极献策,对于生态涵养背景下的区域经济有很强的资政价值和学理支撑。苏轼有云:“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这是本刊一如既往的殷望。
目前学术界对三国地名研究的文章比较薄弱,如左亚文《三国地名今何在》一文,不足五百字,对《三国演义》中的一些主要地名作了介绍[1]。陈先枢《与关羽有关的长沙地名》对历史上长沙留下“关羽战长沙”传说故事进行了介绍[2]。这些文章属于科普介绍性文章,说不上研究文章。对关羽文化内涵挖掘提炼有限。岳续明《我国三大关帝建筑 关林 关陵 关庙》一文对三国名将民间有关羽“头枕洛阳、身困当阳、魂归故乡”建起的三地关羽庙进行了介绍[3]。对具体三国关羽庙宇地名精心研究或介绍的还有一些,这里不一一列举[4]。董玉梅《武汉三国地名》一文是以武汉的三国军事地名为研究对象,指出“武汉城市地名中,军事地名构成了城市发展的主要骨架,而最具魅力的当属三国时期留下的军事地名。”该文是具有一定功底的地名学研究文章[5]。但总的来说,研究三国地名文化的文章,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都比较欠缺。由于地名统计费时费力,笔者以三峡宜昌为中心及其周边县的20世纪80到90年代初地名志(录)为样本进行三国地名文化研究,对这些三国地名资料进行数理统计分析,以地名文化信息还原三国历史,希望管中窥豹,盼方家批评指正。
在三国文化研究资料上除了传世的历史文献如正史《三国志》、《华阳国志》、《资治通鉴》之外就是小说《三国演义》。本文对以前学者注意不够的地名资料加以利用,关注地方地名中的三国文化信息。刘保全先生指出:“古老的地名,记录着我们生存环境的变迁,见证了中华民族的文明史。”“地名文化是社会经济和政治在观念形态上的一种反映,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其经济和政治的发展。”[6]因此,研究三国地名文化对历史上的地名所在区域的社会政治和经济文化研究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陈正祥先生认为地名不仅能反映当地的地理环境,更能反映古代民族迁移或征战的痕迹,是文化遗产,有似化石、有文化层的指标作用[7]214。古代征战在地名中多有反映,而三国地名绝大多数与军事相关,体现“地名印证军事战事。”[8]因为三峡作为一个交通运输的孔道,其军事地位十分重要,故留下了大量的军事文化地名,如旱八阵、水八阵、锁关、锁峡、瞿塘关、兵书宝剑峡、偷水孔、马渡河、猇亭、荆门、虎牙、白帝城、土城、点军、步阐城等无数军事地名,这些军事地名说明三峡的军事地利之重要。其中三国文化地名最具特色,而三国文化地名中关羽相关的地名又占了大多数。
冯骥才先生指出:“地名是一个地域文化的载体,一种特定文化的象征,一种牵动乡土情怀的称谓。”[9]而三峡地名的三国文化地名,尤其关于关羽的地名更是三峡地域文化的载体,是三峡对曾活动于三峡地区的历史英雄人物的追忆和纪念,还有对三国英雄人物的“忠义”精神的尊敬和缅怀。学者指出:“所有的志书在记载与关羽有关的地名时,都明确表明是传说。正因为是传说,才可以展现关羽的英雄气度。而这种传说被当地百姓认可,逐渐沉淀到地方文化之中,从而留下了相关的地名。”[5]当然,由于三峡是三国争夺的重点区域,很多三国地名具有一定的历史可考性,而刘备、关羽等蜀汉人物曾活动于三峡东部一带,故关于蜀汉人物的地名研究具有弥补史料的价值和作用。
三峡地区的三国地名非常丰富,承载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地名不是自然界所固有的,是人类在共同的物质生活活动中,相互联系时发生的,它不是一个人所进行的地域认识,而是人类生产、生活群体化、社会化的结果。而“地名是受历史条件制约的,地理离不开位置,而历史离不开时间。任何一个横断面的地名都是一定历史的时间、空间制约下发生的。社会生产、生活方式及政治文化都给地名以深刻的影响,任何一个地名都是历史区域的产物,反映着社会历史某些区域的特征。”[10]下面就以地名看三峡区域的三国文化特征。
三峡是三国交界之地,三国在该地区反复争夺,历史上诸多军事历史人物在该地区留下了历史的足迹,而这些三国军事地名则是这些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历史见证。三峡地区的蜀吴的猇亭(彝陵)之战,由于刘备为报关羽之仇,与吴军在今宜都、长阳、宜昌等地展开了殊死争夺,后因东吴年轻军事家陆逊火烧连营将刘备打败。但历史上人们以蜀汉为正统,故关于刘备的地名有22个之多,仅次于关羽,居第二位。三峡多秦汉唐王朝帝王的相关地名,但所统计21县中刘备相关地名以22个居首。华林甫先生指出:“当帝王的这种个人意志以‘国号’(即朝代名称)与地名紧紧相连的形式表现出来时,便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寄寓地名。这种寄寓地名是帝王心境的折射。”[11]92事实上三峡关于相关刘备地名大多是(军事)历史的实录,而非完全属于传说,也非全是地位寄寓地名。
(一)与刘备相关军事地名
三峡涉及到刘备的地名均与刘备从新野南逃经过长坂坡和东征东吴猇亭之战有关。其中征吴的地名更多。如长阳县马连坪:“传说原名马良坪,系三国时,刘备战陆逊,派马良回蜀,路经此处宿营得名。后因此片村在马连溪边,更名为马连坪。”[12]326磨市乡驻马溪:“相传刘备部将马良在此处住过兵马得名。”[12]416保康县马良乡:“据传,三国时,刘备有一谋士马良,进四川传递紧急军情,经过现在马良,极度疲劳而死,后人为纪念他,将此坪取名为马良坪。”[13]189小营口:“相传三国时,刘备部将曾于此处驻兵设营得名。”[12]429大营头:“相传三国时,蜀吴相争,曾于此地驻兵扎营,故名大营头,与救师口村的小营口相对称。”[12]430贺家坪镇跌马坡:“相传三国时刘备的战马在此跌过跤得名。”[12]88宜昌小峰西北下堡坪:“原是一个很古老的山村小镇,相传在三国时代,刘备领兵作战曾从此经过,有人问他何处去?当时他正乘马由山岭走来,回答:下堡坪去。而后,人们就借他的话把村镇命名为下堡坪。”[14]81分乡大王岩:“此处山势高耸险峻,传说东汉末年刘备率兵入蜀过此,曾派人在山上打望(放哨),得名打望岩,后演变为大王岩,其侧一巨石上书有‘歇马处‘三字。”[14]186梅山:“相传三国时代吴蜀彝陵之战,刘备进军猇亭(今古老背)过此,正逢满山梅花盛开,故名梅山。”[15]423白马垱:“相传三国时,刘备骑白马在此垱喝过水。”[16]117
三国诸多地名可以确考,如董市镇:“在三国鼎立时期,这里是蜀国地盘,是进川的咽喉之地。由刘备手下的魏延率兵把守,并把董滩潮更名为董滩口。当时诸葛亮和刘备访贤来到董和的家,董与诸葛亮共事七年,他给诸葛亮提的意见多被采纳。刘备称帝后封董幼宰为掌军中郎将,至大司马。1866年的县志有载‘后汉掌军中郎将董幼宰故里’十二大字,曾书写在镇东水府庙南山墙……”[16]36该地名确实是与正史相符,“董和字幼宰,南郡枝江人也,其先本巴郡江州人。……先主定蜀,徵和为掌军中郎将,与军师将军诸葛亮并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献可替否,共为欢交。自和居官食禄,外牧殊域,内幹机衡,二十馀年,死之日家无儋石之财。”[17]979由此可见董市确为董和故里。而《华阳国志》记载:“建安十九年,先主克蜀。蜀中丰富盛乐,置酒大会,飨食三军。取蜀城中民金银颁赐将士,还其谷帛。……徵益州太守南郡董和掌军中郎将,署大司马府事。”[18]367地方地名记载诸葛亮和刘备访贤来到董和家,有地方抬高董和身价的嫌疑,但不损该地名的历史和文化的真实性。
其他地名在县志中可以得到验证,如长阳马鞍山地名道光《长阳县志》有记载:“三国时,连营兵败后,刘备曾令部将马良驻师马鞍山,慰五溪蛮,由僻径返川。今马鞍山东有大营头、小营头,相传为刘备部将扎营之地;驻马溪为刘备牧马之处;擂鼓坡为当年鼓手擂鼓之所,还有落阵岭,相传连营之战,打到此处才落阵,等等。”[12]714这些地名除了县志可以相互印证外,还与正史《三国志》中可以印证,相互补充,三国地名研究也为三国研究弥补了文献资料的空白,两者可以相得益彰,使三国文化在内容和深度上更为丰满和具体。
事实上《三国志》记载:“章武元年初,先主忿孙权之袭关羽,将东征,秋七月,遂帅诸军伐吴。孙权遣书请和,先主盛怒不许,吴将陆议、李异、刘阿等屯巫、秭归;将军吴班、冯习自巫攻破异等,军次秭归,武陵五谿蛮夷遣使请兵。二年春正月,先主军还秭归,将军吴班、陈式水军屯夷陵,夹江东西岸。二月,先主自秭归率诸将进军,缘山截岭,於夷道猇亭(猇,许交反)。驻营,自佷山(佷,音恆)。通武陵,遣侍中马良安慰五谿蛮夷,咸相率响应。镇北将军黄权督江北诸军,与吴军相拒於夷陵道。夏六月,黄气见自秭归十馀里中,广数十丈。后十馀日,陆议大破先主军於猇亭,将军冯习、张南等皆没。先主自猇亭还秭归,收合离散兵,遂弃船舫,由步道还鱼复,改鱼复县曰永安。吴遣将军李异、刘阿等踵蹑先主军,屯驻南山。秋八月,收兵还巫。”[19]890佷山在今长阳,而夷陵便在今宜昌,鱼复今奉节,上述地名和《三国志》所载大体相吻合。而马良确实存在的历史人物,是诸葛亮挥泪斩马谡之兄长,《三国志·蜀书二·先主传第二》记载马良外,《三国志》《蜀书》马良有传,史载:“先主称尊号,以良为侍中。及东征吴,遣良入武陵招纳五溪蛮夷,蛮夷渠帅皆受印号,咸如意指。会先主败绩於夷陵,良亦遇害。先主拜良子秉为骑都尉。”[17]993《宜昌府志》载:“章武三年,先主征吴军,秭归水军屯彝陵,夹江东西岸,自佷山通武陵,遣侍中马良招慰五溪蛮夷。”[20]126例如宜都桃子冲:“又名逃出冲,在吴家湾村东北。据传,三国时蜀吴之战,刘备率蜀军驻扎猇亭,摆下七百里兵营与吴抗衡,被吴国大将陆逊火烧七百里营寨。大乱之中,蜀国一大将在两山间被围,最后拼死一战,杀出一条血路。带领人马逃出此冲,故名逃出冲,后因口语演变为桃子冲至今。”[15]42《宜昌府志》载:“陆逊大破先主军于猇亭,先主还秭归,著忿兵之失也。”[21]126从地理上刘备从长阳到秭归当走陆路,且两县直线距离较近,今天以地名分布结合正史和县志看,猇亭之战之主战场应当在长阳、宜都和枝江一带。如学者指出:“吴蜀夷陵之战是一场影响三分天下的关键性战役,夷陵之战之主战场在长江南岸,猇亭、马鞍山等大战之地位于今湖北宜昌江南宜都市五眼泉乡和长阳县磨市镇一带。由于《三国志》记述地名方位简单而含混,加上历代文人学者未加辨析以讹传讹,更因小说《三国演义》错乱的描述,最终导致后人误解,将猇亭、马鞍山等大战之地移位至江北岸。”[22]
(二)刘(关)张兄弟情义地名
刘备、关羽、张飞有桃园三结义之传说,桃园结义历史不可考,但三人情同手足则没有异议。故史载:“先主於乡里合徒众,而羽与张飞为之御侮。先主为平原相,以羽、飞为别部司马,分统部曲。先主与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先主周旋,不避艰险。”[23]939故在三峡地区的地名中,三人手足之情在地名中也有体现。如枝江驮子堰:“此村有两口对称的堰,相传是三国时,刘、关、张经此下驮留下的痕迹。”[16]112三人在历史上同行,而在地名中也有同时出现的情况。由于关羽地名另有文专考,这里主要论及刘备和张飞相关的地名。
如当阳县庙前乡:“传说三国时刘备率军南逃,张飞曾在此抗拒曹兵。后在坡上修建一座张飞庙,坡下是一小集场,故称庙前。”[24]80当阳县张目岗:“传说张飞拒水断桥时,刘备在此张目观望而得名。”[24]157当阳县的地名不仅体现张飞为刘备断后的“不避艰险”,而且体现了张飞一个“勇”字,而“忠”也暗含其中。当然也体现刘备关心义弟张飞的安危,其情意在简单一地名上便跃然纸上。但作为地名文化,也折射出文化传承中对刘备汉家正统的认同,而在人们心中其为“仁君”的代表。这个历史《三国志》有载:“表卒,曹公入荆州,先主奔江南。曹公追之,一日一夜,及於当阳之长阪。先主闻曹公卒至,弃妻子走,使飞将二十骑拒后。飞据水断桥,瞋目横矛曰:‘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共决死!’敌皆无敢近者,故遂得免。”[23]943老周场乡拽车庙:“这里原有一庙,名拽车庙,1866年《枝江县志》载:‘昭烈入蜀,张桓侯为其拽车于此。’”[16]234事实上张飞曾在该地为太守,而张飞擂鼓督军故事家喻户晓,如同治《宜昌府志》载张飞擂鼓台:“在三游洞顶,士人传飞守郡日督兵于此,今故垒犹存。”[25]92事实上张飞确曾治军于今宜都、宜昌、枝江一带,如《华阳国志》载:“张飞为征虜将军、宜都太守。初,先主之败东走也,径往鄂,无土地。”[18]363而宜都(郡)当时管辖今宜昌、枝城、宜都等地。张飞为备拽车,体现张飞为备的鞍前马后之情意。而长坂坡和张飞断桥处在当阳县无疑,如长坂乡赵家畈:“路口处立有‘张翼德横矛处’石碑。”[24]198而长坂坡以及其他地名已经成为三国文化符号,其具体地名所在,似乎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而关羽有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的忠于刘备的忠义传说,这在三峡地名中也是有所体现。如枝江问安乡新草埠:“当年刘备于新野战败,过江依附刘表,义弟关羽千里单骑,护送皇嫂,路经此处,无处借宿,便令士兵就地割草,生火就食,以草搭棚开铺,在此住宿一夜。后人感于关羽的‘忠义’,便在他当年食宿处立庙,取名草埠。”[16]103而关羽忠于“大哥”的“忠义”行为,最终让其名垂千古。而刘关张的故事在三国地名中也是占绝对的主体。如问安乡问安寺:问安寺原名万安寺。传说三千年前,一个姓朱的寡妇于此建了一座庙,名“万安寺”。1866年《枝江县志》载:“问安寺在江口后,相传汉昭烈驻营于此关羽、张飞问安”。由此可知问安寺历史悠久,但现在群众中还有叫问安寺为“万安寺”的[16]91。一个问安寺体现的刘关张三人的情意,地名中三个人在一起的活动,蕴涵一种超越时空的兄弟情意,更是三峡人们对三人兄弟情意的一种推崇和颂扬。
(三)与诸葛亮相关的军事地名
诸葛亮是智慧的代表,也是忠君,恪守诺言的代表。在笔者所统计的三国地名中,除了关羽和刘备外,就数诸葛亮和张飞,各有12个相关地名。如黄柏河流域东支宜昌分乡插旗冲:“相传三国时代,诸葛亮率兵作战,曾在此冲插过军旗,故名。”[14]180宜昌分乡标池:“相传三国时代诸葛亮曾在此处池中浸泡过马草,名曰漂池,后演变为标池。”[14]191宜昌普溪:“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率兵出征,曾在此补过军旗,名曰补旗,后演变为普溪。”[14]198同治《宜昌府志》载地名葱坪:“县西北二百七十里,地多葱,相传诸葛武侯曾驻师于此。”[25]90同治《宜昌府志·古迹》还记载有“武侯碑”:“在黄牛峡庙前右隅……相传即亮遗笔”和“武侯遗笔”。“在甘泉寺,石壁刻‘忠、孝、廉、节’四大字,旧志云诸葛亮书。”黄陵庙金莲花“士人亦传是亮手植,于书无考。”三个古迹,均在今黄陵庙[25]93-94。而《宜昌县地名志·黄陵庙概况》有简单介绍光绪有重修武侯祠,庙有诸葛亮《黄陵庙记》[14]507-508。但笔者未将其统计入诸葛亮相关地名,特此说明。从这里可看诸葛亮之文化影响也。
事实上中国各地文化中,诸葛亮都“功高震主”,其影响往往大于刘备,但在笔者所统计21县市中,刘备有22个地名留存,而差不多为诸葛亮的两倍,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笔者认为主要是刘备伐吴之战,诸葛亮没有参与,相比刘备在这些县市的活动较少,而地名是一定历史的真实承载,故刘备的地名在三峡多于诸葛亮。从正史也可以找到依据,如《蜀书五·诸葛亮传》记载:“建安十六年,益州牧刘璋遣法正迎先主,使击张鲁。亮与关羽镇荆州。先主自葭萌还攻璋,亮与张飞、赵云等率众溯江,分定郡县,与先主共围成都。成都平,以亮为军师将军,署左将军府事。先主外出,亮常镇守成都,足食足兵。”[26]916可见当时诸葛亮的作用如刘邦与萧何的关系,主要搞后勤,而非亲历在蜀吴交锋的前线。但奉节水旱八阵图地名就是因为诸葛亮而产生,而诸葛亮确实在刘备兵败彝陵后,赶到奉节处理后事,可能曾在奉节操练军队,留下的遗址。故《三国志》载:“章武三年春,先主於永安病笃,召亮於成都,属以后事。”[26]918而白帝托孤之故事,成为古今君臣关系典范。故史家曰:“(备)及其举国讬孤於诸葛亮,而心神无贰,诚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轨也。”[27]892
八阵图传说和地名在三峡影响非常大,在三峡其他县也有附会八阵图的文化现象,如建始封竹乡八阵图:“此地山峦起伏,山路急转多弯,相传三国时,诸葛亮在此摆过八卦阵,后来便称八阵图。”[28]54建始县和奉节县只有一山之隔,封竹到奉节虽山高路险,步行也只需要一天的时间,笔者考察过奉节水旱八阵,从军事角度而言,草堂河进去的旱八阵是江北拱卫夔州(刘邦时永安)的陆路要冲,水八阵则为遏制水路的要道,而建始是否为保证永安江南的军事安全,这还待考证。该地八阵图自然是受三国文化影响,对诸葛亮的军事才能的认同是无需考证的。
全国各地也有不少诸葛亮庙,或叫武侯祠,三峡自不例外,在奉节白帝城有供诸葛亮香火外,三峡还有诸葛亮庙的供奉和信仰。如宜昌诸葛庙河:“三国时代诸葛亮治蜀有功,被誉为‘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其后,人们怀念他,曾在此河边修庙一座,名曰诸葛亮庙。村名由此派生。”[14]181诸葛亮军事才能以及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非常受后人推崇,历史上将其有神话的倾向。我们知道陆逊火烧连营,而巴东县却说诸葛亮火烧连营,如巴东县旗杆山:“县志记载,三国时,诸葛亮火烧连营八百里,刘备在此山上树旗,故名。”[29]407此地名自然是历史附会,将其他历史人物故事嫁接到诸葛亮的身上。有学者指出,“随着人类认识自然的深度,利用自然的广度”的增加和扩大,“地名的数量不断增加,成为人类改造自然程度的标记;又一方面,由于民族的迁徙、郡国的兴废、战争的破坏、自然环境的改变,一些地名失去它所依托的客观存在的事物,出现名与实完全不符合的现象。”[10]9但在这里地名的名与实完全不符合的现象,反而说明诸葛亮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可见谈三国,无诸葛孔明恐无谈资嚼头也。
(四)与赵云相关的军事地名
赵云为蜀汉五虎上将之一,其英勇善战,为备所器重。而在整个军事生涯中,大战长坂坡,单骑救主的故事家喻户晓。如乾隆《当阳县志》记载:“昭烈弃妻子走,赵云从重围中夺之而出,曹兵复追及于长坂。桓侯将二十骑拒后,据水横矛,敌无敢近者。糜竺、赵云抱子禅追昭烈,与关公船会,得济沔。”[30]9当阳邑贡生刘学朱《长坂怀古》曰:“坡前闻说旧军屯,血战当年迹尚存。长使精诚回日月,直教胆气壮乾坤。祠堂拟报千秋烈,营垒难招万古魂。凭眺茫茫无限感,鸦声历乱正黄昏。”[31]149该诗怀古,其说旧军屯,《当阳地名志》无载,而说血战长坂之地名有留存,其说血战传说在当阳更是流传甚广。如乾隆《当阳县志》记载:“昭烈走长坂,赵云大战曹兵,获一剑,乃曹洪剑也,且铁如泥,手刃曹兵数百人,血战草上,至今草上犹有血点。谣云:‘当阳草,点点斑斑如血扫。借问明公何事因?子龙一战旌旗倒。’”[31]152如当阳庙前乡子龙畈:“三国时赵子龙大战长坂坡后,曾从此畈路过,故名。”[24]590该地名源于的是大战长坂坡的传说。当阳太子桥:“原名玉阳桥,建于至元大年(1308—1311年)间。清末,以赵子龙单骑救主的故事更名为太子桥。”[24]187此地名曾为玉阳桥,清代人以赵云单骑救主故事而改名,体现了后人对英雄赵云勇敢和忠君精神的认同。而当阳娘娘庙地名:“相传东汉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秋,刘备被曹兵追杀至当阳,家小失散,刘妻糜夫人带阿斗逃至长坂坡坡下一枯井旁,后与赵子龙相遇,为冲出重围,糜夫人将阿斗交与赵子龙后,即投井殉身。后人将井叫为娘娘井,在井旁修建庙宇,名娘娘庙。因娘娘庙在此村内,故村以庙得名。”[24]190该地名显然受小说《三国演义》的影响,事实上阿斗之母为甘夫人,该地名与正史有差别,历史背景与历史相符合,如《三国志》载:“及先主为曹公所追於当阳长阪,弃妻子南走,云身抱弱子,即后主也,保护甘夫人,即后主母也,皆得免难。”[23]948而从《三国志》可见赵云之大战长坂与救主(母)是有历史依据的。
赵云在所统计的地域留下的地名不多,主要就在当阳,这与赵云随诸葛亮攻取西川,在后来蜀汉活动未曾参与伐吴的战争有一定的历史关系,事实上赵云极有韬略,反对伐吴,而蜀汉之争,其结果被赵云不幸言中。如史载:“亮率云与张飞等俱溯江西上,平定郡县。至江州,分遣云从外水上江阳,与亮会于成都。成都既定,以云为翊军将军。云别传曰:‘孙权袭荆州,先主大怒,欲讨权。云谏曰:‘国贼是曹操,非孙权也,且先灭魏,则吴自服。操身虽毙,子丕篡盗,当因众心,早图关中,居河、渭上流以讨凶逆,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不应置魏,先与吴战;兵势一交,不得卒解。’先主不听,遂东征,留云督江州。先主失利於秭归,云进兵至永安,吴军已退。’”[23]950
当蜀汉战事结束时,赵云才到永安,故笔者所统计的地名中只有当阳有赵云地名,以此看,这与历史轨迹是完全符合的。与赵云相关的地名虽少,但其影响却妇孺皆知,长坂雄风成为玉阳八景之一,《长坂雄风》诗曰:“突出重围绝代雄,锦屏草木识英踪。至今长坂坡前路,胆落常山赵子龙。”[31]151史家评论:“(黄忠)、赵云强挚壮猛,并作爪牙,其灌、滕之徒欤?”[23]951将黄忠、赵云与汉朝开国功臣灌婴和夏侯婴相比,赵云确实战功赫赫,勇冠三军,其爪牙之说也是对其极大的褒奖,暗喻赵云之意志坚强,作战勇敢,如勇利如鹰之爪,虎之牙。而赵子龙浑身是胆,长坂坡地名历经历史洗礼,其浩然英气必留历史长空。
(五)与曹操相关的军事地名
历史学家评价曹操:“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32]30而赵子龙大战长坂坡,张翼德横矛退曹兵,均源于曹操南征,故在整个三国地名中,曹操地名自然有所反应。《魏书》载:“秋七月,公南征刘表。八月,表卒,其子琮代,屯襄阳,刘备屯樊。九月,公到新野,琮遂降,备走夏口。公进军江陵,下令荆州吏民,与之更始。”[32]55曹操在当阳的活动,乾隆《当阳县志》有记载,如当阳锦屏山:“离城五里,传为曹操观兵处。”[30]13而乾隆《当阳县志》还记载曹操曾兵过当阳:“刘琮降魏。昭烈自樊城将众十余万过当阳,辎重数千辆,谋保江陵。曹操以精兵追之,及于锦山。”[30]9不知此锦山是不是锦屏山,曹操是不是在此观兵呢?曹操在当阳县的活动,也有几则地名,如当阳七星台:“传说三国时曹操曾在此摆过‘七星’阵,故名七星台。”[24]198当阳打鼓台:“相传三国时,曹操曾在此击鼓督战,故名。”[24]198当阳和远安沮水串联为一,且互为犄角,拱卫彝陵,远护江陵,其军事地位也非常重要。远安花林寺公社桃李溪河:“相传三国时曹操在此安营驻扎,在河中淘米,故名淘米溪河,后演变为桃李溪河,别名交岔河。”[33]277
而曹操和刘备是对老冤家,故在人们心目中,曹操为“奸雄”,刘备为“仁君。”两人多次率领各自集团交战多次,这在三峡地名中,有所体现,如巴东县罗溪乡百站口:“据传,三国时,刘备、曹操在此处交战近百次,故名。”[29]75曹操和刘备在巴东不大可能会产生战争,但一个百战口地名足以体现两人在三国群雄并起的时代,均为英豪,而彼此争斗此也是煮酒论英雄,二人皆是也。
史家评刘备“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机权幹略,不逮魏武(曹操),是以基宇亦狭。然折而不挠,终不为下者,抑揆彼之量必不容己,非唯竞利,且以避害云尔。”[19]892史家评曹操:“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32]55《三国志》用二人类比,二人均为“非常之人,超世之杰”。而曹操对刘备说:“天下英雄,惟使君(刘备)与操。本初(袁绍)之徒不足数也。”[18]359历史证明曹操之点评是有其道理的,在当时刘备“衣带(献帝)密诏”,而曹操随时可找借口,杀掉刘备,但曹操没有这样作,亦有英雄相恓恓之实也。
曹操征刘备,在赤壁之战之前,曾路过江陵,在枝江留下的地名关洲,关洲:“据传,三国时,曹操领兵行至枝江,雨久缺粮,适逢关洲萝卜大熟,于是,曹营人食萝卜马吃菜,度过饥荒。”[16]379该地名存在的历史可能性是存在的,如《魏书》载:“十二月,孙权为备攻合肥。公自江陵征备,至巴丘,遣张憙救合肥。权闻憙至,乃走。公至赤壁,与备战,不利。於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军还。备遂有荆州、江南诸郡。”[32]30-31而枝江在江陵附近,而曹操率军自北而南,经过枝江达江陵也是可能的。同治《宜昌府志》载临江城:“在彝陵州南三十里,魏武帝所筑。”[25]92而临江城是到枝江及其江陵之必经之路,曹操既然在宜昌与枝江之间筑城,关洲距离临江城不远,从时空看是存在可能性的。
曹操与刘备是老冤家,但两人均是英雄,虽战场厮杀,但有惺惺相惜之历史事实。而关羽与曹操更是说不清、道不完英雄相惺惺的故事,两者的关系不仅是英雄惜英雄的关系,是一种超越时空的彼此认同和挂念。在笔者所统计的地名中,远安有大小汉口地名,均是讲曹操和关羽故事的地名。如远安地名大汉口:清同治五年《远安县志》记载:“大汉口、小汉口高崖绝壁,有小径通荆门,关帝拒曹操于此,有一夫当关之势。”小汉口同大汉口[33]114。曹操与关羽之间的故事甚多,相比刘关张桃园结义,有同年同月死之誓言,但事实上关羽死后,曹操不久就崩了。如《魏书》载:“二十五年春正月,至洛阳。权击斩羽,传其首。庚子,王崩于洛阳,年六十六。”[32]53英雄曹操见故交关羽之首,作为昔日爱将,曹操必然扼腕哀伤,《吴历》载:“权送羽首于曹公,(曹公)以诸侯礼葬其尸骸。”[23]942曹公礼葬关羽之首,除了政治上识破孙权小伎俩外,更多的是对关羽的哀思。其是否影响到曹操心境而崩,这就未可妄断了,但在之前曹操放走关羽让其亡归劲敌刘备,其“明略最优”非常人能及。
《蜀书》载:“建安五年,曹公东征,先主奔袁绍。曹公禽羽以归,拜为偏将军,礼之甚厚。……曹公即表封羽为汉寿亭侯。初,曹公壮羽为人……及羽杀颜良,曹公知其必去,重加赏赐。羽尽封其所赐,拜书告辞,而奔先主於袁军。左右欲追之,曹公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也。’”[23]939-940《傅子》载曹操曰:“(关羽)事君不忘其本,天下义士也。度何时能去?”而当关羽真要离去的时候,曹操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也。”裴松之认为:“曹公知羽不留而心嘉其志,去不遣追以成其义,自非有王霸之度,孰能至於此乎?斯实曹公之休美。”[23]940在这里曹操之“义”当不亚于关羽之义,而关羽回投刘备,曹操是否认为关羽投对其可投之人,隐含对刘备的尊重和赏识则也是值得商榷的。曹操认为关羽“天下义士”,故曹操对关羽亦“义之”。
关羽也对曹操有报答知恩之举,当曹操让关羽好友张辽问及关羽的心意之时,关羽指出:“吾极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刘将军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终不留,吾要当立效以报曹公乃去。”[23]940而关羽确实也做到了,当“(袁)绍遣大将(军)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延於白马,曹公使张辽及羽为先锋击之。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於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绍诸将莫能当者,遂解白马围。”[23]939
曹操对“天下义士”恩重,但未施威,这确实有“王霸之度”,其“美”非常人所能及也。故在笔者眼里,关羽之大义之源在于与知遇刘备之恩,曹操是成就关羽之大义之本,关羽是践行大义之末而已。
(六)与东吴吕蒙相关的军事地名
三峡地区与关羽相关的地名非常多,21县有149个之多,而袭杀关羽的东吴名将吕蒙则无一独立存在的地名,附带在关羽地名有3个。这与《三国演义》文化泛滥及其统治者推崇关羽的“忠义”精神有关。乾隆《当阳县志》记载:“关公攻樊城,曹操劝孙权蹑之。权使吕蒙袭江陵。公退保麦城,旋北走,蒙将马忠邀击于临沮,与平将军俱遇害。”[30]9而乾隆《当阳县志》记载关羽相关地名扬旗岩:“在治北四十里,传关帝扬旗处,今石罅犹存。”[30]16在广大人们心中,关羽被害,不是个人原因造成,而归根于走到当阳麦城是非之地造成的。
驴城:“在治东南五十里。”磨城:“与驴城相对。二城(磨城和驴城)传伍员筑,以攻麦城。谚云:‘东驴西磨,麦城自破。’”由于麦城在磨城和驴城之东西,古人有卸磨杀驴之死兆。关羽逃于麦城必然受地脉之影响。如麦城:“在治东南五十里,传楚昭王筑。关帝为吕蒙所袭,走此。”[30]16当然当阳谚语“东驴西磨,麦城自破”和“卸磨杀驴”的说法均为后人之爱戴关羽而找的借口。如明人余一龙《谒关帝祠》写到:“天不少延赤帝子,云长事业空传史。麟经几向夜挑灯,汉鼎难容人染指。威逼阿瞒避欲迁,神诛吴将封还死。当阳遗墓尚依然,寄语奸雄休过此。”[31]140在该诗人眼里,吴将吕蒙遭“神诛”,更是将吕蒙置于十恶不赦之地。这样对待吕蒙十分不公。后人及其华夏的传统文化对此自有她的价值观和文化选择,故主要论及关羽地名的有149个,加之三国文化地名提及关羽的地名有4个,涉及关羽地名有153个之多,关羽地名是吕蒙地名的50多倍,更为重要的是,关羽被后世尊为关帝,可见关羽的文化影响百倍于吕蒙,这显然与“成则王、败则寇”的传统历史观大相径庭,不能不说关羽文化创造了奇迹,而吕蒙只是关羽文化的一个点缀而已。
这三则与吕蒙相关的地名是宜昌背马山:“原名对马山。据《东湖县志》载:‘对马山乃关云长与吕蒙对马处。’后演变为背马山。”[14]306远安回马坡:“相传三国时关公败走麦城,取此道去蜀国,被吴国将领吕蒙预设伏兵,关公至此察觉回马被擒之地,故名回马坡。”[33]109远安拦人沟:“回马坡向南的一条小支沟,坡度陡,树木丛生。三国时吕蒙设伏兵在此沟,待关公过去,首尾伏兵尽出拦截,关公被擒,就在此沟,故名。”[33]118从这三则地名可以看出,这些地名是缅怀和纪念关羽的,而非吕蒙。但吕蒙作为一代名将,其军事才干不能泯灭。纯粹从军事家或将军而言,吕蒙较关羽更胜一筹。故“吕蒙勇而有谋断,识军计,谲郝普,禽(擒)关羽,最其妙者。初虽轻果妄杀,终於克己,有国士之量,岂徒武将而已乎!”[34]1281
反观关羽其古人早有定论,刚愎自用,飞暴而无恩,以短取败。其失败具有必然性。如《华阳国志》指出:“初,飞勇冠三军,与关羽。俱称万人(之)敌。羽善待小人而骄士大夫,飞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是以皆败。”[18]379《三国志》评也曰:“关羽、张飞皆称万人之敌,为世虎臣。羽报效曹公,飞义释严颜,并有国士之风。然羽刚而自矜,飞暴而无恩,以短取败,理数之常也。”[23]951但其以短取败,甚至身首异处,也难掩其勇冠三军的万人敌英雄形象,其“国士之风(忠义)”更是流播华夏,泽被后世。曹操有成就关羽“忠义”之美,在这里我们也可以说吕蒙有成就关羽悲壮之“忠义”之实。往往悲剧是最美的,东吴之吕蒙有“国士之量”,其影响局限于守土,而关羽有“国士之风(忠义)”,则能泽被后世,千秋不朽。
(七)与东吴陆逊相关的军事地名
笔者所统计的地名中,主体地名是刘氏集团与东吴集团交锋形成的地名,其次才是曹操南征留下的地名。但在整个地名中,就数东吴人物留下的地名最少,所留下的地名最为可考。事实上,“从东吴大军攻破刘表的郤月城到最终建立吴国,这个政权的建立为我们留下了俯拾即是的系列地名,这些地名串成了一条清晰的线索,纪录了一个政权从兴起到兴盛的全过程。”[35]笔者也发现,记载东吴的地名,大多为信史。如宜都县地名陆城:《宜都县志》康熙版载:“吴大都督陆逊屯戌宜都,遂筑城于此,以据蜀汉,后号曰陆城。”[21]16此地名无需考证,为正史所载之陆逊所产生地名。如同治《宜昌府志》载宜都城:“在县南境,吴陆逊所筑。”[25]91宜都城当与陆城为一城,亦或为二城,均为三国陆逊筑无疑。而白面书生陆逊击败刘备,在今日长江之南宜都和长阳地界,如长阳磨市乡金银冲:“原名军营冲,以古时蜀吴相争,此处曾驻军扎营得名。后根据谐音演变为金银冲。”[12]429宜都和长阳地界有军营无需置疑,历史上刘备战败只落得一个白帝遗恨。
在当时古战争之地,留下刘备兵败的地名,如古老背桃子冲:“又名逃出冲,在吴家湾村东北。据传,三国时蜀吴之战,刘备率蜀军驻扎猇亭,摆下七百里兵营与吴抗衡,被吴国大将陆逊火烧七百里营寨。大乱之中,蜀国一大将在两山间被围,最后拼死一战,杀出一条血路。带领人马逃出此冲,故名逃出冲,后因口语演变为桃子冲至今。”[21]42刘备败退之时,丢盔卸甲,如宜都地名滚银坡便是蜀军战败的情形描述:“据传,三国时,蜀吴之战,蜀大败而逃,一差役肩挑银担逃跑,连白银滚下山坡,故名。”[21]43同治《宜昌府志》记载(归州)石门山:“在州西,山有石径,深若重门。汉昭烈初,为陆逊所破,走经此门,追者甚急,乃烧铠甲断道,然后得免。”[25]96《吴书》对陆逊打败刘备该段历史有详细记载:“黄武元年,刘备率大众来向西界,权命逊为大都督、假节,督朱然、潘璋、宋谦、韩当、徐盛、鲜于丹、孙桓等五万人拒之。……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尔势成,通率诸军同时俱攻,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摩柯等首,破其四十馀营。备将杜路、刘宁等穷逼请降。备升马鞍山,陈兵自绕。逊督促诸军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万数。备因夜遁,驿人自担,烧铙铠断后,仅得入白帝城。其舟船器械,水步军资,一时略尽,尸骸漂流,塞江而下。备大惭恚,曰:‘吾乃为逊所折辱,岂非天邪!’”[36]1346-1347
刘备失败非“天”所致,其伐吴之时,君臣非一致,吴则君臣一心,加之孙权知人善任,陆逊大展谋略,故能彪炳史册,其得人和。而备具上游,得地利,蜀吴之“天时”,北均有曹魏,未可互相攻伐,此均失“天时”,但刘备内部在东伐之前其实有人已经意识到蜀汉军失“天时”。史载:“秋七月,先主东伐,群臣多谏,不纳。广汉秦宓上陈,天时必无其利。先主怒,絷之于理。”[18]379赵云也指出曰:“国贼是曹操,非孙权也,且先灭魏,则吴自服。操身虽毙,子丕篡盗,当因众心,早图关中,居河、渭上流以讨凶逆,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不应置魏,先与吴战;兵势一交,不得卒解。”[23]950孙权委身求全,向北伪臣,以缓得“天时”,在整个天时地利人和中,此人和、地利战败之战例也。《三峡通志·守江集议上》讲:“吴大司马陆抚(逊)上疏曰‘西陵建平,国之藩表,处上游,敌泛舟顺下,不可恃援,他郡以解倒,然此乃社稷安危之机也……’”[37]事实上刘备之地利在于泛舟东下,而备舍舟路趋,其地利尽失。加之东吴倾国争之,其失地利、违天时、无人和,岂有不败之理。空留下狼狈逃窜的地名供后人凭吊了。
故史评曰:“刘备天下称雄,一世所惮,陆逊春秋方壮,威名未著,摧而克之,罔不如志。予既奇逊之谋略,又叹权之识才,所以济大事也。及逊忠诚恳至,忧国亡身,庶几社稷之臣矣。”[36]1361
笔者所统计的21个县地名中,除了奉节外,最终并非蜀国所控制,而曹魏所南征,多在上述21县活动,但最后都退出三峡。其地为东吴所有。但这里留下的地名绝大数却是蜀汉三国地名。正如学者研究武汉蜀汉三国地名所说:“回过头来再看三国之蜀国地名,我们强烈地感受到,这些充满动感的地名,虽然或被诗化,或被神话,但其中反映的真实历史是,蜀国始终没有成为这里的主人,即便在北方过五关斩六将的关羽也只是这块地盘上的匆匆过客。然而,对于今天的武汉来说,只要有这么一个英雄人物在这里存在过,只要有这么一个英雄人物的传说在这里,我们所要述说的地名文化便因此而五彩纷呈。”[5]
三国中蜀汉最为弱小,人们除了有同情弱者的嫌疑外,更多是尊奉正统思想,以儒家的忠君思想改造地名,加之三峡人在历史基础上,吸纳三国传说、小说、以及相应的三国戏剧。对三国地名文化进行了历史观和价值观的筛选,留下的多是与正统蜀汉相关的地名。但其中历史遗漏下的曹魏与东吴的“漏网之鱼”的地名弥足珍贵,成为考证历史,访古探幽的好去处。董玉梅:《武汉三国地名中的吴国名》一文指出:“在武汉,有关三国时期东吴的地名也成为地名中的系列。无论是城堡、营地、战场,还是矶石、墓冢,都与东吴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基本上和历史能相印证[35]。
三峡有“假封神、真三国、唐扯谎、宋日白”的说法,这些三国传说,尤其《三国演义》不完全是历史,但多数内容是真实的。这些三峡地名融入了三峡人的诸多价值观。而三国的刘备、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则是这些地名价值观文化的体现。下面以一字概况上面五个蜀汉重要历史人物。
刘备:仁:其为人主,爱才,招贤纳士,在最为弱小中得以图存。
诸葛亮:智:其为蜀汉刘备军师,善于协调关系,也善于治理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精神为后世之楷模。
关羽:义:其大义,有国士之风,虽兵败身首异处,但对后世文化影响可谓“无与伦比”,虽“忠义”但刚愎自用,难以完成的匡扶汉室之落得悲壮英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英雄。其后得“关帝”之名,影响也远非后世帝王所能匹也。
张飞:猛:张飞之猛,猛中有细,猛中有情,长坂之退曹兵,义释严颜,与兄关羽并有国士之风,但也同兄关羽身首异处,只因暴而无恩,以短取败,理数之常。
赵云:勇:其勇在有谋,长坂雄风,勇冠三军,忠于蜀汉,善始善终,单骑救主的故事更是家喻户晓,有常胜将军之美誉。为备之警卫或禁卫军头领,其如随备,则备无恙,其语不被备纳,加之与备分,则备败亡。云为一龙(赵子龙),备为一牛(刘),有常山一山可靠,牛离山则无山林庇护,也为“理数之常”否?
虽然三峡的三国地名信息不能等同历史,但大多数与历史相关,虽不能一一确指,但其蕴藏的历史文化信息非常珍贵,其地名文化蕴含着我们传统的地方文化和价值观。我们应当保护三国的地名文化,而非今天一些地方任意践踏和篡改地名,只有保护好这些三国文化地名信息,地名文化才能更好地为地方文化事业乃至经济建设服务。因为地名历史文化信息也可以让今人“以史为鉴”,除了具有历史文化信息载体的功能外,还有教化功能,而“名不正,则言不顺。”三峡地名文化可以为三峡旅游开发和文化的保护和开发作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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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于开红)
A Discussion of the (Military) Three-Kingdom Geographic Name Culture in the Three Gorges Area
HUANG Quansheng YANG hua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Media, China Three Gorges University, Yichang, Hubei 200433,China)
The Three Gorges Area has retained many military geographical names of the Three Kingdoms Period, which not only provides abundant authentic records of history of wars in that time, but also the remnants of the deliberate choice that reflected the then people’s taking Shu Kingdom as the persistence of East Han Dynasty. The names are mostly related to Liu Bei, Guan Yu, Zhang Fei, Zhuge Liang and Zhao Yun while some are related to Cao Cao in the Wei Kingdom and Lv Meng and Lu Xun in the Wu Kingdom. These names are a good reflection of the spiritual worship by the people in Shu Kingdom.
the Three Gorges Area; military geographical names; culture of place names
K928.6
A
1009-8135(2015)01-0001-10
2014-11-06
黄权生(1977-),男,重庆巫山人,三峡大学副教授,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士生,主要研究历史地理。杨 花(1992-),女,陕西商洛人,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学生,主要研究汉语言文学。
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明清时期武陵民族走廊人口流动与生态变迁研究”(项目编号:11CZS018)、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基地三峡文化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开发基金“三峡通史·水利卷”(项目编号:2011SKF16)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