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民族情结对奥古斯特·威尔逊创作的影响*

2015-03-18 18:20:34
关键词:美国黑人布鲁斯威尔逊

黄 坚

(长沙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15)



论民族情结对奥古斯特·威尔逊创作的影响*

黄 坚

(长沙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15)

在美国当代戏剧的进程中,奥古斯特·威尔逊是一位不可忽视的人物。他独具匠心地将历史、地域、音乐和宗教四大元素揉入自己的世纪之作,以此表达对黑人身份的认同。通过深入剖析他的系列作品,我们不难发现,这些元素在凸显了戏剧主题的同时,还折射出了一种浓郁的美国黑人民族情结。而这种民族情结既是威尔逊的创作动力,又是帮助黑人群体在经历了黑白两种文化冲突后进行自我定位的精神标杆。

奥古斯特·威尔逊;民族情结;戏剧创作;影响

一 引 言

时至今日,美国社会中的种族问题依旧存在。生活在一个盎格鲁-撒克逊白人文化占统治地位的社会,黑人只是徘徊于社会边缘的他者。正如《黑人的灵魂》一书中写的那样,黑人“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一种永远通过别人的眼睛来看待自己、通过周遭满带鄙薄和怜悯之情的人群来衡量自己灵魂的感觉。每个黑人总能感受到自己身为一个美国人与黑人的双重性(twoness)——两个灵魂、两种思维,两种不可调和的争斗和两种并存于一个黑色躯壳里的思想斗争。”[1](P8)这种生理兼心理的双重性因为其深刻的社会和文化内涵,真实地反映了黑人在黑白文化的夹缝中艰难求生的尴尬状况。自W.E.B.杜波依斯开始,一批又一批黑人作家前赴后继,在创作实践中围绕黑人的双重性进行思考和探索。他们的努力不仅促进了黑人自我意识的发展,也推动了黑人文学的进步。崛起于上个世纪80年代的黑人戏剧家奥古斯特·威尔逊(1945-2005)被视为继尤金·奥尼尔、阿瑟·米勒、田纳西·威廉斯之后美国最杰出的戏剧大师。他创作的世纪剧作系列(Pittsburgh Cycle)真实地记录了20世纪美国的百年黑人历史。在多次访谈中,威尔逊坦言希望通过创作让黑人了解本民族的历史和传统,承认民族差异,从而完成自我身份的认同。他的语气坚定而沉稳,透射出一种纯朴真挚、浓重深厚的民族情结。尽管国内外对威尔逊的研究已持续二十余载,但是学者们的注意力仍主要集中在威尔逊的非裔美学观、双重意识、历史重现、文化身份、布鲁斯音乐、女性观等,尚无人注意到民族情结对威尔逊的戏剧创作起到的重要作用。因此,本文将从美国黑人的民族历史、民族特征以及威尔逊黑人民族情结的起因等方面论述民族情结在其戏剧作品中的具体体现与作用。

二 美国黑人的历史渊源

北美大陆的白人殖民者起初将印第安人视为唾手可得的劳动资源。然而疾病和战争导致印第安人口大幅度下降,难以为殖民者所用。因此在殖民地初期,白人契约奴是最常用的劳动力。1619年,第一批黑人抵达弗吉尼亚的詹姆斯敦,开始与白人契约奴一起劳动。随着时间的推移,英国逐渐成为北美大陆的殖民霸主。从17世纪中期到18世纪早期,包括马萨诸塞在内的13个英殖民地在北美大西洋沿岸相继建成。日渐扩大的土地迫使殖民者对劳动力稀缺的问题进行思考。由于印第安人和白人契约奴已无法满足实际需求,于是殖民者将注意力转向性格更加温顺、身体抵抗力更强的黑人,非洲奴隶贸易就此拉开序幕。最初各殖民地的黑人增长速度并不是太快,但是随着皇家非洲公司的成立,奴隶交易量大大增加。这些黑人成为殖民地尤其是南部殖民地的主要劳力,受到奴隶制度的严格控制。奴隶制度不仅成为强迫劳动制度,而且成为合法的人类关系模式。18世纪早期,各殖民地立法机关借鉴英属加勒比海殖民地的“黑人法典”,严格限制了黑人的权利。

独立战争期间,大陆会议通过了在1775年12月1日后不再输入奴隶的协议。从本质上说,这种做法并非真正反对奴隶制,只不过“带有临时性的报复措施。”[2](P103)随着战争的深入,交战双方都认识到黑奴将成为影响战事发展的重要因素,一时间黑奴炙手可热,成为两边争夺的资源。在为美国独立事业服务的三十万士兵中,黑人士兵约有五千人。1775年至1781年,几乎没有一场战斗黑人没有参加。独立战争的胜利让黑人看到了获得自由的曙光,不过保守势力的坚持让奴隶制得以持续,黑奴源源不断进入美国。战后的和平带动了包括黑人在内的人口增长。据统计,“1790年黑人人口略超过七十五万……几乎有百分之八十九,居住在南大西洋沿岸各州,”[2](P120)其他黑人则散居在中部和东北部的其他各州。

独立后的最初几年里,奴隶集中的地区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经济萧条。当人们普遍认为奴隶制会因此走向没落的时候,棉纺工业的技术革命给种植业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奴隶贸易再次红火起来。仅在1803年,“至少有二万名奴隶输入佐治亚和南卡罗来纳”[2](P124)。尽管如此,控诉奴隶制的残酷和不人道的声音从来没有停止过,黑人的处境较之以前有了一定的改善。1808年美国官方已严禁从非洲贩卖黑奴,却阻止不了西部开发对劳力的需求。奴隶贩子们或公开抗法,利用海岸线的漏洞继续从非洲贩运黑人;或秘密行动,从南部种植园里寻觅可以贩卖的黑奴。于是,黑人的足迹开始出现在西部各州。值得一提的是,南北战争前的美国黑人并非都是奴隶。1860年统计的数据显示,全国有四十九万左右的黑奴通过赎身或是逃亡获得自由。他们的境遇虽略胜过黑奴,却仍处在社会的底层,受制于各种法律条文的约束。

南北战争初期,北方对奴隶制的态度并不统一。“大多数北部民主党人反对解放奴隶,他们毫不含糊地说,对于黑人来说,当奴隶是最好的境遇。”[2](P257)共和党人则主张废除奴隶制,解放所有黑奴。即便当林肯总统颁布了举世闻名的废奴宣言之后,北方人仍在如何对待黑人的问题上犹豫不决。北方许多白人感觉战争的本质不是解放联邦而是解放黑奴,和平民主党人甚至指责政府在一场代价昂贵的废奴战争中让白种公民白白丧失生命。不过,废奴宣言最终还是取得了绝佳的效果。如果说它是一种战争措施,那么它达到了让南部联盟陷入混乱的效果;如果说它是一份外交文件,那么它将全世界渴望自由的劳动者争取到了北方这边;如果说它是一份人道主义的文献,它给千百万黑奴带来了新生活的希望。北方的胜利标志着延续了差不多二百五十年之久的奴役黑人时代的结束,四百万黑奴一瞬间变成了自由的美国公民,开始憧憬自由平等的生活。

共和党和民主党为控制国家政治进行的斗争构成了重建时期的历史。两党间的倾轧为白人种族优越论提供了最好的温床。19世纪末期,黑人的权利被一点点蚕食,最终发展到在1896年选举权都被最高法院宣布剥夺的糟糕境地。至此,黑人因为种族隔离制度的推行命运再次跌入低谷。面对不公的待遇,黑人从未停止过抗争。1954年布朗控告教育管理委员会的裁决结果标志着种族隔离的失败。60年代的民权运动和权力运动进一步表达了黑人对自由平等的诉求,他们毫不妥协地与种族歧视和种族偏见进行斗争,采用各种方式争取更多的人关注黑人问题。自80年代开始,黑人在美国社会中的地位稳步提高。2008年奥巴马当选为美国第一任黑人总统,代表着美国黑人的地位已经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由上可见,从17世纪初期作为奴隶进入北美大陆到今天成为分布在美国各地的自由公民,黑人经历了美国史上各个重要的阶段。他们的经历就是美国历史的写照,他们是美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3]

三 美国黑人的民族特征与威尔逊的民族情结

关于美国黑人民族特征的界定,曾引起过争议。*管敬绪在《世界民族》上发表“试论美国黑人民族的特征(1989)”;黄兆群分别在《世界历史》和《民族研究》上发表“也谈美国黑人民族特征-兼与管敬绪同志商榷(1991)”和“论美国黑人(1993)”。辩论围绕斯大林关于民族学说提出若干“共同”条件展开。虽然双方分歧颇多,却为日后美国黑人民族的研究提供了很有价值的借鉴。

在美国黑人是一支民族的问题上,学界已达成了共识。但作为一支民族,其民族特征主要表现在哪几个方面,存在许多不同的观点,限于篇幅,此处不一一赘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作为美国这个移民国家中的一员,黑人与其他移民一样,来自遥远的异域。然而不同于其他移民,黑人是非主动移民,且不来自同一个地域,不持有同一种语言和不共享同一种文化。因为没有人身自由,黑人不可能随意迁徙,所以他们没有可能建立自己的民族聚居地,从而完整地保留本民族的文化传统。因此,最初来到美国的黑人除开肤色和低下的社会地位,几乎没有其他相同之处。为了在艰苦的环境中求得生存,黑人不得不接受占统治地位的白人尤其是英国人的文化。这种被动同化的结果在语言、宗教、婚姻家庭、经济生活等方面均有所体现。当前黑人的通用语言为英语,早已不再是他们祖先使用的非洲土语;信仰的宗教也从非洲传统的宗教转变为基督教和天主教;黑人的婚姻家庭模式变成了白人认同的一夫一妻制;其经济生活也随着资本主义发展下产生的不同行业而相应改变。

无法顺利融入社会主流文化的现实激发了黑人强烈的心理认同感,他们开始有意识地聚集在一起,相互交流相互帮助。这种活动为黑人本民族部分文化的延续提供了空间。虽然使用英语,但是他们在使用英语的过程中揉入了许多非洲元素。不仅如此,黑人的姓名也反映出保持自尊和确立认同的倾向性。以时间、物品等作为名字在黑人中十分普遍,即使要用白人的姓名,黑人更倾向于“那些听起来像非洲人的姓名。”[4](P158)在宗教信仰方面,黑人的自我认同感亦表现得比较强烈。尽管相当多的黑人最终皈依了基督教,却还是有不少黑人从内心抵触白人的宗教,坚持信奉伊斯兰教。即便是基督徒,也“倾向于去黑人教堂做礼拜。”[5](P362)在婚姻方面,黑人也显示出了对本民族的认同。黑人与白人组建家庭的比率一直很低就是明证。服饰打扮方面,黑人保留了非洲热带地区着装宽松的习惯。现在美国社会流行的嘻哈风格的服饰,就是受非洲服饰文化影响的产物。在音乐舞蹈方面,非洲的民族特征更加明显。黑人与生俱来的天赋让蓝调音乐、爵士乐、摇摆舞、街舞等成为引领世界潮流的风向标。以上种种,不一而足。显然,在美国的历史进程中,黑人始终处于一种同化和抗争的状态。这种“在同化中抗争”的状态恰如其分地反映出他们民族特征。一方面,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美国主流文化,成为了名符其实的美国人;另一方面,由于白人种族歧视的影响,他们需要不断的抗争去赢取更多的民族话语权。就当前美国弗格森事件引发的持续骚乱来看,这种同化和抗争的状态还不会随着黑人社会地位的逐渐提高而消亡,相反还会继续下去。

作为一名极具民族自豪感的戏剧家,威尔逊终其一生捍卫着美国黑人的身份,从不掩饰自己对本民族的特殊情感。从心理学上讲,他的这种特殊情感是一种“情结”,其成因、表现和作用值得探讨。“情结”为著名心理学家荣格最先使用,是其建立的情结心理学的理论核心。在研究各种联想现象时,荣格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以感受为基础的内容周围存在着某些心理要素的组合……这些组合叫做情结。(其)核心要素包含两个成分:第一种是被经验决定,并与环境有因果关系的因素;第二个是内在于个人的性格,并被其性情所决定的因素。”[6](P8)由此可见,情结的形成是外在和内在因素作用的结果。荣格将情结的起因即外在因素归纳为“创伤”。众所周知,创伤是冲突的结果,而冲突是人类生命中无法避免的客观存在。当冲突来临,个体能与之抗衡并取得胜利,心理的平衡感不会被打破,自然不会留下心理创伤。反之,则大相径庭。此时情结作为一种心理防卫的应激反应得以产生,其作用是补偿心理冲突时带来的失衡感。不过,如事物发展变化中内因和外因的辩证关系一样,外在因素只为情结的形成提供了必要条件,源于个体的内在影响才是情结形成的核心要素。对此荣格通过“个体无意识”和“集体无意思”两个概念进行了解释。他认为人的心灵由意识、个体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三个层面构成。其中个体无意识指的是脱离意识而成为潜意识的经验、思想和记忆,其内容或因无关紧要、或因压抑、或因引起痛苦被排除在意识之外。集体无意识指的是“人类历史进化中积累下来的祖先经验的积淀,是人类据以做出特定反应的先天遗传倾向。”[7](P24)它的主要内容是原型,由人类普遍的、多发的心理内容构成。在特定的社会条件下,原型与不同的个体结合,可以产生各种不同的意象,其结果表现为不同的个体具有不同的气质,直接影响到对不同困境的处理方式,最终成为情结形成的内因。

对威尔逊而言,其民族情结的外因来自父母离异的经历。他的德裔白种人父亲在威尔逊尚未成人之时便不辞而别,将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扔给了黑人妻子。父亲的绝情、母亲的苦难和家庭的贫困,在年幼的威尔逊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成人后,他以改父姓而从黑人母姓表达了对白人的不认同。威尔逊民族情结的内在因素源自黑人在美国社会饱受歧视的历史沉淀。这种“被压迫”的原型与威尔逊这一个体相结合,产生的结果是:面对美国社会中黑人普遍受歧视的困境,威尔逊没有消极退缩。相反,他以饱满的热情投身于黑人权力运动,选择了更能直接作用于大众心理的戏剧作为引领黑人同胞完成身份诉求的实践手段,表现出了在困境下积极进取的高尚气质。

四 民族情结在威尔逊作品中的具体表现

强烈的民族情结促使威尔逊笔耕不辍。自70年代创作第一部戏剧开始,他总共完成了16部作品,这其中最负盛名的是他的世纪之作。在这一系列剧中,历史、地域、音乐和宗教这四大主题将他的民族情结彰显无遗。

威尔逊非常重视历史。在一次采访中,当被问到创作系列剧的目的是否就是为了重现历史,威尔逊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说:“美国黑人的历史不是由黑人写就……书写我们自己的历史是一件有价值的事情。如果想定位未来,我们必须要了解过去。”[8](P27)带着这种想法,威尔逊仔细筛选历史片段,将它们巧妙地揉入每个剧本。以20世纪初为历史背景的《海洋之珍》,讲述了一个满怀罪孽感的黑人完成自我救赎的故事。主人公巴洛表现出来的困惑反映了内战结束后黑人的真实状态。史书记载,“南北战争之后美国在政治上不成熟的问题,不能只归咎于有四百万对公共事务毫无经验的黑人这一点。”[2](P277)习惯了奴役生活的黑人极不适应突如其来的自由,他们和巴洛一样,在一系列白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问题面前手足无措。就如威尔逊解释的那样,“突然间,黑人必须要问自己这些问题:‘钱是什么?’‘结婚是怎么回事?’…… ‘黑人怎么谋生?’”[9](P38)。事实上,奴隶制的灭亡并未给黑人带来他们渴望的自由。极度仇视黑人的顽固分子无视法律,寻找一切机会奴役黑人,这些在乔·特纳的来和去》中均有体现。通过1911年卢米斯北上寻妻的故事主线,威尔逊揭示了美国史上第一次黑人大迁徙的历史根源,谴责了奴隶制的余毒给自由黑人带来的伤害。接着在《莱尼大妈的黑臀舞》中,威尔逊铺垫了一战后美国城市黑人的增长、黑人音乐的崛起、吉姆·克劳法对城市黑人的伤害等历史片段。《钢琴课》和《七个吉他手》分别折射了30年代生活在城市的黑人为了融入美国社会所做的努力和40年代末期黑人士兵返家后遭受冷遇的社会事实。50年代和60年代的黑人运动是《篱笆》与《两车竞速》中的历史主旋律。70年代的越战带来的创伤、80年代黑人因犯罪付出的高额代价和90年代黑人与白人的社区冲突等则一一化为《廉价出租车站》、《赫德列王二世》和《无线电高尔夫》中的历史缩影。总之,威尔逊的戏剧极具历史感。他笔下的人物虽然是虚构的,但是他们的个人历史却与他们所处的那段美国历史相吻合。

如果说历史主题是威尔逊民族情结在其戏剧创作中的重要表现,那么地域归属感则是他民族情结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严格说来,这种地域归属感呈现出显性和隐性两种状态。前者表现为剧作家对匹兹堡希尔区的青睐,后者体现于剧作家对美国南方的执着。威尔逊在希尔区的生活经历为他的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的素材,使他在塑造各类人物时格外得心应手。由于威尔逊的系列剧中绝大部分以该区为故事背景,评论界认为希尔区的代表性不亚于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和哈代的威塞克斯,弹丸之地浓缩了黑人民族的生存经验。至于说南方之于威尔逊的重要性,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与生活在匹兹堡的许多黑人一样,威尔逊的祖上也来自南方。家族的历史显然影响了威尔逊,让这位从未在南方生活过的剧作家对那片土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威尔逊曾明确表示:“我们应该留在南方……如果我们不离开南方的话,我们的文化肯定会得到加强和巩固。”[8](P61)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南方确实可以被称为美国黑人存在于这个国家的历史起点。尽管《海洋之珍》和《乔·特纳的来和去》中的白骨场景揭示了南方奴隶制的残酷和奴隶买卖的罪恶,但是这并不妨碍南方成为黑人定位自我的历史标杆。毕竟自踏入南方殖民地的那一刻起,黑人与非洲的联系已经被割断。他们的一切已经被南方改变了。不仅如此,《莱尼大妈的黑臀舞》中莱维、《两车竞速》中的孟菲斯、《钢琴课》中的多尔科等,都是来自南方的黑人。他们在剧中讲述的故事,体现了黑人与南方之间的爱恨情仇。无论意味着痛苦或是希望,南方始终是黑人无法回避的客观存在。

此外,音乐与宗教主题也是民族情结在威尔逊戏剧中具体体现。早在成名前,威尔逊就痴迷于布鲁斯音乐,他不但将其称为“黑人的圣书……..黑人一整套哲学体系”,认为“无论想了解什么,都能在布鲁斯中找到答案,”[9](P58)而且还在戏剧中融入了布鲁斯元素。例如,《乔·特纳的来和去》和《两车竞速》的剧名均来自布鲁斯同名曲;《莱尼大妈的黑臀舞》向布鲁斯之母莱尼表达了深深敬意;《七位吉他手》的主人公原型参考自布鲁斯传奇歌手马迪·沃尔斯和巴迪·博尔登;《廉价出租车站》的创作灵感来自1971年马尔文·盖伊的经典布鲁斯歌曲“这到底怎么回事”;《赫德列王二世》则间接让布鲁斯女歌手艾瑞莎·弗兰克林走到了台前。威尔逊不断安排他的戏剧人物与布鲁斯音乐发生接触,独具匠心地将莱维等人的生存困境和忧伤哀怨的布鲁斯曲调编织在一起,让他们在戏剧化的布鲁斯空间内彼此打量、审视、思考。毫不夸张地说,威尔逊戏剧中的布鲁斯元素具有多重含义,包含了美国黑人文化的本土特征。正是基于对布鲁斯音乐的爱好和理解,威尔逊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证实了“布鲁斯是对主流文化的一种应对策略,”[10](P92)向观众展示了历史书上所看不到的黑人经历。关于宗教信仰,威尔逊有着自己的理解。他曾经说过:“当你对着镜子看,你应该能见到你的上帝。”[8](P110)不难看出,威尔逊认为黑人应该有自己信仰。然而奴隶制摧毁的不仅仅是黑人的文化,还有他们的宗教。虽然不少黑人接受了白人的宗教观,但是仍有部分黑人出于民族自尊而抵制白人宗教,这其中就包括威尔逊本人。不仅如此,威尔逊在戏剧中还穿插了不少带有非洲宗教色彩的内容,如《海洋之珍》里的巫毒教和《乔·特纳的来和去》中的朱巴舞。在对待基督教的问题上,威尔逊显得更为激进。他不但安排《篱笆》、《钢琴课》、《七个吉他手》里的特洛伊、威利小子、卡特等人或蔑视教堂礼拜,或嘲讽布道仪式,或亵渎圣经内容,甚至还让《莱尼大妈的黑臀舞》里的莱维在舞台上赤裸裸地表达了对白人上帝的愤懑:“上帝恨黑人!从内心深处他恨所有的黑人!”[11](P98)。毋庸置疑,威尔逊戏剧中的宗教元素既让观众领悟了美国黑人的宗教观,又形象地诠释了威尔逊所说的“生活就是宗教,它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7](P201)这句话。

五 结 语

综上,民族情结是威尔逊创作的灵感和动力,是他在经历了白人文化和黑人文化冲突的精神苦旅之后,寻找到的精神支柱。通过对黑人的历史、黑人生活的地域、黑人创作的音乐和黑人信仰的宗教表示强烈的认同,威尔逊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即让黑人同胞正视自我,承认民族差异,在深入了解本民族的历史文化的基础上,骄傲而自豪地完成自我身份的认同。

[1] W.E.B.Du Bois.The Souls of Black Folks[M].Edited with an Introduction and Notes by Brent Hayes Edwards.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Inc., 2007.

[2] [美]约翰·霍普·富兰克林.美国黑人史[M].张冰姿,何由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

[3] 曹桂生,曹阳.文化全球化语境下多元文化的碰撞与融合[J].西安交通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4,(6):101.

[4] Sobel, Mechal.The World They Made Together: Black and White Values in Eighteenth Century Virginia[M].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8.

[5] Berry, Frances Mary & Blassingam, John W.Long Memory: the Black Experience in America[M].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Inc.,1990.

[6] [瑞士]荣格.心理结构与心理动力学[M].关群德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1.

[7] 杨韶刚.精神追求:神秘的荣格[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2.

[8] Bryer, Jackson R.& Hartig, Mary C.Conversations with August Wilson[M].Jackson: 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 2006.

[9] Rocha, Mark William.“American History as ‘Loud Talking’in Two Trains Running,”in May All Your Fences Have Gates: Essays on the Drama of August Wilson[C].Iowa City: University of Iowa Press,1994.

[10] 习传近.论贝克的布鲁斯本土理论[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3,(2):91-96.

[11] Wilson, August.Ma Rainey’s Black Bottom[M].New York: Plume,1988.

The Influence of the National Complex on August Wilson’s Dramatic Creation

HUANG Jia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Changsha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Changsha 410015,China)

August Wilson is a significant figure in the modern process of American drama.He expresses the identity of African Americans by ingeniously incorporating four elements as history, region, music and religion into his cycle plays.Through comprehensive analysis of this dramatist's plays, we can easily find that these elements reflect a deep national complex of African Americans and simultaneously they highlight the motif of those plays.This national complex is either Wilson's creation impetus or a spiritual benchmark which helps American blacks position themselves after they have experienced the conflicts between both whites and blacks' cultures.

August Wilson; national complex; dramatic creation; influence

2014-12-28[基金项目]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14YJA752004);国家社科基金规划课题一般项目(11BZW016)

黄 坚(1971—),男,湖南长沙人,长沙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戏剧文化.

I106.3

A

1008—1763(2015)03—01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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