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空间生产下的享受和焦虑——以凯特·肖班的《一双长统丝袜》为例

黄武伟

(云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社会空间生产下的享受和焦虑——以凯特·肖班的《一双长统丝袜》为例

黄武伟

(云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云南 昆明650500)

摘要：空间的生产具有社会性，人的行为和思想会塑造其相应的社会空间；社会空间也会给人的行为和思想带来影响，包括享受和焦虑。短篇小说《一双长统丝袜》诞生于19世纪末美国南方城市发展的历史背景下，其中就体现了社会空间的生产及社会空间对人的影响。通过对《一双长统丝袜》的社会空间分析和社会空间之反作用的探究,有助于理解人与社会空间之间的相互关系。

关键词：空间的生产；享受；焦虑；《一双长统丝袜》 [7]丹尼·卡瓦拉罗.文化理论[M].南京: 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179.

美国南方女作家凯特·肖班的短篇小说《一双长统丝袜》被认为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文学中的最佳短篇小说之一”。[1]近年来，随着列斐伏尔“空间生产”理论的提出，论者们开始着手对《一双长统丝袜》中的空间问题进行分析。然而，这些分析更多的是强调在“空间的转换和消费活动之中”[2]个体之觉醒，并没有真正涉及空间的生产，也就是说，空间中事物的生产仍旧是其重心。而现代性都市所呈现出的是一种新的趋势，即由空间中事物的生产转向空间本身的生产的趋势，这种趋势也在该短篇中有所体现，但尚未见有人论及。所以，在《一双长统丝袜》中，萨默斯太太如何生产个人的社会空间以及这种尝试所带来的结果值得探究。

一萨默斯太太改变生活的方式：社会空间的生产

无论是从传统形而上学的本体论来看，还是从提倡二元对立的认识论来说，空间生产的理论都让人感到惊奇。这种惊奇归因于其现代性，特别是伴随着现代都市的出现和发展，空间生产的问题变得更为突出，正如列斐伏尔所指出的，“空间的生产……是最近才出现的，主要表现在具有一定历史性的城市的急速扩张、社会的普遍都市化，以及空间性组织的问题……”。[3]同时，上述的“问题”也使人大伤脑筋。就处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美国南方来说，经历过了19世纪中叶的南北战争、南方重建和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洗礼，这里的城市发展态势在原有的土地上显得格格不入。就像萨默斯太太把突如其来的15美金硬塞进她那个用的破旧了的小钱包一样，结果钱包塞得满满的，装的鼓鼓的,显得格外不协调。但在萨默尔太太眼里，这15美金足以暂时改变她的生活方式。

列斐伏尔认为，“不同的生产方式都有其特定的生产空间，从一个生产方式到另一个生产方式，其中必然伴随着新的空间的生产”。[4]同样的道理，对于个体来说，不同的经济条件都有其特定的生产空间，从一种经济条件到另一种经济条件，其中必然伴随着新的空间的生产。萨默斯太太的15美金带来的就是这样一种体验。在商店里，当她的手碰到了一种很光滑、摸上去令人非常舒适的东西的时候，她立马精神了。也正是那个时候，她也正在生产自己的社会空间。恰是这社会空间的生产，才能够让她真正做到改变生活，因为“如果不曾生产一个合适的空间，那么‘改变生活方式’都是空话”。[3]

值得一提的是，社会空间的生产不同于自然空间的一个重要特点在于“人”的参与。更准确地说，空间的生产具有社会性，而这种社会性正是“人”作用的结果。即空间的生产“开始于身体(人)，开始于总是包裹在与环境的复杂关系中作为一种独特的……人类主体”。[5]空间从一开始“在其本身也许是原始赐予的”，[6]就像萨默斯太太去过的衣服柜台、鞋子柜台、售书厅、餐馆和戏院，这些空间的存在对于她而言就是原始赐予她的。直到她带着15美金踏入她从未去过的地方时，她就开始用自己的行为和思想创造自己的社会空间。比如当萨默斯太太看见了光滑柔顺的长统丝袜后，她故意问店员有没有八号半的丝袜，故意很认真地检查丝袜的质量，更是豪爽地没有砍价就直接付账了。原有的那个商场，那个只能用“节俭”来应付的商场不复存在，现在的商场在她个人行为的干预下已然成为她的社会空间，从而“极大地塑造了(她)个人生活和社会关系”。[7]这就是为什么列斐伏尔一直强调“为了改变生活，我们必须首先改造空间”。[4]对于萨默斯太太而言，用这15美金改变生活，必须首先改造空间。

二萨默斯太太的享受：社会空间生产后的反作用

“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8]人生产空间的同时，空间也在影响着人的行为和思想。这种相互作用在萨默斯太太的活动中也特别突出，尤其是社会空间产生后对萨默斯太太行为和思想的反作用。社会空间生产或是说对空间的改造，在行为方面的影响往往是最直接地体现在人的异常举动。

原先不乐观的经济条件给与萨默斯太太的是“节俭”的意识。以这种节俭的意识进入商场等空间，她的举动就显得格外拘谨：她的脚步是拘谨的，手的动作是拘谨的，就连站立也显得拘谨。可在15美金出现之后，就是在她利用自己的经济条件创造了社会空间后，社会空间开始它的反作用了。买完丝袜后，她很享受地穿上它们，“她觉得就仿佛是靠在一张加了软垫的椅子上，且纵情享受一下它的豪华。……然后，她换下鞋子，……扔进了手提包。弄好之后，她直径走到鞋子部，坐了下来试穿新鞋”。[9]从“节俭”到了“享受”，从“一步一步向前移动脚步”到“直径走到鞋子部”，从“看中一件物品紧抓不放”到“卷在一起，扔进了手提包”，这些动作的变化是社会空间生产所带来的影响。而这样的影响之所以会存在，正是因为“空间本身即是一种产物，是由不同范围的社会进程与人类干预形成的；又是一种力量，它要反过来影响、指引和限定人类在世界上的行为和方式……”，[10]所以就不难理解萨默斯太太这些反常举动了。

社会空间生产在思想方面的影响也不能被忽视，因为“一方面，我们的行为和思想塑造着我们周遭的空间，但与此同时……这些空间和场所……也在……塑造我们的行为和思想”。[5]比起对行为的影响，社会空间的生产对思想的影响显得更为微妙。下面一段是描写萨默斯太太前往商场前的状态：“那一天她却有点头昏眼花……，她正想起要吃东西的时候，她既忙着让孩子们吃好饭……竟全然忘记吃任何东西啦”。[9]作品在描述萨默斯太太为15美金而苦恼的这段话虽然没有直接点出她的思想活动，但萨默斯太太想要吃东西的这个想法恰巧与小说后半部分在餐馆的描写成对比。在未生产自己此刻的社会空间之前，萨默斯太太的想法往往会被其它事情所阻挠，这些事情大部分是家庭琐事和孩子的温饱问题。而当她踏入到15美金所改造出来的社会空间时，她不禁想到“要给自己泡上一杯茶，随便吃一点什么现成的点心。但是正在支配着她的那种冲动却不允许她抱有任何这类想法了。”[9]这个冲动就是走进餐馆，好好享受。新的社会空间让她似乎不再被原有思想所禁锢也不再为自己的思想所苦恼。类似的反作用一直持续到她去戏院看戏的时候。

三萨默斯太太的焦虑：空间总是现在的空间

在小说的结尾，戏院里的戏结束了。萨默斯太太出了戏院，搭上了缆车，她“愿这辆缆车在任何地方都不停下来，而带着她永远向前开”。[9]萨默斯太太的渴望便是永久改变现有生活方式，但这种渴望显得自欺欺人。 一方面，来历不明的15美金就像是一种短暂的力量似乎能够让她生产自己的社会空间，从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有一点必须明确，固然“为了改变生活，我们必须首先改造空间”，可是在“如果不曾生产一个合适的空间，那么‘改变生活方式’都是空谈”[3]这句话中，“合适的”这三个词尤为重要。小说以“萨默斯太太居然成为了腰里有美金15块钱的人”[9]开篇，句中“居然”的口吻强调的便是“合适”的对立面：这15美元是不合适的，萨默斯太太创造出来的空间也是不合适的，因此，“改变生活方式”的愿望难免落空。

另一方面，“空间总是现在的空间，一个目前的整体，而且与行动相互扣连衔接”。[3]也就是说，社会空间的生产并不能单纯地寄希望于历史的沉淀或是现在时间的延长来获得一份稳定。如果沉迷于这样的想法中，就像萨默斯太太沉迷于缆车不会停的遐想中一样，便会感到自己缺失了空间从而缺失了一种存在感。焦虑或是恐惧就开始在空间缺失中、在失去存在感中产生了，正如美国存在主义思想家蒂里希所说的：“每一个存在物都努力要为自己提供并保持空间。这首先意味着一种物理位置——躯体、一片土地、一个家、一座城市、一个国家、一个世界。它还意味着一种社会空间……。不拥有空间，就是不存在。所以在生命的一切领域中，为空间奋争都是一种存在的必要……没有空间，就既无呈现，也无现在……不拥有任何确定的和终极的空间，就意味着最终的不安全。”[11]

现在的萨默斯太太意识到曾经获得的享受消失了，也无法得到15美金创造出来的社会空间所给与她的满足。缆车是开向未来的，也必定有新的社会空间产生，但她面对这样的不确定性，把希望留在曾经的社会空间，因为她没有意识到空间是现在的空间，失去的空间是“过去行为的结果，它迎接新行为的到来”。[4]

四结论

社会空间的产生是因为人类的参与才有可能，正如马克思所说，“整个所谓世界的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12]社会空间的生产也是如此，人类的行为和人类的思想在塑造其社会空间。而人类自己塑造出来社会空间反过来也在影响制约着人类的活动和思想。就像萨默斯太太得到15美金后用自己的言行和思想为自己创造出社会空间；反过来，社会空间也影响着她的行为和思想，带给她享受的同时也带来了焦虑，这样的矛盾并不能否定社会空间的存在。福柯相信“我们现代的焦虑与空间有着根本的关系”，[13]其实我们现代的享受与空间的关系也难以分割。重要的是人类在生产社会空间的过程中，不能着迷于社会空间会停留于过去的幻象中，从而导致“我们正步入一个充满幻象的庞大领域，我们所发现的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它把自己变现得像真的一样……”。[14]

停留在过去的幻象最终就像是萨默斯太太渴望缆车永不停止一样，成为泡影。甚至让人不敢面对现在真实的生活，也开始怀疑空间，正如亚里士多德的感叹“空间看来是某种很强大又艰难把握的东西”。[15]

参考文献

[1]Robert D. Arner, “On First Looking (and Looking Once Again) into Chopin’s Fiction”, in Bernard Koloski, ed., Awakenings: The Story of the Kate Chopin Revival[C], Baton Rouge: 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 2009: 112.

[2]曾桂娥.消费的牢笼——论凯特·肖班《一双丝袜》中炫耀式消费[J].名作欣赏,2010(5):85.

[3]包亚明.现代性与空间的生产[M].上海: 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47,48.

[4] Lefebvre, H. The Production of Space[M].Oxford: Blackwell Press, 1991：30,173,180.

[5]爱德华·索亚. 后大都市：城市和区域的批判性研究[M].上海: 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7.

[6]爱德华·索亚.后现代地理学[M].北京: 商务印书馆,2004:121.

作者简介：黄武伟，在读硕士，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文章编号：1672-6758(2015)11-0141-3

中图分类号：I712.074

文献标识码：标识码：A

Abstract：The production of space is societal, for human beings’ behavior and thought shape their own social space. Meanwhile, social space is influential in human beings’ behavior and thought, bringing on both enjoyment and anxiety. Published in the end of 19th century when the economy in southern America was galloping, the short novel A Pair of Silk Stockings demonstrated the production of social space as well as its influence upon human beings, especially the enjoyment and anxiety. So, it is helpful to explore the way human beings produce the social space and the way the social space affects human beings by studying the production of space in A Pair of Silk Stockings.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版第1卷[M].北京: 人民出版社,1995:92.

[9]凯特·肖班.觉醒[M].文忠强,贾淑勤,译.桂林: 漓江出版社,1991:172-177.

[10]Philip, E. W. Spatial Criticism: Critical Geography Space, Place and Texuality. In Julian Wolfreys ed., Introducing Criticism at the 21st Century[C]. Edinburgh: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2002:180.

[11]何光泸.蒂里希选编辑[M].上海: 三联书店，1999:119-120.

[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版第42卷[M]. 北京: 人民出版社,1979:131.

[13]包亚明.后现代性与地理学政治[M]. 上海: 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18.

[14]Lefebvre, H. Critique of Everyday Life[M]. London: Verso. 1991:35.

[15]孙国兴.海德格尔选集[M]. 上海: 三联书店,1996:481.

On the Enjoyment and Anxiety after the Production of Social Space:

A Case Study of Kate Chopin’s A Pair of Silk Stockings

Huang Wuwe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Yunnan 650500，China)

Key words：production of social space； enjoyment； anxiety；A Pair of Silk Stockings

Class No.:I712.074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