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县宋墓穿越时光的南宋记忆

2015-03-17 00:37王鑫摄影何林隆王鑫
中国西部 2015年11期
关键词:泸县墓室武士

文/王鑫 摄影/何林隆 王鑫

泸县宋墓穿越时光的南宋记忆

文/王鑫 摄影/何林隆 王鑫

古塔雄姿 摄影/李大全

今天的泸县,南北长不过65公里,东西长不过60公里,但就在这么一个幅员2000多平方公里的县域,全县19个乡镇无一没有宋墓分布。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发现宋墓群160余处,单单暴露在外的宋墓就有500余座,出土了大量武士、青龙、白虎、乐舞、仕女石刻造像,是迄今中国最为密集的宋代石室墓群。有人开玩笑说,整个泸县,就建在一个规模巨大的宋墓博物馆上。

正月十五刚过,位于川南丘陵地带的泸县就已经是一派桃红柳绿的春日景象了,浓浓的年味儿如同挂在古城屋檐下的红灯笼,在阵阵春风中洋溢着温暖的味道。夕晖匝地时,家住泸县方洞镇的农民刘地贵还在自家的地里忙碌着。农历正月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刘地贵已经在田里劳作好几天了,他要把田里的杂草清理干净,好在播种时节来临之前插秧育苗。从刘地贵所在的位置望过去,两条潺潺流淌的河流在村前的田野间交融汇合,如同两条缠绕着的巨龙,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从风水堪舆学的角度来说,这种两水合抱的地方是风水极佳之地——事实也正是如此,在这两水的怀抱中,安卧着刘地贵再熟悉不过的新联村。刘地贵停下来歇气抽烟时,夕阳已经下山,一天的劳动就要结束了,刘地贵扛起锄头,捡起背篓,朝着油菜花地尽头的一处“深基”走去——在刘地贵的包产地里,一座残损不堪的墓穴掩映在金黄色的油菜花丛中,黝黑深邃的墓口像一张用力撑开的大嘴,发出无声的呐喊。刘地贵放下背篓和锄头,从怀里掏出一支旱烟袋,蹲坐在墓门旁,用随身的火柴点燃烟锅里的旱烟叶,“呲”得一声火柴划燃了,温暖的的火光划破了墓穴的黝黑冷峻。片刻之后,火柴熄灭,幽深的墓穴又被黑暗渐渐吞噬。

这些墓穴,当地人往往称之为“深基”。对于这些静默如迷的墓穴,刘地贵熟视无睹。自打他童年记事之日起,这些半掩在泥土中的墓穴就是他和小伙伴们捉迷藏的好去处,他和小伙伴们还会趴在墓门口,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宝贝。这些陪伴了他整个童年、青年及中年时代的“深基”,见证着他从曾经的垂髫小儿,变成了如今年逾六旬的花甲老人。不仅如此,他在地里劳作时,锄头还经常会“嘣”地一声碰在一些大石头上,不用说,地下就是“深基”了。这些随着锄头而重见天日的“大石头”硕大沉重,上面还雕刻着一些衣着怪异的人像,但对于他来说,这些雕刻着人像的石头与墓穴里的其他石头一样,根本就不稀奇。千百年来,新联村的村民一代代在这里劳作生息,这些硕大的石头也在一轮又一轮的垦荒中,成为了砌猪圈的石板,抑或是盖房的地基,有的还成为了铺路石。

①福集镇菩桥宋墓群一号墓外观摄影/李绪成、李升

②泸县宋墓——菩桥墓群二号墓墓室

刘地贵知道,早在他的爷爷乃至爷爷的爷爷童年时,这些“深基”就已经存在很久了。他还听老人们讲过,这些他们口中的“深基”有一个学名,叫“宋墓”,据说是宋朝人留下来的。只是,宋朝到底有多遥远,刘地贵并不清楚。他只依稀地记得,那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朝代,应该比爷爷的爷爷还要老吧?听说刚正不阿的包青天就生活在那个朝代,戏文里唱的“狸猫换太子”好像就发生在那个时候,至于其他的细节,刘地贵就不知道了。对于宋朝,他不清楚,也不必清楚,对于他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田间的杂草清理干净。一袋烟的功夫过后,刘地贵坐起身来熄灭了烟头,扛上锄头,捡起背篓,穿过金黄似火的油菜花海,朝着田野尽头的家里走去。夕阳下,他的背影,沧桑如歌。

石破天惊,深埋地下的秘密

或许,那个八百年前的赵宋王朝与眼前这位朴实的川南农民的确没有任何交集。但刘地贵并不知道,如果不是2004年那起震惊泸县的盗墓案,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座宁静的川南小城脚下,竟埋藏着一个石破惊天的秘密:2004年3月的一个深夜,泸县公安局正在进行收网行动,准备将一个跟踪已久的文物盗窃团伙一网打尽。行动取得了成功,并顺藤摸瓜在郊外一个破败的仓库中发现了文物。就在铁门打开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惊呆了——昏暗的白炽灯下,地上密密麻麻铺满了石刻:怒目圆睁、真人大小的武士,张牙舞爪的青龙、白虎,眉清目秀、毕恭毕敬的侍女。经过清点,此次共收缴石刻793件,总重量超过了80吨,最后不得不动用吊车,装了10大卡车才运回县城。望着这些黝黑的墓穴和精美的石刻,刘地贵不禁产生了疑问,在他们世代耕耘的泸县,那些生活在遥远宋朝的祖先们,为何要选择此处作为他们尘归尘、土归土的最终归宿呢?

③泸县宋墓——菩桥墓群二号墓后壁龛及雕刻物男侍

④、⑤近两年的抢救性发掘,出土了很多宋代墓葬石刻,使得仓库内各种石刻堆积如山。然而,这些让人啧啧称奇的石刻艺术精品,仅仅是泸县宋墓石刻的冰山一角而已。

⑥宋代侍者石刻

有关泸县的宋墓,若要追溯它们最早的历史,恐怕还要从令刘地贵迷茫的宋朝说起。那是北宋末年,地方史志和私家笔记的只言片语为我们还原了一个生动而记忆深刻的场景:那是一个霜风吹拂的早晨,一支拖儿带女、挟老扶少的队伍在北宋末年的川南平原上踽踽前行,这支队伍的成员慢慢地走着,即便是随身穿着的绫罗绸缎也消减不了他们脸上的疲惫,他们相互扶持、相互依偎地在日渐寒冷的秋风中瑟瑟发抖。他们操着一口中原口音,在川南的大地上显得格格不入。史料上说,他们是从中原逃亡而来的,至于为什么要如此长途的迁徙,原因只有一个——躲避战乱。公元1127年春夏之交的某一天,金兵占领开封,太上皇宋徽宗、皇帝宋钦宗、皇后、太子、公主等三千多人被押上北去的囚车,从此被关在金人专为之准备的“五国城”,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靖康之耻”。靖康之耻后,金兵入侵,中原士族纷纷逃离故土前往南方定居。这群逃亡迁徙的中原士族们,走到今天的泸县境内时,眼前顿时为之一亮:清澈见底的九曲河缓缓流过,连绵起伏的玉蟾山青翠欲滴,更为重要的是,这里的土地与他们在中原老家耕种的土地一样肥沃,就连远处盛开的山茶花也让他们想起了老家的牡丹花。“就是这里了吧!”——多年以后,我们还可以想象得出,那位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族长一定这么如释重负地嘀咕了一句。逃亡的队伍就此停下了迁徙的脚步,他们选择在这片山环水绕的土地上重新耕作,并将随身带来的祖宗牌位郑重地安置在新修的祠堂里。他们一边耕作,一边幻想着总有一天,他们还是要回归中原的。但是,他们再也没有回去了,经过多年的繁衍生息,这群来自中原的百姓,最终融合进了这片肥沃的土地之中,成为了后世追忆的种种。

①在这些光线晦暗的墓室内,威严的武士们忠诚静默地守护在主人的灵柩前,倚门而立,弹指千年。

②泸县宋墓——菩桥墓群三号墓右侧壁雕刻物女侍

宋墓之内,庭院深深深几许

泸县宋代石室墓葬,是墓主人仿照生前的建筑风格,在地下用石料构筑的仿木结构建筑,是当时的宋人按照自己的信仰为自己的来生建造的居所。在宋朝人看来,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有宋一代,从帝王将相到士农工商,对生死都相当达观,达观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参透了生死,而是因为他们形成了一种名叫“视死如生”的哲学理念。在他们眼里,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回家,是另一种生命形式的开始,与永恒的死亡相比,生存反而只是偶然,正如《古诗十九首》中所说的那样:“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踞要路津。”在“视死如生”思想的影响下,宋人虽然有薄葬的传统,但在墓室的营造上依然精益求精,而星罗棋布于泸县脚下的无数宋墓,就是宋人“视死如生”理念的鲜活例证。

③泸县宋墓——菩桥墓群一号墓墓室右壁及壁龛

④泸县宋墓菩桥墓群三号墓墓顶

⑤泸县宋墓菩桥墓群三号墓墓顶局部

即便是在经济文化高度发达的宋朝,人们在丧葬习俗中依然保持着“视死如生”的理念,于是他们在建造自己墓室的时候,往往按照自己现实生活来设想死后的天国景象,他们不遗余力地将自己生前的生活方式带入自己死后的居所,因此可以说,这些宋墓其实就是它们主人在尘世生活的翻版。这些宋墓面积颇大,结构精密,让人很难相信,它们居然都是古人仅仅依靠铁锤和铁钎,在坚硬的红砂岩上一锤一凿硬敲出来的。古人视“死亡”为“再生”,为了死后仍能享受生前的待遇,墓主人斥巨资邀请当地的能工巧匠,在泸县当地的砂岩上修建出这一座座深埋地下的宅院府邸,并把他们生前的奢华生活永远地镌刻在了他们的墓室里。这些藏在山峦泥土下的宋墓大多建在坚硬的山石之间,在那个没有现代工具的遥远时代,人们通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艰辛劳作,在坚硬如铁的石壁上开凿出一窟窟通往来世的墓穴,并最终成为了宋朝先人们死后灵魂的栖息之地。那么,营造这样一座石室墓,工程量究竟如何呢?举例来说,1980年6月,四川省所辖的荣昌县曾发现过一座宋墓,规模与泸县宋墓相当。墓志铭记载,从淳熙十二年(公元1185年)三月到十月,8个工匠整整修了8个月才得以完工。至于那些成双成对出现的夫妻合葬墓,更是一项奢侈而漫长的工程,往往需要大量的财富作为支撑。不难想象,为了修建这样一座墓室,即便是一个腰缠万贯的乡绅地主,最后往往也会走向破落甚至破产,但即便如此,在宋人看来,他的人生依然是成功的,他的生命依然是幸福的。

①宋代高浮雕侍女石刻。宋墓后龛一般都雕刻着一把空空荡荡的交椅,侍女站在一旁,象征着等待墓主的归来。

②宋代高浮雕妇人启门石刻。这是一个丫鬟,头上扎着双髻,身着背子,推门探出身来,仿佛身后还有规模庞大的院落。

③在泸县福集镇纺织厂出土的一件石刻上,一位兴高采烈的男侍正扛着一把交椅,准备跟随着主人一起出游。

在泸县青龙镇金宝村一个叫“菩桥”的山包上,郁郁葱葱的竹林中隐藏着一个庞大的宋代石室墓葬群,很有可能是一个家族墓地。走进这座宋墓,就仿佛走进了八百年前一座宋人的宅院府邸:墓室为石砌仿木结构,在石头上雕凿出廊柱、斗拱、阑额、雀替等木建筑结构,并在墓顶营造古建筑常用的藻井,并加盖人字形屋顶,雕刻斗拱和造像。中国的宋代建筑,如今早已是凤毛麟角,宋墓以精确的比例与构造再现了宋朝建筑的样式,为我们留下了最为逼真的存照。走进宋墓,一般进门处会有一条拾级而上的通道,通道的前方是墓门,墓门两侧的石壁上,依着山石雕刻有表情庄严的镇墓武士像,其神情栩栩如生,时光仿佛在此凝固了千年。墓门之后,则是停放墓主人棺椁的墓室,宽大的墓室内空无一物——曾经陈列于此的桌椅祭品显然抵挡不住千年的腐朽与侵蚀,早已化成了一抔黄土、一滩烂泥,空旷的墓室内只留下雕刻在墓室四壁及门扉上的石雕,而这些穿越千年的石雕也告诉了我们这样一个真理——惟有坚硬的事物,才能在与时间的拔河中获得更为长久的胜利。空旷的墓室内黑漆漆的一片,墓室尽头的油灯里一灯如豆,它那微弱的光芒被悄无声息的四壁所吞没,风吹影动,不禁让人疑心,仿佛低眉回首的刹那,就会有一位峨冠博带的宋代先人满面微笑地走过来打拱问安。

墓室左右侧龛雕有两扇微微开启的门,左边的女子是一位面容俊俏的丫鬟,头上扎有双髻,身着被子,正从雕花的大门中探出半个身子望向远方。她倚门而立的姿势,仿佛正欲打开大门迎接主人归来;右边的妇人似乎上了年纪,身体略微有些发福,她手捧圆盒,同样倚门而立,似乎也在等待着从远方归来的主人。有了这样充满生活化的石刻,冰冷阴森的墓室便如同墓主人生前居住的宅第一样亲切温馨。这种“妇人启门”的墓室题材最早出现在汉代的画像棺上,并成为辽、金、宋、元等多个朝代墓葬文化中经久不衰的题材。不同的是,在中原地区,“妇人启门”往往出现在正对着墓道的龛壁上,暗示假门之后还有一个亭台楼榭的庭院,从而借此说明墓主人家业之兴旺。而这座宋墓的墓室四周,在三面石壁上都雕刻有“妇人启门”,这样不仅起到了装饰的效果,而且暗示墓室左、右、后壁背后都有无尽的空间,颇有“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意蕴。

墓门之外尚且如此细致考究,那么墓门之内,又是怎样一个繁花似锦的花花世界呢?2002年,在泸县金宝村发掘的一号宋墓,就是这样一座深埋地下的宋代“豪宅”。这处宋墓,在石头上雕刻出廊柱等木建筑结构,甚至还在墓顶雕刻了一处藻井,并且加盖了人字形的屋顶。在左右两侧的侧龛上,还雕刻有丫环手持托盘和妇人手捧圆盒的石像,她们面庞圆润,眉眼含笑,即便在泥土中被掩埋了几百年,但笑容依旧,风韵犹存。在宋墓中,除了“妇人启门”的石像外,另一种雕刻有交椅的石像也很有特点。交椅是一种腿部交叉、可以折叠的木椅,用于宋人的宴会、出游等场合,虽然轻巧却不甚结实,所以很难有实物留存于世,而这些雕刻在墓室内的交椅,则为我们保留下了八百年前交椅的模样。在泸县福集镇纺织厂出土的一件石刻上,一位兴高采烈的男侍正扛着一把交椅,准备跟随着主人一起出游,而在大多数的宋墓后龛,则往往会有侍女站在空空荡荡的交椅旁,等着主人归来。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能坐交椅者,都是非富即贵、生活奢靡的达官显贵,普通百姓是坐不上交椅的,因此这一把小小的交椅在今后也就成为了权利的象征,在《水浒传》中,梁山好汉排座次叫“坐第几把交椅”,就是这个道理。这些雕刻在墓室内的交椅,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墓主人生前生活的富足与安逸。从雕梁画栋的楼榭到倚门而立的丫鬟,我们读懂了宋人对生与死的深思。

④ 宋代高浮雕侍女石刻。侍女手持长柄团扇,桌上摆着盛满食物的杯盘,真实地反映了墓主生前生活的场景。

青龙武士,忠诚静默八百年

从政治因素看,国家政治中心东移南迁是宋代以后泸县宋墓大量出现的重要历史原因。金兵入侵以后,大量的中原士族纷纷逃离故乡到南方定居,而当时地处“天府之国”南部腹地的泸县,想必也一定有不少从北方逃亡而来的贵族迁居于此。这些“旧时王谢堂前燕”,最终“飞入寻常百姓家”,他们在带来痛苦与忧患的同时,也为当时荒蛮的川南地区带来了中原先进的文化与精湛的艺术。这些迁徙而来的中原贵族,他们虽然生而不能返家,死后却可以在墓室中通过石刻的形式再现他们故乡的生活。而在这些寄托着他们故乡生活的石刻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造像。这四灵在宋墓中的雕刻位置一般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而这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青龙”造像了。

泸县宋墓石刻中的青龙,每一条龙的身段都颀长矫健,身姿都遒劲有力,显得威武霸气。在这方逼仄的墓室之中,它们无所顾忌地舒展着自己壮美矫健的躯体,凭空翱翔在这八百年前的石壁之上,仿佛准备随时破壁而去、行云布雨。这些青龙有的呈行走状,有的呈飞奔状,有的二龙戏珠,造型生动,想象丰富,雕刻十分细腻,其中很多都是剔地起突的高浮雕石刻作品,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栩栩如生。龙文化深刻地影响着宋墓内的其他石刻,以至于同为四灵石刻中的白虎造像,竟也是虎头龙身的造型。远远望去,圆润的虎头下竟是一条欣长矫健的龙身,在这宋墓幽冥晦暗的苍穹之下,无声地彰显着它们昔日虎啸山林的凛凛威风。

龙,作为中国人想象出来的一种图腾,它们既非山林之野兽,又不是天空之禽鸟。在古人的朴素世界观中,龙就是这世界万物的主宰。它们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它们既能潜藏于深渊之下,也可翱翔于九天之上。到了后来,封建统治者们将龙作为自己的代称,因此龙在中国人的意识中也变得更加神圣威武。靖康之耻过后,在被中原地区大部分落入金国版图之后,这些流亡南方的中原贵族们目睹山河易主、国土分裂的局面,内心的创痛难以言表。无怪乎陆游也会在他的绝命诗中呐喊道:“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这是一种沉痛的希望,代表了所有中原汉人的心声。他们被迫流亡,却又心有不甘,于是他们在墓室中大量地雕刻龙,并以此寄托国家正统皇权能早日回归中原的沉痛希望。龙,于是成为了泸县宋墓石刻独特的价值与个性体现。

在进行治疗之前,观察组患者的平均上肢功能障碍是(60 19.89±5.80)分,下肢功能障碍是(10.90±2.12)分,对照组的两项指标分别是(60 20.12±5.45)分,(10.78±2.01)分;经过治疗,观察组的两项指标为(39.09±5.67)分,(27.89±2.12)分,对照组是(29.09±4.56)分,(19.90±2.09)分。两组在治疗前后的上下肢功能评分存在统计学差异性,观察组优于对照组,(P<0.05)。

在泸县文物局1号仓库内,几尊高约一米六七的武士雕像显得格外醒目。据考证,在泸县几乎每座宋墓前都会有这种镇墓俑,他们是主人在另一个世界的忠诚守护者,负责保护主人在九泉之下的平安。迄今为止,泸县出土、征集石刻武士已有百余块,矮的不到一米,高的逾两米,武士大多为男性,位于墓门左右两侧门柱上,镇守墓室。专家根据造型,将其分为戴兜鍪、戴冠、戴幞头三种类型,其中又以戴兜鍪最为常见,这也是宋朝典型的武士形象。在宋墓内,这些静默无语的武士面对面地站立,共同守护着主人。他们一般为戴头鍪,鍪顶有缨饰,身披铠甲,手执利剑、斧或骨朵等,足穿长靴,脚踏祥云,显得威风凛凛、气度非凡。据宋代《武经总要》记载,宋代甲胄已形成定制,胸、背部均用铠甲遮护,并用带从肩上系连;腰部用带从后往前束紧并在腰前束结;腰下有甲裙遮护两腿;上身有披膊遮护上臂;头鍪呈圆覆钵形,后缀防护颈部的顿项,兜鍪顶部突起,并缀有一束长缨以壮威严。在这些光线晦暗的墓室内,威严的武士们忠诚静默地守护在主人的灵柩前,倚门而立,弹指千年。

①泸县宋墓藏品——长岭埂墓群一号墓墓壁左侧雕刻物青龙

②泸县宋墓石刻中的青龙遒劲威武,动感十足,显示了工匠们高超的石刻工艺。

③龙,成为了泸县宋墓石刻独特的价值与个性体现。

④四灵之白虎 摄影/李绪成、李升

⑤图中自左起1、2、3、5 是四件女武士像,是泸县文管所的“镇馆之宝”。左3 女武士像明显是小脚,目前没有发现南宋时期有蒙古族女性缠足的记载,因此这很有可能是石匠的自由发挥。

在宋墓石刻中,除了这些武士像外,宋代的武器装备也同样引人注目。武士的兵器以斧、剑、弓箭、骨朵为主,《武经总要》中记载,骨朵其头状如蒜头,俗称“金瓜”,是宫中禁卫常用的兵器。在青龙镇3号宋墓石刻中,墓室左侧的武士造像甲胄披挂,左手握龙头装饰的板斧,右手抓住一个面目狰狞的小鬼,威严地守护着墓门。他的右肩背挂着一个箭箙,里面装有三支箭,箭羽朝上,箭簇向下。而右侧的武士则左手执弓,右手提着一支羽箭,他的右肩同样背挂着一个类似箭箙的东西。不同的是,这个器物为龙头造型,插在里面的3支箭均箭簇朝上。在史书中记载,南宋已经出现了一种名叫“赣筒”的射击装置,是后来“突火枪”的前身。这种火器是以管内火药燃烧后产生动力,将筒内的多支箭射出,比起弓箭来具有较大的杀伤力和准确性。但由于一直缺乏图片或实物资料,这种神秘的火器究竟是何模样,至今还是个谜。经专家考证,这个武士身后所背的很有可能就是史书上记载的“赣筒”,这个身背火药射箭装置的武士也就理所当然成为了世界上最早的“火箭兵”。

泸县宋墓石刻所具有的文化价值是多方面的,它生成于多元文化相互冲突、交融的大背景之中。在这其中,既有博大精深影响深远的中原文化,又有北方游牧民族十分鲜活而浓郁的旷达浪漫的色彩。例如文献中就曾有“汉蒙结缘,共同抗金”的记载,但这方面的实物证据却从未发现过。幸运的是,在泸县宋墓中,竟然珍藏有解开这一历史谜团的重要线索,那就是蒙古镇墓武士像。在泸县文管所的1号库房里,这些穿越时光的民族使者正伫立于此——昏暗的灯光下,泸县滩上村三座单室墓出土的这六尊蒙古镇墓武士像,被并排放在了一起,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英姿勃发。在宋人墓葬中竟然出现蒙古战士的形象,这本就实属罕见了,而更让人惊讶的则是其中的四尊武士像居然是女性。在这四尊女武士中有三个是蒙古人装扮,一个是汉人装扮。三个蒙古女武士头戴典型的蒙古钹笠,铠甲上罩着质孙服——这是一种紧身短袍,方便上下马的元人服装,她们脚上穿的鹅顶靴,而兜鍪下沿那细眉杏眼和微闭的嘴唇则无疑告诉我们,这是三位英姿飒爽的蒙古女武士。在中国,巾帼英雄常用来指那些驰骋沙场的女中豪杰,历史上巾帼英雄记载虽多,但女武士石刻造像仅在四川省彭山县南宋虞公著夫妇合葬墓、广元河西公社宋墓有过出土,而且她们的形象也都是地道的汉人。谁也没有想到,在远离北方草原和中原地带的川南泸县,竟也会发现三件蒙古女武士造像。

⑥出土于泸县石桥镇新屋嘴村宋墓中的一组勾栏石刻上,六名乐伎置身其中,她们或击鼓,或吹笙,或抚琴,或奏笛,或舞蹈,远远望去,一派歌舞升平的富丽景象。

宋元战争时期,宋兵曾在泸州抗元三十四年之久。处于战争漩涡的泸州,有时在南宋统治之下,有时又被蒙古人占领,形成拉锯战。在漫长的战争年代里,他们很有可能联姻。出土女武士的三个室墓,中室的丈夫很可能就是汉族文官,而两位妻子或许就是蒙古族女将。或许,这正是一宗典型的汉蒙联姻案例。民族间的融合情况,既可以出现在彼此友好的时期,也可以出现于相互敌对的阶段。在南宋与蒙古之间,初期友好,甚至出现了“汉蒙结缘,联合抗金”的局面,中期处于敌对状态,后期南宋为蒙元所灭,汉族成为统一全国的蒙元的内属民族。因此,在南宋与蒙古的各个发展时期都有可能出现和亲联姻的情况,特别是在蒙汉结盟时期,更为汉蒙之间的联姻通婚提供了一种现实可能性,而这些伫立千年的蒙古女武士像,就是这一推测的最好例证。

勾栏瓦肆,宋人的精致生活

两宋时期,随着农业的发展,商业日趋繁荣,人口不断向大都市聚集。北宋都城开封和南宋都城临安,人口最多时都超过了百万,市民阶层也已经出现。市民需要娱乐,而百戏杂技艺人流落到民间也要养家糊口,于是瓦肆也就应运而生了。关于瓦肆,吴自牧曾在《梦粱录》中解释说:“瓦舍,谓其‘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义,易聚易散也。”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上也曾记载道:“北宋京都开封“街南桑家瓦子,近北则中瓦、次里瓦,其中大小勾栏五十余座。内中瓦子莲花棚、牡丹棚,里瓦子夜叉棚、象棚最大,可容数千人。”由此可见,北宋都城瓦肆之多、规模之大。可惜的是,这种见证了民间百戏杂技发展史的场所早已湮没在千年的历史尘埃中,但在泸县宋墓中,却完整地保留下来这种雕刻有“勾栏”的珍贵石刻,为史学家研究两宋历史提供了鲜活的范本。

这些“勾栏”石刻展现了宋代舞台戏剧表演的精彩情景,它们大多雕凿于墓室顶之上,以便主人死后也能看到勾栏里的表演。2001年10月出土于泸县石桥镇新屋嘴村宋墓中的一组石刻中,就有这样一块勾栏石刻。在墓室的横梁上雕刻有一个弯曲的栏杆,六名乐伎置身其中,她们或击鼓,或吹笙,或抚琴,或奏笛,或舞蹈,远远望去,一派歌舞升平的富丽景象。在这些冰冷的石梁之上,这些身着长衫的乐伎凭栏而立,在这方逼仄的空间里为主人演奏着天国的乐章。她们演奏时陶醉的神情与婀娜的姿态,仿佛已经随着她们的主人一起飞升到了遥远的极乐世界。比起唐人,宋人的生活充斥着一股奢靡繁复的市井气息,他们永无止境地追求娱乐,对宴会和出游极为热衷,他们通宵达旦地畅饮,并流连忘返于瓦肆勾栏之中,而这些栩栩如生的宋代勾栏石刻,无疑就是宋人精致生活的特写。这些雕刻在石梁上的勾栏,这些宋人们曾经流连忘返的声色场所,这些在宋词中被文人雅士们歌颂过的“瓦肆勾栏”,在泸县宋墓这逼仄的晦暗空间内,为我们再现了八百年前的繁华景象。

①宋代高浮雕持荷舞女石刻。此舞也叫采莲队舞,是宋代达官显贵、文人墨客的歌舞酒宴中盛行不衰的节目。

②宋代高浮雕六幺舞石刻。舞蹈的男子手臂微微张开,挽起袖子,踏着节拍,和着歌声上下起舞。

作为大唐盛极一时的流行舞蹈,六幺舞曾出现在白居易的《琵琶行》中,也曾出现在《韩熙载夜宴图》中,这种“以手袖为容,踏足为节”的舞蹈在中国古典文化中曾留下了不朽的印记,而如今,六幺舞在泸县宋墓这方寸之间的石刻中也得到了鲜活的再现。在一幅宋墓石刻中有一组石雕,工匠们用写实的手法再现了昔日“六幺”舞的卓越风姿:在这组浮雕中,两个形态优雅的男性乐官正闻歌而舞,他们头戴软脚蹼头,身着圆领袍衫,露出内衣衣领,束腰束带,袍下露出宽腿长裤。他们手臂微微张开,挽起袖子,踏着节拍,和着歌声上下起舞。他们的舞姿惊若游龙,又似行云流水,充满了韵律感与节奏感。同时他们也为我们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六幺舞在朝代的更替中并没有停止发展的脚步,或许到了宋代,作为上流社会酒宴舞蹈的六幺舞也随着人们审美观点的变化而有了全新的改变,并在今后的岁月中逐渐与民间艺术相融合,并最终在舞蹈形式上变得更加热烈大方了。

在两位舞者的对面,四名宋代女子的石刻同样引人注目。她们头戴软脚花冠,身披一件彩云形罩肩,长裙及地,脚踩跷尖鞋,手里拿着一朵盛开的莲花,配合着音乐声翩翩起舞,舞姿婀娜,风情万种。这就是宋代著名的舞蹈——“采莲队舞”。关于这种著名的舞蹈,《宋史·乐志十七》中曾有记载:“队伍之制、其名各十……女弟子凡153人……六日采莲队,衣红罗生色绰子;乘彩船,执莲花……”比起唐人,宋人的队舞更注重借助舞台道具和服装设计,而且动作也更加整齐划一,具有一种和谐的美感。此外,在泸县宋墓出土的许多石刻也常常重复着一个相同的场景:一张不大的四边桌,桌上铺着桌布,上面摆放了几碟水果和糕点,眉眼含笑的侍女捧着硕大的酒壶,恭恭敬敬地侍奉在一旁,这是墓主生前的宴会场景。在泸县宋墓中,这些生动直观的图像造型,超越了对文字理解的游移不定,从而达到了一种瞬间的“历史定格”,并成为宋人奢靡生活的一个个鲜活特写。

这些精雕细琢的石刻,这些曾在两千年前承载了古人思想的文物,厚重而精美,恢宏而细腻,无不透露着一股繁华富庶的雍容气度。在泸县宋墓,这种繁华富庶总是无时不刻萦绕在我们眼前,那些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那些井然有序的侍女随从,无不透露出墓主人对来世的憧憬与期望。毫无疑问,泸县宋墓石刻是一幅宋朝社会的历史画卷,而那些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石刻作品,更是被看成现实生活的原样“复制”与鲜活“镜像”,可谓宋代现实生活的“百科全书”。泸县宋墓与乐山大佛、荣县大佛、安岳石刻、大足石刻等系列历史文化瑰宝连缀成片,是古代中国的石刻之乡。但尽管宋墓石刻与大足石刻、安岳石刻等都为巴蜀石刻艺术,可它们的用途却截然不同:大足石刻、安岳石刻等多是用于信徒们的“观瞻”和“礼拜”,是为了众多善男信女们的宗教信仰需求而建立的,而泸县宋墓石刻则完全用于逝者的幽冥世界,显示出十足的隐秘性,是工匠们根据墓主人生前的想象而创造出的“另一个世界”。虽然这些深埋地下的墓穴是工匠们所创造的“另一个世界”,但它们所体现出来的仍旧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事死如事生”的信仰,因而这些石刻的图式设计也必然与墓室主人的诸多愿望相结合。换而言之,泸县宋墓石刻中的诸多图像,隐喻了宋人对生命与死亡这一重大人生主题的深沉思考,它直探生命的本源,并为我们的宋朝先人重构了一个鲜活而生动的心灵世界。

③宋代高浮雕乐伎演奏石刻。出土于新屋嘴村一号墓,两名乐伎头戴软脚花冠,身着长裙,腰扎宽带。左边的乐伎正在敲打扁鼓,右边的乐伎则敲“齐鼓”。

洗净铅华,石头上的南宋风华

泸县宋墓掩埋在地下近千年,上面又有厚厚的封土,因此一般不易被发现。在过去,往往在农业生产中会偶有发现,而一些盗墓者的行为也促使一些宋墓从土层中暴露出来。那么,泸县究竟有多少宋墓?通过初步调查得知,宋代墓葬在泸县普遍存在,全县现有的19个镇中每个镇都有宋墓。已经调查发现的宋墓群在45处以上,每个墓群少则有数座墓葬,多则有数十座。照此计算,泸县宋墓应在五百座以上。但实际具体有多少,至今仍是一个谜。西方学者认为,陵寝雕刻随着中国的强大而兴盛,随着中国的衰落而萎缩。在南宋,尽管中国南北分裂,是民族的萎缩期,但那时的泸县却是陵寝雕刻的兴盛期,是一种什么样的机缘,造就了泸县这些深埋地下的石刻奇迹呢?

这恐怕与泸县在宋代的特殊地理位置和当时经济政治因素有关,也与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关。泸县地处川南丘陵地带,这里土地肥沃,气候温和多雨,而且光照十分充足,十分适合农业生产,农业的兴盛也带来了经济的蓬勃发展。于是,在唐朝后期,一批从北方来的石刻艺人来到四川,并将他们的手艺传承延续了下来。唐朝灭亡以后,面临五代十国的大分裂。在南方的吴越、南唐和前后蜀等国,因少战乱,社会比较稳定,因此经济进一步发展,文化艺术也更为昌盛。赵宋王朝统一全国之后,政治稳定,经济复兴,文化艺术等方面也有了发展条件,而位于川南的泸县正是当时文化积淀深厚的地区之一。泸县自古为西南交通要道,尤其至宋代,泸县的政治和军事地位持续上升,达到历史上经济政治的极盛时期,这为宋墓的建造提供了丰厚的物质基础。此外,唐代盛行厚葬之风,虽然到了宋代风尚转移,盛行薄葬,但宋人却更加注重墓室的建造和墓内装饰。在这一时代,官僚封建地主、富商大贾,竞相营造规模较大的石室墓,竭力装饰墓室。这一风俗也是建造墓葬的重要因素。综合以上多种原因,泸县宋代石室墓雕刻艺术也顺应潮流,进入了全盛时期。当时在泸县和来到泸县的官绅和富庶之家,竟相为自己建造墓葬,从而使泸县成为中国宋代石室墓众多的主要地区之一。

千百年前,在冰冷坚硬的石头上,工匠们用手中的铁凿、铁锤,为商贾官绅们营造出一座座地下宅第;千百年后,当我们打开一座座宋墓,南宋王朝的战争、乐舞、生活、建筑,在我们面前一一呈现。蜀地的能工巧匠们不仅在岩壁上雕出了安岳、大足两个石刻艺术中心,还在泸县的地下雕刻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南宋王朝。如今,千年的时光悄然而逝,昔日深埋泥土之下的石刻画像也将重见天日。在泸县玉蟾山脚下即将建成的宋代石刻艺术博物馆内,这些挤在黑暗库房里的宋墓石刻将被全部呈现。在四川大学博物馆展陈设计研究所为其设计的方案中,“妇人启门”石刻图被巧妙用作了博物馆大厅的入口。“古墓惊现”和“墓室探秘”的互动展陈,则将让观众通过多媒体模拟考古宋墓的过程。当然,博物馆的最精华之处在于宋墓石刻分门别类的展陈,而这些掩埋地下千年的冰冷石刻,也将在博物馆内为我们展现出一幕旖旎的南宋绝代风华。

远处的夕阳下,刘地贵扛着锄头穿行在如火如荼的油菜花海中。他的身后,一座座黝黑深邃的宋墓仿佛一张张用力撑开的大嘴,向着天空发出无声的呐喊。对于刘地贵来说,这些古老的宋墓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童年时他和玩伴们在墓门口玩耍,漆黑的墓口静默入迷,让儿时的他们充满了好奇;20岁那年,他在这里迎娶了他的新娘,而他也取代了年迈的父亲,成为了这片盛开着油菜花的土地的主人;如今,他的两个女儿早已嫁人,小孙子也在这些静默无语的宋墓旁迈开稚嫩的脚步。一座座沉默的宋墓,见证了刘地贵一家几代人的悲欢离合,并成为他们生命历程中的一个个坐标。远方,灿烂的花海中,刘地贵迎着夕阳走去,他扯着嗓子吼起了几句戏文,歌声中充满了无限的苍凉:

新坟更比老坟多。

新坟里躺的是唐高祖,

老坟里睡的是汉萧何。

青龙背上埋韩信,

五丈原上葬诸葛……

(责任编辑/三金 设计/赵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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