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艾米尔

2015-03-16 22:19马志坚
伊犁河 2015年1期
关键词:回族县城

马志坚

最近一直失眠,就算晚上有那么片刻睡去,也是噩梦连连,白天则昏昏沉沉。我知道这不是没有缘由的,从艾米尔离家出走后,我的日子就变得如此不堪。偏偏这个冬天,小城里的雪下个不停,临街的推雪机一天到晚轰隆隆响个不停,更是让我燥热的心狂乱不已。有几场大雪甚至快要将整个小城掩盖了起来,偏偏城里的热力公司出现了故障,一天一夜的停暖将整个屋里弄得冷到了极点。气愤的我不停地拨打着热力投诉电话,但是一直被告知占线,我在心底用最肮脏的话将热力公司臭骂了一万遍。屋子里黑漆漆的,也不想开灯。但是窗外的路灯仍然明晃晃地亮着,就像这个世界,永远把表面的一层打扮得光鲜亮丽,败絮却在其中总是被掩藏得很深很深。几天的白毛风雪把街道两旁的树变得蓬松可爱,天上地下一片茫茫雪白。我可没有心情去看这些美景,蜷缩在被子里直打着哆嗦。偏偏在这时候,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喂!新年好,你是××吧?我要投诉。”听着是一个小伙子的声音。他继续说:“我的女朋友被你手下给拐跑了!”

“嗯,你是?”我莫名其妙地回应着。

“你先别说话,我先来说。你是领导,你说这件事情你到底管还是不管?”电话的那一端依然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口气。

“喂,这位哥们,你打错电话了!”我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激怒这个戴了绿帽子的男人。

“怎么会打错?你说,你到底管不管?”我感觉我的听筒里都有一种冒火星子的感觉了。

“莫名其妙!”我没有再给他嘶吼的机会,果断地挂机。

睡意袭来,我关机很快地进入梦乡。

艾米尔是我的未婚妻,在此之前,我们两家都已经达成了协议,在春天来临的时候,举办回族人最隆重的婚礼。我们两家是这个小县城为数不多的“有家子”。艾米尔的父亲是建筑商,而我父亲开着几家大药房。这个县城的回族人为数不少,可是像我们这样的“有家子”有几个?在我和艾米尔谈恋爱之前,我们两家可是竞争对手,你知道回族人是很要面子的,特别是城里的回族人,他们大多时候鄙夷地称乡下人为“地上的”,而把他们自己尊称为“街(回族读作gai)上人”。回族人只要是有些经济基础的都千方百计地供养孩子,想着自己的后辈出个一官半职,能多多少少光宗耀祖一点。我和艾米尔都是父辈这样思想的产物,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我在政府部门工作,艾米尔在县中学当老师。

“叮铃铃……”座机又开始无休止地响了起来,真后悔刚才没有拔掉电话线。好不容易有一个周末,可以平复一下艾米尔出走后烦躁的心。我索性爬起来把电话线也拔了。正想着重新钻回被窝,门铃又开始响了。

“军军,你给我起来,电话咋不接!”是我的朋友兼同事祁大奎,这家伙肯定被什么麻烦事情给缠上了,要不然不会这么火急火燎地追到我家里来!

门一开,祁大奎疯子一般闯了进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就开始日娘捣老子地骂开了。

“我把她个碎×,老子跟她什么关系也没有,她怎么就赖上我了?”这小子痛苦的脸都有点扭曲了。

“把他家的,原来早上那个电话是你让别人打的!”我气愤地捣了他一拳!“快说说,咋回事!”一直到现在我还是莫名其妙被蒙在鼓里。不过再怎么气愤,这个祁大奎在寻找艾米尔这件事情上帮了我很多忙。

“上次单位联谊会上那个幼儿园老师,后来朋友约在一起聚了聚,咋不小心把他男朋友给惹了!”祁大奎一拳打在我新买的沙发上。

“哎,轻点,这沙发可贵着呢!”我给他倒了杯茶。

“我实在没办法了,就说你是我们单位的领导,让他给你打电话。”祁大奎急吼吼地喝了一大口茶,差点没呛个半死。

“那我问你,艾米尔的事情你打听的怎么样了?”我盯着他的眼睛。

“你先帮我把这关闯过去,我肯定第一时间帮你打听到!”祁大奎迅速地喝完了剩下的茶,就起身要走,嘴里还嘟哝着:“把电话开开,把那流氓给糊弄住!一定啊!”说着就摔门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在空旷的客厅里愣着神!

这些都什么破事,都搅和到一起了!

这个祁大奎,孩子都快小学毕业了,还拈花惹草,这下可好了,惹火上身了!

还是说说我和艾米尔吧。

我和艾米尔是发小,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吧,一起上学,一起参加各种活动,我的交友圈和艾米尔的交友圈几乎重合,从小两家的大人就在有我们俩的地方开始互相亲家长亲家短地乱开玩笑,搞得我们还没进入青春期就从小时候的无话不谈变得羞羞答答,互不理睬。从此,我们就在学习上互相较着劲,默默地关注着对方,直到辛苦的高中生涯结束,我考上了省城的财经大学,艾米尔考入省城师范大学,大学期间,我们才偷偷摸摸地联络了起来。毕业后,我们顺从家人的愿望,我考上了公务员,在县城一家单位过起了不痛不痒的公务员日子,艾米尔考入了县城唯一的高中,当起了她一直期待的“教书匠”。

我们两家虽然都是“有家子”,但是在这个小小的县城,大家都知道我们两家老人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我爷爷是阿吉,艾米尔的爷爷奶奶、父母都是阿吉。两大家族在县城恪守教门,每一年,都会为周围的清真寺出很多的“海贴”。做生意都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也许就是这样的两大家子,养成了我和艾米尔事事时时处处小心翼翼的行事风格,并且还要保持得很低调。

倒是我,在省城几年大学生涯里,沾染了一些不好的习惯,比如,和朋友一起有时候吃吃喝喝,偶尔玩着抽点香烟,喝点啤酒,还时不时进进KTV。也正是这些在平常人看来很正常的一些事情让艾米尔受不了。艾米尔绝对不允许我有这些不好的习惯,她要我极力维护我们两大家族在县城的颜面。最终,又一次,在朋友的饭局上,我和艾米尔大吵了起来,结果,可想而知,我负气回家,艾米尔倒好,直接来个失踪。手机关机,微信不开,QQ头像一直暗黑。好在这是寒假,不影响她的工作,剩下我倒好,整天坐卧不安。

此刻的我,懒洋洋地站起来,走到阳台边上,纷纷扬扬的雪又开始下了。我不知道现在的艾米尔到底在哪里。我拿起手机,登陆我的微信,再一次给她留言:亲爱的,快回来吧,我什么都改!发送过去后,艾米尔的账号那边一直没有回应,就像这飘飘洒洒的大雪,不知道何时停一样。但是我相信,大雪总会有停下的那一刻,我的艾米尔也一定会回来。

手机铃声又响了,又是刚才那个被带了绿帽子的男人。这一次,我打算帮帮这个倒霉的祁大奎。

“喂!你好!”

“你好,你这个领导咋当的,老百姓的死活你不管啊!”那边已经是气急败坏的口气了。

“你说吧!”我尽量压低声音。

“祁大奎那个混蛋,他抢我的女人!”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重复着他刚才已经说过一遍的话。

“我说,同志!你说话可要有证据!”我学着我们单位领导的口气。

“证据?我女人就是证据!”那边已经声嘶力竭了。

“这样,你收集好证据,我约你,我们详谈。”我没法再装下去了。

“好!”

也许这个男人急需找一个人倾诉,要不是为了找到我的艾米尔,我才懒得理祁大奎这些破事。“那好,晚上在Y市的花园餐厅见。”

此时的天色逐渐灰暗下来,窗外大街两旁昏暗的路灯也亮了起来。雪还是在密密匝匝地下着,在每个路灯的周围都映出雪花的影子,就好像一个个跳跃的精灵。我开始懒洋洋地起来,收拾起自己,我决定还是让祁大奎找一个外援,因为如果我只身前往,万一这一场戏演砸了,不要说寻找艾米尔了,就连我也要跟着遭殃!我可不想这么给自己清白的一生沾染上什么污点。我决定还是把领导当下去,让祁大奎找一个人扮演我的属下,然后让他去办理,我在幕后操作。想法一定,随即给祁大奎打电话告诉他我的想法,那边也一呼即应,就这么办!

就在我这么为祁大奎的这些艳遇做善后的时候,手机上收到艾米尔闺蜜马丽发来的短信:马上到天山医院。我马上回信:什么情况!那边旋即发来:来了就知道,艾米尔也在这里。我颤抖的双手好不容易打出两个字:马上。然后就疯了一样冲下楼去。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启动车子,怎么走上大街的。一路上,艾米尔三个字已经将我的脑袋填满了,没有办法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一路上,我横冲直撞,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天山医院。冲进天山医院的门诊大厅,我感觉到天旋地转,眼前就像天上不停下着的雪粒一样飘起了无数的金花。然后眼前一黑,世界在那一刹那安静了下来。

三天后,当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的时候,艾米尔瘦小、苍白、憔悴的小脸焦急地在我的脑袋上方,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泪水婆娑。看着我睁开了眼睛,艾米尔轻轻地捣了我一拳。我没有任何的表情,因为我连嘴角上扬一下都是那么乏力。

“水……”我艰难地张了张嘴,嗓子里感觉火烧火燎,说了一个水字都感觉用尽了吃奶的劲了。艾米尔给我喂了几大勺蜂蜜水。我感觉久违的力量又飘进了自己的身子。

“你去了哪里?”我小声地问艾米尔。一抬头眼泪就像小孩子一样不争气地流了出来。看到我流泪,艾米尔抱着我的头啜泣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的。”

“你知道吗?”艾米尔抬起头,“你那个好哥们祁大奎,他和我的一个同学搞在一起。那几天,我在医院帮我的同学做人流。”艾米尔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就好像遭受那个重创的人是她自己。“那几天,我谁也没有联系,可是让马丽看到了,马丽以为是我怎么了,就偷偷给你发了短信。”

“那祁大奎呢?”我心急地问道。

“还能怎么样,我同学的男朋友闹到你们单位了,祁大奎这几天被停职了。这个混蛋,我同学的婚礼也取消了!”艾米尔依偎在我身边,我把艾米尔紧紧搂在怀里。

病房窗外,雪后的天空湛蓝无比,阳光正灿烂地照耀着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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