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性的草地》中的时代叙事——人物命运与形象塑造的时代性

2015-03-15 00:58文/王
北极光 2015年10期
关键词:牧马小点儿抗争

文/王 茹

文学来源于生活,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是彼时彼地社会生活的反映,是作家所处时代的产物。一个时代总是要体现出鲜明的整体特征,它就像是巨大的天幕笼罩着一切,又像是凌乱的风吹遍了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当然也吹进了人的内心。文革作为一个特殊的年代,对于更多人来说它是一段跨越时间的记忆,复杂的社会环境毁灭着什么的同时似乎也衍生了什么。对于文学创作而言,似乎它所构建的空间可以包罗万象,每一个角度都可以体现出历史的批判,人性的本质和深刻的哲思。当强大的意识形态淡出人们的视野之后,女性作家严歌苓更多关注的是女性在“文革”这一特定的复杂社会环境中如何生存,以及女性对生存环境、现实与理想做出的抗争。李泽厚在《中国现代思想史论》中说到:“人的启蒙,人的觉醒,人道主义,人性复归……围绕着感性血肉的个体从作为理性异化的神的践踏蹂躏下要求解放出来的主题转。”[1]《雌性的草地》这一故事的发生、发展正是这一思想在文革时代背景下的全面体现。

《雌性的草地》主要是从女性的特有视角来关注女性的人生经历,并从中体现出人物身上的时代特色。作品中形象鲜活的女性们在现实生活中始终是被时代的逆风吹落的花儿,纵使执着的守护,不懈的挣扎,也难以逃脱被现实无情淹没的命运,或最终从命成为悲剧,或抗争命运暂时苟且生存,很少有人能摆脱命运的潮流,游向自由而欢乐的生命彼岸。这部作品是严歌苓众多女性作品中具有突出代表性的,无论从故事背景、创作手法还是人物塑造方面来看,都极具个性与魅力,这种个性是时代碰撞出的火花,这种魅力是对人性最深沉的诠释。

小说讲述的是文革时期一群姑娘在特殊环境下成立了仿佛可以流芳史册的牧马班,只是因为军区首长说了一句“男娃女娃都一样,女娃也可以牧马”这样的话,为了红色的理想与写在纸上烧成灰烬化入水中喝进肚子里的誓言,姑娘们的面目、性格以及人生就此发生了改变。就是因为那样一句话,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便成为了指示,成为了革命的要求,成为了 “男女平等”的理想。姑娘们带着不知所谓的信仰开始了所谓荣誉的牧马班生涯,殊不知她们只是要完成一个在别人眼中无所谓生命,无所谓苦难,无所谓性别的实验。在这个实验中,草原上牧马班的姑娘们用她们最宝贵与纯真的东西与自然环境、现实、欲望做着命运的抗争,却不知道在她们垂死的挣扎与不懈的抗争中,无论得到还是失去的都首先是她们自身的事情,无关他人,更无关时代:小点儿的乱伦之爱与内心仅存的一份难以接近与骑兵营长的纯美之爱,都只是她自己毁灭与重生的开始;沈红霞像艰苦的修道士一样,一步步用身体的摧残换来内心所追求的理想的高度,我们能感受到的只是她内心巨大的信仰满足;班长柯丹,她的悲剧在于她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作为班里唯一的草原女子,本来她可以站在理想的高度作精神领域的楷模,但是她却产下了私生子,或许她退却了神坛,但她却得到了人性的真实与永恒。除了她们还有很多人,也许她们光荣过,也许她们痛苦过,也许他们英雄过。然而时间未曾走远,她们就已经被人们与时代遗忘,因着档案的缺失,她们不复存在。在天寒地冻无人知晓的天的一端,她们完成的是早就被现实抛弃的梦,但是展现出的却是社会最复杂背景下社会价值观的扭曲以及人性的软弱。作者在写作过程中曾直白地告诉过读者,这只是个故事,这只是些随思维起伏而不断修定的情节。然而在这样不露声色的层层伏笔、节节铺垫中,作者想要表达的主题便慢慢地展现了出来,这正是动荡的社会现实所凸显的人性中最坚不可摧的执着与人性最初的纯真。

文革以它独特的时代特色在每一个经历过它的人身上都留下了鲜明的印记,在文章中我们可以看到众多女性身上都带有一种普遍的雌性特征,这便是时代霸权的体现。这普遍的雌性特征通常表现为爱与性的争斗,以及在痛苦的挣扎中被升华出来的关于人性的奇异美感。《雌性的草地》中,这种争斗表现得尤其明显。只因为她们心中渴望的爱情在那个荒谬的年代、特殊的环境里是难以实现的。最终变得自感下流轻贱的小点儿只能远远望着不可靠近的骑兵营长,在想象中享受着属于她自己美好的爱情体验的同时,也陷入了精神与肉体的痛苦挣扎之中。她想:“如果她有牧马班任何成员那副纯洁身心,当时她不会放走他的。对于他那样的正派男子,她感到她们傻呵呵的五大三粗的形象远比她优越”。[2]小点儿的自轻自贱和对正常爱情的退缩,归根结底是被已经内化了的男权标准束缚了。恋爱本应该是正常的年龄里干得最正常的一件事情,可是所谓的理想信念、政治进步、传统的道德伦常却使她们无法勇敢地、主动地追求爱情。不论是到处流浪的小点儿,还是牧马班的其他姑娘们,在畸形扭曲的年代里,长期被压抑着的原始雌性,只能以更激烈的方式喷涌而出:班长柯丹本应是理想的标杆却在前进的路上产下了私生子;老杜只能在与班长的一次次厮打中发泄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原始的冲动;一直渴望走出草原的毛娅最后却嫁给了当地草原人,永远舍弃了她曾经的希望与梦想;沈红霞为了她所坚持的信仰完全的褪去了雌性的特征。最终当牧马班的姑娘们自己也认同了外界所给予的种种压迫的时候,她们的女性意识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了。

草原上的牧马姑娘们在那个崇尚光荣与梦想的年代,放弃了女性自身本来的美好,为了生存,为了信仰,她们变得足够强大,足够粗犷,无所谓尊卑,无所谓对错,只是为了目标执着的坚守。在这样的生存空间中看似她们不得不丢弃女性原有的魅力,但实际上她们还保留着人性中最纯真的善良和对爱情的渴望。虽然文革混淆了好与坏、对与错,但人们向往光明的心并没有被动摇。也许小点儿的身上满是邪恶,但是对爱的向往使她找到了生存的价值并以爱的名义得到了重生;也许柯丹排斥雌性所应展现的欲望与渴求,但最后她却用母性的光辉认可了一切;也许叔叔从不畏惧外在环境所产生的一切威胁,也从不在意别人对他的一切态度与评价,但是最后叔叔却用草原汉子的本真结束了不可能属于这个时代的伟大。人们都在不断地挣扎与抗争中收获与失去着,无论命运如何演进,历史的痕迹始终都体现在生存的价值里。

[1]李泽厚.中国现代思想史论[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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