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信仰拉动命运之线
——试析伊夫林·沃《旧地重游》中的宗教主题

2015-03-13 04:25董淑铭温州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温州325035
名作欣赏 2015年8期
关键词:伊夫塞巴斯蒂安莉娅

⊙董淑铭[温州大学外国语学院, 浙江 温州 325035]

宗教信仰拉动命运之线
——试析伊夫林·沃《旧地重游》中的宗教主题

⊙董淑铭[温州大学外国语学院, 浙江 温州 325035]

伊夫林·沃称他的《旧地重游》是一部关于上帝的作品,贯穿始终的便是《布朗神父的智慧》中布朗神父智擒小偷的那个隐喻:上帝用一条看不见的长线,让游子游荡到天涯海角,但只要拉动这条线,就能够把游子拉回自己的怀抱。《旧地重游》中马奇梅因侯爵,塞巴斯蒂安,朱莉娅这些看似背离宗教的人,最终上帝用那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们拉回到了自己的国度。

宗教信仰 《旧地重游》 天主教 神恩

一、《旧地重游》及其影响。《旧地重游》是伊夫林·沃皈依天主教后第十五年出版的作品,也是他第一部以天主教为主题的严肃小说,“试图追溯1923至1939年间在一个不信神的世界里一个天主教家庭中神的法力是如何施展的”①。《旧地重游》描述了一个贵族家庭的离散聚合。

在给朋友关于《旧地重游》的信中,伊夫林·沃声明“这本书是关于上帝的”②。伊夫林·沃的声明很令人困惑,因为,尽管天主教的影响无处不在,但在《旧地重游》中上帝是缺席的。不管人们是否遵从上帝的律令,都没有什么区别:要是人们不遵从上帝的律令,没有严厉的惩罚;要是人们遵从上帝的律令,也没有奖赏。该作品自1945年首次出版以来,在评论届就引起了极大的争议。伊夫林·沃被那些曾称赞他“为20世纪30年代最好的喜剧作家和讽刺家”③的评论家抨击。如埃德蒙·威尔逊,以前伊夫林·沃的支持者,立即谴责该书为“天主教政治宗教”④,而A.A.De Vitis因同一原因高度赞扬此书。⑤很多天主教徒也不喜欢伊夫林·沃对宗教的描述。一位叫亚历山大的读者在给伊夫林·沃的明信片里写道:“你的《旧地重游》是一种奇怪的表现天主教拯救精神的小说,在我看来就像死亡之吻。”⑥这些反响是伊夫林·沃始料未及的。在十五年后的再版序言中,他承认“这部书里充满了对酒食的贪馋,对往日繁华的向往以及对于修辞的华丽辞藻的爱好,这些东西……我现在感到不喜欢了”⑦。

二、女家长马奇梅因夫人对家庭宗教的影响。该作品由三个部分组成:序幕,正文,尾声。其中正文又包括三部分:第一部“我也曾有过田园牧歌的生活”,第二部“旧地荒芜”,第三部“拉动命运之线”。伊夫林·沃在这部褒贬不一争议不断的作品中是如何表现“天恩眷顾各种不同而又密切联系着的人物”即宗教主题的呢?透过作品中侯爵夫人马奇梅因对宗教的信仰及其影响可见一斑。

马奇梅因夫人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她盲信教义问答中的所有教义,并以此为生活的准则。她的信仰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影响到她周围所有的人。与她的信仰相一致的是,她是一个“好”人:她为人善良,举止优雅迷人。然而,她对宗教的狭义理解,加上她强势的个性,使得周围的人都觉得落入圈套,不能按自己的意志行事。马奇梅因夫人在精神上统治着这个家庭,她那既狭隘又强势的个性不仅断送了自己的幸福婚姻,大女儿朱莉娅也因此放弃了与查尔斯的幸福生活;二儿子塞巴斯蒂安因不能满足母亲的期望而酗酒,潦倒一生,最终在摩洛哥的一个修道院里当了一名勤杂工。潜伏在这个家族中的问题在塞巴斯蒂安带查尔斯回布赖兹赫德庄园时初露端倪。布赖兹赫德庄园建于二百五十年前,其环境、结构、内部装饰,对于查尔斯来说不啻为一个人间天堂,是一座可以用于美学教育的学校,然而塞巴斯蒂安的描述却是“这是我家在的地方”而不是“这是我的家”,还说“这里经常住满了狼吞虎咽的野兽”。塞巴斯蒂安不愿查尔斯见他的家人,一提起他的家人,塞巴斯蒂安就变得焦躁不安,这一切使查尔斯“感到一种不祥的寒战”。查尔斯渐渐认识到塞巴斯蒂安的母亲,马奇梅因夫人是一位盲信的天主教徒。在这个庄园里,宗教居于统治地位。家庭成员每天都要在小教堂里做弥撒和念玫瑰经,人与人的交往也脱离不开宗教的影响。在认识查尔斯后不久,马奇梅因夫人说“我们得把查尔斯变成一个天主教徒”。她希望儿女们按她的意愿去行事。塞巴斯蒂安在牛津上学期间,她运用自己的势力,派了导师,副院长,万灵会的桑格拉斯,管理员等监视儿子的行动,最后还企图拉拢塞巴斯蒂安最好的朋友查尔斯一同监视。所有这一切行为都让塞巴斯蒂安痛苦不安,为了逃避现实,塞巴斯蒂安不得不借酒消愁,最终发展成为一个酗酒的人。

对于这个一生企图控制他人的女家长,小女儿科迪莉娅曾说:“她像圣徒一样,可是她并不是圣徒。”马奇梅因夫人对宗教的严格奉行以及对身边人的影响是不受人欢迎的。她“这辈子得到过所有人的同情,唯独没有得到过她所爱的那些人的同情”。马奇梅因夫人感叹道:“孩子们的失败就是我的失败。”马奇梅因夫人果真失败了吗?

三、宗教信仰拉动命运之线。马奇梅因家有个惯例,一旦家庭处在紧张状态,马奇梅因夫人总要给家人高声朗读。在塞巴斯蒂安第一次喝醉酒的那个晚上,她为家人读了《布朗神父的智慧》的片段。故事讲述了布朗神父利用智慧抓住小偷的事迹。当人们问起他是如何抓住小偷的,他说:“我抓住他(指那个小偷),用的是一个看不见的钩子,还有一条看不见的长线,那条线长得足够让它游荡到天涯海角,但是猛拉这条线,就能够把它拉回来。”⑧

在查尔斯去摩洛哥探望塞巴斯蒂安回来后不久,他见到了科迪莉娅。她谈到她母亲去世后的家庭状况,提到了小教堂的关闭,继而谈到父亲、塞巴斯蒂安和朱莉娅都背离了宗教。她说:“上帝不会让他们走开很久的。”然后回忆起了塞巴斯蒂安第一次喝醉酒后那个晚上她母亲念的那个《布朗神父的智慧》的故事。科迪莉娅想让查尔斯明白,通过教会,上帝能够让那些闲荡的人回归正途,最终回到教会的轨道上来。这也应验了早些时候她大哥所说的“上帝更爱酒鬼,而不是那些体面人”。科迪莉娅也说起:“我曾见过像他这样的人,我相信他们更接近上帝,而且更爱上帝。他的生活会半是超群出世,半是涉足红尘。”经历了风风雨雨和人世变故,塞巴斯蒂安最后在摩洛哥的一个修道院里做了一个勤杂工,成了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

大女儿朱莉娅力排众议嫁给了有过婚姻史的非天主教徒雷克斯,婚后生活并不幸福。她想要个孩子,但孩子胎死腹中,她认为这是对她嫁给雷克斯的惩罚。十年后在横跨大西洋的游轮上遇见了查尔斯,并爱上了他。但由于其从小所受的宗教教育以及她大哥认为她与查尔斯生活在罪孽之中。她大哥那刺激性的话语使朱莉娅惊恐不已,儿时的宗教教育幻境时刻浮现在她脑海里,这动摇了她与查尔斯结婚的前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父亲临终前的神奇表现。她父亲背离宗教多年,但在临死之际,在众人的祈祷声中竟神奇地画了个十字。由此朱莉娅感到神恩浩大,决心放弃爱情,去赢得上帝的宽恕。

马奇梅因侯爵因为讨厌其夫人的宗教热情及其将自己意志凌驾于一切的强势性格,一战过后,他便与其情妇定居威尼斯。侯爵对其夫人恨之入骨,他的情妇卡拉曾说:“他是一座仇恨的火山。他不能同她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他也不会踏上英国的土地,因为那儿是她的家。”尽管如此,在临危之际,他还是回到了他痛恨的布赖兹赫德庄园。随着他病情的加重,家中就该不该请神父来做临终仪式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最后在朱莉娅的坚持下,神父被带到了病床边。神父俯下身去为他祝福并在侯爵额头上抹了圣油。奇迹发生了:侯爵缓缓地抬起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神父说:“我以前一次又一次看见过。魔鬼抵抗到最后一刻,然而神恩对他是浩荡无边的。”也如科迪莉娅所说:“如果没有神召,不管你多么向往也没有用;如果你得到神召,你就怎么也摆脱不了,不管你多么憎恨他。”侯爵所画的这个十字对他自己并没有太大意义,但对于活着的人的意义正如评论家牛殿庆所说:“就是相信生命都有来路和去路,都是限数。”⑨

查尔斯这个无神论者,马奇梅因夫人曾想让其皈依天主教,但是失败了。他时常与马奇梅因家的人争论宗教问题,他问塞巴斯蒂安和朱莉娅,他们是否真的相信天主教教义里所宣扬的一切,为什么天主教常常使她的众多教徒不幸福?塞巴斯蒂安回答道:“不管你如何看待宗教,幸福和宗教好像没有很大关系。”在侯爵临终之际,查尔斯竭力阻止神父来做临终仪式,并叩问神父的作用。但是侯爵的神奇表现使查尔斯不得不相信神的无边法力。在尾声部分,查尔斯率部驻扎在布赖兹赫德庄园,他抽空去了一趟小教堂,祭坛前的蜡烛依然点着,在离开时,他并没有灭掉那点着的烛光。由此查尔斯宗教的倾向已大白于读者。

马奇梅因侯爵、塞巴斯蒂安、朱莉娅和查尔斯的改变应该能够告慰马奇梅因夫人的在天有灵。其实伊夫林·沃在这部作品里所赞扬的是克制。克制道德欲,克制宗教欲,克制放纵,克制怀疑论……归根结底,能够解决这一切的,只是真正的信仰。“宗教”只是引领人类接近“信仰”的工具,真正的领悟者是不需要仪式化的“宗教”的。

① 高继海.《旧地重游》的叙述艺术[J].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6(5):35—39.

② Evelyn Waugh,The Letters of Evelyn Waugh.Ed.Mark Amory.New Haven:Ticknor,1980,p196.

③ Rose Macaulay,“The Best and Worst:II—Evelyn Waugh,”Historian,XIV(1946),p360—p76.

④ Edmund Wilson,“Edmund Wilson,‘New Yorker’,January 1946.”Evelyn Waugh:The Critical Heritage.Ed.Martin Satannard.London:Routledge,1984,p245-p8.

⑤ A.A.De Vitis,Roman Holiday:The Catholic Novels of Evelyn Waugh.New York:Bookman,1956,p53.

⑥ Martin Stannard,ed.Evelyn Waugh:The Critical Heritage,London:Routledge&Kegan Paul,1984,253.

⑧ G.K.Chesterton“.Father Brown.”Wordsworth Classics,1992,p.48.

⑨ 牛殿庆,傅祖栋,王岩.和谐:文学的承担[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3.12.

作 者:董淑铭,硕士学位,温州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的教学与研究。

编 辑:赵红玉 E-mail: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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