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时期设计思想对现代设计的启示

李永春

先秦时期设计思想对现代设计的启示

李永春

先秦时期丰富的设计思想和造物理念，不仅促进了当时的社会变革，并深深地影响之后的中国传统设计艺术的发展。 尤其对当今，面对纷呈的设计现象，多元交织的设计文化，激烈竞争的设计环境，浮躁的设计心理等，需要形成时代主流设计趋势，反思先秦时期设计思想，无疑有很大的启示作用。

先秦时期 设计 实用 和谐

注：本文系2011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研究成果，项目编号：11YJA760040。

春秋战国时期，能工巧匠辈出，手工业兴盛，促进了生产工具和日用器物的改进和发展，尤其是诸子百家的思想包含了丰富的设计思想和造物观念。 诸如：实用为美、“文”与“质”的和谐统一、技艺结合等设计思想，以及材美工巧、顺物自然、物以载道等设计观念，这些思想观念促进了当时的社会变革，并深深影响我国传统设计艺术的发展。对比今天的设计，由于社会多元文化交织、中西设计观念碰撞、各种设计现象纷呈等汇集成一股股设计大潮，看似强劲，但并未形成时代的主流设计思想，整体上也未真实、完全的反映自然、社会和人的需求。 相反，在高喊创新思维的声浪下很多设计缺乏新意；在追求个性化表现的途径中却普遍呈现同质化倾向；设计师热衷于追求西方现代设计理念却忽视中国传统艺术设计精神；在多元竞争的设计环境中，设计师普遍存在浮躁心理和功利思想，很少有人真正沉静下来思考设计的真谛等。 由此，反思先秦时期深厚的设计思想，无疑对今天的设计有很好的启示作用。

一、强调功能优先，主张实用为美

墨子、韩非子是这种思想的代表人物，墨子认为“食必常饱，然后求美；衣必常暖，然后求丽；居必常安，然后求乐，为可长，行可久，先质而后文。 ”即人要先满足温饱、安居，才能追求美和享乐。 韩非子认为“夫瓦器至贱也，不漏，可以盛酒。 虽有乎千金之玉卮，至贵，而无当，漏，不可盛水，则人熟注浆哉？ ”就实用性而言，一个设计不合理，不能盛水的贵重玉卮，还不如一个低廉但很有实用价值的陶器……

这种功能优先、实用为美的设计思想，尽管有人认为与欧美现代主义设计运动“形式追随功能”的思想一致，但它不仅整整早了2000年，更在于这种思想源自于人和社会的需求，承载了丰厚的民族文化精神：1、体现了先秦时期“重人轻天”的思想，标志着先秦艺术设计进入一个崭新的时期。比如青铜器设计一改殷商、西周时期浓烈的宗教化、伦理化的色彩，那种神秘、威严和庄重感逐渐消失。以前所没有或少有的生产工具和实用器物大量生产和制造出来，特别是先秦时期的车辆设计，不管是战车、乘车、田车等类型，都从车辕、车轮、车舆和车盖等组成部分充分体现出造型、功能和结构的合理性以及与人的密切关系。2、体现了一种朴实的人文关怀思想。 比如在服饰设计上，诸子百家从实用角度出发，对服饰材质运用和形制设计过分遵循社会等级制度发起攻击。 墨子提倡衣冠服饰“尚用”，不必过分装饰，除了当时的礼服体现等级和象征权力之外，深衣和长袍是这一时期典型的实用服装样式。 深衣较薄，适用于热天，长袍有夹层，是一种冬季服装，形制简洁，不论贵贱男女，文武职别，都以穿此服装为习尚。3、根植于当时的工艺技术和实实在在的社会需求，体现出生活化、具体化和现实性。可以看出这一设计思想构成了先秦时期设计的主流思想，大大促进了社会变革。 而今，人们的需求关系日渐从物质实用到精神享受层面过度，这种实用功能主义（即功能优先，实用为美）设计观受到很大挑战，甚至有人认为是物欲的表现，没有上升到精神需求的高度，是一种低端设计，落后于时代步伐，所以今天很多设计企图跨越实用功能层面，设计师也普遍轻视实用为美的精神，直接导致“无用设计”。 比如：设计过分趋向于精神层面，助长了消费者虚荣心，有人愿意花钱买一个看上去好看，但一点不实用的东西，以此来炫耀地位、身份；盲目追赶新技术，由此造成不必要的浪费和损失；有的极力主张个性化表现，以我为中心，使设计与人产生距离感、缺乏亲和力等。事实上功能优先、实用为美的设计思想体现出一种务实的设计精神，是对人、社会和环境最朴实的关怀。 好的是，今天人们提倡的绿色设计、再生设计和以人为本等的设计观念正是这种思想的延伸。

二、文质兼备的和谐统一观

在诸子百家中孔子把用与美、功能与形式等关系摆在了一个十分平衡的位置，主张“文质彬彬”，强调内在美与外在美、功能与形式、实用与审美等的和谐统一的设计观。 孔子认为“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 文质彬彬，而后君子。 ”即过分强调本质内容，而忽视形式美感，就会显得鄙略粗俗，反之过分强调外在形式而忽视本质内容，就会失之于虚华无实，只有“文”与“质”的和谐统一，才是审美的最高境界。 这种中规中矩、不偏不倚的设计思想，正是孔子哲学思想在设计中的体现，几千年来一直影响着中国传统设计艺术的发展，尽管这种设计观有其消极的一面：限制了设计的个性发挥，缺乏标新立异。但这种和谐统一思想在今天更具有现实意义。

当今，多元设计、差异化设计思想主导设计发展方向，往往过分追求对比与变化的设计原则，让许多设计者深陷所为创新思维、个性化设计的泥潭，甚至打着标新立异的旗号，导致设计表现不伦不类，牵强附会，越来越远离大众认知，这是当今设计的普遍现象。 同时，竞争成为当今设计的生存法则，寻求差异性和个性表现是当今设计的生命线，但我们清楚，在这种竞争环境中，当今设计并未充分满足人和社会的需求，而是掺杂许多利益关系和功利思想，导致许多设计对人、社会和环境产生负面影响，这本身也需要和谐统一思想来平衡。

“文”与“质”的关系问题，在设计艺术史上体现为功能与形式、实用与装饰孰主孰从、孰轻孰重的关系，这种关系也一直是当今设计争论的焦点，可以概括为三种表现。一是二者和谐并重（文质彬彬）；二是功能主义（先质而后文）；三是形式主义（重文轻质）。 在先秦时期，实用需求是社会的主要需求关系，主张先实用后审美的设计观。 孔子提出的“文质彬彬”设计思想不仅是先秦设计思想的升华，在后来的设计实践和社会发展中起到了更为积极的影响。 在当今，尽管三种思想都体现于设计中，各自发挥作用，但普遍趋向于形式主义（重文轻质），过度装饰，过度造型，而忽视功能体现，造成许多设计故弄玄虚，华而不实，我们相信这不是社会的追求。

三、崇尚质朴自然之美

先秦时期，以老、庄的哲学思想为基础，追求自然无为、崇尚朴素之美的理想设计境界。庄子认为“素朴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既雕既琢，复归于朴”（《天道》篇），管子认为“工事无刻镂，女事无文章”（《管子·立政》） 概括的讲就是追求一种自然美，追求一种质真而素朴的审美观，反对无谓的装饰。 韩非子认为“以文害用”，即装饰会影响适用，主张“好质而恶饰”，只要器具质量好，不必装饰。

这种质朴自然的设计表现尽管难于深入到每一个设计层面，但针对当今普遍存在的“过度设计”现象而言，又值得我们反思。 有的设计炫耀先进科学技术，不计成本，完全摒弃天然审美价值；有的设计为了装饰而装饰，显得多此一举；有的设计远远超越实用范畴，完全取悦视觉感受等。大家熟知的月饼包装就一度成为过度设计的典型：包装容量与月饼体量不匹配、追求精美和豪华装饰、选用高档材料……不仅给消费者带来消费压力，大大浪费资源，而且是一种消费理念的误导。 同样，在环境设计中，处处人工化，把原本可保留和利用的美景美物统统破坏而从新设计、重复设计，这种泛滥的设计行为有害无益。

四、尊重自然、主张天人合一

《考工记》中指出：“天有时， 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 材美工巧，然而不良，则不时，不得地气也。 ”指出了设计的条件因素。 所为“天有时，地有气”指设计必须遵循客观的时空环境条件，所为“材有美，工有巧”。 指发挥材料的性能和美感，同时要有必要的工艺制作条件。 说明设计的好坏取决于这四个基本要素，明确地阐述了一种尊重自然、天人合一的设计观念。

“天有时，地有气”，比如在景观园林设计中，要充分理解和运用时间和空间要素，提倡绿色设计、资源节约型设计、环保设计，避免为了塑造人文景观而片面改造甚至破坏性改变环境。“材有美”，人们要不断认识传统材料、天然材料以及新材料的价值，也要思考如何合理、有效利用材料，使其充分发挥材料的美感和性能。 但是，当今许多人持“材料优先”的设计理念，片面夸大材料的作用和价值，甚至有人认为设计不好是因为材料不好，这更是一种“材料决定论”的极端思想。“工有巧”，事实上是现代设计“艺术与技术相结合”的体现。 艺术审美要依赖于技术条件，优良的工艺水平，先进的科学技术必不可少。 但，我们也不能持技术决定论的狭隘思想，正如先进的机器生产并不能完全取代手工技艺，电脑设计水平不能代替人的创意思维一样。

结语

先秦时期，诸子百家的思想无不闪烁着设计智慧之光，尤其是《考工记》打开了通向先秦设计思想的门户，记录和整理出丰富的设计案例，体现了深厚的人文主义思想和素朴质真的审美原则。这些思想原则是我国现代设计藉以长足发展的宝贵财富，同时对防止现代设计过于浮躁，防止传统艺术设计精神的丧失，防止平庸的设计现象和行为泛滥等都具有现实意义。

作者单位：西华师范大学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