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肜
“触摸乡愁”
彭 肜
非常荣幸参加第二届“回望桃花源”龙泉驿桃花故里艺术之旅系列活动暨“触摸乡愁”当代风景写生邀请展学术研讨会。
学术研讨会有“风景写生的当下性”和“艺术、乡村旅游与新型城镇化”双重主题,我想试着谈谈从“中国当代乡土美术思潮”的角度进入这两个相关话题。
很长一段时间,我对20世纪以来中国乡土美术思潮问题比较感兴趣。我曾经做过一个教育部的科研项目,并且出版过一部名为《乡土的谱系:中国当代乡土美术思潮研究》的专著。从这个角度出发,我认为“回望桃花源”的写生活动与“触摸乡愁”当代风景写生邀请展最重要的学术意义在于:它开创了中国当代乡土美术与风景绘画的一种新的话语形态,对中国当代艺术家的创作实践具有重要的启示性意义。
为说明这个问题,我想简要回顾一下中国乡土绘画的发展历史与主要类型。
我认为,“乡土美术”是一个题材学意义上的艺术类型。它是指以中国当代乡村生活与风景为描绘对象的美术作品与思潮。在时间上,我们一般以1942年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后所出现的艺术家与艺术作品。在形态上,它既包括油画,也包括国画、版画、雕塑等其他艺术形式。从题材上看,中国当代美术所谓“乡村图景”主要有乡村生活、田园风物以及原生态风景三个方面的内涵。
作为乡村生活、田园风情与自然景观的表征,“乡土美术”一般而言呈现出一种客观、天然的面貌。然而,现代艺术理论告诉我们,包括视点、视线与视域在内的所有视觉方式都与人类历史与社会意识密不可分。同样,中国当代乡土美术与中国当代思想观念史的变动与意识形态生产机制的隐蔽密不可分。现代以来,马克斯·韦伯、舍勒、布尔迪厄和福柯等思想家揭示了知识形式与观念实质、感知形式与社会意识之间的互动关系。从知识社会学和话语分析方法看,中国当代意识形态的话语生产与乡土美术视觉图式之间发生着极为密切的联系。联系到中国当代意识形态对社会历史的总体影响,中国当代乡土美术也出现了相应的发展阶段。
在我看来,中国当代乡土美术大致经过了六大发展阶段,由此呈现出了六种全然不同的艺术图景。
1942—1949年,在中国乡土美术创作中所呈现的是“红色乡土”特征,这是中国当代乡土美术的“颂歌语式”阶段。它主要反映延安美术模式所聚集的阶级苦难以及新中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叙事。
新时期以来,最早出现的乡土美术主要是“感伤乡村”,这是中国当代乡土美术第二种图像形态,我称之为“批判语式乡土图像。
第三种乡土美术是“诗意田园”,它代表的是中国当代乡土美术的“审美语式”。主要表现审美主义眼光之下的乡土风情美术,这种美丽田园风格的乡土美术影响极为深远。
第四种乡土美术是“异域风情”,也就是中国当代乡土美术的“族性语式”。它将乡土再现与民族题材绘画中的族群、族性与民族身份关联起来,从而开拓了中国乡土美术的题材领域。
第五种乡土美术是“东方镜像”,也就是中国当代乡土美术的“东方语式”。它着重从全球化视野来呈现中国美术的东方身份与差异化的东方韵味。
第六种乡土美术呈现为“永恒原乡”,它以一种“新乡土语式”来重新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
总起来看,乡土美术是中国当代艺术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从“伤痕美术”到“乡土绘画”、从“民族风情”到“美术新潮”,从现代主义的激情到消费社会的多元话语和反人类中心主义的生态伦理,乡土美术的身影在中国当代艺术史中都从未缺席。新中国成立以来,可以认为中国当代美术的“乡土叙事”展开了“红色乡村”、“反思乡土”、“诗意田园”、“异域风情”、“东方镜像”和“永恒原乡”等乡土视觉谱系。分析中国当代乡土美术的话语形态与生成机制对于我们领悟意识形态与视觉文化、文化生产与美术创作中复杂的权力关系和多重意蕴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
将“回望桃花源”艺术活动所组织的写生活动与“触摸乡愁”当代风景写生邀请展放入中国当代乡土美术思潮的发展背景中,我们不难发现这次活动与展览的意义与价值。在与艺术家的交流和观看一幅又一幅精彩的写生作品之后,我认为“回望桃花源”活动所组织的写生活动与“触摸乡愁”当代风景写生邀请展所展出的作品从根本上走出了中国当代乡土美术六种话语形态线性发展的过程与相互独立的存在状态。它以一种生动、鲜明而又极具当下性的艺术状态重构了中国乡土美术的话语模式与图像形态。显然,这对于中国当代乡土美术与乡村文化建设具有着重要的启示性意义。
(彭肜:批评家,四川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