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的暗示，是初恋最稚嫩柔软的心事

文◎霍思荔

满天星的暗示，是初恋最稚嫩柔软的心事

文◎霍思荔

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一定有机会生根发芽，有些爱情太古典，在你不经意间，你已经错失了他，既然已经错失，他看你的眼神没有了忐忑，复还曾经的澄澈，再追忆，再追悔，于事无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除了转身，别无出路。

成就爱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所以丢失，也不必太过介怀。错过的，也许是一段先天不足的爱情。

引子

苏州美女多，天下皆知，肌肤如雪，婉约水灵，而苏州女子的爱情，更是如夏荷半开，含蓄羞涩。容不得世俗的味道玷污，她可以忍受一个男生的拮据，沉默，但她不能忍受他的不在意，还有他的市侩的斤斤计较。

但当她明白，不是所有爱情，都是风花雪月，不是所有的真相，都是她看到的样子，他在她的误会里，渐行渐远。

有些爱，太羞涩，一不小心就错过了。当她看到他眼睛里的一片清明时，她明白，属于她的那些情悸，已经消失了。

她终于知晓，他的喜欢，曾经在不知名的角落，默默地盛开过，然后，又悄悄地凋零，不曾打扰她，不曾惊动她。

他只是送了他一束，他亲手做的满天星。

满天星又叫：“爱情草”，它的花语是：爱的表白。

他的表白，她明白得太晚。

灯光下蹭裤腿的男生

校迎新晚会上，米乐乐的出现，吸引了全部的视线。而她的目光被正在致辞的新生代表吸引了。

那是一个清瘦的男生，舞台灯光柔柔地从他的头上洒落。他有点儿怯场，介绍得支离破碎，台下早有掩饰不住的笑声。米乐乐坐在前排，看清楚了男生频繁蹭深蓝色裤腿的手。身边的童菲告诉她，那个男生是全省理科状元郭晓然。

晚会结束，转头在人群里，米乐乐看到了郭晓然，他正认真地跟人打听勤工俭学的细节，脸憋得通红。

米乐乐经过宣传栏的时候，特意看了郭晓然的照片，那是一张笑得很明净的脸，在东北边区黄色的背景下，他像一株翠绿的新生白杨。

军训结束那晚，宿舍里一片欢腾。第二天是周末，大家一致决定去放松一下。突然老大说：“你们注意到了吗？那个理科状元郭晓然，自从来了学校从来没换下过校服？”

有人接口了，“扮酷呀。”

米乐乐没说话，黑暗里，她想起了灯光下那一张略带忧郁又倔强的脸。

在广场上，她们看到了正发报纸的郭晓然，不因为别的，因为那身醒目的蓝色校服。老大指着郭晓然说：“看，我没说错吧！”

她们嘻嘻哈哈地往广场中心走过去，那里有一家“肯德基”。米乐乐正在考虑，给不给郭晓然打招呼，一分神她的包就被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一把拽跑了。米乐乐的尖叫声响起，郭晓然已经像箭一般地冲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包夺了回来。

那天米乐乐请郭晓然吃饭以示谢意。米乐乐照例剩饭了，郭晓然张开嘴，欲言又止。郭晓然问米乐乐，“你吃过在竹筒里蒸熟的米饭吗？”米乐乐摇头，郭晓然就跟她讲起了自己家乡经常用竹筒蒸米饭，清香醉人。然后，他的眼睛看着前方，就沉默了。

月亮已经浅浅地露脸了，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副优美的剪贴画，米乐乐看到，刻意地放慢了步子。她想，其实跟郭晓然这样走下去，感觉也挺好。偷偷地抬头，她就看到了郭晓然的脸，一张真正干净的脸。

米乐乐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郭晓然恋恋不忘。他干净得像山涧清冽的甘泉，透明澄澈。

可这样美好的感觉并没有延续多久。那天傍晚，郭晓然满头大汗地找到了米乐乐，支支吾吾地提出想借点儿钱应急，手在裤腿上蹭得非常用劲。米乐乐借给了他，郭晓然很诚恳地说：“谢谢，我一定尽快还你。”然后匆匆离开。

郭晓然的背景远远地看起来很羸弱，米乐乐情不自禁地叹息一声。她今天其实给郭晓然准备了礼物，一个精致的领带夹。轻轻地握在手里，终究还是没有送出去。米乐乐自嘲地想：这样的东西，对郭晓然来说，是多么的不切实际。送了也没意义。

郭晓然的邀请

谁都知道，机房管理员，算是所有勤工俭学里面的肥差了，不仅能免费上网，还有单独的小宿舍，薪酬也不低。报名的人很多，于是有人建议来一场测试。结果出人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郭晓然得了第一。郭晓然成为了新一届机房管理员。其实，如果知道早在高中时，郭晓然就去电脑公司打过工，这就不奇怪了。

拿到机房钥匙的那天，郭晓然手里拿了一个水杯等在女生宿舍楼前。当米乐乐走过时，他迎了上去，可他没想到，有人看到他手上的卡通水杯，一下子就笑了，“这是什么朝代的水杯呀？又红又绿的。”

他身边的米乐乐不自然地咧咧嘴，把手缩了回去。童菲走了过来，接过水杯说：“哇，好漂亮呀。”郭晓然说：“喜欢那就送你吧。我，我想去校外的餐馆吃饭，你们吃了吗？”没等米乐乐回答，童菲就说：“早吃了，还有呀，那些小饭馆最好少去，不卫生的。”

工科女说话就是这样直接，不转弯的。米乐乐就眼睁睁地看着郭晓然转身离开。

第二天放学后，郭晓然叫住了米乐乐，把手里一卷整齐的钞票递给了她。米乐乐看了郭晓然一眼，两个人在寂静无声的教学楼里，谁都没有说话。

米乐乐只觉得手里的钱，像一块烙铁，滚烫又沉重。她本想邀请他周末到她家玩儿，想想，还是算了吧。

让人失望的网丝花

“水杯事件”之后的很多周末，米乐乐常常独自在宿舍里等着郭晓然。她不止一次地站在窗前看，可那些在楼下等待的男生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郭晓然的身影。

米乐乐端过自己的水杯，跟郭晓然送童菲手里的那个水杯一模一样。童菲说：“看看，你喜欢就跟人家接下来呀，现在跟我用一样的，老混。”

再见到郭晓然，居然看到他背着一大捆网丝花挤公交车。上车的人很多，郭晓然有些急，小心地呵护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网丝花。竭力地仰起头，脸上的焦灼与网丝花的鲜艳夺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米乐乐接下了他的花，让他腾出手抓紧车子。一路上，郭晓然兴奋地告诉米乐乐，他靠卖网丝花赚了多少钱。他不仅把网丝花在精品店寄卖，还开了网店，说完，还煞有介事地递了名片给她，上面详细地写了他的网店地址，广告词也很动人：永不凋零的花语世界。

米乐乐突然对郭晓然有些失望，她喜欢的少年，那个紧张时候，喜欢蹭裤腿的少年已经褪色了，只剩下了世俗的味道。

犹豫了好一会儿，在下车前，她还是告诉了郭晓然，下周六是她的生日，希望他能来。郭晓然沉默了几秒钟，答应了。

在他沉默的几秒钟里，米乐乐心跳得很厉害，几乎屏住了呼吸。

米乐乐周末的生日舞会很成功，如果除去郭晓然的迟到外。郭晓然是这样解释的，要替一位长期客户赶制一批网丝花。米乐乐竭力地掩饰了想哭的冲动，这样的理由，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郭晓然送给米乐乐的是一束白色的满天星网丝花。花做得很逼真，洁白的花朵，翠绿的花茎，拿在手上，像一朵绿色的云，闪烁着白色的星光。满天星的花朵很小，显然费了很多功夫。

可这样一份礼物，拿在手上却轻飘飘的，像一份空虚的感情。

米乐乐跟郭晓然都有点儿尴尬，因为那束花在一堆花花绿绿的生日礼物里，寒碜得不像样。舞会进行到一半，郭晓然就告辞了。他说，他还有一份家教要赶着去。

一篇轰动的报道

米乐乐决定要忘记郭晓然了。她可以忍受一个男生的拮据、沉默，但她不能忍受他的不在意，还有他的市侩的斤斤计较。

想到这些，她开始接受另一位男生的约会。他能请米乐乐在西餐厅里优雅地进一顿晚餐。

她跟男友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很晚了，她却猛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依然穿着校服，在昏黄的灯光下，背着一大捆网丝花，手里还拿着一簇，等在公交车站。

米乐乐跟男友打的走了，她看着郭晓然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其实，郭晓然也看到了米乐乐，和她身边的男友。于是，他沉默地转过了身。背着五颜六色网丝花的郭晓然很快就淹没在了人群里，只有那些鲜艳的网丝花，知道一个少年的心事。

寒假快来了，同学们都忙着应付考试，这天自习课上，米乐乐正跟一道高数较劲，突然童菲举着一本杂志就冲进了教室：“新闻，新闻，咱们学校上杂志了。”

这不稀奇，童菲看了米乐乐一眼，说：“是郭晓然上杂志了。”米乐乐愣了一下，一把从同学手里抢过杂志，是郭晓然没错。

还是宣传栏上的那张照片，那张干净的脸，不同的是，身边围了20多个脸蛋红红的孩子。标题醒目地写着：我，是20个孩子的老师。再往下看，详细地介绍了郭晓然的事迹。

郭晓然从高中就开始担任这所民工子弟学校的老师，孩子们的学费也是他趁着假期打工挣回来的。他上了大学后，就把孩子们送到县城去上学，而学费依然是他靠打工挣得然后给他们寄去。

郭晓然的理由很平常，如果没学费，他们就又要辍学。

平淡的一句话，掩盖住了那么多艰难挣扎的痕迹。米乐乐想起了背着网丝花满市场转悠的郭晓然；满头大汗向她借钱的郭晓然；在机房里通宵调试机器的郭晓然。

米乐乐还没看完报道就冲出了教室。天空下起了雪，米乐乐在雪地里奔跑，她想要找到郭晓然。至于找到郭晓然以后，对他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可是，郭晓然并不在学校了。跑到学校门口，她想起了，今天又是他家教的日子。

柔软的薄雪

那晚下了一整晚的雪，米乐乐的心，像窗台上的薄雪，轻盈柔软。

米乐乐刻意地等在郭晓然必经的路上。郭晓然看到了她，破例请她喝热饮，他说，现在孩子们的学费暂时不用愁了。米乐乐以为，他还会说什么，可是没有。走的时候，米乐乐发现，郭晓然跟她说话的时候，眼神里一片清朗，她知道，他原本属于她的那些情愫，已经没有了。

很久以后，已经嫁为人妇的米乐乐在博客里写了关于满天星的故事。不久，有人留言，满天星又叫：“爱情草”，它的花语是：爱的表白。

来人继续分析说：“送你满天星的男生一定很羞涩，又有点儿自卑吧。有些人的爱太古典，像春天的一株小小的嫩芽，那么不经意地就错过了。”

隔天，出现了一个新的留言：在我心里，一直是最美好的你。

米乐乐隔着蓝色的显示器，眼泪啪啪地掉在了键盘上。她知道，郭晓然来过了。她也知道，有些爱，曾经悄无声息地来过，虽然美好，却不能强求。

那束工艺繁复的满天星，正开在她的案头，像一堆柔软的雪，转眼浸湿了她的心。

编辑/王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