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思家月圆夜 寄意万里共清辉——杜甫《月圆》赏析

□吴振华

2015年的安徽省高考自主命题已经落下帷幕，是非功过任由历史去评说。其中语文试卷选用 《月圆》（见卷首）作为古诗赏析的材料，因此杜甫的这首五律得到广泛的关注并引起广大师生的热议。作为安徽省十年高考自主命题的收官之作，选用这首诗也含有追求圆满的深刻寓意，因而在获得普遍好评的背景下，对这首诗进行一些艺术上的分析，也是很有必要的。

杜甫是唐代伟大诗人，被后人尊为诗圣，其诗表现了安史之乱前后二十多年间朝政腐败、河山破碎、血雨腥风、刀光剑影、动荡颠沛的历史画卷，当时就被称为“诗史”，是诗歌盛唐“雄壮浑厚、悲壮沉郁”风格的典型代表。所以选用杜甫的诗歌体现了阅读名家名作的大纲要求。而杜甫的大量作品早已被广大师生阅读欣赏过了，各地高考、各种模拟试题及练习册也喜欢选用杜甫的律诗、绝句作为赏析材料，因此能选出一首可用又未曾被使用的杜甫诗歌作为高考古诗赏析的材料，难度很大。

这首《月圆》是唐代宗大历元年（766）秋天杜甫流寓夔州时所作，当时他全家寄居在地势陡峭、下临大江的西阁。考察杜甫一生的创作历程，有两个创作高峰。第一是安史之乱爆发前后，即天宝末年至弃官入蜀之前，以《咏怀五百字》、《北征》、“三吏”、“三别”为代表，达到了杜甫诗歌思想性的最高点；第二是寄寓夔州时期，杜甫诗歌达到了黄庭坚所称誉的“不烦绳削而自合”的炉火纯青的境界，达到了艺术性的最高点。在创作《诸将五首》、《八哀诗并序》、《夔府抒怀四十韵》、《壮游》、《昔游》等与《秋兴八首》、《咏怀古迹五首》、《秋日夔府咏怀奉寄郑监李宾客一百韵》、《登高》、《阁夜》等两组名作之间，杜甫创作有一个短暂的舒缓期，这首《月圆》正是此时所写的一首清丽芊绵的佳作。

杜甫晚年的创作对格律颇为用心，即所谓的“晚节近于诗律细”，但他又不愿意为格律所束缚，因此经常创作拗体律诗或故意打破传统的结构，追求变化。这首诗就是这方面的一个典范。此诗结构打破了传统五律前四写景后四抒情的惯例，采取了“上六景，下二情”（清人仇兆鳌语）的独特结构，其实最后两句还是在写景，即全诗都在描写景物，而情感依然真挚深厚，这就不得不推为杰构了。

这首诗画面感非常强，前六句与后二句的图画处于不同的层面，下面进行具体分析。首联描写眼前景：一轮孤月当空、清辉满楼；月映寒江，闪烁的波光反射到西阁的柴扉上。明月、高楼、寒江在月光的映照反射中交织在一起，而且动静结合。对第二句存在不同理解，有人认为是高楼柴扉的倒影在寒江里摇晃，如明人王嗣奭就说：“江月倒影，水摇而阁上之扉为动，大是画意。”（《杜臆》）我认为此说未安，因为综观全诗，诗人始终未离开过高楼，而高楼倒映寒江必须走出高楼来到江的对岸才能观察得到。颔联紧承首联，仇兆鳌说：“委波，申动扉；照席，申当楼。”又说：“月注波中，金光摇而不定；月临席上，绮文依而愈妍。”（《杜诗详注》卷十七）这一联颇能见出杜律语言精于锤炼的特色，是将“金波”、“绮席”拆开颠倒运用，因为诗句引用了羊胜《月赋》中“委照而吴业昌”，乐府诗《郊祀歌》中“月穆穆以金波”，邹阳《酒赋》中“绡绮为席”等古代诗赋的字面，显得庄重肃穆，而 “绮逾依”三字更是锤炼的精华，“逾”通“愈”，律诗格律要求此处必须是平声字，故用“逾”，“依”字，又令人想起“昔我往矣，杨柳依依”那种柔美的情状，此处用来形容月光照在绮席上，席子的花纹与月光相依交融的情景，真切如画。这两句描写的画面是：月洒江波，浮光跃金；月照绮席，光彩交融。颈联由近及远，推开窗户，眺望远山，仰视高空，则见这样的景象：月挂空山，万籁俱静；月明中天，疏星寥落。这两联体现出杜甫律诗写景擅长将大与小、远与近、高与低、疏与密、粗与细、实与虚等对立的因素统一起来，建构恢宏阔大又细腻真切画面的特色，只要读读他的《旅夜书怀》、《登高》等名作，就会真切地感受到这一点。第六句描写月上中天、月明星稀的清丽皎洁、阔大雄浑的意境，将月圆的夜景写到了极致，而杜甫的艺术腕力更体现在他还能翻出新的境界，尾联忽然笔锋一转，运用虚实结合的手法，展开更加恢宏的联想，抒发浓重的思乡之情。遥想故园桂花开放，是虚写；眼前明月清辉，是实写。事实上，在清秋时节，故园的桂花正该开放，虚中有实；而眼前的清辉，照耀到万里之外，则实中有虚。由一个“共”字来统领，遂将虚实结合起来，表达了诗人在漂泊异乡时对家乡的深切思念，寄托了诗人在这温馨的月圆之夜，因自己与家人不能团圆却渴盼万家团圆的美好愿望。诗的意境顿时升华到更高一层的温馨甜蜜的情感空间。

杜甫一生困顿寥落、流离漂泊、饱经战乱、老病孤愁，却始终能够忧国忧民、舍小我存大我，始终保持生活的信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正是这种坚韧不拔的意志和信念，使他的诗歌具有超越一己私情的万古通情，具有融化苦难温暖他人的精神力量，而这正是《月圆》的魅力所在。

附录：阅读下面这首诗，完成8-9题。

8、这首诗前六句描写了月圆之夜的哪几幅画面？请用简洁的语言进行概括。

参考答案：孤月当空，清辉满楼；月映寒江，影动柴扉；月洒江波，浮光跃金；月照绮席，光彩交融；月挂空山，万籁俱静；月明中天，疏星寥落。

9、本诗最后两句情感真挚，请从虚实结合的角度作简要赏析。

参考答案：遥想故园桂花开放，是虚写；眼前清辉，是实写。故园桂花正该开放，虚中有实；万里清辉，实中有虚。虚实结合，表达了诗人对家乡的深切思念，寄托了诗人渴盼万家团圆的美好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