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水平理论的应用及发展*

黄 俊 李 晔 张宏伟

(青少年网络心理与行为教育部重点实验室; 湖北省人的发展与心理健康重点实验室,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院, 武汉 430079)

1 引言

解释水平理论是近20年发展出来的纯认知理论, 其发展趋势与研究侧重点不断变化。总的来说, 研究者们在解释水平理论的深度和广度两个方向上努力。深度即解释水平理论底层心理机制的研究, 即探讨心理距离的四个维度(时间距离、空间距离、社会距离、可能性)对于解释水平变化的影响; 广度即探讨解释水平理论在选举、说服、谈判、消费者行为等领域的应用(李雁晨, 周庭锐, 周琇, 2009)。解释水平理论的研究, 最初侧重于深度的挖掘, 但是近几年来, 研究者们越来越侧重其广度的探讨, 即解释水平理论的应用研究。本文在解释水平理论近几年研究的基础上,着重介绍解释水平理论在各类研究中的应用, 即对于个体心理及行为差异的解释。最后, 本文还将归纳解释水平理论的一些新发展, 即探讨解释水平理论在各领域的应用对于其底层心理机制研究的推动。

2 解释水平的概念

人们对于事件的表征有不同的抽象水平, 这一抽象水平有高有低, 抽象程度高即高解释水平,抽象程度低即低解释水平。高解释水平是抽象的、简单的、结构化及连贯的、去背景化的、首要的及核心的、本质的、上位的、与目标相关的, 例如把钱表征为文字; 而低解释水平是具体的、复杂的、无组织及不连贯的、背景化的、次要的及表面的、下位的、与目标无关的, 例如把钱表征为图片(孙晓玲, 张云, 吴明证, 2007; Trope &Liberman, 2010)。

有研究者认为, 个体之间的解释水平存在稳定的差异, 对同一事件, 有些人习惯抽象地表征,而有些人则更习惯具体地表征(Vallacher &Wegner, 1989)。但是大部分研究者并未将个体所具有的解释水平视为一种稳定的人格特质, 并认为个体的解释水平会随着心理距离的变化而变化,这一变化会影响个体的判断、预测、评估等认知活动(Liberman, Trope, & Wakslak, 2007; Hong &Sternthal, 2010; Yang, Ringberg, Mao, & Peracchio,2011; Hong & Lee, 2010)。这里所说的心理距离,指的是个体以自我为中心, 此时此地自己的直接经验, 即个体以自我为参照点, 对所描述的事件或行为在时空上的远或近、以及发生概率的大或小的感知。心理距离沿不同维度向外扩展, 形成通常所说的时间距离、空间距离、社会距离和假设性四个维度(Trope, Liberman, & Wakslak, 2007)。心理距离的四个维度彼此关联、相互影响(Bar-Anan,Liberman, Trope, & Algom, 2007)。并且, 它与解释水平的关系是双向的, 即心理距离的远近影响解释水平的高低, 而解释水平的高低也影响着心理距离的远近(Trope & Liberman, 2003; Bar-Anan,Liberman, & Trope, 2006; Liberman & Förster, 2009)。

在研究中, 解释水平的操纵分为直接操纵和间接操纵两种。直接操纵指对心理距离的操纵,例如, 将事件发生的空间距离操纵为远近两水平(Higgins, Idson, Freitas, Spiegel, & Molden, 2003;Eyal, Liberman, Trope, & Walther, 2004; Amit,Algom, & Trope, 2009; 孙晓玲, 李晓文, 2012; 王霞, 于春玲, 刘成斌, 2012); 间接操纵是与解释水平相关的事件操纵, 例如：让被试写出4个为什么参加某一活动的理由(高解释水平操纵), 或者让被试写出4个完成这一活动的方法(低解释水平操纵) (Freitas, Gollwitzer, & Trope, 2004; Fujita,Trope, Liberman, & Levin-Sagi, 2006; McCrae,Wieber, & Myers, 2012)。

3 解释水平理论的应用

Dhar和Kim (2007)指出, 心理学中需要新的、全面的、具有整合解释力的理论, 而解释水平理论给出了合理的回答, 并被广泛地应用。这一应用, 体现在它对于个体行为差异的解释上。尤其在营销、消费者行为领域的研究中, 解释水平理论依托其强大的解释力, 为研究者们所广泛使用。

3.1 解释水平理论在营销及消费者行为研究中的应用

解释水平理论在营销及消费者行为研究中的广泛应用, 主要体现在消费者知觉、消费者态度及评价、消费者选择等研究中。

3.1.1 解释水平理论在消费者知觉研究中的应用

解释水平理论在这一研究中的应用, 首先体现在信息属性对于消费者影响的解释上。有研究者指出, 解释水平影响消费者对信息属性的感知。在低解释水平操纵下, 有关“损失”(loss)的信息对消费者的影响更为有效; 而在高解释水平操纵下, 有关“得到”(gain)的信息对消费者的影响更为有效(White, MacDonnell, & Dahl, 2011)。

其次, 体现在消费者对于价格感知差异的解释上。Bornemann和Homburg (2011)发现, 心理距离远(操纵为高解释水平)的被试, 更多地将价格感知为产品质量的指标(indicator of quality), 而心理距离近(操纵为低解释水平)的被试, 更多地将价格感知为货币支付行为(indicator of monetary sacrifice), 并且这一感知差异会引发经济学上的需求曲线变化。

除此之外, 解释水平理论在解释消费者对于他人建议的感知, 以及在提供商家管理策略方面,也体现了一定的应用价值。Zhao和Xie (2011)指出, 如果提供建议的是亲密同伴, 那么他提供的建议对个体近期的消费行为影响很大; 而如果提供建议的是陌生他人, 其提供的购买建议对个体远期的消费行为影响很大。研究者指出, 这是因为建议者的社会距离与商品购买的时间距离互相匹配, 从而影响了消费者对于商品购买建议的感知。他们还认为, 这一研究结果对于商家有管理借鉴, 例如在网络商城中关于消费者评论、建议的管理, 以及在广告中如何管理他人的建议等。

3.1.2 解释水平理论在消费者态度及评价研究中的应用

解释水平理论在这一类研究中的应用, 首先体现在“基于产品属性来解释消费者的产品偏爱差异”。有研究者指出, 远时间距离的个体对强调主要属性的产品更为偏爱, 而近时间距离的个体对强调次要属性的产品更为偏爱(Martin, Gnoth,& Strong, 2009)。还有学者指出, 低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较少关注事物之间的相似性, 因而较少认为“选择多”(choice-sets)是一种负担(redundant)。当呈现多种产品样式时(比如提供的冰淇淋有18种口味), 对产品的偏爱程度高于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Henderson, 2013; Goodman & Malkoc,2012)。

另外, 有研究者用解释水平理论解释消费者对营销方式偏爱的差异。他们发现, 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对涉及自我概念的产品广告更为偏爱, 而低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对于涉及产品质量的广告要比涉及自我概念的广告偏好程度高(Freitas, Langsam, Clark, & Moeller, 2008)。还有学者指出, 当消费者的调节定向(包括促进定向和预防定向)与营销材料的抽象程度相匹配时, 会使消费者对于这一商品的态度更为积极(Lee, Keller, &Sternthal, 2010)。

此外, 也有学者用解释水平理论来解释消费者对于企业态度的改变。在研究中, 研究者让被试评估一家曾经有产品质量问题的矿泉水公司,结果发现, 低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对这个公司的产品, 所表现出的喜欢程度及再次购买的可能性更高, 对该公司的指责更少(Kyung, Menon, &Trope, 2010)。另外还有研究发现, 低解释水平操纵下的个体对于企业弥补服务过失的做法更为满意(Lii, Pant, & Lee, 2012; Lii, Chien, Pant, & Lee,2013)。

3.1.3 解释水平理论在消费者选择研究中的应用

解释水平理论在这一领域的应用, 首先体现在消费者对于延伸产品选择的研究上。Kim和John (2008)指出子品牌(由母品牌延伸出的产品)与母品牌的契合受消费者的解释水平影响。另外,也有研究者指出, 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表现出更多的原型性联想, 会更多地选择原型性契合的子产品(延伸产品); 低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表现出更多的范例性联想, 会更多地选择范例性契合的子产品(柴俊武, 赵广志, 何伟, 2011)。

其次, 体现在解释消费者对于节约行为或消费行为的选择上。有研究者指出, 当消费者的省钱目标越明确, 解释水平越高时, 他省的钱会更多(Ülkümen & Cheema, 2011)。还有研究者指出,当有关“损失”的信息与低解释水平匹配、有关“得到”的信息与高解释水平匹配时, 消费者更多地选择节约, 而不是消费(White et al., 2011)。

最后, 解释水平理论在这一方面的应用, 还体现在解释消费者的选择变化及对选择的自信上。研究者发现, 消费者的选择会随时间和空间距离(解释水平)的变化而变化(Dhar & Kim, 2007;Goodman & Malkoc, 2012)。例如, 当价格促销与远时间距离(个体的高解释水平)相匹配、赠品促销的设置与近时间距离(个体的低解释水平)相匹配时, 消费者选择该产品的可能性更高(刘红艳, 李爱梅, 王海忠, 卫海英, 2012)。另外, 有研究者曾指出, 认知加工过程的流畅性(fluency)会影响个体的选择与偏好(Alter & Oppenheimer, 2009;Novemsky, Dhar, Schwarz, & Simonson, 2007)。Tsai和Mcgill (2011)在此基础上指出, 认知加工过程更为流畅时(认知活动较为简单), 低解释水平操纵下的个体对于自己的消费选择更为自信。

解释水平理论在营销及消费者行为领域的影响力较大, 被研究者们较多地应用。但是, 作为一门纯认知的理论, 它为多学科、跨领域的研究提供了一种机制性、整合性的理论框架(Dhar & Kim,2007;孙晓玲等, 2007)。所以, 解释水平理论的应用不仅仅只停留在营销及消费者行为领域, 在社会认知、决策及协商、社会化等领域的研究中, 也具有强大的解释力, 并为研究者所应用。

3.2 解释水平理论在社会认知研究中的应用

解释水平理论作为一门纯认知的理论, 能够回归到社会认知的研究中, 对于社会认知领域以及解释水平理论的发展都是很有利的。近年来,在他人认知、人与人关系、归因等社会认知研究中, 解释水平理论的应用较为广泛。

3.2.1 在他人或客体认知研究中的应用

在社会认知研究中, 个体对他人、个体对客体的认知的研究是这一领域研究的主要部分。解释水平理论在这一部分的应用体现在：

第一, 解释个体对他人、对事物的态度差异及态度转变。研究者发现, 心理距离远的个体, 对于事物的表征更为抽象, 对于高解释水平相关的事物, 因而会更喜欢(Fujita, Eyal, Chaiken, Trope,& Liberman, 2008)。还有学者发现, 被试的调节定向与时间距离的远或近契合时, 会产生匹配效应(fit effect), 继而感知事物或事件更为重要(Steinhart, Mazursky, & Kamins, 2013)。另外, Wakslak(2012)的研究发现, 认知失调的产生与解释水平有关, 即处于两难情境中(是否要撰文支持大学毕业考试), 低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较少出现认知失调, 并且更多地坚持原态度。

第二, 解释个体对他人印象的产生。Rim,Uleman和Trope (2009)指出, 因为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对于事件的表征比较抽象, 因而在事件中更容易对他人的人格特质做出推论, 加快对他人印象的形成。另外, 有研究者发现非社会情境的因素, 也就是个体解释水平的高低也会影响到刻板印象的产生。他们发现, 高解释水平会诱发人们刻板印象的出现, 并认为这是由于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个体的社会分类维度比较宽, 把一些不相近的人群也囊括进他们的群体当中, 同时个体又以内群体成员所固有的人格特质来看待群体成员, 因此更容易产生刻板印象(McCrae et al.,2012)。除此之外, 还有学者发现, Asch的人际交往“冷热”效应(人们更喜欢热情的人)与个体的解释水平相关, 即个体具有高解释水平时, 他人的热情对于个体的影响更大, 个体对他人的印象会更快地形成(McCarthy & Skowronski, 2011)。

第三, 解释个体对他人的偏好以及支持程度上的差异。研究者发现, 在选举中, 如果候选人的性格特征是个体期待拥有的, 那么当个体是高解释水平的时候, 会更支持这个候选人; 同样, 如果候选人追求的目标与个体相似, 那么当个体是高解释水平的时候, 会更支持这个候选人。这是由于具有高解释水平的个体更关注抽象的自我概念, 因而对于与自我概念相似(包括人格特质、人生目标等)的人与事物会更喜欢(Freitas et al., 2008)。

3.2.2 在人与人关系研究中的应用

权力感与心理距离之间的关系研究, 以及权力感高低影响个体认知的研究等, 近年来被研究者们所关注。研究者们对于这些问题的研究, 应用到了解释水平理论。这一理论的应用, 主要是用来探究和解释权力感差异所引发的社会认知变化。有研究者发现, 高权力感会使个体觉知自己与他人的社会距离更远, 并且使个体的认知加工过程更为抽象、更为关注事物的主要特征和核心特质, 也就是说高权力感是高解释水平相关的(Smith & Trope, 2006; Lammers, Galinsky, Gordijn,& Otten, 2012)。Lammers等人还指出, 高权力感所伴随的社会距离的加大, 会使个体的利他行为减少。另外, 有研究者发现, 个体进行抽象思考时(高解释水平操纵), 他所感知的权力感更强, 对高权力的职位更偏爱, 并且对周围环境的控制欲增强(Smith, Wigboldus, & Dijksterhuis, 2008)。此外, 还有研究者指出, 高权力感个体的解释水平较高, 并且所使用的言辞更为抽象, 更为积极,更具有确定性(Magee, Milliken, & Lurie, 2010)。

解释水平理论在人与人之间关系研究中的应用, 还体现在礼貌用语差异的解释上。研究者发现, 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 所感知的社会距离加大, 对他人更为礼貌, 所使用的言辞也更为客套, 并且认为个体对他人的礼貌程度可以作为一种社会距离的体现(Stephan, Liberman, & Trope,2010)。

3.2.3 在与归因相关的研究中的应用

归因是对他人所作所为的分析, 道德事件的判断与归因分析息息相关。当个体表现出不道德行为时, 我们往往会对其行为的产生进行归因分析, 分析的视角不同, 那么我们的判断标准也就不同, 因而导致判断的差异。解释水平理论在归因相关的研究中的应用, 主要体现在解释个体道德评判水平的差异。研究者们发现, 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对于道德判断更为严格, 即认为道德行为更为道德, 而不道德行为更不道德(更不能接受有损道德的行为); 低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对道德判断更为宽松, 即便是不道德的行为, 他们也更能够接受。研究者认为, 这是因为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个体对于事件的表征更为抽象, 更加强调道德原则与道德观念, 所以对道德判断更为严格; 而低解释水平操纵下的个体对于事件的表征更为具体, 因而更多地考虑情境的影响因素,较少涉及抽象的道德原则与道德观念, 因此对于道德判断更为宽松(Agerström & Björklund, 2013;Agerström, Björklund, & Carlsson, 2013; Eyal,Liberman, & Trope, 2008)。

另外, 解释水平理论在归因相关的研究中的应用, 还体现在行为者-观察者归因差异的解释上。研究者指出, 行为者与自己的心理距离比较近, 对事件的表征比较具体, 解释水平较低, 归因方式通常为情境归因。而观察者与行为者的心理距离较远, 对事件的表征则更为抽象, 解释水平较高, 归因方式通常为特质归因(Libby, Shaeffer,& Eibach, 2009)。

3.3 解释水平理论在决策及协商研究中的应用

解释水平理论能够在决策及协商研究中广泛应用, 源于Liberman和Trope (1998)的研究, 他们发现, 具有高解释水平的个体更倾向于选择期待性强的事物, 而具有低解释水平的个体更倾向于选择可行性强的事物。也就是说, 具有不同解释水平的个体, 对于事物属性的侧重点不同, 因而在决策、协商时, 关注的视角也不同, 所作的决策、协商也就有了差异。在此基础上, 之后的研究者在探索个体决策及协商差异时, 开始关注个体的表征差异及不同表征程度下所侧重的事物属性, 并应用解释水平理论探索这一差异所造成的决策及协商变化。

这一应用首先体现在决策研究中。有研究者用解释水平理论来解释建议者和实际决策者的决策差异。他们认为建议者(与决策者社会距离远,即具有高解释水平)优先考虑活动的价值, 而实际决策者(与自己的社会距离近, 即具有低解释水平)则优先考虑活动实施的可行性, 因而所作的决策也就不同了(徐惊蛰, 谢晓非, 2011; Danziger,Montal, & Barkan, 2012)。另外, 有研究者用解释水平理论解释个体对于决策事件效价的感知。他们认为, 相对于正性事件, 负性事件通常被感知为更抽象和更遥远, 也就是说低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较少考虑负性事件(凤四海, 张甜, 黄希庭,李丹, 苏丹, 2008)。此外, 还有学者用解释水平理论来解释个体发生自控行为后, 其决策结果发生变化的现象。他们发现, 个体的自控行为会耗损能量, 因而会产生情感疲惫, 对周围的环境会更加关注, 对事物的表征水平变得更为具体, 使个体具有的解释水平降低。当个体因自控行为导致解释水平降低后, 他们会更加关注事物的可行性属性或次要属性, 所作的决策也就发生了变化(Wan & Agrawal, 2011; Agrawal & Wan, 2009)。除此以外, 还有学者用解释水平理论解释决策支持的差异。他们发现, 低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在产品营销方式的评价过程中, 认为该产品营销方式会获得成功的可能性更高, 对该产品的营销决策更为支持, 而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 对于该决策的支持度更低(Wakslak & Trope, 2009)。

其次就是体现在协商研究中。在这一领域研究中, 有研究者用解释水平理论解释协商效果的差异。他们发现, 具有低解释水平的个体更关注协商的细节, 而具有高解释水平的个体更关注协商的利益。因此, 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更多地考虑利益的整体性、全局性, 对与全局利益相关的协商, 他们的协商效果更好; 而对于与细节问题相关的协商, 低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 协商效果会更好(Giacomantonio, De Dreu, & Mannetti,2010)。还有学者在此基础上也指出, 当在协商中遇到障碍时, 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协商者会退让一步, 从更为全局的角度来审视问题, 从而达成更为双赢的协议(De Dreu, Giacomantonio, Shalvi, &Sligte, 2009; Henderson, 2011)。另外, 有学者用解释水平理论解释社会动机取向对于问题协商的影响。他们发现, 高解释水平操纵下, 亲社会(prosocial)动机倾向的个体会达成更为双赢的协商结果, 而利己(pro-self)动机倾向的个体则更少达成双赢的协商效果; 但是在低解释水平操纵下, 这一效应会减弱, 即利己动机倾向的个体达成双赢协商效果的可能性提升(Giacomantonio, De Dreu,Shalvi, Sligte, & Leder, 2010)。

3.4 解释水平理论在社会化研究中的应用

近年来, 研究者在探索个体社会化的研究中,也开始应用解释水平理论的视角来剖析个体社会化的进程。这一应用主要体现在：

第一, 解释个体学习行为的差异。学习行为与稳定性偏差(stability bias)密切相关。稳定性偏差是指学生低估学习的记忆效果, 它的出现很有可能会使学生终止学习行为(Kornell & Bjork,2009)。研究者在探讨解释水平对记忆效果的影响时, 发现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被试未出现稳定性偏差, 即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个体对学习效果更加自信, 从而更有可能坚持这一学习行为(Halamish,Nussinson, & Ben-Ari, 2013)。

第二, 解释个体自制力的产生。研究者指出,高解释水平使个体对于事件的表征更为抽象, 从而使个体更关注事件的长远利益, 而不是近期的具体结果, 因而表现出更多的自制行为, 有更高的自控能力(Fujita et al., 2006; Schmeichel, Vohs,& Duke, 2011; Fujita & Carnevale, 2012)。也有研究者发现具有高解释水平的个体在诱惑面前, 更多地表现出自制行为, 并且有效地克制住了诱惑物的诱惑(Fujita & Han, 2009; Fujita & Roberts,2010; Fujita & Sasota, 2011)。另外, 还有学者将解释水平理论用于成瘾研究中, 他们发现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吸烟者自制力提高, 并且烟草消费显著低于低解释水平操纵下的吸烟者(Chiou, Wu, &Chang, 2013)。

第三, 解释个体成就动机的形成。研究者指出, 时间距离与解释水平匹配时, 被试的成就动机、抱负水平更高。这是因为时间距离与解释水平的匹配会产生匹配效应(fit effect), 即匹配情况下的个体会更深入地参与到目标实现过程中去,对于目标的追求、价值的创造感觉更好(Higgins,2005; Higgins, 2006; Fessel, 2011)。

第四, 解释个体如何运用自我表现策略。个体自我表现策略的习得是社会化的一种体现。Carter和Sanna (2008)发现, 个体自我表现策略的选择与解释水平息息相关, 即低解释水平操纵下的个体更多使用直接的自我表现策略(展现与自己经历息息相关的事情, 比如考试取得好成绩),而高解释水平操纵下的个体更多使用间接的自我表现策略(展现与他人的关系, 比如与清华大学学生是好朋友); 并且, 对于不同的表现策略, 不同解释水平操纵下的个体所评估的结果不同, 例如,在低解释水平操纵下, 个体认为直接的自我表现策略更有效。研究者认为, 这是由于间接的自我表现策略更为宏观更为抽象, 因而是高解释水平相关的, 而直接的自我表现策略正好相反。

在生活中, 有的人面对诱惑, 会立刻停止目标行为, 而有的人则反而更多地表现出自制力,并坚持目标行为。诸如这样的差异现象, 使研究者们也难以充分地诠释其中的机理。但是, 随着解释水平理论的发掘与完善, 以及研究者们对它的广泛应用, 一些较难诠释的个体心理及行为差异, 也更为清晰地呈现出其中的原理。

4 解释水平理论的发展

近年来解释水平理论的发展, 主要体现在解释水平理论底层心理机制研究的发展上。解释水平理论的底层心理机制, 主要还是指心理距离对于解释水平变化的影响(李雁晨等, 2009; 孙晓玲等, 2007)。我们发现, 这些研究者在关注解释水平理论底层心理机制的时候, 更为强调“是什么影响了解释水平的变化”(例如心理距离影响解释水平的变化)。而至于“怎样和如何影响”, 还是要回归到解释水平的概念上——它是一种表征程度的变化, 也就是, 不同的影响因素最终会影响同一种变化, 即个体对于事物表征程度的变化。因此,当前解释水平理论底层心理机制研究的发展, 主要还是体现在影响因素的挖掘上。

但是, 这一研究主要还是围绕着心理距离的框架来进行的, 大部分研究者仍在探索和挖掘还有哪些维度的心理距离可以影响解释水平的变化。然而, 近年来, 一些学者从解释水平的本质——个体表征水平的变化出发, 突破心理距离的研究框架, 挖掘出了相当多影响解释水平的因素。

4.1 客观因素对于解释水平的影响

研究者在探索解释水平与新颖事物偏好的关系时, 发现事物的新颖性会提高个体的解释水平,这是因为个体对于新颖事物的了解更少, 所获得的具体信息不多, 因而更趋向于抽象的表征, 解释水平因而更高(Förster, Liberman, & Shapira,2009)。另外, 有学者在探索解释水平与社会信息共享的关系时, 发现无论心理距离的远近, 高信息共享者的解释水平更低, 而低信息共享者的解释水平更高, 这也是因为低信息共享者所获得的具体信息量更少, 对事件更趋向于抽象表征而导致的(Jiga-Boy, Clark, & Semin, 2013)。除此之外,还有研究者在探索解释水平与空间信息的关系时,发现黑暗情境会提高人们的解释水平, 这是由于黑暗条件下, 个体所获得的信息量较少, 个体多以抽象、去背景化的方式来表征周围的情境导致的(Steidle, Werth, & Hanke, 2011)。

4.2 主观因素对于解释水平的影响

有研究者在探索解释水平对于自我控制能力的影响过程中, 发现低自我调控和自我卷入会启动个体的高解释水平, 这是因为低自我调控或卷入会加大个体的心理距离, 进而影响解释水平(Wan & Agrawal, 2011; Bruyneel & Dewitte, 2012;Schmeichel & Vohs, 2009)。还有研究者发现, 启动个体对于金钱的感知会启动个体的高解释水平,即个体对于事物的表征会更为抽象(Hansen,Kutzner, & Wänke, 2012)。

另外, 一些研究者在消费者行为领域的研究中, 发现了自我建构理论(Self-construal Theory)与解释水平理论之间的联系。他们发现个体的自我建构水平也会影响解释水平的高低, 即依存型自我建构(Interdependent self-construal)会启动个体的低解释水平, 而独立型自我建构(Independent self-construal)会启动个体的高解释水平。这是因为依存型自我建构更强调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注重具体的社会情境, 因此依存型自我建构的个体的表征更为具体, 解释水平因而更低; 独立型自我建构则相反, 它更强调自我, 更少关注具体的社会情境, 因而表征更为抽象, 解释水平因而更高(Spassova & Lee, 2008; Lee, Lee, & Kern,2011)。

5 研究展望

本文从四个方面对解释水平理论的应用进行了总结, 即阐述了它在营销及消费者行为研究、社会认知研究、决策及协商研究、社会化研究中是如何为研究者所用的。但是, 研究者们在应用解释水平理论进行研究的时候, 仍有一些瑕疵,亟待完善。

第一, 加强社会距离在解释水平理论研究中的应用。解释水平理论的应用研究, 较多涉及时间、空间、可能性三个心理距离维度, 而较少涉及社会距离。另外, 徐惊蛰和谢晓非(2011)也指出,社会距离在解释水平理论的应用研究中仍处于相对空白的状态。因此, 未来学者应该加强社会距离在解释水平理论研究中的应用。例如, 在消费者行为领域, 未来学者可以探讨社会距离如何影响消费者与制造商、零售商的关系, 进而影响消费者心理及行为。

第二, 探讨社会情境(social context)与解释水平的关系。当前解释水平理论的研究对于社会情境的应用, 大多作为一种研究方法(情境故事法),例如Giacomantonio等(2010)及Todorov, Goren和Trope (2007)的研究。但是, 不同的社会情境会产生不同的社会认知, 作为社会认知领域的一个理论, 解释水平理论单独与社会情境的关系是可以研究的, 并且这一研究是有意义的, 例如：Jiga-Boy等(2013)发现了社会信息共享程度对于个体解释水平的影响, 挖掘出了影响解释水平变化的新因素。然而, 关于解释水平与社会情境关系的研究仍比较少, 未来学者可以加强对这一研究点的研究。

第三, 加强解释水平理论在归因相关研究中的应用。当前解释水平理论在这一领域的应用,主要体现在道德判断方面, 在其他方面的体现较少。个体的归因方式与认知水平息息相关, 不同的人对于同一件事情的归因, 可以有所不同甚至截然相反。造成个体归因差异的认知机制有哪些？它们又是如何运行的？亟待研究者们去探索。未来学者可以借助解释水平理论, 这一纯认知性的理论, 来广泛探索个体归因方式的差异,以剖析归因更为深刻的机制。

第四, 加强解释水平理论在价值观方面的研究。价值观指个体对周围的人与事物的看法, 关于价值观的研究, 能使我们更好地了解影响个体价值观的因素, 从而更好地预测个体的价值观,推动良好的沟通或者良好的人员管理。近年来,有研究者发现解释水平与个体的学业价值观有关(Wakslak, Trope, Liberman, & Alony, 2006), 还有研究者发现解释水平与政治价值观有关(Luguri &Napier, 2013)。因此价值观与解释水平是相关的。在未来研究中, 研究者可以探讨解释水平如何影响其他方面的价值观, 进而研究解释水平对于价值观塑造、价值观转变的影响。

解释水平理论产生不到20年, 发展如此之大是我们所无法忽视的。这一理论之所以发展如此迅速, 源于其强大的解释力, 即对于人类社会的许多现象能够进行解释。这一强大的解释力, 使得解释水平理论的应用得以实现, 成为我们解释及预测个体心理、行为的良好工具, 也使得这一理论广泛应用于各类研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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